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車上
車內乘客不多，略顯空曠。汽車到站，一位老人動作遲緩地邁上車，在自動投幣箱前掏出錢包找零錢。
靠近車門處的兩個青年注意到老人的錢包。
德正中學學生徐智一手扶車上的鐵把手，一邊看著漫畫書。
老人找出零錢，塞進自動投幣箱。然後把厚厚的錢包放進衣袋，走到車廂後半部站定。
兩個青年相互遞了個眼色，移到老人旁邊，一邊一個把老人夾在了中間。
車上不少人都著出了端倪，他們故作不知地側開了臉。
在看漫畫書的徐智忽然笑起來。他抬起頭，忽然發現青年A正把一隻手悄悄伸向老人衣袋。
徐智一怔，詫異地朝兩名青年看過去。他的目光正與青年B的目光相遇。青年B的眼睛中透出一股殺氣，狠狠地盯住徐智。
徐智環顧車廂。
幾名乘客的目光與他相撞之後，趕快錯開了。
青年A從老人衣袋裡把錢包摸了出來。老人意識到什麼，回過頭，一把抓住青年A拿著錢包的手。
老人：「你幹嘛！」
青年A啥笑：「沒什麼，坐你的車！」
老人緊緊抓住青年A的手：「你偷了我的錢包！」
青年A用另一隻手拿過錢包：「這是你的錢包？誰能證明！」
青年A把錢包朝高處揚一揚，充滿威脅地說：「你說，誰能證明？」
車廂裡一片沉默。眾人都把目光扭向車窗外。
青年A得意地：「怎麼樣？不是你的吧。老頭，沒錢跟哥們說一聲，再別出來幹這種不要臉的事，啊？」
老人：「你這流氓！偷了別人的錢，還血口噴人！大家說說，是不是他們偷了我的錢！」
車廂裡沉默依然。
青年B惡狠狠地：「老頭，放明白點！」
老人死死抓住青年A的手：「你這流氓！司機！停車！我和他一起去公安局！」
青年A一掌把老人推倒。老人爬起來再次撲向青年A。
司機瞄了反光鏡一眼，若無其事地駕著車緩緩行駛。
青年B推搡著老人：「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要錢不要命！」
汽車到站。青年A、青年B拿著錢包向車門走去。
他們經過徐智身邊時，徐智突然衝上前，一把奪過錢包扔給老人。
青年A大怒：「你小子找死啊！」
徐智：「明明是你們偷了人家的錢！我看見的！」
青年B：「他媽的，看起來你小子是沒吃過苦頭！」
兩個小偷衝向徐智揮舞開了拳腳。
滿車的人依然是無動於衷。
汽車靠站，司機打開車門。小偷乘機將徐智拉下車。扭打中，小偷A拔出一把尖刀刺向徐智。
徐智大叫一聲。摀住鮮血如注的傷口。
街道上有人呼叫著圍攏過來。
兩個小偷迅速逃去。
徐智撲倒在地。
德正中學
殘陽似火，學生們在晚霞下進行著各種課外活動。
田志傑夾著一摞本子和甘玫一起穿過校園往辦公室走去。
田志傑：「有事嗎？」
甘玫：「廢話！」
田志傑：「什麼事啊？」
甘玫：「還不都是為了你！」
田志傑討好地：「你我分得開嗎？」
甘玫：「你們區教育局新來的丁局長請我們報社文教組的記者編輯吃飯，我想讓你一塊去。」
田志傑遲疑地：「去吃飯？」
甘玫：「不吃飯還喝茶呀？」
田志傑：「他請的是你們報社的人，我一塊去，合適嗎？」
甘玫：「有什麼不合適的？這才印象深刻呢！這位了局長上任抓的第一件事，就是組織教學質量大檢查，你去認識他一下，對下一步大有好處。」
田志傑：「檢查的事我們接到通知了。別的區不搞，市裡也不搞，無非是這位新官上任，點的頭把火。再說，對付教學質量，那是鄭亦銘的事。」
甘玫：「你這個人平時聰明，一到關鍵時刻就缺乏深謀遠慮。一個剛上任的領導，一般都希望通過自己喜歡的方式來認識自己的下屬。怎麼檢查，你們學校還不是照樣出風頭。放著現成的成績給你不要，你糊塗啊你？」
田志傑：「哦，是這樣……」
德正中學
夕陽正在退去。
王冰冰與女教師孫秋潔拿著飯碗向學校食堂走去。
孫秋潔：「聽說了嗎，這次教學質量檢查的主要內容，是檢查教案。」
王冰冰：「教案就教案唄，有什麼了。」
孫秋潔：「這次特別強調規範性。」
王冰冰：「一個老師有一個老師的教學方法，教案自然也可以是豐富多彩的。」
孫秋潔：「我看你麻煩了！有了規範性，就沒有豐富性。」
王冰冰：「那……那就把表揚留給更需要的同志吧。」
一學生滿頭大汗地跑來：「王老師！」
王冰冰：「劉宏力，怎麼了？」
劉宏力喘著氣，越緊張越說不出來：「王、王老師」
王冰冰：「別急，慢慢說。」
劉宏力：「徐智被人捕了一刀。」
王冰冰大驚：「什麼？」
醫院病房
徐智在輸血。
王冰冰闖進來：「徐智！」
徐智睜開眼，疲憊地：「王老師！」
醫院走廊上
王冰冰問一醫生：「醫生，徐智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縫了5針，失血多了點。沒什麼危險，在醫院觀察個把星期就可以了。」
王冰冰鬆了口氣：「啊，謝天謝地！」
孫秋潔：「王冰冰，田副校長讓你過去一下！」
走廊另一地
警察：「據我們的核實和兇手的交代，經過就是這樣。」
田志傑：「謝謝你們！辛苦了！這麼短的時間，就把兇手緝拿歸案了！」
警察：「那個孩子不要緊吧？」
王冰冰氣憤地：「公共汽車上那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敢說一句公道話！」
警察：「這種情況，現在多了！」
田志傑和藹地：「王老師，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吧，讓警察同志先回去休息吧。」
鄭亦銘正要說什麼，一群記者湧過來。
一名記者認出了王冰冰：「哎，王老師，原來是德正中學的呀！」
記者們一下子把王冰冰圍住了。
「王老師，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王冰冰：「我？我為徐智同學感到驕傲！」
田志傑不悅地看了那邊一眼。
胡長生手上拎著幾個蘋果匆匆趕來。進門碰到鄭亦銘等人，有點窘迫：「哦，你們都在啊！」
街道
田志傑、鄭亦銘並排騎著單車。
田志傑：「這個胡長生，俗氣嘛！每次幹什麼事，總要帶那麼幾個蘋果。」
鄭亦銘：「人家可沒法跟你這個大校長比。人窮，不俗氣一點怎麼過日子？」
田志傑：「聽說他想回去？我看他要走，就讓他走吧。」
鄭亦銘：「我的意見還是挽留一下，這小伙子有點才氣。」
田志傑：「比才氣更重要的是人品。作為老師，這一條尤其重要。才來幾天？就送禮、要房子！」
鄭亦銘：「這樣吧，我找他談談。有時候相互間的理解和體諒，也是能夠解決一些問題的。」
德正中學 會議室
田志傑正在講話：「大家已經知道了，我們學校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情。徐智同學在公共汽車上見義勇為，結果被小偷捅了一刀。本來，這件事情發生就發生了，但現在社會上把這件事炒得很熱。我們學校的個別老師，也跟著新聞界一塊湊熱鬧。這是很不妥當的。」
與會老師為之一怔，紛紛小聲議論。
田志傑：「我認為，這個事件，涉及到保護少年兒童的問題，不宜再作張揚。」
孫秋潔：「哎，田副校長，見義勇為的事跡，宣傳一下有什麼不好呢？」
田志傑：「這是學校！學校首先要對學生的安全負責。」
孫秋潔：「我們天天都在教學生要獻身祖國，學習英雄，助人為樂，公而忘私。政治課，語文課，德育課，全都是這些內容，怎麼臨到頭了，反而提倡見死不救？這不是太自相矛盾了？」
老師們議論紛紛。
田志傑惱怒地：「誰提倡見死不救了？這是兩個範疇！」
田志傑：「現在不評論這個問題！學校即將出台一個學生安全條例，具體規範此類行為。區教育局的教學檢查組過幾天就到學校來，在檢查組到來之前，希望大家以安全第一，不再發生任何事情！」
北關中學 校長室
艾雨與羅前在談話。
艾雨：「這件事就這麼辦，行嗎？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羅前欲言又止。
敲門聲。艾雨抬起頭。柳嘉亭亭玉立在門前。
艾雨：「你找……哎喲，是柳嘉呀。快進來。」
柳嘉：「艾老師，幾天刁』見，就把我忘了？」
艾雨：「忘了誰也忘不了你！你給我惹了多少麻煩！算了，羅前在這裡，我就不揭你的底了！柳嘉，越來越漂亮了！」
艾雨起身倒水。
柳嘉：「還好有這麼點漂亮，混飯吃還比較容易。不像羅前，人家才是年輕有為呢！」
羅前：「湊合著年輕，有為就說不上了。小姐是將來的女企業家，才真正是前程無量！」
柳嘉：「無量啥呀，混唄！」
艾雨：「柳嘉，跑我這兒發牢騷來了？」
柳嘉笑：「好久沒來混飯吃了，今天路過門口，隨便進來混碗飯吃。」
艾雨笑斥：「好話一到了你嘴裡，就變難聽了！」
德正中學 夜
一彎殘月在雲中穿行。
足球場旁邊的榕樹下。胡長生對月吹簫，簫聲帶有幾分蒼涼和憂傷。
一曲吹罷，胡長生撫簫凝思。
一隻手輕輕放在了胡長生的肩膀上。
胡長生回首望去。鄭亦銘站在身後。
胡長生：「鄭主任。」
鄭亦銘。「對月吟簫，情緒不好？」
胡長生不語。
鄭亦銘坐下來：「真羨慕你。你有了苦惱，可以借簫聲傾述。而我當年有苦惱，只能在這棵樹下扔滿煙頭。」
胡長生：「你當年，也在這棵樹下坐過？」
鄭亦銘：「豈止坐過？你看這石頭上的兩個屁股印，我的。」
胡長生一下笑了起來。
鄭亦銘：「人這一輩子啊，就像是騎著單車走在石子路上，難得有平坦的時候。有時太平坦了，反而覺得平淡乏味。成天就期待著有點什麼事情發生。為什麼大多數男人都愛看新聞？其實就是想看看天下出了什麼事沒有。要是沒出什麼事，就會說：「今天的新聞一點也不好看』！」
胡長生又笑了：「鄭老師，我是不愛看新聞的。」
鄭亦銘：「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個優點。長聲，我感覺，你還是挺適合當老師的，你有一種成為一個好教師的潛質。下個決心，這輩子就當個好老師吧！」
胡長生：「我會好好想想的。謝謝你，鄭老師！」
鄭亦銘：「學校現在確實有難處。但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在這個石頭上坐出新的屁股印！」
德正中學
辦公室。王冰冰正在寫教案。
孫秋潔走過來探頭看：「喲，你到底還是為教學檢查作準備了呀？」
王冰冰：「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準備了？」
孫秋潔拿過教案看著：「你這是準備檢查呀？跟你從前還不是一樣？」
王冰冰：「我尊敬的孫老師，人家檢查的就是你平時的教學，誰要你為檢查專搞一套了？」
孫秋潔：「王冰冰，你等著挨罵吧！」
田志傑走進來，笑著說：「在準備教案？讓我先檢查檢查。」
孫秋潔扮個鬼臉跑開了。
王冰冰送上教案。田志傑掃了兩眼，神色一斂。
田志傑：「你的思路需要作些調整。平時用於講課的教案，與接受檢查的教案，應該有所不同。這不叫弄虛作假。就像公開課、師範課與平時講課總是有區別的。」
王冰冰：「田副校長……」
田志傑抬手制止王冰冰：「你不要解釋了，你知道應該如何調整思路。我找你是要談另一件事。聽說你們班準備向報社投稿，大力表揚徐智的行為，加入到這個社會熱點中去？」
王冰冰：「是的。」
田志傑：「停下來！」
王冰冰：「為什麼？」
田志傑：「我在會上宣佈過了，學校不主張宣傳這個事件。」
王冰冰：「我們不代表學校，我們作為個人參加媒體的討論，可以吧？」
田志傑：「徐智是當事人，你是徐智的班主任，你們是我們德正中學的老師和學生。你說不代表，效果還是代表了。這個事實你總應該承認吧？至於你們的觀點，在校內討論中盡可以講，不要去湊社會上的熱鬧。這是學校的意見。」
田志傑說完轉身離去。
德正中學
圖書資料室。鄭亦銘正在找資料。王冰冰走到鄭身邊。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喊了聲：「鄭老師，找你有點事兒。」
鄭亦銘一回頭，看見了王冰冰。
倆人來到資料室門外。
鄭亦銘：「田副校長提出的學生安全問題，也不是沒有道理。」
王冰冰：「誰反對學生安全了？根本就不是這個概念嘛！現在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肯定還是否定，關係到一種道德觀念的導向！」
田志傑和黃老師朝圖書館走來，正碰上鄭亦銘和王冰冰。
田志傑：「喲，王老師，是不是想搞統一戰線啊？」
鄭亦銘：「你不自信了？」
田志傑大度地一笑，和黃老師走進圖書館。
黃老師笑：「王老師有了難題，肯定去請教鄭老師！」
田志傑：「是啊是啊，你概括得很準確！」
黃老師：「我可沒別的意思！」
田志傑：「我沒說你有別的意思啊！」
北關中學
鄭亦銘家。艾雨給小孩倒一杯涼開水：「來，川川乖。好好做作業。渴了就喝口水，別把杯子打摔了，啊！」
安排好小孩，艾雨又回到廚房做飯。鄭亦銘在幫著洗菜。二人邊做飯邊聊天。
鄭亦銘：「你對徐智的事怎麼看？」
艾雨：「作為中學生，在安全和見義勇為二者之間，當然安全是第一位的。」
鄭亦銘隨意地：「你的意見與田志傑不謀而合。」
艾雨的手抖動了一下，氣惱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鄭亦銘自知失言，急忙按住嘴唇。
艾雨回轉身來，看著鄭亦銘：「接著往下說呀！」
鄭亦銘：「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說田志傑也是這種觀點。」
艾雨：「我不管與誰不謀而合，反正在學校中不宜提倡徐智這種行為。徐智是個男同學，聽說體育不錯，如果是個女同學要不要挺身而出？明知不是罪犯的對手還去致殘送死，這至少是不負責任的倡導。」
鄭亦銘：「這麼說，你是隨時準備為小偷奉獻你的積蓄囉！社會風氣……」
艾雨打斷他：「可也不能將拯救社會道德的重任放在中學生的肩上。」
一聲杯響。鄭川把玻璃杯摔在了地上。杯子摔得粉碎。鄭川一陣緊張：「媽媽，我不是故意的。」
鄭川咱覺地在地上撿玻璃碎片。鄭亦銘看到了趕緊制止：「川川別動。爸爸來撿，爸爸來撿。」
鄭亦銘跑過去撿玻璃碎片，艾雨拿來了拖把拖地。
艾雨：「小孩子主動做事是好現象，能培養孩子的勞動觀念。你為什麼不讓他做？」
鄭亦銘：「你真是，劃著手了怎麼辦？」
艾雨：「好了，你同意安全第一了？」
鄭亦銘：「你，這是一回事兒嗎！」
德正中學
辦公室。快到下班時分，老師們已經在清理桌上的東西。王冰冰仍然在批改學生作業。孫秋潔進來。
孫秋潔：「冰冰，下午去逛街吧。」
王冰冰：「不行，下午有事兒。」
孫秋潔：「星期六下午還有事？哎，我看到一套衣服，你肯定挺合適的。」
王冰冰：「秋潔，你自己去吧，我真的有事。」
孫秋潔：「什麼事？是不是拍拖？」
王冰冰：「徐智已經掉課了，我得給他補課。這事正要找你商量呢，你能不能也去給他補兩次？」
孫秋潔：「我沒問題呀，別的課怎麼辦？」
王冰冰：「我找老師們商量吧。」
孫秋潔：「商量什麼，補課還不是家常便飯，你做一個補課時間表就行了！」
王冰冰想了想：「我還是先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醫院大病房
病房顯得亂糟糟的。徐智在病房裡面最角落的一張病床上坐著，手臂仍纏著紗布。王冰冰在給他補習功課。
王冰冰：「今天講的都明白了嗎？」
徐智：「嗯……」
進來一群學生。他們拿著鮮花、水果。老遠就聽到他們的聲音：「找到了，找到了，在這兒呢！」
王冰冰：「同學們看你來了。」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喊著王老師、徐智。
金燕傑對王冰冰說：「王老師，有人找。」
王冰冰：「在哪兒？」
學生：「走廊上。」
走廊上
羅前不安地等在那兒。見王冰冰出來馬上跑了過來。
王冰冰：「羅前，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羅前苦惱地看著王冰冰：「有病。」
王冰冰：「有病找醫生去。」
羅前：「找你就行！」
王冰冰：「好了，別開玩笑了，我正忙著呢。」
羅前：「冰冰，我們談談好嗎？」
王冰冰：「能換個時間嗎？」
羅前：「不行。再過幾天，我說不定就消失了。你跟誰談去？」
王冰冰：「呵，20世紀最後一個羅密歐？」
羅前：「若有朱麗葉，做一次羅密歐也值。」
王冰冰：「好吧。你稍等一下。」
王冰冰走進病房。
一群同學正和徐智聊得熱鬧。
醫院小花國
王冰冰與羅前相對而坐，中間隔一張小石桌。
王冰冰：「滿街爭唱瀟灑走一回，你怎麼也不學一學？」
羅前：「我們從來就沒有一起走過，我們之間的距離好像還保持在高中階段的水平。我怎麼瀟灑？」
王冰冰：「羅前，天地真的很廣闊。」
羅前：「我想問你一句話，你能如實告訴我嗎？」
王冰冰：「你問吧。」
羅前：「曾經，你曾經對我有過那種感覺嗎？」
王冰冰：「羅前，我不想傷害你……」
德正中學
一輛麵包車開進德正校園。李校長、田志傑、鄭亦銘在校園裡迎候。區教學質量檢查組一行人隨著領頭的丁局長從車上下來。
李校長上前握手：「歡迎、歡迎，歡迎檢查組的領導！」
丁局長：「等久了吧？一路上到處都在修路，耽誤了一下……」
李、田、鄭分別與丁局長等握手寒暄，並把檢查組的同志帶進會議室。
煤場
體育課正在進行，學生們在做運動前的準備。有幾個學生盯著會議室的方向。體育老師招呼學生：「來，來，集中精力。」
會議室
會議在進行中。丁局長在講話：「對於教案的檢查，我們將採取抽查的方式，按照花名冊任意點，點到誰是誰……」
《南洲晚報》編輯部
稿件、報紙亂堆著。
甘玫在處理稿件。總編走進來。
總編：「甘玫。」
甘玫：「老總，有何關照。」
總編：「派你一樁美差！」
甘玫：「喲，那多謝了！」
總編：「你們家先生領導下的德正中學，有一個叫徐智的學生，最近在公共汽車上勇鬥歹徒，引起了強烈反響。我們作為南洲市的大報，對這樣的社會熱點不能沒有態度。你去採訪一下，弄個東西出來。」
甘玫：「那我手上這個版怎麼辦？」
總編：「放一放。先抓大的。這是一場涉及到價值觀的大討論。轉型期，人們的各種觀念都在調整，我們究竟應該建立什麼樣的價值觀？這是個大題目。文章要盡快出來。」
德正校園 路上
田志傑與鄭亦銘邊走邊談。二人都有些衝動。
鄭亦銘：「如果連這樣的行為都不能表揚，那豈不是在說明哲保身、自私自利才是對的了？」
田志傑：「你不要斷章取義！我的觀點是，在中學生中不宜提倡這種東西。我反對中學生過早過多地介入社會。中學生的主要任務是讀書，這你大概不會不贊同吧？」
鄭亦銘：「你的這種觀點並不新鮮，前些年就有過關於大學生張華該不該救一個老人的爭論。前不久，一夥流氓在光天化日之下扒光了一個姑娘的衣服，圍觀者達數百人之多，卻沒有一個出來制止。這樣下去，我們的社會希望何在！」
田志傑：「好了，我不跟你爭了！這種缺乏理性的爭論，是沒有價值的！」
醫院。
甘玫正在採訪。
徐智：「經過就這樣，前後也就是幾分鐘。」
甘玫：「你當時怎麼想的？」
徐智：「沒怎麼想，就覺得那兩小子太可惡！不過，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用刀子。」
甘玫：「一個人對他們倆，你害怕嗎？」
徐智：「有一點。」
甘玫：「當時車上那麼多人，竟沒有一個站出來，這個問題你怎麼想？」
徐智：「你問我們老師吧。」
甘玫：「王老師，你是徐智同學的班主任，你怎麼看待這件事以及近期在我們這座城市引發的討論？」
王冰冰：「六七年前，我也是德正的學生，那時候我的許多老師現在還在德正當老師。我自己有個很深的感受，幾年中學生活，老師和學校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如何做人、如何生活……」
北關中學 教師宿舍 走廊上
一對夫妻在吵架。
女人：「你才掙了幾個錢啊？還到處假充大方！」
男人：「我不就是給了老娘幾塊錢嗎？你鬧個什麼！真丟人！」
女人哭喊：「你給我滾！」
男人也憤怒地：「你給我滾！」
方校長：「看看你們都什麼樣子！都少說一句！」
艾雨：「這麼多人都看著，影響多不好啊！快回屋裡去吧。」
女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還講什麼影響！」
路上
方校長不悅地：「真是，十幾年的夫妻了，說吵就吵，什麼傷感情的話都講得出口。」
艾雨感歎地：「家庭關係，誰理得清啊！」
方校長：「艾雨，你和老鄭倒是很模範的一對。」
艾雨不語。
方校長接著說：「這麼多年，從沒見你們倆拌過嘴紅過臉，鄭老師對你，真不錯！」
艾雨仍然無語。方校長覺得有點不對，回過頭來，發現艾雨眼睛濕潤了。
方校長一驚：「怎麼了？」
艾雨搖頭。
方校長：「你……」
艾雨的眼淚流出了眼角。
方校長：「對不起，不談這個話題了。」
艾雨：「不，我早就想找人談談了。」
路上
艾雨：「我們沒吵過架，不過……唉！」艾雨搖搖頭。
艾雨：「們心自問，我不能說我不愛他。他也是真心愛我，可是……不知怎麼了，我們兩個的感覺，總是不對……」
方校長意外地：「是這樣？」
艾雨歎息：「唉……」
一組流動鏡頭
德正中學師生在傳看《南洲晚報》。頭版通欄大標題：
學生見義勇為之後
北關中學師生在傳看報紙。
一些學生家長在傳看、議論報紙。
甘家
計玫下班回來，脫外套。
田志傑靠在床上抽間煙，不理甘玫。
甘玫發現氣氛不對：「田副校長，生誰的氣呀？」
田志傑：「我敢生誰的氣！」
甘玫：「喲，衝我來的？」
田志傑：「你到處瞎攙和什麼！」
甘玫：「我又攙和了什麼？」
田志傑把一張《南洲晚報》拍在床頭櫃上：「看看你的傑作！」
甘攻不解：「這怎麼是瞎攙和？總編親自交待的任務。再說，這篇稿子怎麼了？」
田志傑：「我們學校的這場討論才剛剛開始，你們新聞界就跑出來定調。新聞界加入討論我不反對，可你們能不能夠不要從一而貫之的老套路出發，換一個新角度看問題？拔刀相助就一定是英雄？奮不顧身統統值得讚揚？」
甘玫：「看起來肯定是我那篇文章的觀點沒跟你的意見保持一致。」
田志傑：「這並不是我田志傑一個人的意見！發表在報上的文章不能只是採訪一兩個人的結果嘛！這樣做只能是誤導！」
甘玫：「有那麼嚴重？」
田志傑：「還有比這更嚴重的。本來是需要討論的問題，現在成了眾口一詞，徐智、王冰冰他們成了鄭亦銘手上的牌！」
德正中學 副校長辦公室
田志傑正在與王冰冰講話。田志傑態度頗為嚴肅。
田志傑：「今天找你來，是要談談你的教案的問題。」
王冰冰：「教案的問題？」
田志傑：「不錯。檢查組這次抽查到了你的教案。偏偏你的那份教案不僅使你本人，而且讓我們德正中學再次大出風頭！」
王冰冰：「我的教案沒什麼錯呵。」
田志傑惱怒地：「你沒錯，難道我錯了？學校錯了？檢查組錯了？」
王冰冰：「田副校長，就算我錯了，你也不用發這麼大的火呀。何況，我不就是在規範性之外搞了點探索嗎？」
田志傑：「這麼輕描淡寫？檢查之前，我反覆跟你講，既然是檢查，就不同於平常。可你，目中無人，全當做耳邊風！你知道嗎，你的自以為是，破壞了整個德正中學的名譽！」
田志傑把一份教案摔在王冰冰面前：「你要認真反省。特別要反省你的教學態度。要在全英語組作檢討！」
保齡球館
柳嘉在門口等人。這次我們見到的柳嘉，與在艾雨家時又不相同。她一身運動裝，顯得青春、有活力。
羅前一路找來。
柳嘉看見羅前，喊了聲：「羅前！」
羅前跑了上來：「對不起，來晚了，找不到地方。」
柳嘉：「讓小姐等，那才是男人的派呢！你起點很高。」
羅前：「你過高估計了我。在這種場合，我的起點在海平面以下。」
柳嘉：「我們進去吧。」
柳嘉帶著羅前領鞋、找球道，打球。羅前對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表現得極不自如。柳嘉則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輕鬆瀟灑。羅前的神情略有些恍惚，興趣也不是太高。柳嘉作示範，羅前學不會，常常是一副狼狽相。柳嘉不厭其煩，反覆表現著動作優美漂亮的示範。羅前望著自信瀟灑的柳嘉，眼神裡漸漸有了一點明亮。
柳嘉：「你好像情緒不高。」
羅前：「很快會高起來的。」
柳嘉：「這個我相信。」
羅前：「你還沒問原因就相信？」
柳嘉：「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年代，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
王新成家
王冰冰在家裡流著眼淚。王新成開門進來。王冰冰趕緊擦了擦眼淚。王新成沒有注意女兒的神態。他興致勃勃：「咳，祝賀你！」
王冰冰冷冷地：「祝賀什麼？」
王新成揚揚手裡的報紙：「我的女兒成名人了！」
王冰冰沉默無語。
王新成意猶未盡：「哎呀，我王新成奮鬥了一輩子，書也教過，大款也當過，做夢都想光宗耀祖，可就是出不了名。你說你吧，不過教了幾天書，大名倒在報紙上頻頻出現。今天，爸爸好好請你一頓。」
王冰冰眼淚流了出來。
王新成發現了：「哎，怎麼啦？出事了？」
王冰冰沒理爸爸，眼淚流得更凶了。
王新成：「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說話呀！」
王冰冰不說話。
王新成拿起電話撥號。
王冰冰：「爸，你幹嘛？」
王新成：「我問問鄭亦銘怎麼回事兒？」
王冰冰一把按住了電話：「爸，你少添亂！」
這時有敲門聲。王新成走去開門。王冰冰起身擦眼淚。
門開處，鄭亦銘走了進來。
王新成：「說曹操，曹操到。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鄭亦銘：「是嗎？」
鄭亦銘看著王冰冰。
王冰冰委屈地哭得更凶了。
鄭亦銘走到王冰冰面前：「王冰冰老師，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王冰冰抬起面孔，含淚的眼睛裡滑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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