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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102

  杜寧正在值班室裡有滋有味地讀《飄》,電話鈴就驟響起來,她一拿起電話,就聽見一個小姐頗生氣地說:

  「杜寧姐,你能不能到四樓來一下?」

  「啥事兒?」杜寧問,「玲玲,看你喘的。你參加長跑啦?」

  「杜寧姐,」叫玲玲的小姐喘著粗氣道,「我這裡發生了點事兒,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啥事兒?這麼急?」杜寧問。

  「過來你就知道了。」玲玲陡然抬高了聲音說了一句。

  杜寧怔了一下,道:「行。你等著,我馬上就過去。」說完,掛上電話急急忙忙離開了休息室。

  杜寧到了四樓的吧台一看就立刻從這裡的氣氛中嗅到了一股異樣的氣味,只見許長文反剪著雙手,氣呼呼地來回踱著。正在值台的玲玲站在吧台裡也是一臉的怒氣。杜寧一看見旁邊站的那位貌不驚人,五短三粗的小姐,心裡馬上就明白了幾分。少頃,她來到玲玲面前,問:

  「玲玲,這是怎麼了?」

  玲玲「叭」地一下子把鑰匙串放在吧台上,說:「杜寧姐,這位許經理非得讓我給他和這位小姐開客房,你說,我應不應該給她開?今晚你是總值,是開還是不開,現在我就聽你一句話。」

  杜寧一聽,臉色霎時變了,有一段時間,經過郭健和鐘運來三令五申地警告,許長文、曲清林、趙巧茹這三個經常擅自開客房的人都有所收斂了。沒想到,時隔不久,這個騷神就又犯老毛病了。這時,杜寧目光冷冷地盯著許長文問:

  「許經理,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

  「有啥不合適的?」許長文惱怒地強詞奪理道,「我不算個經理嗎?叫個經理連這點權力都沒有?」

  杜寧正色道:「郭總和鐘局長說過的話你都忘了?我也算是這酒店的一個部門經理吧?可我還從來沒聽說過部門經理有隨便領小姐開客房這條規定。客房是酒店對外營業創效益的重要部門,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這樣想開就開,那不是亂套了嗎?如果你實在想進去也可以,那就請你馬上去總台交上錢,然後再拿上一張住房卡,這位小姐就可以把門給你打開了。」

  「我開客房又不幹別的,只是想商量點事兒。這也不行?」許長文瞪著眼睛,梗著脖子問。

  「不行!」杜寧態度堅決地回答。

  許長文的鼻子都快氣歪了,他雙手叉著腰吼道:「你是總經理呀?你說不行好使嗎?」

  「我是今晚酒店『總值』的部門經理。」杜寧說,「我就有權力制止你這麼做!許經理,你是不是應該離開這裡了?你再這樣無理取鬧下去,影響了酒店的聲譽和效益,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好好好。」許長文甘拜下風了,「我不跟你說了,算你厲害。」說完,又轉向那小姐說了聲:「走!」便罵罵咧咧地走了。

  「哼!真是有病!」杜寧望著他們的背影,不屑地罵道,「想泡小姐,還摳門兒,這是你不花錢就能隨便胡來的地方?」

  玲玲開心地笑了:「杜寧姐,你可真能壓茬兒,剛才他非得讓我給他開客房。我不給開他恨不得都要打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把你給叫來了。杜寧姐,這傢伙好像到了男性更年期了,我一來到這裡,就聽不少人說過他的那些醜事。我經常看他領著小姐出去了,他領的那些小姐一個比一個長得醜。你看剛才他領的那個小姐像個啥?我看掐頭去尾是個好地滾子。」

  杜寧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之後,兩個人又互相道別,各忙各的去了。杜寧回值班室了,玲玲則轉身進了休息室。

  杜寧和玲玲一走,許長文就像幽靈一般地從衛生間裡探出頭來了。原來,他並沒有走遠,他躲到衛生間裡去了。這時,他鬼鬼祟祟地來到吧台裡,又賊眉鼠眼地看看周圍沒有一個人,便拿起電話,撥通了一串號碼。電話一通,他就把鼻子捏住了,一邊緊張地東張西望,一邊陰陽怪氣地說:

  「喂,你家是不是姓郭?」

  「是啊。」電話裡苗莉莉客氣而又警惕的聲音,「你找他有事吧?」

  「我不找他。我就想找你。」許長文說。

  「什麼事?請你說吧。」苗莉莉冷冷地問。

  「你好好管管你家那個姓郭的。」許長文說,「你讓他老實一點!別以為自己是酒店經理,就可以隨便搞小姐。」

  「你搞錯了吧?」苗莉莉憤怒地大喊起來,「我的丈夫可不是那樣的人!」

  「什麼搞錯了。」許長文道,「他跟那個營銷部經理杜寧早就睡上覺了,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就你不知道。」

  「你胡說!」苗莉莉尖聲喊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關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許長文嘿嘿地笑道,「這種事往往都是媳婦最後一個知道。我告訴你這些也是為了你好,酒店是個啥樣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在這樣的地方變壞可容易了,你再不抓緊管他,等他讓別的女人給勾跑了,那可就黃瓜菜都涼了。」

  「你是誰?」苗莉莉問,「你敢不敢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

  「我姓什麼,叫什麼並不重要。」許長文說,「你管好你自己那老爺們兒就行了。」

  「你已經是第二次往我家裡打電話了。」苗莉莉說,「你再這麼騷擾我的家庭,我可就要報案了,一旦抓住你,我可饒不了你。你做事要是個正大光明的人,就站出來跟我四目相對,別總捏著鼻子往我家裡打電話。你說我丈夫跟那個『營銷部』經理怎麼怎麼樣了,那是他的本事,我就告訴你吧:是我讓他那麼幹的,你沒有必要干涉我們家裡的私事!」

  許長文氣得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媽的!真是不知好歹!」說完,狠狠地把電話一摔就走了。

  這時,休息室的門開了,玲玲探出了腦袋,望著許長文遠去的背影,氣憤地自言自語道:「這傢伙可真夠壞的了。」

  

   103

  苗莉莉手持電話任了半晌才無力地放下,她扭頭看了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郭健,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沉進了無底深淵之中。其實,就在上一次有人捏著鼻子給她打電話和她第一次在「夜總會」見到杜寧以後,她就一直處在高度敏感和神經質的狀態之中,幾乎是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在觀察他有沒有什麼令她擔憂的變化。儘管她也經常勸自己不要想得太多,憑這麼多年她對郭健的瞭解,她相信他身處酒店那樣的環境,又與杜寧那樣的女下屬共事,在處理男女關係這方面,他會很聰明,很理智地把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她畢竟是個有文化,有教養的人,遇事注重的是策略。因此,她始終採取的是不露聲色地觀察他的一切動態。

  剛才這個捏著鼻子打給她的匿名電話,使她不知不覺地聯想到了郭健到酒店當經理以後,一些朋友,同事對她善意地抱怨,不解和擔憂,聯想到了一個朋友曾經對她說過的那句話,人不管學好學壞,關鍵就看他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裡。聯想到了從酒店裡不斷傳出的各種花邊新聞,聯想到那次「雙鳳」半夜裡被公安局查夜,在電視上曝光,以及那天晚上下班時在樓下那幾個女人投向她的,讓她受不了的目光,聯想到了郭健到酒店以後,在穿著、談吐和待人接物等方面的變化。她突然意識到不能再這樣冷靜地旁觀了,再這樣下去,不向他敲敲警鐘,一旦有那麼一天他真的被風流放蕩的女人拉下水了,再去挽救他,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她越想越害怕,越想心裡越沉重,妒火也像一頭脫了僵的野馬在她的胸腔裡衝撞起來,她像失去控制似地走過去一把掀開郭健身上的被子,一邊用力搖晃著他,一邊大聲喊道:

  「起來起來!你快點給我起來!」

  熟睡的郭健很快就醒了,他一下子坐起來,揉著惺忪的眼睛又生氣又驚慌地問苗莉莉:

  「你喊什麼?世界末日到了?」

  苗莉莉略微平靜了一些,她盯著郭健看了一會兒,問:「郭健,你說說,我嫁給你這麼多年了,我有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你這是怎麼了?」郭健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半夜三更的,怎麼突然問起我這個來了?」

  「我……我就是要問你。」苗莉莉小孩子氣地問,「你必須回答我,要不然你就別想睡覺。」

  郭健愈發摸不著頭腦了:「你沒頭沒腦的,也不把話說清楚,讓我回答你什麼?」

  「你到了酒店以後,在那裡呆得老實嗎?」苗莉莉雙目射著咄咄逼人的光芒。

  「不老實我都幹什麼了?」郭健哭笑不得地問,「你又聽說啥啦?」

  苗莉莉遲疑了片刻,說:「剛才我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說你跟你們酒店那個營銷部經理早就有不正當的關係了。」

  郭健一聽,臉色霎時大變:「給你打電話的這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苗莉莉直搖頭,「他又是捏著鼻子打的,我問他叫什麼,姓什麼他也不說,聽聲音,好像又是上次那個人打的。郭健,你說,這到底是咋回事?為啥會有人給我打這樣的電話?那個杜寧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挺不錯的人。」郭健從容不迫地回答。

  「你還愛不愛我了?」苗莉莉頗有些孩子氣地問。

  「淨問些沒用的,我不愛你愛誰?」郭健嗔道,「都老夫老妻了,還問這些有啥意思?」

  「那可不好說。」苗莉莉說,「只要有了合適的機遇和土壤,誰都不好說,你整天呆在酒店那樣的地方,那裡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能一點不潛移默化地影響你嗎?」

  「你是不是後悔讓我到酒店去了?」郭健口氣置疑地問,「你要實在擔心我在那裡面學壞了,那你就知一聲,我可不願意讓你憂鬱過度成精神病。」

  「你告訴我,杜寧這個人到底怎麼樣?」苗莉莉兩眼死死地盯著他,彷彿要看穿他的五臟六腑。

  郭健神情鎮靜地凝視了她片刻,把毛巾被圍在了身上,說,「你實在要這樣問我,那我就跟你說實話吧!乍一跟她接觸時,如果光從外表上看,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年輕,很漂亮,又很追求時髦,又因為是在酒店工作,所以初次跟她接觸時,也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只是個層次很低,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跟她接觸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她不僅有層次,有品位,有很強的上進心,而且還是個很自重的人。不是那種憑著自己的姿色隨便靠大款,靠領導的人,她長得很漂亮,喜歡她的男人自然也不能少了,有不少人請她吃飯,請她跳舞,送給她禮物,想盡各種辦法接近她,都一概被她拒絕了。她在這方面特別檢點,特別注意,這使很多人對她都很敬佩,她在大學裡學的是公共關係學。畢業以後,又一直在酒店干,在這方面是很內行的,她到我們酒店當營銷部經理以後,為酒店創造了很大的經濟效益,我們酒店能有今天,和她是分不開的。莉莉,什麼樣的環境裡都有正直的人,也有對生活不負責任的人,不要總是隔著門縫看酒店裡的女人。」

  郭健的話並未消除苗莉莉心裡的重重疑慮,她對他的話似信非信,想了想,她又問:「你喜歡她嗎?」

  郭健看著她那張繃得緊緊的臉和淒楚無比,憂鬱無比的眼睛,認真地說:「莉莉,如果我跟你說,我就喜歡看母豬,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心動過,你相信嗎?這又可能嗎?」

  苗莉莉默默地望著他,不作聲。

  郭健看了她一會兒,又說:「我跟你在一起過了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心裡真正愛的就是你嗎?從我娶了你的那天起,我就發誓我要對你的一生負責任,絕對不輕易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在酒店呆了這麼長時間了,我從來都不跟那些小姐打連連,不管是哪個小姐,其中也包括那個杜寧有什麼事到我的辦公室裡來,我總是把門大大地開著,客房我從來不進去,即使進去也是在服務小姐打掃衛生的時候,進去檢查一下衛生情況。不信你就去問肖明和胡延平,對我你就放心吧。過去我在男人堆裡沒扯出事兒來,現在到了脂粉堆裡我也同樣能經得起考驗。說句實話,在酒店那樣的地方呆著,誘惑是挺多的,有時候看見哪個小姐漂亮,要說一點不想那方面的事,那也是瞎話,可是古話說得明白:『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首,論事不論心,論心今古無完人。』看哪個小姐不錯了,我也只能是在心裡想想,真要是讓我跟她們動真格的,你就是再給我兩個膽,我也不敢哪!我總認為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應該對人生負一點責任,你想,我要是給自己身邊的朋友和同事戴上綠帽子了,那多對不起這些朋友和同事?要是把一個不錯的小姑娘給搞上了,不對人家負責任能行嗎?想想這些,我能輕易去幹這樣的事嗎?所以,對我你只管放心好了,你不要輕易去相信別人的話,我會永遠都當你的好丈夫的。」

  苗莉莉繃緊的臉終於逐漸鬆弛下來了,也有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郭健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仔細端詳過苗莉莉了,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忽略了這張曾經數年讓他愛戀牽掛並引以自豪的臉。這時,當他再度凝視這張臉時,他才發現她還是那麼美麗動人。看著看著,他的心也被深深地打動了,他一把把她拉到懷裡,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幾下。

  苗莉莉被他親得心裡挺高興,挺得意。但表面還是故意繃緊著臉,推開他,說:「你別跟我演戲了,我都成了黃臉婆了,哪有你們酒店那些小姐可愛。」

  郭健又把她拉在懷裡,在她臉上狂吻起來,苗莉莉的身子很快就在不知不覺中躁熱起來,她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郭健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脖子上親了又親。

  

   104

  郭健在財務部剛看完了財務報表,胡延平就進來了,他把幾張彩色照片遞給郭健說:

  「這是上次去大明湖旅遊照的相,洗出來了。這幾張是你照的,給你吧,你看看趙巧茹挎著你胳膊照的那一張,真挺不錯的。」

  郭健接過那些照片一張接一張地看著,當他看見趙巧茹挎著他的胳膊與他的那張合影時,心裡突然覺得頗不是滋味:照片上的趙巧茹美滋滋地挎著這位英俊瀟灑的總經理的胳膊,是想表現出一種很嬌俏,很羞澀的古典美,可結果卻是一副哭不像哭,笑不像笑,比死了爹媽還沒下葬的哭喪相還難看的樣子。

  郭健看著看著不禁啞然失笑起來,站在旁邊的胡延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打趣地說:

  「真親熱呀!拿回去給我嫂子看看吧!」

  這時,肖明進來了,他掃視了一下整個房間,問:「趙巧茹呢?」

  「她上銀行去了。」韋玉蘭回答。

  肖明一聽,立刻表現出一副放下心來的樣子,他拉過一把椅子一坐下,突然又捂著肚子大笑起來。他這一笑,弄得所有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都大眼瞪小眼地瞅著他。胡延平問:

  「你笑啥?」

  「秦偉光和朱珊珊被朱珊珊的老公給抓住了。」肖明顛了一下屁股大聲道。

  在場的人一聽,是一起大腿和大腿交叉在一起,舌頭和舌頭勾咬在一起的風流韻事,頓時都驚得雙眼發亮,紛紛把他圍住,七嘴八舌地問起來了:

  「咋回事?快講講?」

  「在哪兒被抓住的?」

  「你是咋知道的?」

  「我去局裡辦事,正好看見朱珊珊的老公從局長辦公室裡出來了。」肖明講述著經過,「這件事已經在局裡傳開了。聽說秦偉光還被朱珊珊的老公扣押在家裡呢!朱珊珊的老公來找局長就是想讓咱單位派人去把秦偉光領回來。」

  「趙巧茹知道這件事嗎?」郭健擔心地問。

  「還不知道。」肖明搖搖頭,「不過也快。」

  「這下可要熱鬧了。」董亮語氣複雜地說,「趙巧茹要是知道了這件事,那還不得把朱珊珊殺了呀?」

  「朱珊珊的老公是咋把他們給抓住的?」胡延平問。

  「我聽別人說經過是這樣的。」肖明抽著煙,興趣盎然地說,「朱珊珊的老公是部隊的一個正營級幹部,經常下連隊不在家。這兩天,他又出去了。朱珊珊就趁這個機會把秦偉光領到家裡去了。他們沒想到朱珊珊的老公會在他們幽會的時候突然回來,當朱珊珊的老公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這兩個人魂兒都要嚇沒了。朱珊珊的老公撲過去一把就把秦偉光給拎起來了,然後又用力摔在地上一頓接。把他打癱巴了,又把朱珊珊給打了個鼻青臉腫。然後,又把他倆反鎖在屋裡,不讓他倆出去。今天一大早,朱珊珊的老公就跑到咱們局裡,把秦偉光給告了。」

  「朱珊珊的丈夫是個軍人,」董亮說,「朱珊珊可是軍人的家屬呀!跟軍人的老婆胡搞,那可叫破壞軍婚哪!如果男的要是真咬住不放,非要治秦偉光個罪,那秦偉光就有可能被送上法庭,以破壞軍婚罪論處啊!」

  「最好還是別出現這樣的結果。」郭健自言自語道。

  「其實,秦偉光和朱珊珊的關係,早就不是啥秘密了。」胡延平說,「他們倆總是形影不離地出雙入對,比兩口子都親熱,誰不知道?」

  「朱珊珊的老公是啥樣個人?」郭健思索了一會兒問。

  「個兒有你這麼高,」肖明用手比劃著,「可比你粗多了,胖多了。那塊頭兒都能把你裝下,看那結實勁兒,床上的功夫肯定不能差了。」

  胡延平和董亮聽了他的話都捧腹大笑起來。

  郭健沒有笑,他心裡極其複雜,他是同情秦偉光的。他知道他這個老同學雖說有世故、官迷、見利忘義的缺點,可是再怎麼世故,再怎麼官迷,再怎麼見利忘義,他也有權力享受家庭的溫暖和夫妻情感的溫馨啊!可這些,趙巧茹是很難給他的。自從那次他親眼目睹了秦偉光因為趙巧茹玩麻將氣憤致極的對她大打出手,秦偉光又滿懷失望和悲憤地把自己家庭生活的不幸向他和盤托出後,他就有這樣的預感:總有一天秦偉光會在趙巧茹的逼迫下,心屬別的女人。今天,這種預感終於得到了驗證。曾被趙巧茹頤指氣使看成家奴的秦偉光,強忍數年後,現在終於奮起維護自己的尊嚴了。

  這時,肖明中肯地分析道:「說起來,秦偉光能幹出這樣的事,也怪趙巧茹呀,這個尖酸刻薄,瘋瘋癲癲的娘們兒就像個能耍滑稽把戲的猴子。在外面踩這個,踩那個,回到家裡也橫行霸道的不講理,秦偉光也沒少受他的氣呀,男人在家裡要是總也得不到溫暖,時間長了在外面一旦遇上一個對心思的女人,就很容易邁出這一步。另外,平時這娘們兒跟別的男人那嘻嘻哈哈,動手動腿,拍拍打打的輕佻的舉止,秦偉光不可能一點看不出來,他管轄的那一畝三分地已經被多少個男人給分享了,他也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老娘們兒都在外面開放,老爺們為啥不能搞活?」

  胡延平費解地問郭健:「當初,秦偉光怎麼會看上趙巧茹呢?」

  「這事兒一言難盡啊!」郭健歎了一口氣,口氣複雜地說,「當初秦偉光看上趙巧茹是有私心在作祟。他看她家庭條件不錯,就以為要是能和她結婚,一是不用愁沒房子住,另外靠她父母的權勢也可能容易提拔。他的目的是達到了,可從此也落下了趙巧茹要挾他的把柄。再加上趙巧茹又總認為自己是在優越的家庭環境裡長大的,這就總是以嬌小姐自居。秦偉光和她結婚以後,她又覺得秦偉光借了她家不少光,這又認為秦偉光欠下了她永遠也還不完的人情債。這她就事事想拔尖,想佔上風。」

  董亮聽到這裡,輕蔑地笑道:「這又何必呢!說句實在話,她那個家在那個時候來說算得上不錯,可在現在來說,那又算個啥?她能跟那些百萬富翁、千萬富翁、億萬富翁比嗎?要真是這樣,那秦偉光在外面有女人也是應該的。他要不搞女人,那都太對不起她了。」

  韋玉蘭幸災樂禍地笑了笑說:「以前,趙巧茹最愛笑話這個搞破鞋,笑話那個搞破鞋。看哪個女人長得漂亮,愛打扮,又會跟領導套近乎,她就恨得要死。人家戴一樣首飾,她說是哪個領導給買的,看人家跟哪個領導出去辦點啥事兒,她就說人家是出去幹那種事兒去了。她那個破嘴胡說八道都不帶打底稿的。就好像人家去商店買東西時,她悄悄地跟著去看見了。人家在床上幹那種事兒的時候,她趴在床底下接湯喝了。這下好了,她自己那老爺們兒也搞破鞋了,看她以後還笑不笑話別人了!」

  胡延平思忖了片刻說:「我說琢磨不透,有些人找對象為啥就偏要看人家那個家?為啥就不看看這個人啥樣?你是跟他家過一輩子,還是跟這個人過一輩子?我就發現正經有一些人都是這樣,當追求一個人的時候,不看別的,就看對方那個家裡有沒有錢,有沒有當官的,能不能借上啥光。一旦結了婚,對方的缺點暴露出來了,那就啥牢騷怪話都來了。早知當初,何必今日呢?當初幹啥去了?」

  「照你這麼說,現在的年輕人找對象應該是愛情至上了?」董亮笑問,「你沒問問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人能說出愛情為何物?愛情又值幾個錢?你以為現在的年輕人還像咱們的上一輩人那樣,只要看好了一個人,不管家啥樣,就是要飯也能挾著包跟人家走!不行了!現在這個可不好使了!時代不同了,人的價值觀念也變了,愛情也像鄉下人賣牲畜似的,一時一個行情了。」

  董亮這番話引起了一陣轟堂大笑……

  笑聲還沒平息,就有人訥訥地叫了一聲:「郭健。」

  大家聞聲回頭一看,原來是羅桂香怯怯地站在門口。

  「哎呀!是嫂子呀!」肖明急奔過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挺長時間不見,我真想你呀!」

  「別鬧了,我還有事兒呢。」羅桂香用力把手抽出來,走近郭健問,「郭健,能不能把賬給我結了?」

  「前兩天剛結了一次,這怎麼又要結了?」郭健神秘兮兮地笑著問,「過些日子再說吧!」

  羅桂香聽罷他的話,臉不禁紅了。她和金昌海離婚以後,就很少到酒店來了。一般的情況下都是金大軍來送貨,可是,自從金昌海住進了酒店,她到這裡來得也勤了。見了熟人也忍不住要打聽一下金昌海的情況。誰一勸她把金昌海接回去,她就搖頭拒絕。不少人都能看出來,她心裡還在愛著這個有負於他,如今又落魄的男人。只是礙於面子不肯輕易開口同意接納他。

  「嫂子,」胡延平逗問道,「你又幹啥來了?」

  「我……我不是說了我來……來結賬的嗎?」羅桂香支支吾吾地回答。

  「酒店欠了你多少錢,你三天兩頭跑到這裡來結賬?」胡延平擠眉弄眼地問,「總往這兒跑,你不嫌累呀?」

  「沒啥事兒,呆著也是呆著。」羅桂香分辯道,「出來走走,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不對吧?」董亮又逗她說,「恐怕最主要的還是這裡有勾你魂兒的人吧?」

  「去去去。」羅桂香嘀咕道,「啥人能勾我的魂兒?我不明白你這話是啥意思。」

  「總裝糊塗苦的可是自己呀!」肖明道。

  幾個人你一句,他一句,把羅桂香說得有點掛不住臉了,她撅著嘴頂撞了肖明一句:「你少跟我說話,我不願意聽。」就轉身出去了。

  「嫂子嫂子。」郭健邊叫邊追出去了,「嫂子,你等等。」

  羅桂香一聽是郭健在叫她,就停住了。問:「幹啥?」

  「嫂子,」郭健問,「你就這麼走啦?你不想看看你思念的人嗎?」

  「你別跟我耍貧嘴。」羅桂香板著臉道,「我思念誰了?我現在信佛了,我已經清心寡慾了,我心裡還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嗎?」

  郭健正色道:「既然是這樣,以後你就別再向我打聽他的情況了,你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啦。」

  「不告訴就不告訴。」羅桂香小孩子一般賭氣地說。

  這時,穿著藍大褂的金大軍過來了。他向郭健點頭打了個招呼,又問羅桂香:「媽,你不是要去廟上嗎?」

  「是呀。」羅桂香道,「我這就走。」

  「媽,」金大軍道,「你先到車上去等著,一會兒就送你去。」

  羅桂香遲遲疑疑地轉身正欲走,想了想又轉向郭健,吞吞吐吐地問:「他……他這幾天咋樣了?」

  「你問誰呢?」郭健心裡雖然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可他還是明知故問。

  「就……就是我們家孩子他爸呀。」羅桂香憋紅了臉道。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郭健道,「你剛說過的話都忘了?」

  「問問又有啥。」羅桂香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郭健和金大軍對視了片刻,又都笑了,少頃,金大軍道:

  「媽,你快走吧。」

  羅桂香思忖了一下,走了。

  「大軍,」郭健很關心地問,「你爸和你媽咋樣了?」

  「別提了。」大軍無奈地說,「這兩個人可有意思了。誰都忘不了誰,可又都放不下面子再走到一起來。我一到這兒來看我爸,我爸就總問我媽身體咋樣了?每天都幹些啥?還恨不恨他了?我一回家去,我媽也總問我到沒到這兒來看我爸?他咋樣了?腰腿疼的毛病犯沒犯?每天都吃些啥?我一勸我爸回去,我爸就直搖頭,我一勸我媽把我爸接回去,我媽也不同意,過後還總願意打聽他,自從他倆離婚以後,都是我到這裡來送貨,我讓她來她都不來。自從我爸出事兒住到這裡來了,她就總是想方設法到這裡來。」

  郭健聽完了他的話,笑了:「我也早就看出來了,他們倆是離婚不離心,這樣看來,復婚還是有希望的。其實,當初你爸也並不願意離婚,你媽要不那麼鬧,他根本就不會離婚。唉!中國的男人就是這麼有意思。又想在外面風流,又想要面子,別人對他的風流行徑怎麼議論,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老婆一鬧,他就覺得很丟面子了。大軍哪,你要好好做做你爸和你媽的工作,盡快讓你們家恢復原來的樣子。」

  金大軍感激地一笑:「謝謝你。」

  

   105

  張天成神情沮喪而又焦灼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從那天杜寧和謝瑤登門造訪了他,接連數日,他都是在惶恐不安中度過的。恐懼擔憂的心理終於使他再也沉不住氣了,儘管他對離婚還是三心二意的,但一想到自己紅口白牙地向杜寧和謝瑤許的願,他便決定去向他姐姐張天秀討個主意。

  張天秀所在的企業效益不好,已經放假多年了。所幸的是她家住的是一樓,並且又臨街。經過一番改裝後變成了門市房,開起了一個食雜店。這時,張天成一看見那塊寫有「天秀食雜店」的牌匾,就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張天秀家的防盜門虛掩著,張天成沒敲門就進去了。客廳裡烏煙瘴氣,張天秀嘴上叼著煙,正在和幾個年齡相仿的女人搓麻將。張天成推門進屋時,張天秀還沒看見他,是她身邊的一個女人碰了碰她,她才抬起頭來,一看是張天成,急忙起身離開了麻將桌,走近他問。

  「天成,有事兒?」

  張天成看了看那幾個搓麻將的人,想了一下,把張天秀拉到陽台上才壓低聲音說:「姐,我和張瓊的關係恐怕真要徹底完了。」

  「這話是啥意思?」張天秀看著他那副沮喪的樣子,不解地問。

  「上個禮拜天,杜寧和謝瑤到我家去了。」張天成垂頭喪氣地說,「她倆跟我談條件了:我要是再不放張瓊,她們就要到法庭上去解決這件事。」

  「真的呀?」張天秀不相信地問。

  「我騙你幹啥?」張天成看了看她那吃驚的表情,耷拉下腦袋說,「姐,我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這件事該咋辦?」

  張天秀默然了,她又點著了一支煙,不緊不慢地一邊抽一邊思忖。

  「人怕逼,馬怕騎。」張天成看著張天秀說,「我要是再拖下去,把他們逼急眼了,他們一跟我撕破臉皮,恐怕真能幹出來。杜進達見多識廣,又有錢,真要是把他逼得跟我撕破臉皮了,最後鬧個雞飛蛋打,人財兩空,到那個時候,我後悔也晚了。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那你是咋打算的?」張天秀聽了他的話,不免緊張起來。

  「杜寧讓我在這個星期內答覆她,是跟張瓊離婚,還是不離。」張天成說,「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明天她肯定還會來找我。姐,我真不知該咋辦才好,你快點給我拿個主意吧。」

  「她答沒答應給你多少錢?」張天秀轉動了幾下眼珠問,「她要是答應給你十萬,那啥也不用說,就是個離。」

  「她就答應給我五萬。」張天成說,「再多一分也不給。她還說,要是這件事到法庭上去解決,我一分錢也得不到,我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五萬可有點太少了。」張天秀嘀咕道。

  「姐,」張天成不安地說,「夜長夢多啊!這些天,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我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老是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兒。乾脆放了她算了,就算我成人之美了。」

  「既然你已經這麼決定了,那還來問我幹啥?」張天秀面露慍色了。

  「你是我姐,」張天成分辯道,「這麼大的一件事,我總得跟你商量商量吧?我要是不跟你商量,你不怪我沒把你放在眼裡嗎?」

  張天成不作聲了,想了片刻,說:「你說得也在理,啥事兒都怕撕破臉皮,杜寧和她爸都是有身份的人,輕易不會這麼做的,真要是這麼做了,到頭來吃虧的只能是咱們呀!再說,張瓊就命中注定不是你的人,硬把她留下也確實沒啥意思。兩個孩子也大了,你的歲數也不算太大,再找個合適的媳婦,也不會太難。」

  「姐,」張天成問,「這麼說,你也同意我的想法了?」

  張天秀無奈地歎了口氣:「人家已經逼到這個分上了,不同意又能咋樣?有錢的人想幹啥還幹不了。咱們能跟人家比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遇上啥事兒,主要還是得你自己拿主意。」

  張天秀皺著眉頭說:「好吧,姐,那就這樣定了。今天晚上我就回去告訴張瓊,我同意離婚了。」

  

   106

  郭健早晨一來到酒店,鐘運來就用電話通知他:部裡準備在「雙鳳」召開一個八十多人參加的「審計會議」。郭健一掛上電話,就立刻召開了部門經理會議,研究討論這個會議的具體方案,開完會後,當郭健隨著開會的人一走進電梯裡就遇上了葛春寶。他不禁喜出望外地叫了一聲:

  「春寶!」

  「郭隊長!」葛春寶一看是郭健也驚喜地叫了一聲。

  「春寶,」郭健問,「幹啥來了?」

  「送我爸我媽來的。」葛春寶咧著大嘴邊笑邊回答。

  「啥時候到的?」郭健又問。

  「今兒一大早。我拿著你上次去留給我的地址找到這兒來的。」

  「你爸你媽呢?」

  「在四樓。」

  「這老倆口總算想開了,出來走走。」

  「我爸我媽這次來,可不是來玩的。」

  「那幹啥來了?」

  葛春寶收斂起笑容,遲疑地說:「前段時間,我爸突然得了心絞痛的病,吃了四五百塊錢的藥也不見好,找大夫看了也不行。今天我好說歹說才算同意跟我到這兒來找家大醫院看看。」

  郭健的心一沉:老頭兒的病準是你這小子給氣出來的。

  電梯滑降到一樓,門一開,葛春寶就拉起一位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走出了電梯,這使郭健和所有從電梯裡出來的人都禁不住向他倆投去了異樣的目光。葛春寶對這樣的目光似乎早就習慣了,他不但不顯得難堪,反倒得意地把那女子推到郭健面前介紹說:

  「燕子,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郭大哥,快叫大哥!」

  「大哥!」那女子羞羞答答,扭扭怩怩地叫了一聲。

  郭健表情不大自然地頷了頷首,對葛春寶說:

  「春寶,你領我去看看大叔大嬸吧!」

  葛春寶爽快地答應了,又轉向那女子道,「燕子,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領郭大哥去看看老頭老太太,一會兒就回來。」

  「你可要快點回來呀!」燕子嘟起腥紅的小嘴兒,嗲聲嗲氣撒著嬌說了一句。

  葛春寶笑了笑,伸出一隻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和郭健一起走了。

  郭健回頭看了那女子一眼,又埋怨地說:「領你爸來看病,怎麼還帶來這麼個『特邀』代表?你是想給你爸添病,還是想給他治病?」

  「是這麼回事。」葛春寶解釋說,「這丫頭在一個飯店當服務員,我經常去她那兒吃飯,慢慢就混熟了。這丫頭來事兒的日子總是不准,不是提前就是推後,這不,肚子裡有了。我把她領來,就是想把它處理了。」

  「處理了幹啥?」郭健道,「既然有了那就生下來唄。」

  「可別生下來。」葛春寶道,「我們倆玩是玩。我都有倆兒子了,我可不想再讓別人給我生兒子了。」

  葛大叔和葛大嬸住在四樓一間收費最低的三人套房裡,葛大叔被病痛折磨得臉色蠟黃,痛苦的呻吟聲使得服侍左右的葛大嬸面部肌肉也一陣一陣痛苦地抽搐著。這時,她倒了一杯水,又從一個藥瓶裡倒出幾粒藥,賠著小心地對葛大叔說:

  「他爸,該吃藥了。」

  「我不想吃。」葛大叔煩躁地一把推開了葛大嬸的手,「這藥吃上一點都不頂事兒,吃不吃都沒啥用。」

  「還是吃了吧!」葛大嬸像哄小孩似的說,「這是一種新藥,吃上興許能比其它的藥好使,過一會兒春寶就領咱上醫院。」

  「來這一趟又得花不少錢。」葛大叔埋怨地說,「我說不來吧!你還偏得要來。都六十多歲的人了,還花這個錢幹啥?死就死唄!」

  「他爸,看你說的。」葛大嬸嗔怪地說,「別說咱還兒女一大幫,就是沒兒沒女到敬老院去了,得了絕症病,該花多少錢也得花呀!別看春寶有不著調的地方,可孝心還是有……」

  「別提那虎小子了。」葛大叔打斷老伴的話說,「我這病不就是叫他給氣出來的嗎?」

  「那就更應該讓他花錢給你治病了。」葛大嬸憤憤地說,「他有了錢能在外面扯犢子,咱多幫他花點也比他瞎造害了強。」

  這時,門被推開了,葛春寶進來了,他身後還跟著郭健,葛春寶一進屋就對葛大嬸和葛大叔說:

  「爸,媽,你們看誰來了?」

  「喲,郭隊長!」葛大嬸回頭一看,憂愁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欣喜的笑容。

  「大叔大嬸挺好的吧?」郭健熱情地問候道。

  「挺好的。」坐在床上的葛大叔欠了欠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你快坐呀!」

  郭健在椅子上坐下後,關切地問葛大叔:「大叔,我聽春寶說,你病了?」

  「可不是嘛!」葛大叔愁眉苦臉地說,「人老了,不中用啦!」

  「別著急,」郭健安慰道,「我給你找家好醫院,好好看看就好了。我大舅子在一家部隊醫院當大夫,能給你好好看看,還能少花點錢。」

  「那敢情好了。」葛大嬸感激地說,「郭隊長,你不知道啊!這一氣兒你叔可叫這病給折騰苦了。在我們家跟前啥藥都吃了,啥方法都用上了也沒治好。這回到這兒來了,你要是真能找個好大夫給治好了,大嬸可得要好好謝謝你呀!」

  「大嬸,不用跟我客氣了。」郭健謙和地笑道,「你們就安心住在這兒吧!有啥困難只管對我說就是了。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日子,把病徹底治好了,再好好玩幾天。」

  「不用了,不用了。」葛大嬸忙不迭地說,「能把你叔的病治好了比啥都強啊!玩這玩那,是你們市裡人享受的,我們老社員可享受不起這個。」

  「媽,看你說的,」葛春寶插進來說,「老社員咋的了?老社員有了錢就不興講究享受啊?」

  「一邊去!」葛大嬸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喝道:「我跟你說話啦!」

  「行行行,你沒跟我說。」葛春寶討了個沒趣,悻悻然地說,「反正你這一天到晚就是瞅我不順眼,趕明兒我當啞巴算了。」

  葛大嬸白了他一眼,又轉向郭健問:「肖明也挺好的吧?」

  「挺好的。」郭健道,「就是太辛苦了,前段時間他協助公安局的人破獲了一起殺人案,這剛消停了幾天,昨天晚上又有一個住宿的客人被盜了兩萬塊錢,他又破案去了。這下又得忙活幾天。」

  電話鈴響了,葛春寶拿起電話聽了一下,又把電話遞給郭健,「找你的。」

  郭健接完電話又轉向葛大嬸道:「大嬸,我有事兒,不能陪你們了,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們吧。這樣吧,你現在就領我叔去看病,我馬上給我大舅子打個電話,讓他在醫院門口等你們。」

  葛大嬸答應著,把郭健送出去了,在走廊裡,郭健想了一下,低聲問葛大嬸:「大嬸,春寶現在咋樣了?」

  「還那樣唄!」葛大嬸憂愁地歎了一口氣說,「他還能啥樣?上次你和肖明去家裡說了他一回,他不但不聽,反倒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還只是在外面搞一搞,現在,乾脆把小姐往家裡領了。前些日子,他到這裡來買車,不知道在哪個飯店認識了一個叫燕子的小姐。剛認識兩天就領到家裡去了。他第一次領那女的去家裡才氣人呢!進屋一摸炕是涼的,就讓小琴去燒炕,小琴不理他,也沒去燒炕,上炕躺下了。春寶一看支使不動她,就對那個燕子說,你先上炕歇一會兒,我去燒燒炕。那女的真就上炕了,小琴躺在炕頭,那女的就躺在炕梢。不大個兒工夫,春寶那虎小子就把炕燒熱乎了也進屋上炕了。這虎小子一上炕就橫著躺在這兩個女人的當間,頭挨著小琴,腳搭在那小姐的肚子上。我和你叔知道了這件事,氣得收拾了他一頓。可你猜這虎小子挨了你叔幾下子又說個啥?他說:『爸呀!媽呀!你們就甭管我了,咋管我,我也這樣了。我不能沒有小琴,也不能沒有燕子。這兩個失去了哪一個我都受不了呀!』你說,這虎小子是不是都能把人氣死了?打那以後,你叔就上了一股火,也落下了心口痛這個毛病。」

  郭健皺緊眉頭歎了一口氣,思忖片刻問道:「小琴現在咋樣了?」

  「唉!那孩子現在有點傻了。」葛大嬸傷心地說,「原來她多胖,多結實啊!這才幾天工夫,就瘦了七十多斤!七十多斤啊!多嚇人哪!都趕上三個豬後□了。」

  郭健聽了,心一陣緊縮,他氣憤地暗罵道:這小子真是不可救藥了!少頃,他又緩緩地抬起頭來,同情地安慰道:

  「大嬸,為了自己的身體,還是想開點吧!現在你們最應該關心的就是小琴,可千萬要勸她想開點,她可別出啥事兒呀!」

  葛大嬸長吁短歎地說:「我和你叔還能活幾年?光是我們勸又能解決多大個問題?那虎小子要是不走人道,早晚還不都是個事兒?」

  郭健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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