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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新時期的葉公好龍和夜郎自大


  徐根寶兵敗之後,中國足球引進了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個洋教練。雖然中國足協和足球界對這種舉措分歧不小,但屢戰屢敗的局面也確實推動了聘請外籍教練的進程,施拉普納在中國所受到的歡迎也表明中國球迷對本土教練失去了信心,在那段時間,施拉普納成為中國足球之神就沒有奇怪之處了。隨著國家隊在伊爾彼德的失利,我們對施拉普納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改變。這同樣正常,比賽的結果最能說明問題,施拉普納即便真的有水平,但我們確實沒看到他如何顯示。接下去就換上了本土教練戚務生。這是一個轉折點,而這個轉折點我一直懷疑它的真實性。我想到的是中國足協在請洋教練的時候並沒有發自內心的誠意,稍懂足球的人都知道國家隊教練的首選條件是這個人是否有率隊參加過大賽的經歷,而且必須是很成功的經歷。比如說來中國的南斯拉夫人拉德和前蘇聯的內波姆尼亞奇,他們都有把弱隊帶進世界盃賽場的歷史,後者還創造了「非洲雄獅」的奇跡。施拉普納雖然來自足球強國,但他只是德國足壇上曇花一現式的人物,他的曼海姆隊的確打上了甲級並且當年就取得了好名次,但接下去施拉普納就去做生意了。車范根知道施拉普納,他只是告訴中國同行,曼海姆隊的戰術簡單但狠實用,這支球隊靠凶狠和身體踢球,一旦強隊瞭解了這種打法,曼海姆隊就無法在德甲立足了。據說馬克堅一行到德國進行了考察,但我有理由懷疑考察的認真程度和可靠程度。德國的好教練多如牛毛,偏偏選中施拉普納不能不讓人感到疑惑。不管怎麼說,施拉普納的水平顯得太業餘了些,戰術沒有,隊型沒有,只剩下一群小伙子在足球場上瞎衝亂撞。眼界還不那麼開闊的中國球迷也不免要問,洋教練怎麼這樣差?中國教練也不會是這種水平吧?花錢請洋人不合算吧?

  中國足協放下了所有的權力,把一切都交給了施拉普納去管,這是他們第二個讓人懷疑的地方,這種做法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先例,但我們干了。

  我的想法是:請洋教練是足球決策層為緩解國奧隊失敗的壓力而採取的一種方式,是為了平息中國球迷對本土教練的不滿而不得不為之,在他的的真實方針策略中,從未打算讓外國人佔據中國國家隊主帥的位子;這也是他們為了表明新的領導機構是開放性和革命性的一種姿態。我想拖拉普納的命運早就在這層人士的預料之中,他們只是想由此證明外國的月亮不比中國的圓,洋教練並不比土教練強,中國教練在施拉普納鬧劇之後登上舞台就順理成章。施拉普納也沒有實質性的損失,他原本就是一個商人。在足球上失意並沒有影響德國老頭的生意,他甚至在中國擴大了他的商業地盤,開始推銷施拉普納啤酒。中國足球卻因此受到了格外巨大的損失:開放性收縮了,請外教的呼聲減弱了,低水平的本土教練重新領導了國家足球,一切又都恢復了過去的模樣。

  正是從這個角度看。我才更加懷疑這個轉折是人為造成的,它並沒有真實地反映出中國足球的現實和世界足球的現實,它只表明了「洋務」派的失敗和「本土」派的勝利,最終是一種保守勢力重新掌握了中國足球的生殺大權。我說的保守勢力並不是一群十惡不赦的壞人,他們也真心地希望中國足球騰飛,但他們不願讓這種騰飛假他人之手完成,他們更想由自己去完成。問題僅僅在於,這些人不知道足球作為人類文明的產物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傳統,在這個傳統中任何一個國家和民族都不能是孤立的,它必須融入這個傳統才有可能取得成功。世界的總趨勢是和平與發展,它的核心是相互間的對話和交流。足球並不能有所例外,我們落後就要學習,這裡不涉及民族和國家的尊嚴,體育有自己特別的精神,我們必須尊重這個精神。

  我們的乒乓球、羽毛球、體操、跳水等項目在世界上領先,外國人就想方設法請我們的人執教和參賽,所謂的「海外兵團」正是由外國人的禮聘才形成的,沒聽到有誰講過洋人不要臉。洋人在這些方面比我們更有世界性目光,我們也應該把自己看成是全球大家庭中的普通分子,不要還抱著舊有的「世界之中心」的玄想過日子,更不該把體育的正常交流看成關於國家民族尊嚴甚至生死存亡的大問題。

  十幾年來,中國的改革開放最基本的也是最顯著特點就是和外界的交流、向先進國家學習,也就是這個問題才格外受到非議。說穿了依舊是幾千年文明形成的歷史包袱壓迫著我們,使我們一旦面對了開放就想到「八國聯軍」的入侵,就想到了屈辱的殖民史和洋人對中國的虎視耽耽。「自力更生」的提出有它特殊的歷史背景,如今世界已經有了很大改變,並不是由一兩個國家就可以主宰世界,中國的處境也有了變化。

  我們迫不得已才進行了「自力更生」,如今可以用更便捷更省力的方式得到更大的實惠,為什麼不讓人慶幸呢?中國的經濟近年來的飛速發展,開放和搞活是首要的策略,體育的騰飛同樣得益於這個策略。

  足球是個例外,它並沒能很好地使用這個策略,它還停滯在相對愚昧的時代。只有重新調整頭腦中的思想觀念,我們才會老老實實真心誠意向足球發達國家學習,才會不再演出施拉普納式的鬧劇。在新的時代下重新理解愛國主義和賣國主義,重新理解引進和自立,應該是中國足球界最迫不及待的問題,這個東西解決不了,我們依舊不能正確對待自己和外部世界,我們依然還會在黑暗裡摸索許久。

  對外國人的仇視和不信任不僅僅存在於高層人士之中,開始的階段中國球員也有類似的過敏反應。職業聯賽第一年,郝海東和廣東外援大打出手其實也是同樣情緒在起作用;降組後的遼寧隊引進了烏拉圭外援、我們的球員在訓練中甚至故意踢人而且雙腳飛踹,恨不得把人家的腿踢斷。情緒中有一個共同的東西:「外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教練員同樣這樣反問:「洋教練有什麼了不起的?」徐根寶就是頂不服施拉普納的人,肖篤寅也是,陳亦明也是,這怪不得他們,誰讓你沒能引進真正高水平的外援來呢?問題是這些人不應該由此就認定自己行,你只是面對外國的三流才會有此信心,真正遇見大師仍舊什麼都不是。

  9月中旬去中央電視台參加他們的《實話實說》,主題是關於甲A是否要引進外援。我有些吃驚,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要討論這種虛晃晃的問題。後來才知道,有一批人大委員聯名寫信,狀告足球引進外援妨礙了本土球員的生長,還有一個理由是憑什麼把錢都讓洋人掙了?節目搞了很長時間,播出時就刪得差不多了,但基本上反映了討論的面貌。別說,還真有反對引進外援的,理由恰恰也是那兩條。其實說來說去還是一種大中國的民族情緒起作用,許多人就是從感情上不肯接受引進的現實。這都是一些很好的人,但他們的愛國熱情用錯了地方,他們本可以去大連的金州體育場為中國隊加油鼓勁,去同聲高唱國歌,那時候的愛國主義才顯得更真實更有用處。

  主持人是一個很機敏的年輕人,他很客觀,這大概是中央電視台的特色。中央電視台的年輕人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經常假裝著沒有傾向性。討論當然沒有結論,但贊成引進的還是佔絕大多數,大家只是反對引進「水貨」。這也應該看成是對中國足協的指控,如果不是引進施拉普納,也不致於戚務生趕鴨子上架把國家隊糟蹋成如今這副模樣。恰好那一天有許多從大連趕到北京的球迷,成都的、襄樊的、重慶的、武漢的,差不多都很激動,都在說要好好學習歐美足球,一定要引進高水平外援。北京國安隊的領隊還說外援給國安帶來許多好東西,中國的年輕球員憋足了勁要趕超外援。楊群還說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們的球員也會成為別的國家的外援。黃健翔說外援雖然掙得錢多些,但他們給中國球市帶來的收益更大;國安的球員要拿工資,還要養老金和住房,相比之下,不能就說錢讓外援賺了。畢熙東說掙錢多少有個生活起點問題,外國球員的生活起點高些,我們看他在中國掙得多,但在他們自己國家裡就不算多。

  但反對請外援的人最終還是說:「從來就沒有救世主,我們只能自己救自己。」

  看看,一下子又把事情扯到愛國主義和賣國主義上去了。沒有誰把外國人看成是中國足球的救世主,我們只是因為落後才去學習,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們只不過通過學習提高自己,然後才有能力自己救自己。中國足球的發展最終還是中國人自己的事,我們當然要自己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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