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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拋下心愛的人,踏上積雪難行之路,
  一如深山狩獵的人,拋捨所有福運,
  不知此身何往,但有憂思不斷。
  
                    ——風貌
  第二天黃昏——
  林太郎約了克拉拉,來到伯林市東方的菲德烈思涵森林。雖說是森林,但沒有古涅華特那樣遼闊,只是一個普遍的公園,也和提雅花園不同,幾乎不見人影。
  天空覆蓋著厚重灰色的雲層,就像那天一樣,此刻也有雪花欲降的氣息。林太郎默默走在群樹之間,克拉拉也敏感地察覺他的樣子不尋常,始終沒有開口。
  「克拉拉!」來到寂靜的林蔭深處時,林太郎停下腳步,語氣沉重地說:「我已經解開謎底了。」
  克拉拉驚訝地凝視著他。是寒冷的關係嗎?她的臉色蒼白。
  「是皮耶·貝納給我解答的線索,他的一句話和一個毫無意識的動作,卻給了我推理的契機。」
  「是什麼?」
  「皮耶當時說兇手其實很笨。的確,他把伯爵房間弄成密室,又在鑰匙孔塞進布片的原因叫人猜不透。如果兇手的目的在於佈置成不可能犯罪的效果,當時的風雪就已足夠了,既然那棟建築本身已經成為一個密室,在那之中又做出另一個密室,究竟是為了什麼?還有,兇手為什麼不弄成自殺的樣子?」
  克拉拉默默傾聽,林太郎繼續說:
  「最讓我想不透的就是那些布片。我也說過好幾次,那是兇手行兇後特意塞進去的,因此這與兇手動手時怕被人窺見的理由無關,可能和把房間弄成密室的方法有關。」說著,他使勁搖搖頭。「這也是我一時不解的地方,那個房間緊閉毫無縫隙,就算要用繩子或其他東西鎖上房門,還是得通過鑰匙孔,如果鑰匙孔塞滿東西,再厲害的鎖匠也沒轍,所以一定是兇手已經到了屋外,用某種方法鎖上門後,再特意把布條塞進去。至於兇手為什麼一定要弄成這樣,我想了很久,結果只有一個非常單純的答案,就是兇手要盡量拖延屍體被發現的時間。」
  「可是塞了布片在鑰匙孔裡,不是反而告訴大家事有蹊蹺嗎?」
  「他的確是讓人知道有怪事發生,而且嚴格說起來,我們發現屍體也確實晚了些。不能利用鑰匙進屋,我們只好破門而入。等我們拿了斧頭破壞那扇門進屋,已經耗費了不少時間。」
  「但是那個房間只有一把鑰匙,而且讓伯爵帶走了,既然如此,勢必要破門而入,就算兇手事先做了一把同樣的鑰匙,他也不可能交出來……」
  「除了伯爵家的人,沒有人知道那個房間的鑰匙只有一把。一般而言,鑰匙都有一把備用,兇手當然也認為有備用鑰匙,因此為了不讓別人利用備用鑰匙,才把布片緊緊塞進鑰匙孔裡。」
  「你是說兇手是外面的人?」
  「我還不確定。嚴格來說,像安娜就有若干嫌疑,她對那棟恐怖而古老斑駁的舊館大概毫無興趣,鑰匙有幾把,她根本不在乎。除了已故的伯爵,清楚知道只有一把鑰匙的,就只有秘書克勞斯和管家漢斯了。這一點若擴大解釋,就相當危險了。」
  「難道你認為安娜……」
  「不,安娜只是一個例子罷了。我現在只能解釋兇手為什麼把房間弄成密室,又為什麼要塞進布片。其他的我還沒有說。」
  「可是,拖延屍體被發現的時間,究竟有什麼用呢?」
  「問題就在這裡。這一點必須先從另一個角度來檢討,你還記得向你房間開槍的那場騷動吧。」林太郎略微猶疑,臉上浮現濃濃的苦惱神色。
  「我昨天拜託克勞斯讓我再去一趟白馬城,果然發現了詭異的事實。」他似乎已下定決心,語氣艱澀地說明昨天的經過。
  「守門人說兇手是在舊館入口的屋簷上開槍的,但是這個說法根本不成立。在那個突出的小屋簷上,不管兇手怎麼趴著、蹲著,都會被看得一清二楚,因為當時所有的人都注意那個方向。」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克拉拉,我剛剛就說過,是皮耶的一句話和一個無意識的動作,成了我推理的契機,那個動作……」
  林太郎痛苦地凝視克拉拉,舉起右手對準自己的額頭做射擊狀,克拉拉臉色倏地慘白,全身微微顫抖,沉默不語。
  林太郎像要嘔出心中所有苦楚,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知道你不是企圖自殺,而是探身到窗外,對準自己的房間開槍。你雖然注意到開槍的角度,但多少還是出現一點誤差。」
  「克拉拉,我好幾次試圖揮去這個瘋狂的想法,離開餐廳和你分手後,我喝了很多酒,但就是不醉,頭腦反而更清晰,不由自主地一逕推理下去。我無法確定自己的推理,如果這個想法正確,彈道一定有偏差。昨天我到白馬城去,我祈禱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可是我的期待落空了。多悲哀,我並沒有錯!」
  克拉拉什麼也沒有說,藍色的眼眸浮現無以言喻的深沉哀傷。
  「你在風雪還沒有停的時候,到舊館那邊殺了伯爵。這一點,貝克督察長的推測沒錯,當時的槍聲被風雪掩蓋,沒有人聽到。」
  林太郎自言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
  「本來你是沒有打算動那麼麻煩的手腳,反正堡裡還有許多客人,就算伯爵的屍體被發現,你也不見得特別有嫌疑,而且不動手腳,反而不會留下證據。可是當你行兇完畢,要回新館建築時,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態,通往後院的門被鎖上了。本來你以為大家都知道伯爵在舊館那邊,有人可能有事去找伯爵,所以門不會上鎖,沒想到門竟然鎖上了。」
  四周漸漸暗下來,在寂靜的樹林裡,除了林太郎的低語,沒有其他聲響。
  「我想鎖門的是安娜,就在她要把卡爾帶回房間之前。當時安娜心神恍惚,沒注意到先前門究竟鎖上了沒有,她只是一心一意想掩飾自己的行動,擔心門沒鎖上會啟人疑竇,結果使你無法回到本館這邊。」
  克拉拉虛弱地動動脖子,林太郎不知道這個動作是否認還是絕望,但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推理有誤。
  「總之,你嘗到了閉門羹。要在平常,你可以拉鈴呼叫傭人來開門,但此刻這麼做,待會兒伯爵屍體被發現後,你的立場就很難解釋了。可是你也不能就這麼一直待在外頭,到時可能更麻煩,就在你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想到魯道夫上尉可能會騎馬趕來。雖然他沒有保證絕對會來,但他是英勇的軍人,通常會信守約定,因此至少有可能會來,而你除了賭這個可能外,沒有別的法子。」
  林太郎說到這裡,稍微住口。他懷疑克拉拉和魯道夫是否一開始就是共犯,如果是,那麼克拉拉接近自己,不就是一種偽裝嗎?這個想法對自己或對克拉拉來說都太過殘忍,他不願意把克拉拉想成那麼卑鄙狡猾的女人。而且如果他們是共犯,事前應該會有更周詳一點的計劃,因此還是解釋成克拉拉意外被關在門外較為妥當。
  「你立刻動腦筋,思索解決難題的方法。你有兩個難題,一是如何回到堡裡?二是如何不讓自己啟人疑竇?如果照你原先的計劃,根本不用考慮第二個難題,但如今你有相當長的時間不在房裡,事情可能有所變化,萬一有人來找你而你不在,事後很難說明。」
  林太郎歎口氣,繼續說:「反正多想也無濟於事,你又回到舊館那個房間,拿下伯爵的鑰匙把門鎖上,再把手帕撕成布片塞進鑰匙孔裡,然後跑到馬廄旁,等待魯道夫上尉來臨。
  他因為是騎馬,應該不會繞個大圈子從大門進來,雖然路有些不好走,但抄鐵柵旁邊的捷徑過來的機率較高。」
  克拉拉還是一言不發。天空終於飄下片片雪花。
  「如果魯道夫上尉沒來,你得想別的方法,幸好他真的來了。不但如此,連老天爺都幫你,就在你等待的期間,風雪漸小,終至完全停息,你有意製造的完美密室成功了,讓自己處於完全安全的立場。」
  林太郎口氣略帶苦澀:「你隔著鐵柵叫住上尉,求助於他,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但是上尉一向傾慕你,說服他並不困難,例如說伯爵的老毛病犯了,對你做出輕薄無禮的舉動等等,事實上,真相或許就是這樣。」
  克拉拉像是失了心,凝視著陰暗的天空,林太郎完全無法捉摸她此刻在想什麼。
  「你們商量之後,你悄悄繞到前院,躲在玄關旁。從馬廄繞到前院,當然會留下腳印,但當上尉抵達的時候,傭人出來開門,再把馬牽到馬廄,你的腳印就會被踩亂而不致引人注意。即使不是如此,傭人照顧馬匹的時候也可能踩掉你的腳印,事實上也算你運氣好,之後宰相一行人抵達,馬廄附近的腳印更亂了。」
  飄落的雪花漸濃漸密,就像那天在古堡廢墟和克拉拉初吻時一般,使林太郎幾欲瘋狂。他想用盡全身力氣擁抱她,別再說這些無聊的話,但是他的唇卻違反他的意志,仍斷斷續續吐露出冰冷的告發。
  「魯道夫上尉計劃一進玄關後就打發出來迎接的漢斯離開,正好他帶著給曼葛特將軍的信,於是用這個藉口叫漢斯去請將軍。當漢斯離開後,上尉打開玄關讓躲在一邊的你進來,沒有人影的大廳雕像背後很容易藏身。」
  克拉拉突然神情恐懼地凝視林太郎,胸口激烈起伏。林太郎剖析到這種程度,她似乎放棄辯駁了。
  「你得空跑上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花了一些時間烘乾衣裳和鞋子,然後拿出手槍打開窗戶,先用圍巾包住手槍,向外面開第一槍,槍聲很小,可以假裝是伯爵遇害的槍聲。然後你再對著自己的房間開第二槍,同時尖聲驚叫,迅速藏起手槍,大概是藏在床上或其他的地方吧。」
  他的推理接近尾聲,他一邊詛咒自己說個不停,卻又不由自主地繼續說下去。
  「你這麼做,除了讓自己處在安全的立場外,還有一個目的拖延屍體被發現的時間。你引起騷動,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爭取到一些時間。然後大家想到伯爵的安全而趕往舊館那邊時,你又藉著密室構造而爭取到時間。事實上,我們在看到屍體之前,確實花了不少時間。」
  白雪飄落在克拉拉帽簷下露出的金髮上,融入發裡,消失不見。克拉拉真美,像幅畫似地楚楚動人佇立雪中。
  「你為什麼要爭取時間呢?首先,第一聲槍響既然是假裝伯爵被殺,如果馬上就發現屍體,傷口的血應該還在繼續流,而且還有體溫,因此愈晚發現屍體對你來說愈有利。當時我就覺得伯爵的屍體過度僵冷,不論如何,我們都被你矇騙過去了。」
  這時克拉拉微微張唇說:「你,好可怕!好可怕!」
  林太郎以為這是認罪,是承認他的告發屬實。這下子就連期望她粉碎自己說法的一縷希望也破滅了。
  「之後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什麼也不用做,一切交由魯道夫上尉處理。上尉趁機把你藏起來的手槍帶到命案現場,假裝是在地上撿到的。鑰匙串也事先交給他,在剛破門而入,別人都注意屍體的時候,偷偷放回書桌上。這是很簡單的技巧。」
  林太郎沉默半晌,苦惱地凝視克拉拉。
  「克拉拉,我不想說這些,但我還是必須弄清楚不可。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林太郎!」她突然出聲,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不是!我不是兇手!我不怪你這麼想,但是你錯了,我不是兇手!」
  「克拉拉,我很想相信你,如果能相信多好!可是對你不利的證據太多,你雖然跟我約好,但是一直沒有到圖書室來,我還以為我的冒失觸怒了你。還有安娜的事……」
  林太郎無法正視克拉拉,看到她含淚的眼眸,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雖然我是初次見她,但安娜的表現明顯怪異。你應該知道這和卡爾有關,可是你卻並未在意,也完全沒有察覺他們的幽會——這是你親口對我說的。如果這是真的,你的反應不是很奇怪嗎?如果是謊言,為什麼要撒謊呢?」
  克拉拉沒有回答,她絕望似地掩住臉。
  「你只顧著解決自己的問題,就算注意到安娜有異,也無餘力照顧。以你和安娜的親密交情來看,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解釋?」
  「可是,你錯了!我沒有殺害怕爵!」克拉拉啜泣不止,她那悲痛的聲音彷彿發自靈魂深處,但是林太郎找不到其他解釋,除非她是兇手,否則無法說明整個事件。
  「昨天我去質問岡本,我問他好幾次,是否有所隱瞞?是不是看到你了?他自始至終否認,但是他的臉色明顯不對,我想岡本潛進後院時一定看到了你。」
  克拉拉整個人靠在樹幹上哽咽著。林太郎繼續說道:
  「岡本感激你的幫忙,而且他恨伯爵,對殺害怕爵的人非但沒有敵意,反而由衷感激,何況他也知道你和我的關係,所以他怎麼都不肯鬆口。」
  林太郎滿眼血絲,凝視著克拉拉,抓住她的身體劇烈搖晃。
  「克拉拉,快回答我!你的動機究竟是什麼?是伯爵非禮了你,還是你對他有特別的仇恨?你是軍醫的養女,不曾說過自己的身世,或許其中有原因……」
  「林太郎!」克拉拉瘋狂地緊緊抱住林太郎。「求求你,和我一起逃吧!逃到遙遠的地方,德國以外的地方!求求你,和我一起逃吧!」
  林太郎的心都亂了。就算克拉拉是殺人兇手,那又怎麼樣?自己仍然深愛著她,當他意識到懷中克拉拉柔軟的軀體時,全身的血液沸騰,過去不曾感受到的激情和慾望在胸中像烈焰般直衝而上。心痛、絕望、陶醉、憧憬——
  逃吧!兩個人逃得遠遠的。是的,這對林太郎來說,也是一種逃亡,逃開軍務、家族、祖國和其他種種束縛,逃到愛與自由的世界。但為什麼不行呢?克拉拉殺了伯爵是件好事,這個眼眸清澄的聰明女人,不會是天生的殺人魔和蛇蠍毒婦……
  兩個人逃吧!逃到遙遠的國度。不是日本也不是德國,而是一個未知的國家。但為什麼不行呢?為什麼?
  林太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那令人憎惡的理性絞盡最後力量阻止他。或許不是理性,而是被束縛慣了的奴性。
  「不行,我沒有辦法!克拉拉!」他嘶聲低語,恨自己冷酷無情。「我做不到!」
  林太郎親吻克拉拉的額頭,然後放開她的身體,轉過身,緩步前行。雪花飛舞,融入他的眼簾。
  ——我做不到!
  這是他赤裸裸的靈魂告白,那有如身子被砍斷的痛苦,正是他的懺悔……
  他不記得走了多久,去了哪些地方。他渾身冒著酒臭,拖著泥雪滿佈的身軀,如遊魂一般回到克羅斯塔街。他已沒有時間觀念。
  不論走到哪裡,他在飛舞的雪中都看到克拉拉的幻影。「一起逃吧!」這句話不斷在他耳畔響起,他瘋了似地一直念著: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什麼也做不到!
  他扶著古舊的石牆,真想扯裂自己的身體。雪花堆在他的肩上,和體溫一起積沉在胸中的東西逐漸被冰冷的空氣吸走。不久,他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像被人操縱的木偶般搖搖晃晃地走到家附近。
  「林太郎!」
  突然有人叫他,他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神智錯亂。漫天大雪中,路燈下站著一個渾身發抖的纖瘦少女,是愛麗絲。
  「林太郎,怎麼了?怎麼這個樣子?」愛麗絲跑過來,拂掉他身上的積雪。
  「別管我!」
  「不行。怎麼喝成這樣?快回去吧。」
  「少囉嗦!」
  「這樣會感冒的,走吧。」
  「我叫你別管我!」
  愛麗絲假裝成熟畢竟有個限度,聽到這句話,她扭曲著臉,像個小姑娘似地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人家一直等你,人家那麼想見你……」
  林太郎看著愛麗絲,頹然站著。他為自己的態度感到羞恥,不知這個女孩為自己在雪中等了多久?
  「對不起,我脾氣正壞,進來吧。你自己不要感冒了。」
  他摟著愛麗絲回到樓上房間,鄰居都已安睡。他看到少女的委屈表情,心想這個女孩正和自己嘗受一樣的痛苦。
  進到房間,愛麗絲塞了些紙屑到壁爐裡,升起火來。看著她的身影,林太郎彷彿看到日本那種努力能幹的妻子。他突然悲哀起來。他不清楚自己悲哀什麼,只是茫然地感到悲哀。
  不久,火焰從取火木延燒到愛麗絲塞進的煤炭上,火勢熊熊燃燒,坐在沙發上的林太郎四周,開始瀰漫著暖洋洋的空氣。窗外的雪依舊下不停。
  愛麗絲畏縮地坐在林太郎身邊,乳白色的肌膚在爐火照射下,蒙上淡淡的紅暈。
  「林太郎,怎麼了?」話才出口,她突然又說:「算了,我不問你。」
  沉默了好一會兒,愛麗絲脫口而出:「我不要你全部的心,但能不能分一點點給我?」
  林太郎臉色慘白地凝視著愛麗絲,感覺像是被人當胸一刺。愛麗絲的眼眸赤裸裸地燃燒著專一的欲情。
  「愛麗絲!」他嘶啞低語,狂暴的慾望從體內一湧而出,他毫不猶豫地一腳端開理性。
  「林太郎,我愛你!我愛你!……」
  愛麗絲纖瘦的身體激烈地靠上來,林太郎緊緊抱住她,一起倒在沙發上,愛麗絲狂亂地吻著他的臉,全身顛抖。
  林太郎知道自己並不真心愛她,總有一天他必須拋棄她,他也知道此刻的行為以後會傷愛麗絲的心,但現在趕她回去,一樣會傷她的心。事實上,他更想盡情發洩心中的慾望,想如野獸般征服這個女孩。如果不這麼做,他會窒息。
  林太郎突然感到悲哀。當地撫弄愛麗絲含苞待放的軀體,親吻她那小而結實的乳房時,真正感到悲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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