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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78

  人山人海的鬧市區擁擠而起伏。張天成來到一座三十八層高的摩天大廈前,透過綿綿細雨和花花綠綠,五彩繽紛的雨傘張望著那個人進人出,不斷旋轉的大門,不知該如何走進去。

  今天,是杜進達打電話把他約到這裡來的,在取得了張天秀的同意後,他答應了杜進達的要求。

  一想到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張瓊的前夫,他心裡就不是滋味。杜進達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可謂如雷貫耳,儘管他們從未謀過面,但他早已從一些人的口中對他的情況略有所知。因此,一個高傲的,凜然不可侵犯的形象也早就在他的意念中樹立起來了。現在,要與他面對面地交鋒,迂迴,他覺得最重要地就是首先要把心態調整好,釀造出不讓對方小視自己的聲勢和勇氣來。

  雨有點越下越大了。張天成也意識到時間不允許他再多想了。他掏出手絹擦了擦濕淋淋的頭髮,迎著飄飛的雨絲走進了那個仍在不斷旋轉的大門。

  他心情惴惴不安地一來到這個清靜幽雅,窗明几淨的咖啡廳裡,目光就被坐在一個角落裡的人吸引住了。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就是杜進達。為了證實這個判斷的準確性,他又趨前了幾步,以便更仔細地對他進行觀察。

  杜進達坐在一個臨窗的矮沙發上,他神情淡漠地一邊抽煙,一邊凝視著窗外車水馬龍,五彩繽紛,沐浴在細雨下的街景。他給正在觀察他的張天成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氣度非凡,與眾不同。這也使張天成頓時明白了為什麼他能在張瓊的心裡,命運和生活中永遠存在下去。強烈的妒火也在這一剎那間溢滿了張天成的胸腔,一張端正的臉也一下子變得怪異而猙獰了。

  這時,杜進達抽完了手裡的煙,在煙灰缸裡掐滅了煙頭。他彷彿感覺到了有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睛在注視他,當他一扭過頭去,正巧與滿臉怒氣的張天成的目光相撞在一起。在這一瞬間,杜進達表現出了滿臉地驚詫和始料不及,張天成也露出了驚訝和愣怔。

  杜進達很快就恢復了灑脫自如的風度,他站起來,趨步來到張天成面前,彬彬有禮地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就是張天成先生吧?」

  張天成的雙眼冷冷地盯著他:「先生,你貴姓?」

  「免貴姓杜。」

  張天成一聽,頓時感到了渾身的不自在,他握著杜進達的手也只是冰涼地點到為止。

  「這邊坐吧。」杜進達熱情地引領著他來到了那張茶几旁。落座後,他又往張天成面前的小茶杯裡斟上了飄著清香的濃茶,然後又拿起一盒煙滿臉堆笑地問,「張先生抽煙嗎?」

  「戒了。」張天成輕輕地一擺手。

  「那我就不客氣了。」杜進達自己點著了一支,不緊不慢地抽起來。

  杜進達對他的熱情客氣以及表情和說話的口氣裡,讓他感覺不出有一點惡意。這大大地出乎他的預料,這時,他盯著杜進達,冷冷地問。

  「杜先生,你把我叫到這裡來,到底有什麼事?」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杜進達溫和地笑了笑,他斟酌遲凝了片刻,很善解人意地說:

  「張先生,我和張瓊過去的關係就不用我多說了,我們已經離婚這麼多年了。以前,我從來也沒敢想過我這輩子還會再和她有什麼瓜葛。可是,我們的孩子杜寧卻執意要改變這樣生活的格局,讓我們再重新恢復起我們原來的家庭。杜寧剛開始向我說出了她的這個想法時,我是一百個不同意,我總覺得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事。畢竟你和張瓊已經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我要是再給你們拆散了,從情理上是說不過去的。可孩子畢竟是孩子,她的想法跟我們是無法一致的。所以,我經過反反覆覆地考慮,最後,還是決定接受孩子的意見。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傷害是很大的。你一直不同意離婚,我也很理解。前些日子,我聽杜寧說,如果我在經濟上給你一定的補償,你就會同意跟張瓊離婚。你提出的這個要求並不過分。能給你一些經濟上的補償,對我的良心來說是個安慰。今天我請你到這裡來,就是想當面問問你還有沒有其它的什麼要求?」

  杜進達說到這裡,小心謹慎地看了看張天成,他想看一下他是什麼樣的反應。

  張天成一直是冷冷地斜睨著眼睛看著杜進達把話說完的,儘管杜進達說得很客氣,很誠懇,但他產生的第一個心理反應就是牴觸,這時,他冷笑一聲,說:

  「你們有錢人就是財大氣粗。張口是錢,閉口也是錢。什麼交易都離不開錢。」

  「張先生,」杜進達平靜地笑問,「用錢來彌補你精神上和感情上的損失,這個要求不是你自己向張瓊提出來的嗎?」

  「那你準備給我多少錢?」張天成脫口問道。

  「你自己不是提出要五萬嗎?」杜進達依然保持著溫和的態度,溫和的微笑。

  「五萬。」張天成突然仰天狂笑起來,「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吧?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呀!不錯,我只是個不起眼的電工,我沒你有本事,不像你那麼有錢,可我也不像你想像得那麼好對付。這十年來,你和張瓊給我帶來的傷害和恥辱是五萬塊錢就能彌補得了的嗎?」

  「那你到底想要多少?」杜進達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無法抑制的慍怒之色,「五萬這個數字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嗎?」

  「我就不能再改變主意了嗎?」張天成「霍」地跳起來了,「告訴你吧,五萬不行。我要十萬,你能給嗎?」

  杜進達一聽這個數字,臉色陡地大變。他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張天成望著他發出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冷笑:「怎麼,捨不得了?你為了你心愛的女人不是什麼都能豁出來嗎?怎麼這十萬塊錢就讓你傻眼了?」說著,又冷笑了幾聲,轉身就邁著大步走了。

  當杜進達醒過神來時,張天成已經走出了旋轉的玻璃門。他一邊追一邊喊:「張先生,請你等一等。」

  等他來到外面時,已經看不見張天成的蹤影了。

  

   79

  杜寧在「員工食堂」賣飯的窗口打了一份飯菜來到正在吃飯的郭健身邊坐下,說:「郭總,再過幾天就是酒店定『二星』級酒店三週年的紀念日了。你看咱們是不是應該搞點什麼紀念活動?再利用這個機會宣傳一下酒店?」

  郭健笑了:「真不愧是營銷部經理,點子就是多。」

  杜寧也笑了:「我是幹這個的,不經常琢磨出點子來,那就不是一個稱職的『營銷部』經理了。怎麼樣,你看這個辦法行不行?」

  這時,胡延平也端著飯菜過來了,他看了看郭健碗裡的飯菜,說:「你這個當總經理的咋一點也不會享受呢?你看看人家曲清林,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餐廳裡要四個菜,一個湯。而且,不是有小姐陪,就是有趙巧茹陪。你咋不跟人家學呢?每天都到這裡來吃飯,跟人家一比,你不覺得虧呀?」

  「那虧啥?」郭健淡淡一笑,「跟人家又有啥可比的,自己做事自己心安理得就行唄。」

  曲清林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餐廳裡吃四個菜,一個湯的工作餐,早就激起了不少員工的不滿。鐘運來聽到這些反映後,已經多次提醒過曲清林,可是曲清林還照樣是我行我素。郭健則覺得平時自己大權獨攬,把他擠得一點行使權力的餘地都沒有了,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所以,對曲清林的四菜一湯的特殊化,他採取的是睜只眼,閉只眼的態度。

  郭健吃完了飯就獨自離開了員工食堂,快要走到大餐廳時,他突然看見曲清林從餐廳裡出來了,他邊走邊罵一個走在他前面的廚師。

  「你他媽的算什麼特級廚師?做菜放多少鹽都不知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血壓高,做菜鹽不能放太多了。你怎麼就記不住呢?你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成心想氣死我?」

  曲清林越罵越來勁,一張刀條子臉因為過分地氣惱變成了豬肝色。

  「老曲,」郭健迎面走過去問,「你這是怎麼了?」

  「那小子不是個東西!」曲清林指著那個廚師大聲罵道,「他知道我血壓高,做菜還偏要放那麼多的鹽。你說,他是不是沒安好心眼子?我不罵他,我還留著他?」

  「你快進屋去吧!」郭健推著他,說:「在這兒吵架叫人看了多不好看。知道自己血壓高還生這麼大的氣,這不是自己氣自己嗎?」

  「把那小子開了!」曲清林激忿地一揮手,「就這個水平還留著他幹啥?他媽的,我上去隨便用腳丫子扒拉兩個菜都比他用手炒的強,這杜寧找的是什麼特級廚師?她真是拿酒店的錢不當回事兒。」

  郭健見他這樣說杜寧,心裡著實很生氣。曲清林罵的這個廚師叫江一民,是杜寧從夢巴黎大酒店帶過來的。做菜的手藝是頗令人稱道的。本來,郭健為了節省開支,在內部員工裡挑選了幾個合適的人送到廚師培訓班培訓了一段時間,這些人正式上崗後都能獨擋一面,在廚師開工資的費用上也節省了不少。這個江一民是他破格留下來的,當杜寧把他的情況一向他作了介紹,郭健就決定試用他一段時間,結果發現他幹得不錯,做菜的手藝也確實不錯,特別是他做的干煸魷魚絲,清蒸刀魚很受顧客的喜愛。就這樣,他被留下來了。

  後廚的人和顧客對江一民的評價都不錯,惟獨曲清林橫豎看他都不順眼。他每天到餐廳吃飯,總是讓江一民給他炒菜,無論怎麼精心地給他做,他都能挑出毛病來。不是鹹了就是淡了,不是味道不行,就是太軟了,或者太硬了。郭健和杜寧心裡都明白,他這樣蠻橫不講理地刁難江一民,無非是針對他和杜寧而來的。因為江一民是杜寧介紹來的,而杜寧和他又是「一夥」的。凡是和他是「一夥」的人,曲清林都從根上看著不順眼。

  這會兒,郭健倒是很想好好地說說他,可是一想到這幾天他的血壓已經升高到一百六十多了,他害怕說重了,再讓他受刺激,加重病情,想了想,他勸道:

  「老曲,你別生氣了,你要是嫌小江做得不好,以後就別再讓他做了。按理說,你是不應該搞這種特殊化的。大家對你早就有反映了,老鐘不是也提醒過你多少次嗎?」

  「這算什麼特殊?」曲清林狡辯道,「作為一個酒店的高層管理人員,我整天不辭辛苦地賣命,就吃個這樣的工作餐,這也算搞特殊化了?」

  郭健一看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了,真有點害怕了,他急忙勸道:「好了,老曲,今天咱就不說這事兒了,你身體不好,別總生氣。趕快去吃完了飯,休息一會兒吧。」說完,就邁著大步朝大廳走去了。

  路過一間包房時,郭健看見江一民和幾個服務小姐在裡面,他就進去了。江一民很生氣的樣子,那幾個小姐好像是在勸他。郭健去後,看了江一民一會兒,和顏悅色地說:

  「小江,又讓你受委屈了,我向你道歉了。人在社會上混,啥樣的人都會遇上的。曲書記就是那個脾氣,最近這兩個月,他又發現他得了高血壓,所以有時候心裡也挺煩躁的。他說啥你都別往心裡去。」

  「郭總,」江一民說,「這酒店咋讓這麼個人來當書記呢?這傢伙可不是個東西了。餐廳有不少人都可恨他了,他誰都罵,只要不順心眼子就逮誰罵誰。他打麻將輸了要罵人,找不著小姐了也要罵人。他每天都讓我給他炒菜,我咋想辦法給他往好的做,他都不滿意,我也幹過不少酒店,我還沒見過像他這麼難伺候的領導呢!他咋和你一點也不一樣呢?大伙都說你可好了。」

  「別這麼說,」郭健道,「人和人的性格脾氣不一樣。」

  「我們這些服務員也都成了他的出氣筒。」一個小姐委屈地說,「他把我們都當成使喚丫頭了。他吃飯的時候,身邊不是坐個小姐,就是坐著財務部那個會計趙巧茹。可他茶杯裡的水一喝沒了,茶壺就擺在他面前,他也不自己倒一下,非得支使我們這些服務員給他倒。你說他擺譜擺得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我們是為顧客服務的,還是為他服務的?」

  「那你們這些服務員怕不怕他?」郭健笑問,「他叫你們怎麼伺候他,你們就怎麼伺候他嗎?」

  「有的人怕他,有的人不怕。」那位小姐回答,「我就不買他的帳,他一讓我伺候他,我就找個借口躲出去。我才不管他是什麼領導呢,他不尊重我,我就不尊重他。大不了不在這裡掙這點錢唄。」

  郭健聽了這番話,望著她充滿敬佩地笑了。

  

   80

  郭健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杜寧的建議,為了讓雙鳳大酒店在社會各界有更深更廣的知名度,他決定利用酒店開業五週年和定二星級酒店三週年紀念日這個機會,搞一個慶典活動。

  慶典活動定在夜總會舉行。郭健讓杜寧向旅遊局、民航、報社、電視台、還有不少企事業機關、部隊……都發出了邀請。

  郭健沒想到,下班之前,苗莉莉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她那個單位有幾個朋友想到「雙鳳」來玩玩。他想了一下,雖然酒店有這樣一個活動,但夜總會還是照常營業,所以,他就同意了。

  接到了邀請的社會各界的人士都陸陸續續地來到了「雙鳳大酒店」。西裝革履,容光煥發的郭健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恭候著客人們的到來,整個酒店裡都洋溢著節日一般的熱烈氣氛。

  苗莉莉領著磊磊和幾個男女同事也分別乘坐兩輛出租車來到了酒店,郭健迎上去同那幾個人握手寒暄了一陣之後,吩咐一個服務小姐把他們領到了餐廳的一個包房裡。

  慶典宴席是在熱烈輕鬆的氣氛中結束的,酒足飯飽的客人又帶著滿足和愜意陸陸續續來到夜總會了。郭健和肖明一起從餐廳裡出來,碰上了多日不見的金昌海和又有了很大變化的陳玉珠。兩個人是互相挽著胳膊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的,金昌海一來到郭健和肖明面前就顯得異常親熱地說:

  「兩位老弟,挺長時間,真想你們呀!」

  「我們有啥好想的?」肖明上下打量著他道。

  「你這小子,敢跟大哥這麼說話。」金昌海嗔怪地說了一句,又轉向陳玉珠道,「你先到夜總會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陳玉珠有點不高興地撅著嘴走了。

  「你們倆結婚了沒有?」郭健望著陳玉珠的背影問金昌海。

  「就那麼回事吧!」金昌海訕笑道,「這年頭啥叫結婚?啥叫不結婚?」

  「我看她跟你兒子倒是挺般配的。」肖明說,「跟你倆走在一起就好像是爸領著姑娘。咋看也不像那麼回事。」

  「去你的吧!」金昌海推了他一下,「別他媽的跟大哥沒正經的了。」

  「啥時候結婚別忘了告訴我一聲。」郭健倒是顯得很認真地說,「我們不會在乎花個三百二百的。」

  「別鬧了。」金昌海一擺手,「結什麼婚,結婚!發昏還差不多。」

  「你是夠發昏的了。」肖明玩笑道,「火山噴發有一個月的時間也就噴得差不多了。你這蜜月過得連個期限都沒有了?」

  「你這小子,能不能不拿我尋開心?」金昌海給了他一拳,又轉向郭健,問,「最近你見沒見過我們孩子他媽?」

  「沒見過。」郭健搖搖頭。

  「她不到這裡來送貨嗎?」金昌海疑惑地問。

  「她不來。」郭健搖頭,「都是大軍來。」

  「那你沒問問大軍他媽最近咋樣了?」金昌海完全是真誠關心的口吻。

  「沒問過。」郭健又是搖頭。

  「那你咋不問問呢?」金昌海有點不滿了。

  「我哪有時間問他這些?」郭健有點不耐煩地道。

  「你們要是看哪有合適的人,就給她介紹介紹唄。」金昌海認真地委託道。

  「人家又沒讓我們給她找對象,你總讓我們給人家找什麼對像?」郭健道。

  「這話她自己能好意思跟你們說嗎?」金昌海道,「我總覺得我挺對不起她的。我不希望我們不再是夫妻了就一定要成為仇人。她畢竟給我生了兩個兒子,這份恩情到啥時候我也不能忘了。所以,我總是希望她能過得好。以後見了大軍也請你們告訴他,他媽不容易啊!讓他一定要好好孝順她。」

  「你看你,」肖明道,「都各走各的路了,還管人家的閒事幹啥?」

  「各走各的路了,我就不能關心關心她了嗎?」金昌海不滿而又內疚地道,「我已經都對不起人家了,所以,我總是希望她能盡快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好好地照顧她。」

  「你還在想著她呀?」肖明故作驚訝地道。

  「那能一點不想嗎?」金昌海傷感地坦白道,「畢竟是結髮夫妻呀!」

  三個人邊走邊說,很快就來到了夜總會。

  舞廳裡座無虛席,燈光幽暗,每一個台位上都亮著一盞紅色的小蠟燭,茶几上面擺著飲料,瓜籽兒、糖果、水果、花生、果脯。

  休息室裡坐了不少人,沒佔上台位的人就倚在牆邊或站在門口看熱鬧。

  郭健把苗莉莉和她的朋友領到提前預訂好的台位上坐下來,又去和熟人應酬、寒暄去了。

  七點整,慶典活動正式開始了。郭健和鐘運來、杜寧、肖明作完了簡短的發言後,其他項目便按順序開始進行了。首先是時裝表演。當狂熱歡快的樂曲一響起,燈光也立刻變得狂熱刺眼了。第一個出場的是謝瑤,她的台步走得特別熟練,自然,樂曲的節拍也踩得很準。身上穿的那套華美艷麗,別具一格的時裝更是如同聚光燈的焦點,聚攏了人們的視線。

  狂熱的樂曲,同樣狂熱耀眼的燈光和身穿款式各異的時裝模特兒的快速穿梭,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也把人鼓湧得熱血沸騰,精神昂奮。

  這首樂曲一結束,又響起了一首輕柔舒緩的曲子,燈光也隨之變得柔淡似水,氣氛也變得如夢如幻。排成一路縱隊的模特兒又隨著樂曲的節奏緩緩出場了。個頭最矮的趙巧茹最後一個亮相,儘管她貌不驚人,可服裝的奇特、怪異卻吸引了不少人。她穿的是一條經常能在電視裡的文藝晚會上看到的,歌星們穿的那種拖地長裙,因為這條裙和她那矮小的個頭,平庸的相貌極不諧調,所以也引得不少人啼笑皆非。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喲,這裙子可真特別呀!瞅那後面,好像拖了一節火車皮。」

  「不錯嘛!」不知誰又說了一句,「要是女士們,小姐們都穿上這樣的裙子走在大街上,那掃大街的可就省事兒了。」這句話引來了一陣輕微的哄笑聲。

  時裝表演在五首曲調不同的樂曲聲中結束了。緊接著,夜總會經理又宣佈:舞會開始了。

  下面的看客們一聽,立刻邀上舞伴,紛紛走進舞池。由於人多,場面好,所以很快就跳出了氣氛,掀起了高潮。

  剛開始的舞曲都是慢三步、慢四步,半明半暗、閃閃爍爍的燈光把整個舞廳映照得朦朧迷離。

  郭健和苗莉莉從舞會一開始,就隨著大多數人在舞池裡旋轉。幾支曲子跳完了,郭健感到有點累了,當他回到座位上,樂曲再度響起時,他對苗莉莉說:「我累了。你多陪你領來的朋友跳跳吧!總是和我跳,不是太顯得怠慢人家了嗎?」

  苗莉莉會心地莞爾一笑,起身對一個長得十分英俊帥氣的男人道:

  「田壯,別老是傻坐著。來,我陪你跳。」

  這個叫田壯的人,立刻高興地接受了苗莉莉的邀請。

  郭健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瞇起眼睛欣賞、觀察著打扮得清新爽目的苗莉莉和那個風度翩翩,與她共舞的田壯。看著看著心裡就不知不覺地湧起了一股酸溜溜的醋意。還在餐廳吃飯時,他就發現這個田壯總是不時地用眼睛□視苗莉莉。雖然他還沒有從苗莉莉的眼神裡和表情上發現什麼令他不安的東西,但田壯掃視苗莉莉的眼神卻引起了他的警惕。

  來到舞廳以後,田壯的眼睛仍舊沒少在苗莉莉的臉上掃瞄,郭健早就看出了田壯很想請苗莉莉跳舞,只是礙於每支曲子都是和他跳,不便邀請。為了更準確地觀察他們,他找了一個合適的借口,給他們提供了這個機會,看看能否從他們的眼神裡捕捉到什麼特殊的「內容」。可是直到曲子結束了,他也沒發現苗莉莉有什麼異樣的反應。他只看到了田壯更大膽、更放肆、更貪婪地盯著苗莉莉。

  妒火在郭健心裡升騰著。苗莉莉身上的許多光輝對男人無疑都是有吸引力的。男人凝視她的這種目光,他見的也不算少了。每當有這樣的情景闖入他的視線,他心裡就不是滋味。有時甚至還會找一些借口跟她發一頓脾氣。

  郭健正入神地想著,苗莉莉和田壯跳完舞走過來了。苗莉莉一眼就看出了他神情的異樣,急忙俯下身去聲調溫柔地問:

  「想不想唱歌?想唱我給你點一首?」

  有人唱起了《北國之春》,田壯起身來到苗莉莉面前,又邀她跳舞,苗莉莉面帶微笑地站起來又與他共進舞池。

  郭健又瞇起眼睛,思緒茫然地望著舞池裡一對對旋轉的男女。

  「咋不跳舞呢!」這個熟悉的聲音讓郭健回過頭去了,不知什麼時候,趙巧茹站在他身後,正滿面笑意地望著他。

  「巧茹。」郭健欠了欠身子道,「坐吧!」

  趙巧茹沒有坐,而是笑問道:「咋還悶悶不樂的呢?是不是看苗莉莉總跟別人跳舞,你心裡不得勁呀?」

  「你想到哪兒去了?」郭健淡淡地一笑,道:「她跟誰跳還不是跳?你想不想跳?想跳我陪你跳。」

  「那就跳吧!」趙巧茹一臉歡喜地答應了。

  郭健懶洋洋地站起來了。

  應該說趙巧茹的舞跳得還是挺熟練的。可是,由於兩個人的個頭懸殊太大,所以搭檔起來就不是很和諧了。剛開始,郭健覺得拖著這麼個瘦小的女人旋轉還不算吃力,可是跳上一會兒,就有一種拖著一根大粗繩子的感覺了。

  沒跳出美好的感覺,郭健就希望演唱者早一點停住歌喉。

  終於盼到這首《北國之春》結束了,郭健悻悻然地回到了座位上。

  突然,郭健發現有不少人的眼睛都在朝同一個方向閃閃發光,他回過頭去一看,原來是杜寧和杜進達、謝瑤,還有另外兩個他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正神采飛揚地談論著什麼。郭健一下子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將目光投向那裡。他想了一下,起身走過去了,來到杜進達身邊,他恭敬地說:「杜先生啥時候來的?」

  杜進達聞聲抬起頭一看是郭健,驚喜地站起來握著他的手說:「郭總,你好啊!請坐吧。」

  郭健挨著他坐下問:「老長時間沒見你了。公司裡的業務挺忙的吧?」

  「是夠忙的了。」杜進達說,「前幾天我才從深圳回來,過幾天還要去北京,一年四季總是這麼到處奔波。再干幾年我就不幹了。杜寧要是願意,我就把這一攤子交給她。」

  「我看行。」郭健看了看杜寧說,「杜寧身上有很多的商業細胞,這一點很像你。所以,她也一定能繼承好你的事業。」

  「真沒想到,郭總還這麼高看我。」杜寧的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道。

  「郭總,」杜進達道,「我聽杜寧說,你把這個酒店搞得挺不錯呀?」

  「這主要還是杜寧的功勞。」郭健謙遜地說,「她把營銷工作搞得很好。」

  「行了吧,總經理。」杜寧嗔道,「你這麼說是想讓我臉上發燒啊!」

  她話音剛落,磊磊就過來了,他撲到郭健的懷裡撒嬌地說:「爸爸,我想要個『旺旺大禮包』。」

  「讓你媽媽去給你買吧。」郭健推開他說,「爸爸還有事兒呢。」

  「這是你的孩子呀?」杜進達看著磊磊問郭健。

  「是我的孩子。」郭健點點頭。

  「長得挺精神啊!」杜進達誇獎道,又慈愛地拍了拍磊磊的小腦袋。

  杜寧看著磊磊,突然有了一種想和他單獨親近一下的念頭。她站起來一把拉住磊磊的手說:

  「走,阿姨帶你去玩。」

  

   81

  杜寧牽著磊磊的手邊走邊問:「磊磊,這裡好不好啊?」

  「好。」磊磊天真地說,「這裡真好,以後我還要讓我爸爸帶我到這裡來玩。」

  「你爸爸就是這裡的總經理,」杜寧說,「是這裡最大的官。磊磊長大了也要當總經理,是吧?」

  「我爸爸媽媽說要讓我考大學。」磊磊天真地說完,又問,「阿姨,你在這裡是幹啥的?」

  「我是在你爸爸手下打工的。」杜寧笑著摸摸他的頭,「每天我都要聽你爸爸發號施令。當經理就要有很多人都聽他的。你看,當經理好不好?」

  磊磊眨巴了幾下大眼睛,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杜寧領著磊磊來到了咖啡廳裡擺滿了各種食品和飲料的櫃台前,問:

  「磊磊,告訴阿姨,你想吃點啥?」

  「我不要,我啥也不要。」磊磊搖著頭說。

  「剛才你不是還跟你爸爸要『旺旺大禮包』嗎?」杜寧俯下身去,親切地問,「現在咋又不要了?」

  「我爸爸媽媽不讓我隨便要別人的東西。」磊磊仰起臉認真地說。

  「沒啥。阿姨給你買的,你爸爸媽媽不會生氣的。」杜寧說完,又對櫃台裡的售貨員道,「小姐,請給我拿一袋『旺旺大禮包』。」

  售貨員拿了一袋「旺旺大禮包」遞給了杜寧,杜寧付了錢,又領著磊磊來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兩個人在沙發上坐穩後,杜寧把「旺旺大禮包」遞給磊磊說:

  「給,吃吧!」

  「不,阿姨,我不要!」磊磊推讓著,「隨便要人家的東西不是好孩子。」

  「拿著吧!拿著吧!」杜寧強行往他懷裡塞著。

  「不要不要!」磊磊繼續推讓著。

  杜寧見他實在不肯收下,就不再往他手裡塞了,她盯著磊磊那張越看越酷似郭健的臉端詳了一會兒問:

  「磊磊,你今年幾歲了?」

  「十歲。」

  「上幾年級了?」

  「四年級。」

  「你爸爸媽媽好嗎?」杜寧想了一下,鼓起極大的勇氣問了一句。

  「好呀!咋不好呢!」磊磊一臉天真的喜氣。

  「磊磊一定很愛爸爸媽媽吧?」

  「愛呀!那咋能不愛呢?」

  「爸爸媽媽誰最好?」

  「爸爸最好,媽媽也最好。」

  「磊磊是個好孩子,磊磊應該永遠都有最好的爸爸媽媽。」杜寧心緒複雜地喃喃道。

  

   82

  杜寧和磊磊跟著謝瑤急急忙忙又來到了夜總會。這時,趙巧茹正手持話筒用一種哭咧咧的腔調在唱《糊塗的愛》。杜寧坐下後把「旺旺大禮包」送到磊磊面前道:「磊磊,拿著吧。」

  「我不要。」磊磊一邊往沙發裡退縮著一邊怯怯地看著郭健。那意思是想要,又懼伯爸爸的威嚴。

  「磊磊,」杜寧看出了磊磊的心思鼓勵說,「拿著吧!你爸不會說啥的。」

  磊磊還是不敢伸手去接,仍舊怯怯地拿眼□視著郭健。郭健被兒子這可憐巴巴的乞求相和杜寧的熱情誠懇感動得終於答應了:

  「那就拿著吧!」

  「謝謝阿姨!」磊磊一接過「旺旺大禮包」就響亮地說了一句。

  郭健感激地看了杜寧一眼,杜寧釋然地笑了。

  音響室裡傳來了音響師的聲音:「請十九號台的杜寧小姐演唱一首《小城故事》。」

  杜寧站起來,邁動著修長的雙腿來到了台上。她一亮相,再一次使所有的人將發亮的目光投向了她。

  杜寧隨著樂曲一展歌喉,她那天賦的絕妙的好嗓子就使所有的人驚詫得兩眼放光。這歌聲既和她人一樣清麗柔美,又像一股股映射著陽光的淙淙溪流,歡快地在整個舞廳裡飛濺著。

  歌聲一停,舞廳裡先是一陣鴉雀無聲的靜寂,隨即便是一陣爆發性的熱烈掌聲。

  杜寧鎮定自若地一回到台位上,郭健就驚歎地說:「杜寧,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一副好嗓子。」

  杜寧聽了,只是沉靜地一笑。

  這時,剛跳完舞的苗莉莉和田壯過來了,苗莉莉一眼就看見了磊磊手裡的「旺旺大禮包」,她禁不住驚奇地問:

  「磊磊,這是誰給你買的?」

  「是這個阿姨。」磊磊手指著杜寧道。

  苗莉莉急忙把愕然的臉轉向了杜寧,杜寧朝她微微地笑了笑。苗莉莉也有點不自然地朝她擠出了一絲笑意,然後又把疑惑的目光轉向了郭健。

  「這位是我們酒店的營銷公關部經理,她叫杜寧。」郭健竭力掩飾著內心的慌亂向她介紹道。

  「嫂子,你好。」杜寧起身微笑著向苗莉莉問候道。

  「你好。」苗莉莉表情頗不自然地朝她頷了一下首。她慢悠悠地坐下了,質疑的眼眸一會兒看看郭健,一會兒又看看杜寧。

  有人唱起了《彎彎的月亮》,田壯又站起來請苗莉莉跳舞了。

  郭健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多往杜寧坐的地方看,可這時,他實在管不住自己了,壯起膽子朝杜寧投去了熱情滿足的一瞥。杜寧一接觸上他的目光,溫柔的笑意立刻溢在臉上。可是,當郭健一接觸到杜寧這深情的目光,卻馬上又驚慌地掉轉了臉。也就在這一瞬間,舞池裡的一組鏡頭讓他心裡升起了一團怒火。只見抱著苗莉莉旋轉的田壯,一雙充滿了情慾的眼睛貪婪地、色迷迷地直盯著苗莉莉的臉,嘴裡還不知跟她說著什麼。苗莉莉一再躲閃著他的目光,她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了。

  終於等到這首歌結束了,苗莉莉一回到台位上,郭健就抑制著內心的火氣,低聲對她說:

  「你該陪我跳了。」

  他這句話差不多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苗莉莉聽出了異樣,禁不住惶惑地瞅了他一眼。

  沒容苗莉莉多想,肖明就唱起了《東方之珠》,不少人又隨著他的歌聲起舞。不等田壯請苗莉莉,郭健就拉起她來到了旋轉的人群裡。

  郭健摟抱著苗莉莉邊跳邊冷冷地緊盯著她的臉,那利劍一般的目光看得苗莉莉誠惶誠恐,渾身顫慄。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惶恐使她的舞步也有點亂了章法。過了一會兒,郭健終於聲調冷冷地對她說:

  「時間不早了,你領兒子回去吧!他明天還要上學呢!」

  苗莉莉惶惶然地看著他:「那,那幾個人呢?」

  「我會把他們陪好的。」郭健打斷她的話,「跳完這首歌你就領兒子走吧!這個理由會使你的朋友諒解的。」

  「郭健,你……」苗莉莉茫然費解地望著他。

  「你聽見了嗎?」郭健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命令似的喝道,「就照我說的去辦!」

  苗莉莉不敢再說話了,她滿臉不悅,滿心不快地跳完了這首歌,又遵循郭健的指令,強裝笑臉地來到台位上對她領來的那幾個朋友說:

  「實在對不起,我兒子困了,他明天還要上學。我不能陪你們了,我先生會把你們陪好的。」

  「行,你走吧!」一個人表示理解地道。

  「我們再玩一會兒也該走了。」另一個男同事說。

  郭健領著苗莉莉、磊磊離開了舞廳。

  送走了苗莉莉,郭健很快又回來了。這時,金昌海和陳玉珠雙雙登台唱起了《夫妻雙雙把家還》。杜寧和其他的人都跳舞去了。他像卸下了包袱似地長出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了。原來如同塞了一團亂麻的心也漸漸地清晰明朗起來,加上金昌海唱得一再跑調兒,不時惹得看客們哄堂大笑。這使郭健心裡的妒火和不滿也很快在這熱鬧的喧嘩中化解了。他也不時隨著眾人笑得前仰後合。金昌海一唱跑調兒了,就衝下面大喊一聲:「請先生們!女士們掌聲鼓勵!」他這一逗,大家笑得也更起勁了。

  又有人唱起了《與往事幹杯》,杜寧來到郭健面前,滿面笑容地道:

  「郭總,別悶悶不樂地坐在這裡。走,跳舞去。」

  從舞會開始到現在,郭健礙於苗莉莉在這裡,他一直沒敢邀請杜寧跳舞,現在杜寧一邀請他,他心裡是一陣幸福的狂喜。他急忙站起來,和她一起來到了舞池裡。當他伸出右手輕輕地一攬住杜寧那纖細的腰,一握住杜寧那光潔柔軟的小手,頓時就有種血脈貫通全身的感覺,整個身體像被肢解了,又似騰雲駕霧般的飄忽起來。一種幸福的激情也在胸間激盪開來,兩個人一旋轉起來,就顯得極為嫻熟默契。這時的舞池裡,由於不少人的相繼離去,跳舞的人也不像剛開始那樣多而擁擠了。所以郭健和杜寧這對舞伴也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還不時激起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也許是郭健和杜寧跳得太好了,當歌聲一停,舞廳裡又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聲。

  很快又有人給杜寧點了一首《天涯歌女》,杜寧又拿起話筒唱起來了。歌聲一起,趙巧茹就走過來邀請郭健跳舞。兩個人在杜寧優美的歌聲中共舞了一會兒,趙巧茹突然顯得很陶醉地閉上了眼睛,把頭靠在郭健的懷裡。起初,郭健還以為這是她不經意所致,於是,他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地往後仰了仰身子。可是趙巧茹馬上又把頭靠了上去。郭健不能再往後仰了,只好直挺挺地挺著身子繼續和她跳,這情景很快就讓唱歌的杜寧瞥見了,她突然笑得唱不下去了,她的笑聲通過話筒一擴散傳播立刻在整個舞廳裡迴盪起來,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當有的人明白了杜寧捧腹大笑的原因後,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眾人這一笑,郭健更是難堪得無地自容。他又氣又羞,一把推開了趙巧茹,轉身就走。可他剛轉過身去,就被趙巧茹一把給抓住了。郭健氣得又一把把她推開了,轉身就鑽進了音響室裡。

  趙巧茹一看再也抓不住郭健了,就回到台位上一屁股坐在一個省報記者的大腿上,摟住那記者的脖子就是一頓啃豬蹄似的親吻。不少人都以為她是個瘋子,一個個都嚇得起身就跑。那個記者掙脫趙巧茹的摟抱,跳起來正想跑,又被趙巧茹一把抓住按倒在沙發上了。兩個人廝扯了一會兒,記者才掙出來,嚇得逃命似地逃離了舞廳。趙巧茹又將追擊的目標轉向了旅遊局的人,那幾個人一看不妙,也嚇得跳起來就跑。趙巧茹前後左右的對這幾個人開始了圍追堵截。

  舞廳裡騷亂了。

  人群的驚慌混亂使整個舞廳如同亂了營的馬蜂窩。混亂之中,茶几被撞倒了,茶杯、花生、瓜籽兒、水果、糕點撒得滿地都是。有的人被沙發、茶几絆倒了,有的人不慎踩上了滾落在地上的水果滑倒了,有的人被橫衝直撞往外衝的人擠倒了。有幾個孩子嚇得「哇哇」直哭。一個參加《大氣污染防治研討會》的日本人被倉皇逃竄的人群給擠倒後,架在鼻樑上的深度近視眼鏡也擠掉了。這個日本人一失掉了眼鏡立刻變成了瞎子,他扯著嗓門兒用日語嘰哩呱啦地大喊大叫起來,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聽懂他的話。他的翻譯早就被混亂的人群沖憧得不知去向了。這喊聲驚動了同樣被撞得東倒西歪,站立不穩的肖明。他循聲找去,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擠到那個蹲在地上摸摸索索、大喊大叫找眼鏡的日本人身邊去,他冒著被踩傷的危險蹲下去找了一會兒,最後總算在一個茶几底下找到了那副眼鏡。儘管鏡片已經有了幾道裂縫,但湊合著戴上,不至於當瞎子了。

  這個日本人一戴上眼鏡就對肖明點頭哈腰,嘰哩呱啦地說了些什麼,儘管他一句也聽不懂,但從他的表情上能看出來,他是在對他表示感激之意。為了讓他盡快撤離舞廳,肖明拼足力氣分開人群,給他擠出了一條通道,又打著手勢讓他快點走,這個日本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急急忙忙走了。

  躲在音響室裡的郭健,聽見外面的呼喊怪叫聲,從音響室裡出來一看,氣得端端正正的五官一下全都挪了位。這時,趙巧茹正在把鐘運來追得四處亂跑,一看實在躲不開她的「追捕」了就一頭鑽進了一間包房裡。

  趙巧茹一看「逮」不住局長了,又掉過頭去把另外一幫人追趕得大驚失色地四外逃竄。整個舞廳更是一片混亂不堪了,氣得七竅生煙的郭健突然聽見了杜寧帶著哭腔的叫喊聲:

  「爸——爸——你小心點呀!」

  郭健一驚,急忙循聲望去,原來,杜進達被混亂的人群擠倒在牆角一個立式大空調下了,身上還壓了好幾個人,杜寧和謝瑤都嚇得失聲驚叫起來。郭健趕到時,已經有兩個人把杜進達給扶起來了。郭健擠過去一看他沒被壓壞,這才和杜寧、謝瑤一樣鬆了一口氣。他急忙把他們領到一間包房裡「避難」。這間包房另外還坐了幾個「避難」的顧客,其中有一個人問郭健:

  「那個女人是不是有花癡病啊?」

  「沒有,就是一高興多喝了點酒。」郭健道。

  「多喝了點酒?」一個男顧客譏諷地問,「多喝了點酒她咋不把女人追得到處亂跑?咋不抓住女人又摟又抱,又親又啃呢?」

  在場的人都笑了。

  突然,從外面傳來了一陣放肆的大笑聲。郭健神色不安地和杜寧對視了一下,急忙出去了。

  這時,舞廳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但還有一幫愛看熱鬧的人不願意離去,他們沒看夠趙巧茹耍的猴子把戲,他們的掌聲、喝彩聲更助長了趙巧茹的激情。她陶醉地閉著眼睛,一個人在舞池裡狂扭亂舞,郭健、杜寧出來時,正碰上一個更「精彩」,更不堪入目的鏡頭盡收他們眼底,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和趙巧茹緊緊地摟抱在一起輕歌曼舞了一會兒,那男的就把舌頭長長地伸出來了,趙巧茹貪婪地、陶醉地將這個人的舌頭噙在嘴裡酣暢地吸吮著、吸吮著……

  「好——」這兩個人的醜態又激起了一陣狂放的笑聲和掌聲。

  郭健氣得渾身顫抖,他氣忿地罵了一句:「噁心!」轉身就走了。

  雙鳳大酒店的慶典活動就這樣結束了。

  郭健離開空氣混濁的「雙鳳」夜總會,很快就回到家裡了,推開他和苗莉莉的房門一看,苗莉莉躺在床上還沒睡著,聽見開門聲,她抬起頭來一看是郭健,只朝他翻了翻眼睛,一句話也沒說,頭便又落在枕頭上了。

  郭健一看她這不高興的樣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可能還在為舞廳裡的事生氣。想起自己那會兒對她的粗暴失禮,不免又心虛又難堪。思忖片刻,他躡手躡腳地來到廁所裡,用電熱淋浴器洗了個澡,然後又躡手躡腳,不聲不響地上了床。

  苗莉莉身上那股淡雅的清香直往郭健的鼻子裡鑽,她雪白似玉的肌膚和高聳的,性感優美的乳峰誘惑得郭健的雄性意識勃然而生。他多麼希望苗莉莉能像以往那樣,衝他曖昧的一笑,然後他就把身子靠向她的酥胸,然後她再給予他溫柔的愛撫啊!可是這會兒,一看她那不快的樣子,心裡雖然有那方面的想法,也不敢去碰她了。

  兩個人就這樣誰也不理誰,誰也不碰誰,默默地躺了半天,直到郭健感到睏倦漸漸地泛上來了,剛昏昏欲睡地閉上眼睛,苗莉莉才悠悠地說話了:

  「那陣兒你在舞廳裡跟我發啥神經?我咋招你惹你了?」

  「沒……沒有啊!」郭健神色緊張地支吾道。

  「那你幹啥跟我發那麼大的火?」苗莉莉生氣地抬高了聲音,「我到現在也不明白是咋回事。」

  「我……我是看時間不早了,」郭健陪著笑臉解釋道,「可你在那兒一玩起來就沒有要走的意思,孩子明天還要上學呢!睡得太晚了,明天早晨能按時起來嗎?」

  苗莉莉眨著眼看著他,想了一會兒,她又岔開了話題問:

  「不少人都說酒店那種環境是個大染缸,掉進去就能染出花花腸子來。你能不能也染出花花腸子來。」

  郭健又心虛起來:「你……你咋想起問我這個了?我在酒店呆沒呆出花花腸子來,你還看不出來嗎?」

  苗莉莉不作聲了。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突然又說出一句令郭健心驚肉跳的話來:「你們那裡那個『營銷公關部』經理長得可真漂亮啊!」

  這句話的語氣裡明顯流露出了酸溜溜的妒意,讓郭健大感被人捉姦在手似的。特別是苗莉莉話一出口,一雙眼睛也突然銳利得讓他感到像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刺得他不敢睜開眼睛。

  「她對磊磊可真夠熱情的了。」苗莉莉又酸溜溜地說了一句。

  「這有啥不好的?」郭健竭力鎮靜地回答,「她是我手下的員工,人家對咱們孩子熱情,不也是在對大人表示友好嗎?」

  「她人咋樣?」苗莉莉想了一下又問。

  「不錯。」郭健回答,「她在大學裡學的是公共關係學。畢業以後又接連在好幾家酒店從事管理工作,所以,對酒店的業務很熟悉,她到我們酒店當『營銷部』經理以後,給酒店創造了很大的效益。我們這個多年虧損的酒店要是沒有她,也不可能會有今天。從某一方面來講,她在酒店比我起的作用更大。」

  「你可真挺謙虛的。」苗莉莉譏諷地說了一句。

  「不是謙虛。」郭健道,「我只不過是實事求是地承認人家的長處罷了。」

  「喜歡她的男人,圍著她轉的男人一定不少吧?」苗莉莉滿是妒意地問。

  「這個我沒考證過。」郭健道,「不過,我想應該是不少吧!」

  「你看我現在還漂亮嗎?」苗莉莉動情地望著郭健問。

  「你就是到了八十歲,我也不會認為你不漂亮。」郭健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說。

  苗莉莉的眼睛裡溢出了幸福的喜悅。激動、興奮使她豐滿的身子也開始蠕動了,郭健看著她那在燈影下綿延起伏,曲線優美的身影,一下子把她緊緊地摟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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