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森怪嗎?我是凱子,你在睡覺呀?」
「呵……沒關係。什麼事?」
「你知不知道……當時詩聖跟趙韻仙的事?」
「唔……知道。」
「她真的是那種人嗎?」
「這個嘛……很難說。」
「這話怎麼講?」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詩聖講的。他要我找你談談。」
「喔……」
「你倒是說呀!她真的幹過那種事?」
「沒錯,是真的。」
「這麼說……她真的是這麼壞的人了喔?」
「你不能亂下斷語,這裡頭很有文章。」
「怎麼講?」
「她不是天生就這樣的,對吧?」
「廢話,誰一生下來就是虐待狂?」
「你記得這一點就好。」
「你說得太模糊了!詩聖說你跟她有交情,要我跟你多問點她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發生過什麼事呀!不過,專三之前她沒有那麼誇張就是了。」
「所以,你是要說,她在專三的時候可能碰到什麼刺激,才會變成這樣的。是不
是?」
「沒錯。」
「那件事可以告訴我嗎?」
「我真的不知道。」
「你別蓋我,你一定知道。」
「人格擔保,我不知道。」
「你……那你為什麼跟她走得比較近?總有一點理由吧?」
「凱子,你跟她沒有怎麼樣吧?」
「什麼?」
「我說,你沒有跟她幹什麼吧?」
「沒有呀!幹嘛這麼問?」
「沒什麼,我只是要確定你不會背叛大姊就行了。」
「我是對她十分好奇,也蠻有好感的。但絕對不會……」
「好,那我告訴你一件事。」
「我在聽。」
「下次她要約你出去,尤其是去她家,你就去。」
「啊?」
「不用懷疑,只要她開口,你就去不要緊。」
「你不怕我走上詩聖的老路子?」
「你不會的。」
「因為她已經改邪歸正了嗎?」
「正好相反,你比詩聖多了個大姊,她玩你只有更狠。」
「那……那你豈不是要我去送死?」
「爽一爽死不了。」
「喂!你開什麼玩笑?」
「你知道我為什麼跟她走得比較近嗎?」
「這就是我想問的。為什麼?」
「因為我不把她當成怪物,如此而已。」
「然後呢?」
「你把她當成怪物了嗎?」
「沒有。」
「對啦!所以我才叫你去。」
「你希望我跟她繼續交往下去?」
「嗯,你比我更會體貼女孩子。只有你,才能發現她的秘密。」
「我不要。」
「為什麼?因為她對詩聖和大姊二姊做了不好的事?」
「還有小嘟和狗弟。再說,那也不只是一句『不好的事』就可以形容的。」
「這也說得是……你想整她嗎?」
「有點想。」
「那你就整她好了,我贊成。」
「喂喂喂!你的立場一致點好不好?」
「我的立場很一致呀?」
「你解釋看看。」
「我不會講,你試試就是。」
「這太不負責任了吧?」
「告訴你,只要你跟著感覺去做,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你再解釋得清楚一點。」
「你被她迷住了,也知道她幹過那種事,心裡很矛盾,卻又沒有辦法把她當成怪物
或變態。是不是?」
「是,這又如何?」
「所以我才要你去試試。你的個性我有信心,這對大家都會有幫助的。」
「要是我又掛了怎麼辦?」
「賭一賭吧!哈哈!只要你一直保持清醒,我相信最後不但能夠瞭解她,也可以跟
她做個好朋友,甚至,還會有機會幫詩聖他們報個小仇。這叫三全其美。」
「你說得未免太玄了。」
「試試吧!不過小心兩件事。」
「你說。」
「別嗑藥,別被她用手銬銬住。」
「好,我會小心。」
「看你的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唉……」
我歎了口氣,放下電話。
坐在開往月光和狗的計程車上,我望著窗外街燈下的台北,心裡反覆玩味著詩聖白
天對我說的話。此刻我的心情很亂,好想什麼都不要管,但是詩聖下午對我說話時那張
沈重的臉,森怪晚上在電話中所說的話,薇和玟的表情,在在都催促著我,逼我去面對
趙韻仙那即來的誘惑,讓我無法回頭地直向前行,去挖掘一個潛藏在深沈迷亂與朦朧恍
惚背後的真正故事。
說實話,今天我跟詩聖說的話並不是完完全全的實情,這一陣子她送我回家的時
候,早就對我展開毫不間斷,又若即若離的「攻勢」了。她很技巧地把進展速度控制
住,每當話題就要說到重點的時候,車子總是剛好開到我家門口。這使得我心中每每有
一種落空的感覺,久而久之,便不由自主地對兩人每天例行性的見面產生了些許的緊張
與期待。尤有甚者,每到午夜十二點,我的眼前就會浮起她的身影,出現她那無論怎麼
飄,都不會亂的長髮及笑顏。彷彿之中,她就站在暗沈沈的黑夜裡,穿著一身純白的長
裙,在星空下對我緩緩招手。
我必須承認,既然詩聖已經對我說過那些事,而在我也相信他不會騙我的前提下,
我應該不再對她抱持這麼多幻想了才是;但這種感覺卻是我控制不住的,每當想起「趙
韻仙」這三個字,我就會泛起一股很醉、很醉的心情,彷彿她真的是一個下凡的仙子,
令人感到那麼地神聖純潔、光彩無瑕。
「她用手銬把我銬起來,脫光了我的衣服挑逗我。」詩聖緩緩地說□「那種感覺很
可怕,你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幹什麼,又沒辦法反抗,只能隨她摸,隨她搞……」
「你為什麼要讓她搞?」我笑道□「她力氣又沒有你大!」
「這不是力氣大小的問題,」他說□「當時我像丟了魂一樣,她先脫光了衣服,再
慢慢脫我的衣服,之後我就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然後呢?」
「然後……反正被她搞得很難過就是了,」詩聖頓了頓□「等我受不了,要她辦正
事的時候,你知道嗎?她竟然拿出另一副傢伙銬住我的腳,然後自己去洗澡,把我他媽
的扔在那裡!」
「那不錯呀!」我笑道□「你正好可以放放涼,清醒一下嘛!」
「你不懂的,」他說□「她這麼做只會讓人越來越難過,那時候只能像粒肉粽一樣
擱在那裡。」
「真慘。」
「還有更慘的呢!」他道□「好不容易她出來了,我心想這回該辦事了吧?結果你
知道她怎麼樣嗎?這婊子竟然坐在我身邊,從頭到腳慢慢地看著我,一面看一面嘻嘻哈
哈地怪笑,嘴裡還說一些很他媽的話……」
「她說什麼?」
「很多……像什麼外表看起來不錯,裡面就不行了;或者是什麼連阿薇也沒有看過
的,現在我可以隨便玩,應該拍張照片紀念之類的。」
「那你說什麼?」
「我能說什麼?」詩聖氣沖沖地說□「頭都昏了,哪有心情理她這些鳥話?」
「喂!她這樣子說話,又扯到薇,你都不會生氣嗎?」
「會啊!」詩聖道□「起先心想別理她就算了,後來她一直阿薇東阿薇西的,又很
故意地一邊弄我,一邊問什麼『阿薇會不會這樣』『阿薇會不會幫你吹喇叭』之類的龜
毛問題,我就火大了!」
「那你怎麼辦?」
「跟她鬥嘴呀!」
「你都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罵她兩句,什麼變態花癡婊子還是公共廁所之類的。」
「你真帶種,」我笑道□「動彈不得,還敢跟人家吵架!」
「他媽的慘就慘在這裡!這女人一聽到我幫阿薇講話,馬上就他媽的翻臉起來,之
後……」他頓了頓□「她拿起我的內褲塞到我嘴裡,用膠帶封住,然後就用一堆東西整
我,一邊弄一邊還像瘋子一樣地拿鞭子抽我,問我爽不爽。只要我搖頭,她就用高跟鞋
後跟踹我的頭。」
「哇拷……」我嚇了一跳,追問□「她用什麼東西整你?」
「你看過日本A片吧?」他鐵青著臉□「就是那些東西。A片裡有的她全都有,又
是蠟油又是鐵鏈……最後還有……」
「還有什麼?」我訝異地問道□「你……你別告訴我是那玩意兒……」
「你知道就好!」他面孔扭曲,似乎餘悸猶存□「就是那玩意兒!反正她就是要折
磨我,一面用這些狗屁道具,一面問我還敢不敢幫阿薇講話。不但這樣,她還同時挑逗
我,他媽的,真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
「那你怎麼說?」
「起先還跟她對罵,最後等她一拿出那玩意兒,我就不敢硬撐了……」他低下頭□
「但她還是不肯放過我,撕下我嘴巴上的膠布,要我親口承認阿薇跟大姊一樣,是臭婊
子、爛婊子……」
「你……你說了沒?」
「換成是你,」他看了我一眼□「你說不說?她拿著那傢伙,身邊還擺著一台照相
機!」
「這……」
「我說了,」他長歎一聲□「沒辦法。」
兜了一圈又一圈,在她的詢問下,我不由自主地告訴了她有關蘭、雅以及禎的故
事;而在她的凝視中,我也無法自拔地訴說著那些深藏在我心底,已歷經數載的鬱積。
她只是點著頭,偶爾淺淺地笑笑;只是傾聽著,間或在我中斷的時候提個問題。行過一
盞又一盞的路燈,穿過一段又一段的故事,我倆在小小暖暖的車廂裡,與世隔絕地從黑
夜暢談至天明。
約莫六點左右,她終於將車子停靠在我家門口。熄了火,她將身子輕輕靠在駕駛座
的椅背上。此時正是日出的前一刻,四下儘是輕巧婉轉的鳥鳴聲,迴盪在尚餘夜茫的巷
道裡,於晨霧中泛起一輪又一輪的回音。
「你家到了。」她望著我,輕輕一笑□「明晚再聊吧!」
「嗯……明天見。」我頓了頓□
「跟你聊天很愉快。」
她微微一笑,沒有接口。
「之後呢?」我追問□「她總該放過你了吧?」
「哼……」詩聖吭了一聲□「你說呢?」
「難道她……」我愣了一愣□「她還是在你身上用了那玩意兒?」
詩聖點了點頭,表情十分複雜地歎了口氣。
我倆半晌不語。隔了許久,我又問道□「然後呢?」
「然後……」詩聖想了片刻,說道□「然後她就開始搞我。」
「怎麼搞?」我追問。
「她在我身上用了那玩意兒之後……」詩聖語帶顫抖地道□
「沒多過久我就開始想上廁所。這婊子不但不讓我去,更把我按在床上,坐在我身
上挑逗我。她對我說,假如我真的受不了,那就當著她的面表演打手槍給她看,否則就
一直忍下去。」
我張口結舌,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聽他續道□
「當時我說什麼都不肯,但是一來實在忍不住,再來她又威脅我,說假如你不表
演,那麼待會兒我就把你在床上拉屎的樣子照起來,看你以後怎麼做人!」
「那……」我期期艾艾地道□「你怎麼辦?」
「廢話!」他哼了哼□「能怎麼辦?只有照做啊!」
說到這裡,我心中不禁浮起了一股怒意,暗忖這件事她實在做得太過分了。這種情
節我雖然在日本A片上也看過,但一想到這是真正發生的事,而受害者又是我的兄弟,
心裡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起來。
詩聖沒有察覺我的心事,沈默半晌,又道□「……之後她把我拉到廁所,把我綁在
馬桶上,看著我把東西排泄出來,又逼我說了一些很丟臉的話……」他面露青筋,咬牙
道□
「最可恨的是——她還是把我打手槍和上廁所的樣子都照了下來!」
我咬著下唇,一言不發地看著詩聖那帶著恐懼及羞恥的表情。他低著頭,老半天一
句話都沒有說。又隔了許久,我才開了口□
「那卷底片呢?還在她那裡嗎?」
「當然呀!怎樣?」
我搖搖頭□「沒什麼。你繼續說下去。」
日出了。金芒從遠方升起,穿過高樓大廈的縫隙,化成一抹又一抹的光波傳進車
裡。透過她那有點淡黃、有點卷的長髮,在鳥鳴聲中反射著清晨炫麗的光華。
她依然微笑地望著我,水亮的眼神悄悄地擴散著迷人的柔媚與艷麗;而在金光的映
照下,默默傳導著許多至今仍然尚未被我完全盡解的訊息。此時的我正籠罩在她誘人的
熾焰裡,正一步又一步地,無法自拔地被她拉近,陷入她那令人心炫神迷,令人不知所
措的陷阱中。
「明晚再見了。」她說,身子微微地靠近了些。
「我晚上不上台……」
「有事嗎?」
「沒事……」
「出去玩玩如何?」
「嗯。」
「那我們約晚上一點,月光和狗門口。」
「好……去哪裡?」
「我家。」
她望著我,又笑了起來。
我點了點頭,只見她輕輕地湊了過來,伸手蒙住了我的雙眼。
她的手涼涼地,是那麼地潔白而柔軟。
我的心緩緩地跳著,沒有一絲緊張或抗拒。
她又湊近了些。在潔白柔軟的玉手下,在一片溫暖無涯的黑暗中,她毫不猶豫地,
用她嫣紅而滾燙的雙唇,恣意又任性地給了我一記長吻。這記長吻是那麼地長,那麼地
任性又恣意,在入冬時節一個難得的清晨裡,隨著朝陽,在尚餘夜茫的晨霧中濺起盈滿
車廂的露珠。而沒有一絲緊張與抗拒的我,也在黑暗中追隨著她的長髮,於滿天金芒中
毫不散亂地飛翔。
「她把我綁成各種姿勢,一邊用皮邊抽我,一邊又向發狂了一樣對我大笑……」詩
聖用惶懼、驚怖的聲音,一邊喘著氣一邊說□「不但如此,她更在我脖子上套著一條狗
鏈,要我跪在地下舔她的腳!」
「那你怎麼辦?就任她這樣玩弄你嗎?」
「沒辦法……」詩聖痛苦萬分地說□「你不瞭解,當時她真的是瘋了。她的眼神好
可怕,只要我有一點點不爽的表情讓她發現,她馬上會大聲吼叫,然後沒頭沒腦地打
我……」他頓了頓□
「而且,她會用一種很可怕的方法整我。」
「什麼方法?」
「幫我打手槍。」
「啊?」我一愣。只聽他道□
「沒錯。當時她要我跪下,我不肯,她就從後面把我按倒,拖到廁所裡開始幫我打
手槍。你要知道,她不是把我搞出來就算了,而是一直弄個不停……」
「弄個不停?」我疑惑道□「打出來後還能怎麼弄?」
「再打第二次、第三次啊!」他大聲道□「不到一個鐘頭,我被她弄了四次!」
「天哪!」我叫道。
「這還不算,之後她把我拖出來,又要我舔她的腳。這回我不敢頂撞了,只好乖乖
地照做,」他道□「想不到,她不但在同時一直踢我、踩我,之後更要我舔她下面,直
到她爽了才准停下來。」
「那得搞多久啊!」
「是啊!我搞了好久,這婊子還沒爽夠,於是她又把我拖到廁所打手槍。」
「結果呢?」我慘不忍睹地問。
「反正……反正那一天她一共搞了我七、八次!搞到最後我什麼都搞不出來了,而
且還痛了好幾天!」
「……那最後呢?」
「最後她還是沒有放過我,用盡方法把我兄弟撐起來,騎在我身上和我做愛。」
「這簡直是強暴嘛!」
「是啊,那個時候我動都動不了了,她怎麼弄,我都只有隨她了。」
「事情結束後呢?」
「她……」詩聖道□「她把我綁在廁所,自己出去不知道幹什麼了一個上午。回來
後拿著洗好的照片,要我一張一張親手簽名,之後才放我走人。」
「你沒給她好看?」
「沒力氣了……」他道□「當時我快死了,只希望趕快逃走,她把我的內衣褲都拿
走,我也沒敢跟她要……」他頓了頓□
「而且,她把底片藏了起來,要是我對她怎麼樣,你想想結果如何?」
「有道理……」我想了想,又問□
「對了,那些照片呢?她沒有給別人看吧?」
「有……」詩聖咬著下唇,痛苦地道□
「她寄了一份給阿薇……」
對月而酌
對你對我
以酒化語
相見也迷濛
今夕你我共游夢土
你擁彩虹
我有清風
相隔如紗
能見不能求
別說我醉
我只不過是
呃……
「醉思」.凱子.一九九○年冬
十二點四十五分。月光和狗。
和她約好的時間是凌晨兩點,不知怎地,我卻覺得還是早一點到比較安心。她並沒
有告訴我今晚要做什麼,但我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心想就在今夜,就在這個有點
陰沈的夜空下,她正設下了一個陷阱,等待我傻呼呼地往下跳;她已佈置好一張毫無破
綻的天羅地網,在我沒有一絲警覺的當口,準備給我一場出乎意料的驚愕,讓我措手不
及,讓我猝不及防地中伏,而乖乖地向她棄械投降。
月光和狗依然那麼熱鬧,台上的「可可」正渾然忘我地演出。我穿過一個個奇裝異
服、濃妝艷抹的男女,好不容易在吧台後找到了順子。
「嗨!」順子拿著調酒杯,笑道□「今天怎麼有空來呀?」
「睡不著,過來看看。」我道□「小雁的哥兒們呢?」
「都沒看見,」他想了想□「只看到森怪。」
「他在哪?」
「後台。」順子頓了頓,又說□「還有阿仙,他們在聊天。」
「趙韻仙?」我一怔□「她已經到了?」
「是啊!」順子眉頭一皺□「你跟她約好的嗎?」
「唔……」我有點狼狽,心想怎麼說溜嘴了,連忙改口道□
「沒有沒有,只是……只是上次見面時她說……說最近會常常過來逛逛就是
了……」
「是嗎?」順子看了我一眼,滿臉的不信。
「是啊是啊!」我裝傻□「不信哪?」
「信。」他聳了聳肩□「凱子的話,我哪敢不信?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
「你說啊!」
「沒什麼啦!」
「喂!順子!」我隔著吧台,一把拉住了他□「有話直說。」
「我……」他遲疑了半晌,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悄聲道□「後面說話。」
我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到舞台後的長廊。順子四下瞧了瞧,開口道□
「凱子,我想問你一句話,可別介意。」
「不會,你說。」
「你跟阿仙到底怎麼了?」
「這話怎麼說?」
「你不知道,」他小心翼翼地說□「這幾天大家都在傳,說你跟阿仙……跟她上床
了。」
「胡說,」我哼了哼□「沒有的事。是誰在亂傳?」
「大家都這麼說。」
「為什麼?」我有點不高興□「我跟她有怎麼樣嗎?大家憑什麼這樣子認為?」
「你這一陣子唱完歌之後都跟她出去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
「門口阿財講的。」
「媽的!」我不悅道□「泊車的不好好工作,閒事管的倒不少!」
「你每天一下台就不見人影,」順子續道□「閃人又閃得不漂亮,大家傳小道消息
也是很正常的。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仙在月光和狗形象很差……」
「所以,」我打斷了他□「你是要說,大家因此就應該認為我跟她有一腿,是不是
呢?」
「你別生氣呀!」順子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接口□「你反正也是這麼想嘛!」
順子見我生氣了,一時慌了手腳,囁囁嚅嚅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哼了哼,又道□
「大家愛怎麼想我管不著,你要是也相信他們的話,那你就儘管這樣看我好了。」
順子怔在原地,似乎沒料到我對他這幾句話會產生這麼激烈的反應。隔了半晌沈
默,他才道□
「凱子,抱歉。」
我搖搖頭,沒接口。只聽他說道□「凱子,你要知道大家都是為你好,生怕你一時
控制不住,被她……呃,中了她的圈套。」
「嗯,」我點了點頭□「我知道。」
「我知道你對大姊很好,」他說□「你絕對不會對不起她,這點其實大家都很清
楚。只是……」他頓了頓□「只是有了小嘟、詩聖還有狗弟的先例,我們大家誰都不敢
小看她。所以……」
「所以怎樣?」
「所以當你最近變得比較奇怪的時候,大家難免會開始瞎猜啦!」順子勸道□「我
看你乾脆把話跟大家講清楚,就算他們原本有點懷疑,憑你凱子一句話,我想他們都會
相信的。」
「是嗎?」我聳了聳肩□「有些事不講也罷,一講反而越描越黑。」
「不會啦!」他強調□「只要你跟她沒有怎樣,怎麼會講不清楚呢?」
「要是我跟她有怎樣呢?」
「啊?」順子一呆□「凱子……你……」
「我跟你說,」我接著道□「有些事沒有你們想像得那麼簡單。我沒跟她上床,並
不代表我們之間沒有曖昧;反過來說,即使我跟她上床了,也不能說我倆一定有什麼超
友誼的關係,是不是?」
「這是沒錯。」
「所以啦!今天你們老是把我有沒有跟她上床當成一個重點,我覺得這是你們認知
上的問題。別說我不會跟她上床,就算真有其事,那也並不等於我背叛了玟。」
「不,」順子搖頭□「只要你跟她上床,就是背叛大姊。」
「想不到你這麼保守,」我笑道□「跟玟上床的時候,我也沒有跟她在一起呀!你
當時怎麼不說我對不起薇?」
「你……!」順子當場呆住,睜著發直的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一愣,不明
白他的表情怎麼忽然變得那麼快。就這樣沈默了數秒,他又開了口□
「凱子……你變了!」
「我變了?」我聞言一怔□「怎麼說?」
「你以前不會講這種話的……」他頗為訝異地說□「尤其對二姊,你的態度一向是
很嚴肅的,想不到你現在會說出這種話!」
「我……」
「還有,你以前是很會檢討自己的,」他說□「在我印象中,你絕對不會像今天一
樣,找一大堆藉口來逃避問題。你大概沒有發現,現在你為了辯解和阿仙的來往,竟然
會扯出大姊和二姊當擋箭牌。你敢說你不是變了嗎?」他越講越大聲□
「凱子,難道你都不知道你被他迷惑了嗎?這一陣子我們聊起你,大家都覺得你變
得越來越頑固。像上次小嘟找你聊阿仙的事,你連聽一下都不肯,還要他少管閒事。你
知道嗎,大家都覺得你根本就在護著她!尤其是大姊,雖然她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難過
得要死!難道你都不知道嗎?」
「……」
「所以,凱子,就算為了大姊,你也該稍微檢討一下自己了!」順子指著我□「老
實告訴你,雖然平常我們大家都在一起哈啦,但只要你對不起大姊,我們月光和狗是沒
有一個人會站在你那一邊的!況且……」
「夠了!」我大吼,重重地拍擊桌子,打斷了他。
順子一愣,當下便住了口。我倆凝視著對方,老半天一言不發。
又過了許久,我心中忽然浮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感覺,就像聽到了一個異常爆笑的笑
話,抑或是當場看到某個神情高傲做作的傢伙,一個不小心跌了個狗吃屎一般,忍不住
哈哈大笑了起來。
順子一臉狐疑地看著我,不瞭解我在笑什麼。只聽他惱怒地問□
「凱子,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哈哈……」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能對他連連揮手,意示請他稍
等,待我緩過氣來再講。又過了好一會兒,我終於喘著氣,對他說□
「呵呵……真抱歉……」
「你到底在笑什麼?」
「我告訴你,」我笑著說□「你說得對。」
「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好說的?」我笑道□「你們全部站在大姊那邊,只要我對不起她,
就聯合起來與我為敵,這是不是你在講的?」
「假如你對不起大姊,」順子道□「是的。」
「問題是我根本沒有對不起她,」我揮手打斷正待打岔的順子□
「你聽我說完!說實話我跟趙韻仙根本沒有你們想像中的那種關係,沒錯,我跟她
上過二壘,但那是在一種你們無法瞭解的情況下造成的。這個先不說,反正你們在乎的
只是我是否對得起玟,這個沒錯吧?」
「沒錯,可是……」
「聽我說完!」我續道□「你們在講的我都懂,現在的問題只在我是不是能夠證明
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們的大姊而已。是吧?」
「是。但……你能證明嗎?」
「能呀!」我大笑□「這就是我在笑的事。」
「這有什麼好笑的?」順子慍道□「你要怎麼證明?」
「嘿嘿,這你就管不著了!」我道□「我沒辦法解釋這件事有什麼好笑,我笑,只
是因為我覺得好笑,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你是在笑我嗎?」
「也許是,」我聳聳肩□「也許不是。也許是笑你們很荒謬。」
「你笑什麼我不管,」他堅決地說□「但是既然你說你能證明,那請你證明給我
看。」
「呵呵,我只證明給我自己看。」我笑了笑,轉身欲走。回頭對他說□
「反正該發生的事就會發生,你等著瞧吧!」
說完我就逕自走了。留下滿頭霧水、不明所以的順子,一臉茫然地待在原地。
跨進準備室的那一刻我馬上就看見了聊天中的森怪和仙。他們見到我進來,不約而
同地都露出了一副「終於來了」的表情。我伸手向兩人揮了揮,隨即拉了張椅子,在他
們旁邊坐下。
不知為何,當看到他們兩個的那一瞬間,我心中忽然浮現一股很安心,卻又帶著幾
分釋然的感覺。他們彷彿是一對情侶,我則是這對情侶的老友。儘管外面的世界很亂,
而這對感情穩固的情侶,卻和我有著足以抵抗所有紛亂之穩固情感的感覺。
森怪先開了口。
「凱子,你來啦?」
廢話一句。我笑道□
「剛才在外面和順子聊天。」
「你們要走了吧?」森怪問我,轉頭看看仙,意示詢問。
我點點頭,微微一笑;仙則沒有什麼反應。
我心想森怪這個人實在值得欣賞。他跟她聊了半天,絕無可能裝做不知道我跟她有
約會;換成是小嘟或狗弟,就不會這麼直截了當,理所當然地問我。
「那我也不浪費你們時間了。」森怪說,站起身來。
「拜拜。」她終於開了口。
「喔,對了,」森怪忽道□「凱子,你的貝斯在哪裡?」
「在玟……」我頓了頓□「在玟房間。」
「幫我拿出來好不好?跟你借一晚。」他說。
「玟不在嗎?」
「她出去了,門鎖著。」
「好啊。」我站起身,對仙道□「對不起,你等我一下。」
「請。」她笑笑。
於是我跟森怪就一起往玟的房間走去。兩人什麼都沒說地穿過後台黑黑的長廊,在
玟房間門口停了下來。我掏出鑰匙開門,進去拿了貝斯出來交給他。
「拿去,用完放在準備室。」
「謝了。」他伸手接過。
我轉身鎖門,鎖完後便欲離開。只見森怪站在原地。
「走吧?」我問道。
「等一下。」他說,伸手在口袋一陣掏摸,半晌後拿出了一樣東西。
「給你,」他看著我□「相信你用得到。」
我一怔,伸手接過,當下不禁一愣。
「這個是……」
「你瞭解的,收著吧。」他笑了笑,轉身離去。
望著他逐漸消失在黑暗的長廊,我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東西,忍不住地,又笑了起
來。
「謝了。」我心中暗道。
晚上的天氣很好,滿天都是神秘燦爛的星星。橘色的霧燈像兩排接引的火炬,在明
暗中整整齊齊地向遠方延伸。我坐在白色BMW的前座,瞧著窗外的夜色,看著我們一
路奔馳於忠孝東路、中山北路,望著身周深邃壯麗的台北市。
握著方向盤的她一身漆黑,緊身套裝順著她的曲線起伏;淡黃的卷髮飄在裸露的肩
膀上,被車窗縫隙傳來的夜風吹得飛揚不止。
長髮披肩,散而不亂;垂著可以,撥一撥也可以。
她的氣息飄逸。
她的面龐艷麗。
她是布下了天羅地網,在雲霧後隱藏著,準備捕獲的我的一頭噬人妖獸。-- §在
纏繞和虯結中 我們都是兄弟姊妹 我們既是陌生的 亦是熟稔的一群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