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現代文學>>胡小胡>>太陽雪

雲台書屋

103


  電話鈴把她吵醒了。她打開燈,牆上的電子鐘指著11點50分。誰會在半夜打電話呢?是陶總吧,他到了長春。

  紅旗拿起床頭的話筒。

  「喂1」

  「喂!喂!」

  是個陌生男人,聲音急促。

  「你找誰?」

  「不知道……」

  這不是搗亂嗎?紅旗撂下電話。半夜打電話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陶總一個是佟同。喬喬睡著。紅旗關了燈。

  可是電話鈴又響了。

  「你咋回事?」

  「我有急事。這兒出了個交通事故,一個女人被車撞了,40多歲,穿淺灰色風衣,格子褲,藍色平底皮鞋。」

  他還一個勁兒說,討厭!

  「你是警察嗎?」

  「不,我是醫院!」

  「我不認識這人!」

  紅旗的親戚沒有這個人。老的都在50歲以上,小一輩的最大的是宛紅也不到40。這醫院咋回事半夜把電話打到陌生人家裡。

  「喂,喂,你們能來一趟嗎?」

  這兒只有她一個女人,這不是找麻煩嗎?

  「她長啥樣兒?」紅旗問道。

  「圓臉,大眼睛,個頭中等偏高。」

  「我真的不認識。你打打別的電話好嗎?」

  「她兜裡就這一個電話。」

  真是怪了!

  「你是哪兒?」

  「我是鐵路醫院外科急診,在崇山路。」

  紅旗撂下電話不知道咋回事。肯定是搞錯了!七個數排列組合是82萬3千543個電話號碼,七個音階排列組合是無數支樂曲。她的電話號碼剛換過,是電話局給換的,S市電話號碼升七位統一調的。除了家裡她沒有把電話給什麼人。她也沒有名片一類的東西。她只有給家裡打電話。

  「誰呀?」

  「我是衛東。姐,你幹啥?」

  「家裡人都好吧?」

  「姐你咋的啦?半夜三更的,你發臆症啦?」

  「你才發臆症!」

  「有啥事?」

  「沒有事!」

  紅旗撂下電話給喬喬拉拉被起來上衛生間。她坐到馬桶上心中咯登一響,呀,會是她嗎?圓臉,大眼睛,40多歲。她快50了可是看上去比她的年齡小幾歲。她給過陶總電話是那天寫在一張卡片上。這電話號碼怎麼到了她的手裡?陶總去長春了,云云這兩天沒上班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們家只有錢芳芳一個人。難道是她出事了?

  她打云云家的電話。沒人接。她又打到媽那兒。

  「衛東,你來一趟!」

  「姐,你啥事兒?」衛東還算有耐心。「你不叫我睡覺啦!」

  「叫你來你就來!把你車開來!」

  「姐,我沒車了,我的車賣了!」

  「你打車過來!」

  紅旗打開熱水器洗洗臉。她不敢半夜三更一個人出門,只好把衛東叫上。她翻開錢包只有500元,她又找出五張10000日元的票子,不知這日本錢能不能派上用場。她穿好衣服坐在客廳裡,感到夜半的空寂。

  衛東來了。進了門卻像是還沒睡醒的樣子。

  「咋回事?」

  「可能是陶總的太太出交通事故了。」

  「誰告訴的?」衛東瞪起眼睛。

  「鐵路醫院。也可能不是。」

  紅旗把醫院的描述說了一遍。

  「咋告訴你了?」

  「他們家沒人——咱們去吧!」

  紅旗丟下喬喬和衛東下了樓。衛東坐來的「莫斯科人」在樓下等。坐上車她才想起正是該叫衛東來。

  「姐,到底咋回事?」

  「我說了——你的丈母娘出事了!」

  「你越說越糊塗。」

  「我本來是糊塗人。到那兒就明白了。」

  衛東和陶末雨的事使她想起來就心煩。原來是鳴放和陶初雲,現在是衛東和陶末雨。她甚至沒有和陶總說起過他們。陶總只知道鳴放和初雲的事,是紅旗告訴他的。陶總至今不知道他的小女兒在和潘衛東戀愛。這事情將來怎麼辦呢?

  他們到了鐵路醫院,到了外科急診。可是那個女人已經送進了手術室。他們無法確定受傷的女人到底是誰,外科急診的小護士也說不清楚。末了小護士拿出那女人的衣服叫他們辨認。紅旗認不出來,她熟悉陶總並不熟悉他太太。只有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等。

  「姐!」

  衛東拿出口香糖,這倒不錯。

  「你和陶末雨的事,咋樣了?」

  「姐,很難說。」

  「差啥?」

  「我也不知道差啥。」

  醫院裡安靜得很,已是夜裡一點鐘了。走廊盡頭吹來的涼風驅散了心頭的倦意。

  「姐,雨雨很難對付。」

  「那孩子很好嘛。」

  「脾氣不好。」

  「這麼漂亮的女孩,有點脾氣正常。」

  「何止一點!」

  「你能對付。」紅旗笑了。

  「我原來也這麼想,後來知道是錯了。」

  衛東露出一絲苦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笑。

  「現在到了哪一步?」

  「進了第一扇門。」

  「第一扇門是客廳。」紅旗嚼著口香糖笑著。

  「不,第一扇門是臥室,第二扇門才是客廳。」

  「你這小子!」

  「姐,你自己咋辦?還得找個人呀!」

  「不找了。」

  「你是家庭型的,不找哪行。」

  他們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病人從手術室裡推出來了。呀,正是錢芳芳!大夫說是骨盆骨折、兩根肋骨骨折、腦震盪,並有多處外傷。

  「要單人問嗎?」小護士問道。

  「要。」

  護士們把錢芳芳推到單人間從車上小心地翻到床上。

  「有危險嗎?」紅旗指的是生命危險。

  「沒有。」小護士說。「你們是家屬嗎?先去交錢吧。」

  紅旗只有日元而衛東手裡一點錢也沒有。

  「衛東,我在這兒守著,你去找人。找不到陶家人,把東建的人找來!」

  衛東走了,護士們也走了,留下紅旗。紅旗關掉大燈留下床頭燈。她坐在床前。頭上打著繃帶的錢芳芳昏迷著。她年輕時候是美人現在老了心理異常又遇上這樣的災禍。她的曾是明亮迷人的眼睛現在閉著周圍佈滿無數的皺紋。十年前她見過錢芳芳。那是國慶節爸爸帶她到東建的舞會上。那時舞會剛剛興起在她的記憶裡老頭子只去過這一次舞會。那時紅旗不會跳只能看別人跳。老頭子和錢芳芳跳了一回。老頭子告訴她這是陶處長的太太,是跳的最好的。她不會跳舞當然羨慕,而陶太太的美貌和風度更加令人感歎。那天陶處長不在場她對陶處長全無印象。她現在想那時候錢芳芳已年近40,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她才那樣出眾。她到了今天的地步。陶總講了不少關於她的事。女人到了這步田地實在可憐。她知道陶總一點不愛她,但是她對陶總呢?錢芳芳也是個「愛情傻瓜」,不然不會到這步田地。這足以說明「愛癮」可伯。她該為錢芳芳著想,不是她毀了錢芳芳但是她可以解救錢芳芳。還有衛東和陶末雨。衛東說的對,第一扇門是臥室,第二扇門才是客廳。到了客廳才算公開化才算名正言順,說實在的,她的這段私情到頭了,該結束了。也許10年後她會回到陶興本的身邊,10年,15年,20年,都行。那時候他們相廝相守終老一生。

  天亮的時候東建的人來了。紅旗匆匆交代幾句逃也似地離開了鐵路醫院。
上一頁 b111.net 下一頁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