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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過了一段日子,文義打官司的事漸漸不被人提起,生活仍像過去一樣,在預定的軌道裡按部就班地進行,莊稼人又在開始做起收割稻穀的準備來。文英的分娩期越來越近,氮肥廠已經完全停工,進行設備改造。她現在已不再出去賣小吃了,但朱健還是每天晚上出去。這天晚上,文英剛剛躺下,一陣敲門聲把她驚醒了。她吃力地起床來,去打開了門,忽然呆住了,門外,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美麗姑娘。這姑娘高挑個,身材窈窕,略呈方形的臉上,顯示出俊秀、和氣和某種高貴的氣質,手裡拖了一個旅行包,顯然是剛剛下車的客人。文英疑惑地看了她一會,才親切地問:「你找誰?」

  客人的眼睛也在專注地打量著她,聽見文英問,才說:「你叫余文英?」

  文英點了點頭,更不解地問:「你認識我?」

  客人突然鬆開了旅行包,一把抓住了文英的手,高興地說:「我姓胡,胡椒蓉,我來找你哥文義!」

  文英愣了片刻,回過了神,一下子興奮起來,也抓住了淑蓉的手說:「啊,我曉得了!三哥對我說過,姐——」說完,深情地看了淑蓉一會,就要動手去提淑蓉的旅行包,被淑蓉擋住了,自己提了包隨文英走進屋裡。

  剛坐下,文英就又問:「姐,你咋來了?」

  淑蓉聽了這話,臉上喜悅的神色倏地消失了。接著,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眼睛中閃著晶瑩、濕潤的光澤,嘴角也顫動起來。看樣子,就像小孩隨時準備要哭一樣。

  文英沒見過淑蓉這種神情,忙拉著她的手搖晃著問:「姐,你咋了?」

  淑蓉的嘴角又蠕動一下,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文英。

  文英把信展開,原來是三哥寫給她的。信上的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淑蓉:

  上封信交走才幾天,不知收到沒有?在回家第一封信裡,我就告訴了你我把準備辦廠的錢,全部投資在了青床上,指望青麻豐收了,賣了大錢再辦廠。可是,蓉,在這裡我不得不痛苦地告訴你:我們家完了!政府已不收購青麻了,全家人的一切希望都泡了湯。這樣的打擊,對我們這樣底子不厚的家庭,實在是太大了,恐怕幾年都翻不了消。淑蓉,你是一個好姑娘,我不忍心連累你跟著我受苦。我經過了好幾個晚上的痛苦抉擇,不得不對你說:「忘了我吧,淑蓉!你就好好在那裡打工,重新找一個好小伙子,去建立幸福的生活吧……

  文英看完,這才明白是咋回事,心裡也泛起一種說不出的辛酸來,就抬頭對淑蓉說:「姐,你不要生氣,哥說的都是實話。其實,他心裡苦得很!」說著,文英也忍不住為家庭、為三哥掉下了淚水。然後又說:「姐,你來得正好,至少對我們全家,對三哥,是一種最大的安慰!」

  淑蓉聽了,臉上又漸漸恢復了那種高興的神色:「我知道這一點!他是一個堅強的人,不遇到非常巨大的打擊,不會說這種洩氣話的!」

  文英說:「是的,姐!不過,你也要有思想準備。我們那兒本身很窮,加上這一連串的不幸,姐,今後的日子……」

  淑蓉打斷了文英的話,說:「文英,我也不是哪裡豪門大戶的金技工葉。想是想做千金小姐,可沒那個命!我也一樣吃過苦,受過窮。」

  文英聽了,十分感動,說:「姐,我這些話都白說了!我一看見你,就曉得你是個好人,爸爸媽媽一定會喜歡你的。」

  淑蓉被文英說紅了臉,謙虛地回答:「妹,我還不能和你比!你哥沒有一天不在我面前誇你。」

  文英自豪地說:「那是哥愛我!」末了,又說:「姐,明天我和你一塊回家去。」

  淑蓉聽了,有些不明白,說:「妹,都這樣了,不怕……」

  文英說:「我就是想回娘家坐月。廠裡已經停工了,這兒屋子也窄,又沒人照顧,還不如回娘家方便。」

  淑蓉這才懂了,過了一會,有點擔心地建議說:「妹,要不,先到醫院住幾天,我們再來接你,這樣保險些。」

  文英說:「醫院花銷太大了,姐!我命大福大,不用擔心。」

  淑蓉說:「那好,妹!回到家裡,我給你端茶遞水!」

  文英聽了,感動得又想掉淚,顫抖著說:「姐,太謝謝你了!你天生就是該成為我們余家的人!」

  淑蓉不明白這話的含義,忙問:「妹,你這話是啥意思?」

  文英說:「和我們家的人一樣善良!」

  又說了一會兒話,朱健收攤回來了。文英把淑蓉介紹給朱健後,朱健就會男工的集體宿舍找地方睡了。這兒文英和淑蓉又說了許多親熱的話,才脫衣睡去。

  第二天一早,朱健果然去租了一輛小四輪車子,將文英的換洗衣服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裝在了車上,然後送文英和淑蓉一道回到了余忠老漢家。

  夏天裡,莊稼人往往要趁涼快干一大早上活兒後,才回家吃早飯。文英、淑蓉、朱健到時,余忠老漢他們才剛剛收工回家吃飯。文英走到階沿上,就高興地大喊了一聲:「媽,三哥,你們看是誰來了?」

  大家回頭一看,都愣住了。只見文義的嘴唇動了兩下,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急忙跑過去,抓住了淑蓉的雙手叫道:「淑蓉!」

  一家人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文英走到田淑珍大娘身邊,和母親逗樂似地說:「媽,你的兒媳婦呀!」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霎時,人人臉龐都掛上興奮的微笑。田淑珍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淑蓉喊道:「娃——」

  文義忙說:「這是我媽!」

  淑蓉立即幸福地喊了一聲:「媽!」

  文義接著把家裡的人一一介紹給了淑蓉,淑蓉也分別稱呼了他們。文義介紹完畢,田淑珍就朝文忠、文富吩咐說:「你們不要愣著,快把碗筷收了,讓淑蓉坐!」

  淑蓉見了,忙說:「媽,你們吃飯吧,莫為了我吃不好飯!」

  文英也說:「媽,姐說得對,你們把飯吃好!讓淑蓉姐他倆到三哥房裡,先說會兒話也行。」

  田淑珍大娘聽了,採納了女兒的意見,說:「好,文義你們去一邊說著吧,媽為你們弄吃的。弄好了再來喊你們。」說著,也顧不得吃飯,就樂顛顛地進廚房去了。文忠見了,對盧冬碧瞪了一眼。冬碧也馬上放下碗,進廚房和母親一起忙去了。

  這兒文義果然帶了淑蓉,走進自己房裡,掩上了門。接著轉過身,定定地看著淑蓉,淑蓉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半晌,文義才問:「淑蓉,我的信……」

  淑蓉故意沉下臉,生氣地說:「你還問?!」說著,她掏出那封信,一點一點地撕碎,然後把它扔到地上。

  文義看著,眼裡慢慢湧出了淚水,說:「淑蓉,我家……」

  淑蓉打斷了他的話,說:「我還真以為你是一個鐵打的漢子呢!」

  文義聽了這話,難過地垂下了頭。過了一會,淑蓉又說:「我從沒想到自己要嫁一個腰纏萬貫的發財人,只要一個真正的、像樣的男人!」

  文義的喉節滾動了一下,想對淑蓉解釋一下,卻找不到了合適的語言,只好羞愧地站著。

  淑蓉說完,打開旅行包,取出了一疊錢,遞到文義面前,說:「這是一萬塊錢,交給你!」

  文義愣了,忙問:「淑蓉,你這是……」

  淑蓉說:「我們辦廠呀!你難道忘了自己當初說過的話: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文義明白了,他一下激動地抱著淑蓉,幸福地喊著:「淑蓉,我的好淑蓉!」他真想衝出屋去,把淑蓉無私的支援和自己辦廠的計劃告訴父親、大哥、二哥。可他馬上想起父親對辦廠的態度,只好先忍住了。

  吃過了飯,文義才將文忠、文富喊進屋子裡,文英也跟著進去。文義掩上門,像開秘密會議一樣。然後他拿出淑蓉帶來的一萬元錢,擺在桌子上。大家的目光全被那疊錢吸引了過去。文義興奮地說:「大哥、二哥,這是淑蓉打工錚的一萬元錢,她全帶來了。有了這一萬塊錢,我們再挪借一些,就可以辦廠了!」

  文忠、文富、文英聽了,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互相瞧了一眼,然後感激地望著淑蓉。文英拉了淑蓉的手說:「淑蓉姐,你的心腸太好了!」

  半晌,文富突然說。「老三,我們不能就這樣收了你們的錢!俗話說,親弟兄,明算賬。這錢就算我們大家向你們借的,如果廠子鼓搗成功了,我們再還你,還認利。」

  淑蓉聽了這話,紅著臉說:「一家不說兩家話,我也不是放債的。家裡好了,大家都好,我只希望大家一條心,把廠子辦成功!」

  文義也接過話說:「這才是淑蓉的本意!找大哥、二哥來,就是要和你們商量這事。」接著又把辦小食品廠的好處向文忠、文富、文英說了一遍,兄妹三人一聽,立即高興起來。文英說:「大哥、二哥,你們就站在三哥一邊吧!三哥選擇的路是正確的,投資小、見效快,利潤大。我們家真正要富裕起來,光啃泥巴確實不行。」

  文忠聽了文英的話,又為淑蓉的一萬元錢感動。這時,他又拿出了大哥的架勢,說:「辦!老三,就按你說的辦!和尚都是人生的,怕啥?」

  文富也說:「我不懂啥,只能給你們跑跑腿,做點苦力活。」

  文義聽了,十分感動地望著兩位哥哥說:「人心齊,泰山移,世上無難事,只要肯干。不過這事,還不能先讓爸知道。不是我不相信爸,只是他老人家一時還轉不過彎來。等我們鼓搗得差不多了。再告訴他老人家。你們放心,這事肯定能成!」

  文富說:「老三,淑蓉拿出一萬塊錢都放心,我們有啥不放心的?」

  文忠說:「對,老三,你儘管鋪排吧!」

  兄弟三人統一了意見,都顯出百倍信心來。

  中午飯桌上,田淑珍大娘一個勁給淑蓉夾菜,文英開玩笑地說:「媽,別人說百姓愛上兒,這話一點不假!」

  田淑珍說:「你曉得啥?遠來的是客!」

  文英發自內心地說:「媽,我不是說你不該愛。你的兒媳婦一個比一個好,這是你們做老人的福份!」

  余忠老漢和田淑珍大娘聽了女兒這話,觸景生情,鼻頭酸酸的,眼裡蒙上了一層潮濕的霧氣似的東西。田淑珍大娘說:「是呀,他爹,文英這話說到我們心裡去了!」

  這時,盧冬碧黑著臉,顯出幾分委屈和不高興的神色,從廚房端了飯菜出來。她不看淑蓉,也不看余忠老漢他們,把飯菜放到桌上,轉身又走進廚房。

  大家見了,都覺得有些意外。還是文義反應快,知道是妹妹的話得罪了大嫂,馬上對了文英說:「文英,我認為,我們家除了父母以外,最辛苦的還算大哥大嫂。大嫂到我們家時,我只有小梅大,你比小梅還小,我們啥事都不懂。家裡又窮,記得有年冬天,我倆腳都凍了,大嫂陪我們睡覺,把我們腳偎在她懷裡。長兄當父,長嫂當母,所以你剛才的話也對也不對,沒有大嫂,說不定還沒有我們。」

  文英不知文義為啥突然這樣說,但三哥的話一下子勾起她對大哥大嫂恩情的許多回憶,她本是一個感情豐富的姑娘,這時就忍不住掉下了淚水,說:「是,我不會忘記大嫂的恩情。」

  盧冬碧再端著一份菜出來時,臉上就換上了喜悅的神色,對了文義、文英和淑蓉說:「你們莫誇我了!大嫂和大哥沒上過學,都是粗人,想事情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們只要不生大哥大嫂的氣,我們就高興了!」

  文義、文英說:「我們為啥要生你們的氣呢!」

  盧冬碧這才又對文義、文英、淑蓉說:「真沒生我的氣,就多吃一點菜,大嫂的手藝不好,莫見怪!」

  文義、文英、淑蓉說:「大嫂都可以做一級廚師了,還說不好!」

  吃過了飯,文忠把盧冬碧喊進屋去,說了一會悄悄話。然後,文忠又把文義喊進屋裡,紅著臉對文義說:「老三,都怨我們不好,讓你當初把錢扔在了青麻上。我這個大哥沒啥能耐,不能幫你謀劃大事。你說,還差多少錢,我去借!」

  文義聽了,一愣,忙問:「大哥,你到哪兒去借呀?」

  文忠說:「我去貸款!」

  文義說:「大哥,你能貸出來嗎?」

  文忠說:「我有借有還,有啥貸不出來?」

  文義說:「算了吧,大哥,我曉得銀行的款很不好貸,我們還是去向私人挪借一點。」

  文忠聽了,過了一會才說:「老三,說心裡話,我和你大嫂心裡慚愧著呢。俗話說,有風吹大坡,有事問大哥,可我這個大哥不但沒給你們辦好事,反而盡辦倒霉的事。現在,我不為你們辦點事,就覺得對不起你們!」

  文義聽了老實的大哥一番真誠的話,感動地說:「大哥,話不能那樣說,有錢難買早曉得,早知道青麻不收購,誰也不會把錢拿去扔在上面,是不是?」

  文忠說:「話雖那樣說,可我們心裡總覺得不好受。能行不能行,我去試一試吧!」

  文義聽了,不願再拂文忠一片好意,就回答說:「好吧,大哥,你去試一試吧。能貸就貸,不能貸我們再想辦法。」

  文忠聽了,進屋揣了圖章,就急急趕到了鄉信用社去了。中午時候,文忠回來了,卻垂頭喪氣地一副霜打蔫的樣子。文義一見,就知道大哥碰了壁。果然,不等文義問,文忠就忿忿地說開了:「這貸款的事,七月十四燒筍殼,沒指(紙)望了!」

  文富不明白地問:「咋了?」

  文忠說:「信用社要存款單作抵押!我們要是有存款,還要來貸這款幹啥?龜兒子些,故意卡人!」

  文義見大哥沮喪的樣子,低下頭想了一會,忽然抬頭對文忠說:「大哥,你再去試試,咋樣?」

  文忠摸不著頭腦地望著文義,說:「還去幹啥?」

  文義說:「這次去呀,說不定能成!」說著,他掏出三百元錢,塞到文忠手裡,接著說:「你買上兩瓶好酒,去找小吳,讓小吳提著禮物,幫你們說話去。」

  文富也不明白,說:「老三,小吳能行嗎?」

  文義這才說:「我剛才才想起,那信用社主任是小吳的親叔!」

  文忠一下恍然大悟,說:「哦,原來是這樣,那就一定能成!老三,還是你腦瓜子靈!」說著,就要立即去。

  文富見了,也想同去,就對文義說:「老三,我也去!也算出點力。」

  文義想了一想,點著頭說:「好吧,大哥、二哥,你們去吧!」

  兩兄弟立即像領受了指揮官佈置的任務一樣,滿懷信心地走了。

  「到了傍晚,文忠、文富果然貸回三千元款。兄弟倆第一次辦成一件大事,高興得樂呵呵的,臉上洋溢著激動和興奮交織著的光彩。

  剛剛坐下,玉秀忽然滿頭大汗地來了。大家一見,從屋裡迎出來。田淑珍大娘扯過一條毛巾,要為玉秀擦汗。玉秀搶過了毛巾,說:「媽,我自己來!」

  擦了汗,文義才將淑蓉和玉秀雙方作了介紹。淑蓉拉著玉秀的手,說:「姐,我都全知道你的事了。」

  玉秀一陣感動,說:「叫你們掛念了!」說著,就抬起頭對田淑珍說:「媽,法院就要審理我離婚的案子了!」

  大家一聽,都愣住了。過了一會,田淑珍才問:「啥時?」

  玉秀掏出了法院的通知書,說:「明天下午。剛才萬律師親自送到我家裡來的!」

  大家接過通知書,互相看了看。淑蓉看了以後,緊緊拉住了玉秀的手,說:「姐,你不要緊張!」

  玉秀說:「我就是心裡有些怕,怕在法庭上忘了詞兒!」

  文忠說:「不是有律師嗎?」

  文義說:「對!玉秀姐,你莫怕,該咋說就咋說,把石太剛的卑鄙、無恥都說出來!」

  玉秀聽了,點了點頭。

  文義又對大哥、二哥悄悄說:「明天上午,我準備進城去看看有沒有我們需要的機器設備。下午,大哥、二哥叫上爸和淑蓉都去參加旁聽,為玉秀姐壯膽!」

  文忠聽了,忙點頭說:「對!」

  玉秀一旁聽見了文義的話,眼裡感動得閃出了淚花。淑蓉見了,把玉秀的手挽得更緊,說:「姐,堅強些!我們女人在這方面不能軟弱!你已經付出那麼多了,怕啥!」

  玉秀噙著淚說:「我倒是想豁出去了!只是剛才萬律師告訴我一件事,使我感到事情又有些複雜了。」

  大家忙問:「啥事?」

  玉秀說:「萬律師說,石太剛勾上的那個文英廠裡的女人,最近鬧翻了,兩個人分了手。萬律師昨天最後去和石太剛核對材料時,石太剛忽然改了口,要與我和好。所以,萬律師估計,石太剛可能會在法庭上翻供,給案子造成一些阻礙。」

  大家聽了,心情果然有些沉重下來。文忠忿忿地罵道:「狗日的,說他狡猾,硬比狐狸還強!」

  文義還是充滿信心地說:「莫擔心,玉秀姐!法律是無情的,即使他翻供,有鐵的事實在,我相信法官會做出公正的判決的!」

  大家聽了這話,又豁然開朗,紛紛說:「對!莫怕!」

  玉秀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鼓勵下,才漸漸地不緊張了。

  這天晚上半夜時分,文英的肚子忽然痛了起來。田淑珍大娘和女兒睡的是一張床,看見女兒肚子一陣一陣發痛,就知道文英分娩的時刻已經到了。朱健下午已回廠去了,田淑珍大娘急忙去叫喊文忠、文富、文義,對他們說:「文英快生了,你們誰去醫院請醫生?」

  文忠、文富聽說,二話沒講,就頂著月光出門去了。

  這時,盧冬碧、玉秀、淑蓉都起床了。盧冬碧起床後,就急忙去廚房升火,給文英燒開水,煮定心蛋。玉秀和淑蓉沒這方面的經驗,插不上手,就只好圍在文英床邊,著急地看著她。

  天濛濛亮時,醫生來了,大家才鬆了一口氣。沒多久,一個新的生命伴隨著黎明,「呱呱」地叫著來到了人間。

  「是一個大胖小子!」這一喜訊,像春風傳到了余家每個人心頭。

  醫生把孩子包裹完畢,正是旭日初升的時候,和煦的朝陽普照大地,山河一片金碧輝煌。田淑珍大娘把嬰兒抱到余忠老漢面前,笑得合不攏嘴地說:「老頭子,你看這孩子像哪個?我左看右看,還是像我們余家人,是不是?」又對了孩子說:「啊,叫外公,聽見沒有?啊……」

  孩子在襁褓中微微動了一下,余忠老漢久久地看著孩子,臉上的皺紋輕輕蠕動起來,隨著嘴唇一陣顫抖,兩行幸福的淚珠忽然滾落下來。田淑珍大娘知道老頭子心裡高興,也不去說他,又把孩子抱到了文忠、文富、文義面前,分別對嬰兒說:「啊,叫大舅、二舅、三舅!」

  文忠、文富、文義見了,都分別低下頭,在小外甥的額頭上吻了一下,送去一個祝福。吻的時候,眼裡也蒙上了喜悅的淚光。

  一個嶄新的、幸福的、充滿希望的日子,就這樣在余家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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