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萊士先生——一些人認為人口增加只有在遙遠的未來才會帶來困難,這種觀點是錯誤的——孔多塞先生對人類理智的進步所作的概述——孔多塞先生所說的那種擺動何時適用於人類。
上述顯而易見的推論是在考察了過去和現在人類的狀況後作出的,因此,在我們看來,論述人類和社會的可完善性的一切著述家既注意到有關人口過多的論點,又常常對它掉以輕心,並且總是認為由於人口過多而產生的困難在遙遠而幾乎無法估計的未來才會出現,就成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甚至認為這一論點的影響力足以破壞他的整個平等制度的華萊土先生,似乎也覺得,在全部土地開墾得像萊園一樣,生產物毫無可能進一步增加以前,不會由於人口過多而產生任何困難。如果情況果真如此,而美好的平等制度在其他一些方面又可以實行,我們就不應當因為預料在遙遠的未來會發生困難而壓抑追求這個制度的熱情。一件這樣渺茫的事情完全可以聽天由命;但實際情況是,如果本篇論文提出的論點有充分根據的話,那麼,這種困難就不是在遙遠的未來才會發生,而是近在眼前、馬上就要發生的。在從現在到全部土地都變得像菜園那樣的耕作進步的每一時期,食物匱乏所造成的困苦將持續不斷地強加於一切人(如果人是平等的)。雖然土地的生產物每年會不斷增加,但人口的增加要比它快得多,因而過剩的人口必然會由於貧困或罪惡週期地或持續不斷地發生作用而受到抑制。
孔多塞先生的《人類精神進步史梗概》一書,據說是在被冷酷地剝奪了公民權(到他死了為止)的壓力下寫成的。如果他對這本書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出版不抱希望,對它受到法國的歡迎也不懷有希望,那麼,他那樣依戀同日常經驗完全牴觸的原理,確實是很奇怪的。他看到世界上最開化的國家之一的人類精神,在開化幾千年以後,竟然會在各種可憎惡的、即使最野蠻的時代最野蠻的部落也引以為恥的感情——恐怖、殘忍、惡意、報復心、野心、狂熱和放蕩等等的騷擾下墮落,他的人類精神必然而不可避免地會進步的想法當會受到極大的打擊,以致不管他表面表現得如何,只有靠他對自己的原理的真實性抱有極其堅定的信心,才能經受住這種打擊。
這部在孔多塞先生死後出版的著作只是他計劃完成的一部篇幅大得多的書稿的梗概。因此,它必然缺乏唯一能證明某一理論真實性的闡述及其應用。如果這個理論應用於實際事態,而不是應用於想像的事態,則只要稍許觀察一下,就可以看出,這種理論是完全自相矛盾的。
這部著作的最後一部分論述了人類將如何趨於完善。他說,將歐洲各文明國家的實際人口和土地面積加以比較,並考察一下它們的耕作,它們的產業,它們的分工以及它們的生活資料,我們就會明白,沒有許多人以自身的勤勞作為滿足自己需要的唯一手段,就不能保持同樣多的生活資料,從而不能維持同樣多的人口。他承認不得不存在這樣一個階級,隨後又談到勞動者的家庭完全依賴於其一家之長的壽命與健康,這種家庭的收入是很不穩定的,於是很恰當他說:「因此,不平等、依賴、甚至貧困等現象(它們不停地威脅著社會上人數最多、最勤勉的階級)的發生有其必然的原因。」這種困難已得到適當而充分的說明,然而他提出的克服困難的方法恐怕不會收到實效。根據對人的壽命的或然率和貨幣利息的測算,他建議設立一種基金,以保證老年人得到資助,這種基金的形成部分依靠老年人自己以前的儲蓄,部分依靠其他一些人的儲蓄,這些人作出了同樣的犧牲,但是在獲得儲蓄的好處以前就去世了。同一基金或類似的基金也可以用來幫助失去丈夫或父親的婦女、兒童,井向已到達成家年齡的人們提供足夠的資本,使他們能夠適當地發展自己的事業。他說,這種基金可以以社會的名義籌集,並由社會加以保護。他更進一步說,通過正確地進行測算,還可以找到一種方法來防止信貸成為巨宮的獨佔權,並為信貸提供同樣穩固的基礎,使產業的發展和商業活動較少地依賴大資本家,從而比較完滿地保持平等狀態。
這種基金和測算在理論上很誘人,可一旦應用於實際生活,就毫無價值了。孔多塞先生承認,完全靠勤勞維持生活的階級,是一切國家所必需的。為什麼他承認這一點?他所能提出的唯一理由是,他以為,為獲得供養增加的人口的生活資料所必需的勞動,沒有必要的刺激是不會進行的。如果對勤勞的刺激由於上述制度的建立而消除,如果在信貸上,在妻子和子女未來的供養上,懶漢和玩忽職守者處於同勤勉、刻苦的人一樣的地位,我們還能期待人們發揮旺盛的活動力去改善他們的生活狀況(現在這已成為社會繁榮的主要動力)嗎?如果設立一個審理機構來研究每個人的要求,斷定每個人是否已作出最大的努力,從而答應或拒絕給予補助,那就不過是以更大的規模再次實施英國的濟貪法,而完全破壞真正的自由原則和平等原則。
即使撇開上述反對這種制度的重大理由,暫且假定它不致妨礙生產性的勞動,也還有另一極其巨大的困難妨礙這種制度的建立。
如果一切男子都確信能向家庭提供使生活舒適的物品,則幾乎一切男子都會成家,而如果下一代能夠擺脫貧困的「殺氣」,人口必然會迅速增加。孔多塞先生似乎也充分意識到這一點,他在描述進一步的改良以後說:「但隨著產業的發展和幸福的增加,每一代都將要求得到更多的享受,結果是,人口將因人類體質的增強而增加。這樣,必定會出現這樣一個時期,使具有同樣必然性的法則互相抵消。如果人數的增加超過生活資料的增加,其必然結果或者是幸福和人口持續減少(一種真正的倒退運動),或者至少是在善與惡之間搖擺不定。在已進人這一時期的社會,這種搖擺不定難道不會成為週期性貧困經常存在的原因嗎?它不是標出了一切改良不能逾越的界限,指明了人類完善的時期經過長久的歲月總會到來,但決不能超越嗎?」
他接著說:
「誰都知道,這樣一個時期離我們很遠,但我們是否總有一天會到達呢,誰也不能斷定,在人類進步到我們現在不能設想的時代才會發生的事件,將來會不會成為現實。」
孔多塞先生對人口數量超過生活資料時可能出現的情景所作的描述,是適當的。他所描述的那種搖擺不定的確會發生,而且無疑是週期性貧困經常存在的原因。我和孔多塞先生不同的唯一的一點,是它能夠適用於人類的時期。孔多塞先生認為,它只能適用於極其遙遠的時低事實正好相反,如果我所舉出的人口自然增加和食物自然增加之間的比例在某種程度上接近事實,則人口超過生活資料的時期早就到來了,而必然發生的搖擺不定,即週期性貧困經常存在的原因,從有人類史以來一直存在,現在依然存在,而且除非人類的本性發生明顯的變化,否則還將永遠存在。
孔多塞先生繼續說,即使他認為非常遙遠的那個時期真的到來,人類及為人類的可完善性辯護的人也不必驚恐不安。他提出那時有一種方法(我承認自己對它並不理解)可以使人們擺脫困境。他說,到那時,迷信的荒謬的偏見將不再從道德上嚴厲指責可以防止生育的男女亂交或其他反常行為為腐敗、墮落。但是,在大多數人看來,用這種方法來擺脫困境,肯定有損於美德和純樸的社會風俗,而美德和純樸的社會風俗正是為平等和人類的可完善性辯護的人聲稱所要達到的目的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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