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小冊子中的短文,都是關於外國文藝作品的讀後感。其中《在大海面前》
雖主要是談我國青年作家鄧剛的《迷人的海》的,因為也聯繫談到了海明威的《老
人與海》,所以也收進來了。
寫得最早的一篇是《陰影中的凱旋門》,在一九七四年。十年浩劫中期,我因
有病,得以走出了「牛棚」,擺脫了勞役,在家裡休養。我的書是早已被抄得一干
二淨了。病中寂寞,也由於積習,很想讀一點什麼,就向幾個還敢於和我交往的年
輕的友人求助,他們是還有辦法弄到一些書的。在借來的書中,就有雷馬克的《凱
旋門》。這本書我早在解放前就讀過,也就是一般地看看,覺得寫得不錯,但內容
早已忘記了。這次仔細地重讀了一遍,引起了許多感觸,就在激動的心情中寫下了
那篇讀後感,其中是寄托著自己的某些情懷,融合著自己的某些心情的。當時當然
完全沒有想到發表,只是和另外寫下的幾篇短文以及一些詩,悄悄地在幾個接近的
人中傳看過而已。
沒有想到,五年以後,在一九七九年的四月,正在籌辦的《外國文學研究》來
約稿,我就帶著試一試的心情將這一篇送了去,後來就在該刊的第一期上發表了。
當時我的問題還沒有處理。因而,我不能不感激該刊主編徐遲同志和其他幾位編者
的好意和感佩於他們的勇氣。在被迫離開了二十多年後,我是帶著這一篇文章重新
走回文壇的(那以後不久,《詩刊》也發表了我的詩)。
這篇東西在讀者中引起了一些反響,有幾位我所尊敬的友人也表示了興趣。這
對我是一個很大的鼓勵。後來,《文匯月刊》的主編梅朵、謝蔚明同志約我辟一個
專欄,我冒昧地答應了。專欄定名為《聽笛人手記》。那是因為在寫《陰影中的凱
旋門》的前後,我還寫過一篇短文,介紹了柯羅連科的中篇小說《盲音樂家》,用
意在於表達我對當時虛偽的創作傾向的厭惡,那收尾是這樣的:「我多麼希望,在
我的窗口也能聽到那樣動人的笛聲,有著特別真摯的感情、有著純潔詩意的笛聲……」。
我想在《聽笛人手記》的總題下,寫一點有關外國文藝作品的讀後感。
開始,我還能堅持一兩個月寫一篇,後來就時斷時續,幾乎停頓了。
這是由於我還有一些別的雜務,當然也是由於我的懈怠。但也還有一個原因:
寫這樣的東西,我感到很吃力,而且並不是隨便選一篇作品,就可以提筆寫的。我
不是作一般的作品分析,而是想寫出自己的感受,並寄托自己的情懷,通過對作品
的解釋,來表達自己對人生、對生活、對藝術的某些追求。甚至有時只是借題發揮,
介紹作品倒是在其次的。
因而,我只能評介使我激動,並引起了我的深思的作品,它可能並不是長篇巨
著。
所以,我是毫無計劃性的。我寫《海的沉默》,是想探討一下「人」的問題;
寫《悲劇與讚歌》是關於人生與藝術的思索。我想到要談一談《沉重的時刻》,則
是因為有時候我也經歷著對自己失望、對自己失去信心的時刻,想通過托馬斯·曼
筆下的席勒的奮起來鞭策自己。談巴烏斯托夫斯基的文章有好幾篇。他作為一個有
獨特風格的作家,是值得注意的,而我對他確實也有所偏愛。
考慮到我所介紹的作品未必都是讀者讀過的,而且,也為了寫得較為生動,我
對作品都作了簡短的複述。這是一項看來容易而在我是異常費神的事。我不僅要表
達出那主要情節,而且想傳達氣氛和情調。在情節的複述中,也就夾雜著我的議論
和感想。總之,我試圖不要寫得那麼乾燥和枯澀,不要敗壞了讀者對原作的印象。
我不知道我的努力收到了怎樣的效果。當一位前輩友人告訴我,他看了我的介
紹以後,又重讀了一遍《海的沉默》時,我感到欣慰了。我也很感激一些友人的鼓
勵,使我有勇氣將這本單薄的集子奉獻給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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