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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人口原理的作用下,人類經常處於貧困的壓力之下,由此而使我們寄希望於來世--受苦受難的狀態不符合我們先知先覺的上帝的觀念--現世也許是喚醒物質,使其轉換為精神的一偉大過程--有關精神的形成的理論--肉體需要帶來的刺激---般法則帶來的刺激--在人口原理的作用下生活困苦帶來的刺激。

  人類困苦不堪地生活著,經常處於貧困狀態,且幾乎毫無希望在這個世界上達到盡善盡美的境界,人類生活的這樣一幅圖景,似乎會使人不可避免地把希望寄托在來世上。與此同時,在我們前面考察的那些自然法則的作用下,人類又必然會受到各種各樣的誘惑,由此而使世界顯得像通常人們所認為的那樣,似乎是考驗孤磨練人的品格與意志的學校,以使人進入較高級的幸福狀態。但我希望人們能諒解我,我要對人類在這世界上的處境提出一種與此有所不同的看法,在我看來,我的這種看法更加符合我們所觀察到的各種自然現象,更加與我們有關全能的、仁慈的、先知先覺的造物主的觀念相一致。

  如果我們對人的理解力抱適當的懷疑態度,並正當地感覺到我們無法完全理解我們所看到的一切事物的原因,如果我們懷著感激之情為照射進我們心靈的每一道光線而歡呼,而當沒有光線時認為黑暗是來自我們心靈的內部而不是外部,如果我們對造物主的最高智慧謙卑地表示敬意,認為他的"思想高於我們的思想","猶如天空高懸於大地之上",那麼我希望人們不要把這看作是對人的智力的無謂濫用,試圖"證明上帝為人作出的安排是正當的"。

  不過,在我們試圖以自己微薄之力"發現盡善盡美的上帝"時,我們的推理應該是由自然推論至自然的上帝,而不是由上帝推論至自然,這一點似乎是絕對必需的。一旦我們不是盡力去說明事物現在的這種樣子,而只是一味詢問為什麼某些事物不是另外一種樣子,我們的推理就會無所適從,陷入極其荒謬、極其幼稚可笑的境地,我們在瞭解神意方面的全部進展就會停止,甚至為此而作出的探究也不再是對人腦的有益訓練。我們總是單純而幼稚地想像造物主具有無窮大的力量。這一觀念太大,太叫人無法理解了,每當思考它時,人的頭腦便被弄得混亂不堪。由於帶有這種觀念,我們往往想像上帝能創造出無數生存物,其數目之多猶如整個無限的空間所能容納的點,所有生存物都不會遭受痛苦的折磨,都很完美,都具有出眾的美德與智慧,都能享受到最高級的快樂。但當我們的目光離開這種虛無縹緲的夢幻境界,轉向我們唯一能看清上帝面目的大自然這本書時,我們看到的則是綿延不絕的有感覺的生物,它們顯然產生於大量的物質微粒,在這個世界上要經歷長期的、有時是痛苦的過程,但其中許多在這一過程結束之前,肯定會具有很高的才能,擁有強大的力量,從而能處於某種較高級的狀態。既然如此,難道我們不應根據我們實際所看到的存在物糾正我們對萬能的上帝所抱的看法嗎?除了根據已被創造出來的天地萬物之外,我們又能根據什麼來品評造物主呢?倘若我們不想貶抑上帝的仁慈而吹捧上帝的力量,我們就應得出結論說,即使是偉大的造物主,儘管其力量無比巨大,也仍需要一定的過程,需要一定的時間(至少是我們所認為的時間),才能創造出符合其崇高目標、具有高尚精神品質的人。

  如果認為人處於受磨難的境地,那似乎意味著,人在未來到這個世界以前就已存在,而這是與嬰兒期的人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不一致的,同時又使人懷疑上帝是否有先見之明,而這是與我們有關上帝的觀念相矛盾的。所以,正如我在前面一個註釋中所暗示的,我寧願將這個世界和在這個世界上的生活看作是上帝安排的一偉大過程,其目的不是為了使人遭受磨難,而是為了創造和形成人的精神。若要喚醒死氣沉沉、渾沌無序的物質,使其成為精神,若要使地上的塵埃昇華為靈魂,若要使泥土迸發出耀眼的火花,這一過程是必不可少的。倘若這樣來看待這一問題,則可以把人在生活中得到各種印象和受到各種刺激看作是造物主的手通過一般法則在起作用,怠惰的存在物通過與上帝接觸而被喚醒,具有活力,得以享受較高級的事物。人類所犯的原罪,就是混沌的物質的麻木與腐敗,而人可以說正是從混沌的物質中誕生的。

  考察精神究竟是與物質不同的實體,抑或僅僅是物質的較為精緻的表現形態,是毫無用處的。這一問題最後很可能僅僅是名詞之爭。精神無論是由物質形成的還是由任何其他實體形成的,從本質上說仍是精神。我們根據經驗知道,靈魂與肉體是非常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所有跡像似乎都表明,它們是自從嬰兒期起一同成長起來的。很少有人認為,每個嬰兒都具有健全而完整的精神,只不過在人生的頭20年,身體的各個器官軟弱無力、缺少感覺,精神未能起作用。人們都傾向於認為,上帝既是肉體的創造者又是精神的創造者,肉體和精神是同時形成,同時發展的,因而如果設想上帝在不斷用物質創造精神,而人在生活中不斷得到各種印象便是創造精神的過程,如果這種設想是符合自然現象的,那也就不會與理性相悖,不會與天啟相悖。從事這樣的工作肯定是與造物主的最高屬性相稱的。

  這樣來看待人類在地球上的處境,完全是有理由的,因為根據我們對精神的性質的那少許瞭解,通過仔細考察會發現,我們周圍的現象以及人類生活的各種事件,似乎都是特意安排來達到那一偉大目標的,特別是因為,根據這一假設,我們甚至可以運用我們自身有限的理解力來解釋生活中那許多艱難困苦與坎坷不平,愛怨天尤人的人正是為此而經常埋怨自然之神的。

  精神的最初重大覺醒,似乎產生於肉體方面的需要。正是肉體方面的需要,最先刺激了嬰兒的大腦,使其進行有感覺的活動,而原初物質卻具有非常大的惰性,以致如果不通過特定刺激方式產生出同樣強有力的其他需要,那就似乎仍要有肉體需要的刺激來保持已喚起的活動不中斷。如果不是飢餓和寒冷把野蠻人從麻木狀態中喚醒,他們會永遠躺在樹下打盹。他們不得不盡力獲取食物、為自己建立棲身之所,以免受飢餓和寒冷之苦,為此而作出的努力便造就了他們身體各部分的官能,使其處於不斷的運動。狀態,而如果不必為此作出努力,他們就會陷入無精打采的懶散狀態。根據我們對人腦結構的瞭解,如果廣大人民群眾沒有肉體需要,從而不被刺激去作出努力,則我們與其說有理由認為他們會由於擁有閒暇時間而臍身於哲學家的行列,還不如說有理由認為他們會由於缺少刺激而淪為野蠻人。物產最豐富的國家,其居民的智力不見得最敏捷。需要是發明之母這句活是很有道理的。人腦進行的一些最崇高的努力,就是出於滿足肉體的需要。肉體需要常為詩人的想像力插上翅膀,使歷史學家的創作進入旺盛期,使哲學家的研究更為深刻。雖然毫無疑問,現在有許多優秀人物,其大腦已在各種知識和社會同情心的刺激下變得非常發達,即使不復存在肉體刺激,也不會重新陷於無精打采的狀態,但是,幾乎可以肯定他說,廣大人民群眾如果沒有肉體刺激,則會陷於普遍而致命的麻木不仁狀態,未來改善的萌芽便會消滅殆盡。

  根據我的記憶,洛克曾說過,主要是避免痛苦而不是追求幸福刺激了人們在生活中採取行動。我們想獲得某種快樂時,只有等到時這種快樂思考了很久,以致沒有這種快樂而感到痛苦不安時,才會採取行動以得到這種快樂。避惡趨善似乎是人類的神聖職責,而這個世界似乎是特意安排來提供機會讓人不懈地做這種努力的,正是通過這種努力,通過這種刺激,才產生了精神。如果洛克的觀點是正確的,如果我們有充足的理由認為洛克的觀點是正確的,那麼惡對於促使人類作出努力似乎就是必不可少的,而作出努力對於產生精神顯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為了維持生命而對食物產生的需要,也許要比肉體或精神的任何其他需要在更大的程度上促使人類作出努力。上帝下了這樣的命令,在人類尚未向地球表面投入大量勞動和才智以前,地球不得向人類提供食物。就人類的理解力來說,種子與產生於種子的草木之間沒有任何可以想像的聯繫。毫無疑問,造物主無需借助於我們稱之為種子的那一丁點物質,甚或無需借助於人類的勞動和照管,就能使各種植物生長,供其創造物使用。耕地、除草、收割、播種等項勞動,肯定不是幫助上帝來進行創造的,而是上帝規定的先決條件,只有滿足了這些先決條件人類才能享受生活的幸福,借此促使人類積極行動,按理性的要求塑造精神。

  為了經常不斷地刺激人類,為了敦促人類精心耕種土地以促使上帝的神聖構想得以實現,上帝已下了這樣的命令:人口的增長將遠遠快於食物的增長。毫無疑問,正如前文所指出的,這個一般法則產生了許多局部的惡,但稍稍思考一下,我們也許會看得很清楚,這個法則產生的善遠遠超過了惡。要使人不懈地努力,似乎得有很強的刺激才行,而要給人的努力指引方向,使人類具有推理能力,上帝的所作所為必須符合一般法則。自然法則的固定不變,或者相同的原因總是會產生相同的結果,是人類推理能力的基礎,如果在正常情況下經常可以看到上帝的力量,或者更確切他說,如果上帝經常改變其意志(其實,我們在所見到的每片草葉上都可以看到上帝的力量人致使人類不能肯定其努力是否會帶來預期的結果,那麼人體各器官的功能也許很快會陷入普遍而致命的麻痺狀態,甚至連人類的內體需要也不再能刺激人類積極努力。正是由於自然法則保持不變,農民才勤奮勞作、深謀遠慮,工匠才不知疲倦地運用其技巧,醫生和解剖學家才熟練地搞研究,自然哲學家才仔細觀察和耐心考察。人類運用智力所取得的所有最偉大、最輝、煌的戌就,都仰賴於自然法則的固定不變。

  所以,就連對我們的理解力來說,自然法則保持不變的理由也是顯而易見的,因此,如果我們回過頭來看人口原理,看一看人類的真實面目,認識到除非被需要所逼迫,人類總是惰性很大的,懶散的,厭惡勞動的(毫無疑問,按照我們幼稚的幻想來談論人類可以成為什麼樣子,是極其愚蠢的),那麼,我們就可以斷言,若不是人口增殖能力大於生活資料的增長力,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人居住了。這不斷刺激人類去耕種土地,倘若受到如此強烈的刺激,土地的耕種仍進行得很緩慢,我們就完全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比這輕的刺激是不會起作用的。即便經常受到這種刺激,物產豐富地區的野蠻人也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從事畜牧業或農業。假如人口和食物按相同比率增長,人類很可能永遠也不會脫離野蠻狀態。但假設一個亞歷山大、一個凱撒、一個帖木兒或一場流血革命可以把本來人口稠密的地球弄得人煙稀少,致使造物主的偉大計劃落空。而且一場瘟疫的影響可以持續幾個世紀之久,一場大地震可以使一個地區永遠荒無人煙。這種人類的惡行或自然災害是一般法則帶來的局部的惡,人口增長法則可以阻止它們妨礙造物主實現其崇高的目標。在人口增長法則的作用下,地球上的人民總是會與生活資料的數量不相上下,這一法則是一種強大的刺激因素,不斷促使人類去進一步耕種土地,使土地能養潔更多的人口。但這一法則在產生上述明顯符合上帝意圖的結果時,不可能不帶來局部的惡。除非人口原理根據各國的具體情況而發生變化(這不僅與我們有關自然法則的一般經驗相牴觸,而且甚至還與人類的理性相矛盾,在人類的理性看來,要形成理智,一般法則是絕對不可少的),否則很顯然,既然人口原理在勤勞的幫助下能在短短幾年中使富饒地區人煙稠密,它必然也會使早已有人居住的國家陷於貧困。

  然而,從各方面來看,人口法則所帶來的那些公認的困難,很可能會促進而不是阻礙達到上帝的一般目的。這些困難會刺激人們作出普遍的努力,有助於造成無限多樣的處境和印象,而這從整體上說是有利於精神的發展的。當然,太大的刺激或太小的刺激,太窮或太富,很可能同樣不利於精神的發展。處於中產階級的地位似乎對智力的發展最為有利,但想要全體社會成員都成為中產階級卻是違反自然的。地球上溫帶地區似乎最有利於人類發揮其精力與體力,但不可能整個地球都是溫帶。由於只有一個太陽溫暖和照耀著地球,因而在物質法則的作用下,有些地方必然永遠覆蓋著冰雪,另一些地方則必然永遠熾熱炎炎。每一塊平放的物質,必然有上面和下面,不可能所有物質微粒都在中間。對於木材商來說,櫟樹最有價值的部分既不是樹根也不是樹枝,但樹根和樹枝對於人們所需要的中間部分即樹幹的存在卻是絕對不可少的。木材商不能指望棟樹沒有樹根或樹枝而生長,但是,如果他發明了一種栽種方法,能使樹幹長得較大,樹根和樹枝長得較小,那他盡力推廣使用這一方法就沒有什麼不對。

  同樣,雖然我們不能指望消除社會中的貧富現象,但是如果我們能找到一種政治制度,能藉以減少兩個極端的人數,增加中產階級的人數,則我們無疑就有義務採用這種制度。不過,正像櫟樹的情況那樣,大量減少樹根和樹枝必然會減少輸往樹幹的樹液,與此相同,在社會中,減少兩極的人數超過一定限度,就必然會減弱整個中產階級生氣勃勃的活力,而這種活力正是中產階級智力最發達的原因所在。如果誰也不想在社會的階梯上往上爬,誰也不擔心會從社會的階梯上摔落下來,如果勤勞得不到獎勵,懶惰得不到懲罰,中產階級就肯定不是現在這種樣子了。討論這一問題時,我們顯然應著眼於全人類,而不是著眼於個別人。毫無疑問,現在有許多富有才智的人,而且從概率上說也應該有許多富有才智的人,因為已有那麼多的人早已由於受到特殊的刺激而煥發了活力,無需再經常受狹隘動機的驅使來保持活力。但如果我們回想一下各種有用的發現、有價值的著作以及人類作出的其他值得稱道的努力,我想我們會發現,人們作這種努力大都是出於影響許多人的狹隘動機,而不是出於影響少數人的高尚動機。

  閒暇對於人類來說無疑是非常寶貴的,但就人類現在的這種樣子來說,閒暇很可能將給大多數人帶來惡而不是善。人們常常發現,弟弟往往要比哥哥更加富有才能,但卻不能認為弟弟一般說來天生就具有較高的才能。如果說實際上有什麼可以觀察到的差別的話,那也只能是不同的處境所造成的差別。對於弟弟來說,付出努力和積極活動一般是絕對不可少的,而對於哥哥來說,則可以按自己的意願行事。

  生活上的困難有助於使人具有才能,這一點即使從日常經驗上看也會使人深信不疑。男人必須為養家餬口而付出努力,由此而喚醒了他們身體的一些機能,否則這些機能會永遠處於休眠狀態,而且人們常看到,每當形勢發生新的特殊變化時,總會造就出一些富有才智的人來應付新形勢帶來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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