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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關於「特殊國情」


  自從中國因政治制度和西方發達國家的不同創造了「特殊國情」這一政治詞彙之後,許多事情一旦遇到衝突便使用它來解釋。隨著改革開放的領域不斷拓展,「中國特殊國情」的使用率也越來越高。在足球界,這個概念不帶積極意義,它成了向外界學習的一個障礙。俱樂部不能向國外看齊,是因為「特殊國情」;引進外籍教練不成功,是因為「特殊國情」;球員市場混亂,是因為「特殊國情」;反正一旦出現了問題,一句「特殊國情」就遮掩了一切,彷彿「特殊國情」是一個萬能的借口,而使用這個借口的足球人幾乎都是一些既得利益者,這些人扭曲了「特殊國情」的積極意義,把它變成了保護自己既得利益、不思進取的理論武裝。

  對足球來說,它雖然因民族特質的不同呈現出各自不同的風格,但足球本身的東西並沒有因此而變更。對於同操西班牙語的墨西哥、哥倫比亞、巴拉圭、烏拉圭和阿根廷來說,他們和講葡萄牙語的巴西一起構成了美洲足球,它和本世紀九十年代才為人注意的美國足球呈現了完全不同的戰術模式。美國足球更趨同於歐洲,而歐洲足球雖然有拉丁派和力量派,但整體上又區別了美洲。作為一項體育項目,歐洲的強大足以影響世界足球的發展,往往哪一種足球率先進入哪一個區域,這個區域的足球就染上了闖入者的色彩。比如說非洲足球,它們都和法國式的足球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種足球既有很好的技術同時也有更強烈的侵略性,這肯定和非洲人先天的生理特點有關,如果說足球受「特殊國情」的制約,往往在這些方面才顯現出來。我的意思是說,球員的先天生理條件的不同才是真正意義的「特殊國情」,這些條件決定了這個國家的人適合於踢哪一種足球。歐洲人的生理特點和非洲人、美洲人都不相同,他們只能使強壯和戰術結合得更好才有可能抗衡美洲人的靈巧和柔韌。歐美近百年來一直難分高下,都是因為一直看重自己的「特殊國情」,各有長處又各有短處,誰能最大限度地限制對方的長處,誰學得更快更好,誰就會搶佔先機。94年美國世界盃賽巴西人能殺出歐洲人的包圍奪取冠軍,取勝的根本原因是加強了戰術方面的革命,他們學到了歐洲足球的理性精神,放棄了只重過程不重結果的表演性踢法,它更像一支歐洲拉丁派球隊而區別於傳統意義上的巴西足球。哥倫比亞人不信邪,它死抱往南美傳統不放,其結果是每場比賽都能很長時間地戲弄對手,但最終還是被對手抓住時機一蹴而死。

  對亞洲足球來說,近幾十年來也正因為師承不同的足球傳統面呈現出不同的風格。沙特阿拉伯、科威特、阿聯酋等西亞國家還有東亞的日本,他們都把南美足球作為自己的榜樣。對西亞的球隊來說,他們學巴西學阿根廷似乎更合適些,阿拉伯人的身體條件似乎天生與南美足球有緣分,也正因為如此,西亞足球才有可能在94年世界盃中闖入十六強。日本人學巴西有些勉強,雖然他們也努力像巴西人那樣跳桑巴舞,但總是跳得很僵硬。我不知道日本人是不是更適合南美人的那種奔放和無拘無束,但他的戰績至少說明他們還沒有成功。同是西亞人,伊朗的足球卻染上了歐洲的色彩,這是一種更崇尚力量和戰術的球風,肯定是伊朗人的身體條件更適合於接近歐洲,因此伊朗足球在亞洲一直是很可怕的力量,如果不是戰爭不斷破壞了伊朗人對足球的注意力,這支球隊完全可以像土耳其一樣和歐洲的任何一支球隊殺個天昏地暗。韓國做事肯定要區別於日本人,他們老早就瞄上了歐洲,早年有車范根獨闖西德,後來又有金鑄成踢德國甲級聯賽,這或許是德國式足球在韓國人心中扎根的潛在因素。韓國人講紀律重體力熱心於戰術設計,這使他們能連續進入世界盃決賽圈,雖然至今尚無勝績,但畢竟一屆比一屆踢得更好,它還差一點逆轉了老師傅德國隊。克林斯曼賽後心有餘悸,對韓國人的頑強和努力驚歎不已。

  輪到中國,馬上會發現一個奇怪的足球。我們學巴西、學德國、學英格蘭、學匈牙利、學俄羅斯,但最終沒能把任何一個學成。從這方面看我們並不著重「中國特殊國情」,似乎我們的國情適合任何一種足球又對任何足球都不適合。我們派出了一支「健力寶」,在巴西折騰了好幾年,結果一比賽就顯示了它的不堪一擊;我們還派了一支國家青年隊去德國和俄羅斯臨陣磨槍,結果東亞運動會上讓韓國人灌了一個0:7。

  如今又要重新挑選少年先鋒再去南美和歐洲,看樣子並不看重「特殊國情」,我們只是在引進時才看重中國國情。是不是可以這樣講,「走出去」只會給中國帶來好處,而「請進來」則會直接威脅中國足球平庸之材的生計?「走出去」可以有人享受肥缺,「請進來」則有人要丟掉飯碗。正是因為這個,「特殊國情」才只在「請進來」的問題上生效,而「走出去」就沒有了效力。我說中國足球人徹頭徹尾強姦了「中國特殊國情」,就是源於對這種特殊現象的存在。我得不出更好的結論。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並不複雜,穿過冠冕堂皇的說辭你一下子就能看見現實利益的作用。其實中國足球到今天依然在「學習」上左顧右盼,一直用「特殊國情」排斥引進,傳統觀念只是起了一個引發國人排外情緒的作用,最直接的力量是來自於中國足球人自身的職業危機。如果這個分析可以成立,我們就不難看到中國足球不能飛速前行的人為障礙,也不難找出排除這些障礙的最簡單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按生活發展的普遍規律辦事,按競技體育的普遍規律辦事:適者生存,強者生存,優勝劣汰。

  如此簡單的問題,但真正要去解決卻難上加難。一種民族的和歷史的沉積又會在新的時代以一種新的形式出現,它很容易掩蓋住那些低劣的品質而冠之以「自力更生」、「自己救自己」和「中國人的事由中國人自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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