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早晨,我翻了一個身,準備再睡一會兒。
因為翻身,我的手在空中軟軟地劃過一道弧線,在它重新落到床上的時候,碰到一團軟乎乎的東西,似乎還有毛髮。
這把我嚇了一跳。
我腦袋裡那些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片斷轟的一聲四散飛走。要是這時有人看見我的眼睛,他肯定會發現一對瞪圓了的球。
這是怎麼回事,我旁邊居然睡了一個人!
我好不容易冷靜下來,這才看清楚是一個女人,因為她的長髮就隨隨便便放在我的枕頭上,臉朝著另一邊,好像她還在酣睡中,並發出快樂的磨牙聲。
而且她肯定不是我的女朋友周可可,因為可可是一頭短髮,而且,就是周可可也從未在這裡過夜。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起過去讀過的一本書,那裡面講的外國官員在莫斯科經常遇到的一件事,就是清晨醒來,發現自己床上有一個陌生的蘇聯姑娘。書中說,這是克格勃的常用手段,目的是拍下一大堆照片或攝下錄像,好讓這些官員就範。據說,許多英武的軍官既不願從此聽命於克格勃也不願背著醜聞回國,只好拔槍自殺。其中只有一個小國家的國王是一個例外,據說,他看完克格勃提供的錄相後,興沖沖地問,可不可以拷貝一份給他帶回去,讓他的子民們看看,他們的國王是怎樣征服俄羅斯姑娘的。
不過,我感到納悶的是,我這樣的小職員值得誰這麼慷慨地犧牲一個姑娘麼?
我向四周看了看,並無什麼鏡頭和閃光燈。
我想把身體支起來,看看是誰家的姑娘,她怎麼敢就這樣放肆地睡在我的床上,可是我的頭卻疼得像要裂開似的。這疼痛提醒了我,好像昨晚確實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但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我哼了一聲,身體好像也不聽使喚,重重地摔回了床上。
這一下把這個身邊這個女人弄醒了,她呻呤了一聲,好像聲音是從一口深不可測的水潭裡冒出來似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只穿著薄薄的內衣的女子從床上緩緩起身,看著她用還算纖美的手把瀑布似的黑髮朝腦後一放,然後輕輕滑下床,並不看我,便徑直朝床邊的一個木椅走去,那裡放著一些零亂的女人的衣物。
她美麗的背影使我怦然心動。
我使勁用指甲掐了掐自己,很痛,說明這並不是什麼夢境。
看樣子,我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有一個女人昨晚和我同床而眠,而我連看都不敢看她究竟是誰?
一切為什麼會是這樣?
為什麼僅僅幾分鐘前,我還和平時的所有早晨一樣,冷靜地算計著自己當科長的事?
而幾分鐘後,現實會變得比夢境還夢境。
我發現自己雖然沒什麼力氣,卻從身體到心情都開始平靜下來,我伸手從桌上摸到一支煙,又從枕頭下摸出打火機。
「小姐,貴姓?」我聽見自己用譏諷的語氣問。
那女子很不滿意地「哼」了一聲,並不理會我,只顧自己穿衣,對著鏡子左看右看。
至少有好幾分鐘,她才轉身過來看我:「你──怎麼樣啦。」
我看著她,不禁全身一緊,差點沒暈過去:「啊,是你,孫憶敏。」
「你想應該是誰?」孫憶敏不快地把身子扭了過去,又對著鏡子反覆照,用手指在臉上輕輕擦試,好像那是一個什麼進口的珍貴儀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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