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茨給瓦萊麗打電話時,他正在開會。她只好讓秘書轉告:凱茨·弗拉德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去玩滑翔機。
走到機房門口,她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走了進去。「該死的瓦萊麗,你在哪兒。」她的思緒又飄到了瓦萊麗的身上。
她一屁股坐到電腦前,回頭對比利和莫伊拉道:「是布萊克賽讓我來的,看來這兒就咱們和『福爾摩斯』打交道了?」她重重擊了一下回車鍵,屏幕上出現一大串文件目錄,「情況怎麼樣,比利?」
廷格爾正在整理一大堆報告,他覺察出今天凱茨心情不好。他面無表情地遞給凱茨另一堆報告,眼神裡閃過一絲得意。
「哦,謝謝你,比利。還有你,莫拉。」她回頭對著電腦喃喃道:「還要謝謝麥金尼斯探長,還有你,總督察先生。電話鈴響了,莫伊拉拿起話筒。「告訴他,我在開會!」凱茨頭也不回地嚷道。
送來的調查報告堆積如山,整理這些三個人足足忙了三個小時。5點以前,瓦萊麗打了兩次電話,可是始終沒和凱茨聯繫上。莫伊拉很少說話,廷格爾只是在四點鐘的時候出去過了把煙癮。
「莫伊拉,督促別人戒煙,你倒是很有一手。」凱茨笑道。
「比利?對付別人我還有更厲害的招兒呢!」莫伊拉回答。
電話鈴聲響了,莫伊拉拿起話筒:「說你在,還是不在?」
她覺得瓦萊麗已經被折騰夠了:「謝謝,我來接。
她拿起電話:「瓦萊麗!」
「不,我是帕特裡克·湯姆林森。《大英百科全書》,記得嗎?」
「哦,你好,湯姆林森先生。」
「我這兒有你想要的消息,關於現金買書的事兒。」
「請說吧。」
「想和你一塊兒去喝幾杯,怎麼樣?是不是沒門兒?」
「那還用問?」凱茨回答得非常堅決。
「你會後悔的。」
「知道,你昨天已經說過這話了。」
「好吧,說正經的。我這兒有三個人:住在霍夫的佈雷爾哈維、布賴頓的亞瑟·鄧思,還有皮斯的丁·斯摩爾先生。」
「謝謝。」
「他們去年差不多在同一時候買了書,留了電話,我以後每年都要給會員送幾本書,讓他們的藏書趕上最新的出版趨勢。」
「會員?」
「是啊,買了百科全書,就成了我們的會員。」
「他們的年齡有多大?」
「誰?」
「哈維·鄧恩還有斯摩爾。」
「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查。」
「那,帕特裡克,你能不能……」她盡量把聲音放柔和些。
「沒問題。」那邊的回答很爽快,「不過,可能得再等一兩天時間。」
「太謝謝你了,帕特裡克。」
「沒什麼別的事了吧?」
「對。」話剛出口,一個念頭閃進了她的腦海,趕緊補充道:「我是想說,還有事兒。」
「你能不能安排下星期訪問用戶?這樣我可以假裝實習生跟著去。」
「是和我一起去嗎?」
「誰訪問用戶,我跟誰去。」
「是我。」
「那就和你一塊兒去。」
凱茨再次對湯姆林森表達了謝意。放下話筒,她還是覺得有點不自在。想到晚上和湯姆林森一起加班,她一點兒也不感到興奮,相反要瞞著探長和布萊克賽去做這件事倒著實讓她傷腦筋。最後,她想通了,去它的,既然上班時間被拴在電腦機房裡,那還可以利用下班時間幹點什麼。就把它權當作和男朋友共度良宵,那又怎麼樣呢?
和湯姆林森通話固然稱不上是件快事,但至少讓她從中獲取了活力。六點了,她的心情也好多了。她給瓦萊麗打了個電話,兩人決定七點在運通公司見面。
凱茨馬不停蹄地往數據庫裡輸入著挨戶調查的筆錄。她輸入的速度很快,內容都是些連資料都稱不上的東西。即使稱得上資料,也離情報差著老遠。出色的偵探只收集那些有助於破案的情報資料。不具破案價值的事實材料,只能把破案工作帶人云霧裡。「福爾摩斯」軟件有長處也有短處。它能查找某人的犯罪記錄,從檔案局調出指紋記錄,列出各事實間的可能聯繫。可是這些聯繫中絕大部分是毫無價值的偶然巧合。「福爾摩斯」的問題在於,它讓人陷入事實材料的汪洋大海,無從得知哪些是關鍵材料,哪些人是真正的涉嫌人員。
凱茨眼前閃現出瓦萊麗和他的「東芝」手提電腦。他可以往裡面輸入材料,再把它們加以整理,貯存。可是材料終究是材料。有了它,固然我找材料的時候可以快一些,它還可以幫人設計,索引目錄等等。但是最後把材料和結論聯繫起來的還是掌握信息的人。
要是哪一天電腦能把貯存的信息資料變成思想,那人類就真的失去了第六感覺。凱茨讀到過一些有關直覺根本不存在的資料。這是一個無意識的過程。所謂警察憑直覺破案,其實還是指他們憑借豐富的經驗和已知情況作出結論。有時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得出的結論竟會如此正確,可有的時候結論又是錯誤的。不能僅僅因為人們無法確切地表達出其中的原因,就下結論說他們的做法是毫無道理的。
凱茨的手在鍵盤上靈活地運作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輸入的是什麼內容。這種感覺就好像開車到了某個地方,卻不知從何而來,身在何處。她打印了一張信息清單,在上面寫著:「男性,身穿類似淡黃褐色的外套」,「淺色外套」「淺色雨衣」。剛才輸入的時候,她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內容。她打算進一步查詢一下。
屏幕閃了幾下,過了一小會兒,打印機「哧哧」地響起來。五個目擊者中包括拉爾夫夫人。其中三位認為目擊對象是男性,一位認為是女性,一位不能肯定是男是女。五個人都看見了身穿淺色外套的人,其中三個人說,目擊時間是10點左右,一人說是9點,還有一人認為是在九點半至10點之間。其中一位還提到了金色長髮。至於吉姆·格林的案子,至今還沒有來自霍歇姆的消息。
已經7點15分了,機房裡就剩下凱茨一人。外間的辦公室裡黑漆漆的,只有她的辦公桌上亮著黃色的燈光。她抬頭看看鐘,又低頭看看打印出來的材料,輕聲詛咒了幾句。
瓦萊麗的車停在運通公司大樓旁邊,車身籠罩在昏黃的街燈下。車已經發動起來,凱茨走到駕駛座一端的車窗旁,說了聲「對不起」,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朝車裡望去。她隱約看見有人在揮手,便又道了聲「抱歉」奔到車身另一側。車門鎖著,她敲了敲窗。門開了,她鑽進車裡。
「我睡著了……」瓦萊麗慢吞吞地說。
「我來晚了。」
「我可沒覺出你遲到了。」這顯然不是實話。她吻了他一下。
車駛上斯坦尼時,凱茨說想走得遠一些,「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她顯得溫順。
「只要你下命令,怎麼都行。」
「那麼,去霍斯梅,你覺得遠嗎?」
「我根本就不知道它在哪兒。」他說。
「在格樂德和彼得斯之間。」說完,她補充道:「就35英里遠,我們可以聽聽音樂,說說話,多好。」
「是嗎?也許還可以去格裡格斯喝一杯。」
「離得很近嗎?」凱茨問。天下起了毛毛雨,車窗蒙上了一層水珠。
「見你的鬼,你知道得比我還清楚呢!」
「我真的很想坐坐長途車,瓦萊麗。」她邊說邊撫弄著他的手臂。
「沒問題,我其實就想聽你說這句話。」
他們出了城,駛出A27號公路,上了A283公路。瓦萊麗決計不再追問這次旅行的緣由,只是告訴凱茨自己剛讀完那本《自私基因》。
「這本書不錯。看來我不是我,只是一堆早已排列好的基因,對嗎?」
「這只是看待遺傳的方式之一,瓦萊麗。如果說人類做事是出於某種動機,那麼那些豬啊、狗啊、其他生物不都是一樣嗎?」
「當然。」瓦萊麗說,「或許蒼蠅、跳蚤,甚至細菌和病毒都有它們各自的目的。但是基因……」
「為什麼基因就不能有動機呢?」
「因為它們不會思考!」他讓車速保持在50邁,享受著駕車的愉悅。他認為書裡關於行為解釋的那一部分更有意思,凱茨追問理由。「哦,我也說不上來。比如說關於獻慇勤,膜拜儀式等都很有意思,還有關於妒嫉。」這時,車旁閃過一塊路標,上面寫著:「珀爾伯夫,5英里。」
「哦,是的,」凱茨說,「妒嫉倒是一種比較容易解釋的行為。」
「你說說。」
「比如說,有兩個人,就拿你和我做例子吧。假如咱倆住到一起,並且有了個孩子,這其中什麼事只有我知道而你卻永遠不會知道?」
「我在開車,」他說,「還是你說吧。」
「好吧。換個說法,假如你和一個女人上床,她有了孩子,那麼孩子是誰的?」
「我的,當然是我的!」
「你怎麼知道肯定是你的?也許她還和別人有過性關係。所以,在這一點上你無法肯定,但孩子的母親可以肯定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我們得忍受十月懷胎帶來的種種不適。可是做父親就容易多了,隨便哪個男人都應付得來。
「你說什麼?」
「瞧你,瓦萊麗!你的偏見暴露出來了吧。
「往下說,繼續。
「拐彎,走通往米德赫斯特的A272公路。」她停頓了一下,「好吧。雌性哺乳動物知道自己是孩子的母親。為了把孩子撫養成人,她得找個幫手。孩子身上有自己的基因,她心裡就有了底。現在真正失落的該是那個把精力投在別人的孩子身上的那個所謂『父親。』」
「這跟妒嫉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不要相信人們說的什麼『妒嫉使人失去理智,』什麼『她要是愛你,總會回到你身邊』一類的鬼話。好好想想,如果一個男人牢牢看住自己的妻子,他就不會戴綠帽子。而那些思想解放的傢伙都在照看別人的孩子。雖然也許他愛那個女人,很樂意這麼幹,可是那終究不是他的孩子,這後者就是缺少妒嫉帶來的後果。
「哦,」瓦萊麗恍然大悟道,「我要是沒理解錯的話,你是說,男人最好把老婆牢牢拴住,不要讓別的男人有任何可乘之機。」
「完全正確!」凱茨說,「但是男人不會簡單地把女人鎖在家裡,他們會耍些小伎倆去達到同樣的目的。」
「既然女人明確了做母親的身份,為什麼還要妒嫉呢?」
「這妒嫉跟男人的妒嫉是兩碼事兒。女人只想有個人照顧孩子,最讓她牽腸掛肚的就是孩子不能失去父愛。畢竟,男人在外面稍微拈拈花,惹惹草,還不算太嚴重,而女人就不一樣了。」
「這麼說,我也可以去和女孩子搭訕搭訕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只是假設而已。如果哪一天這個大眾情人往家帶回一打孩子,她妻子不瘋了才怪呢。」
「我還是不太明白……」
「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給女人帶來不安全感。」
「這兒肯定離格裡格斯不遠了。」瓦萊麗插嘴道。
「是吧。」凱茨正說得興起:「在這件事情上,男人一不小心就會戴綠帽子。所以他們對女人的佔有慾要強而又強。可見,對男人來說『妒嫉』倒是件好事。」
「好吧,老實說,今天晚上為什麼遲到?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呵,你倒是學得真快。」車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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