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已是入夜時分了,郭健還坐在值班室裡沉醉在入迷的遐想中。他頭腦清醒,思維活躍,想像豐富,一顆大男人的心也鮮活地跳動著。
今天晚上他是酒店的「總值」。這段時間被查封了的。「桑拿」也在重新裝修,準備上新項目。即使不值班,這段時間他也差不多每天都住在酒店。杜寧對即將投入運作的新項目也十分關心,今天晚上快要下班時,她到「桑拿」來看了一下裝修情況。當時,一個油工正在刷漆,一不小心把「拉克油」滴落在郭健的褲子上了。杜寧急忙把她自己的手絹掏出來遞給他擦拭。一塊乾乾淨淨的手絹幾下子就被浸滿了「拉克油」,杜寧看了看那塊手絹笑著說:「我不要了,你留著當抹布吧。」
郭健沒捨得扔掉這塊手絹,等杜寧走後,他又用一塊塑料布包好揣進褲兜裡了。在「員工食堂」吃完了晚飯,他就懷著異常幸福激動的心情來到值班室,把這塊手絹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興奮地欣賞起來。
杜寧在工作上對他的各種支持和幫助,還有從各方面流露給他的情感,已經無數次地感動得無法自抑了。每次和她接觸,他都需要極大的抑制力才能壓抑住想捏捏她的手,摟抱摟抱她的慾望。有多少次他都幻想著有一天她能像一隻溫順的小貓伏在他的胸前。幻想著舌頭尖碰觸在一起所產生的美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又強烈地喚起了他身上那潮水般漲起來的慾望……
這時,郭健又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電話。他已經說不清他看了多少次電話了。他很想給杜寧打個電話,在電話裡聽一聽她那輕俏柔和的聲音。平時在酒店,兩個人除了工作上的事才互相打電話,並且是有什麼事就說什麼事,從不嘮扯與工作無關的閒話。今天他特別想跟她在電話裡嘮一點纏纏綿綿的家常話。可是一拿起電話他就猶豫了,他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麼合適,放下了電話他又開始後悔為啥不給她打過去?就這樣放下了又拿起來,拿起來了又放下,最後把他自己都弄煩了,索性不打了。
時間又一分一秒地過了一會兒,郭健抬起頭看了看牆上的石英鐘,快十一點了。他開始猜想:這個時候杜寧會幹什麼呢?是在看書?還是在和謝瑤講什麼有趣的事?還是在為她母親離婚的事苦惱?或者是已經睡覺了……
這些日子,郭健一直有一個強烈的心願,把杜寧約出去吃一頓飯。他多麼希望能單獨和她在一起呆上較長的一段時間。這樣既可以和她共享令他們魄蕩魂飛的美妙時光,他又可以無所顧忌地欣賞她那令人驚心動魄的美艷。又可以把很多平時想說又不便說的心裡話全都傾訴出來。然而,每當這個念頭一出現,一種無形的力量就會把他拉回到世俗的觀念裡。每到這時,他就會不由得空虛悲哀起來。
這時,他深深地歎息了一聲,緩步來到了窗前。望著夜空中懸掛的那一輪滿圓的月亮,他心裡又陡生傷感。他哀歎自己不能和杜寧在這麼美好的月光下獨享花前月下的美妙和寧靜。
長時間的臨窗佇立,使疲倦漸漸地把他包圍住了。眼皮也因為沉重而打起架來。這時,他才脫去外衣,上床就寢。頭一落在枕頭上,他就沉沉地睡過去了。恍惚中,他突然像看到了一個美麗的身影徐徐飄來落在他面前了。他用手揉了幾下眼睛仔細一看,竟是令他魂牽夢繞的杜寧。
杜寧笑靨甜甜地望著他,兩個人默默地互相凝視了片刻之後,杜寧那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裡也漸漸地閃耀起了幸福的淚花。少頃,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了。隨即,他們手拉著手,沿著一條靜謐的,照耀在陽光下的小路,幸福愉快地朝前走去。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四周沒有喧鬧,有的只是清澈見底,波光粼粼的小溪,倒映在水中溫暖的陽光,鳥語花香和飄浮在藍天上的白雲,還有迎著縷縷清風飄散在清新的空氣中的芬芳……
這如夢如幻的佳境,這醉人的花香,這似水的柔情,使他們忘情地陶醉了。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把郭健給驚醒了,他急忙揉著惺忪的眼睛坐起來四下裡張望著。他弄不清自己是在睡夢中,還是在現實裡。直到鈴鐺聲再度響起,他才知道是賣牛奶的來了。他很生氣有人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他的神志還沉浸在那個夢境裡,他真希望還能繼續把那個夢做下去。看看窗外,夜色的迷濛和昏暗已經在冷清的晨光中淡去了。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73
公園的湖水,溪流歡快地鳴唱著,奔流著。小鳥也在樹枝上啁啁啾啾地唱得清脆而婉轉。柳樹、白楊樹、銀杏樹……都掛著爽人眼目的新綠,自豪地向遊人展示著生機勃勃的風姿。
早晨,杜寧一覺醒來,推開窗戶一看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就跟謝瑤說,打電話把她母親約出來,到公園裡去透透空氣,散散心,順便再問問離婚的事商量得怎麼樣了。
張瓊接到杜寧的電話,很快就來到了約定地點。杜寧一看見她,就發現她是一副憂鬱苦悶的樣子,這使她心裡也隱隱地泛起了一種不安。少頃,她問:
「媽,你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張瓊神色不安地道。
杜寧看了看她,挽起她的胳膊默默地朝公園裡走去。
精神的重壓早已使張瓊喪失了活潑快樂的生活情致,杜寧也因為有心事,而無心去欣賞這夏日裡的公園景色,她耐著性子陪母親在公園裡轉了一圈兒,就提議說:
「媽,你是不是有點累了?累了就找個地方歇一會兒吧!」
張瓊點點頭同意了。
三個人來到一排供遊人休息的紅色塑料椅子上坐下了。杜寧盯著張瓊的臉細細地看了一會兒,小心地問:
「媽,這段時間他對你咋樣?他還打不打你?罵不罵你了?」
「沒有。」張瓊輕輕地搖搖頭,「他對我比以前好多了。」
「離婚的事,你們商量得咋樣了?」杜寧觀察著她的表情問。
她這一問,張瓊的臉色頓時陰暗下來了,她深深地低下頭去,耳語般地低聲說:
「寧寧,你以後能不能不再提這件事了?就算媽求你了,行不行?」
杜寧猝然一驚,失望也霎時漫及了全身,她神色不安地盯著張瓊看了一會兒,問:
「為啥?媽,你能不能說說這是為啥?」
滿臉憂傷的張瓊默然片刻,歎息了一聲說:「這件事,我反反覆覆想過了,我和你爸已經離婚十年了,時間早就讓我們變得陌生了,即使再重新走到一起,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和諧了,過去的陰影會像一道屏障隔在我們中間的。與其這樣,倒不如維持現狀更好一些。再說,你也這麼大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對媽就是最大的安慰。這件事,我咋想咋覺得不現實。」
杜寧「騰」地一下子站起來了,又恐懼地後退了幾步:「我不相信這是你的心裡話。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那傢伙又提出什麼苛刻的條件讓你為難了?」
「沒有……」張瓊將憔悴、憂傷的臉扭向一邊。
「那你為啥又改變主意了?」杜寧搖晃著她。
「寧寧,你別再逼我了!」張瓊抽泣著說,「你媽就是這種命了,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了。腳上的泡是我自己走出來的。我自己釀的苦酒我自己喝。我不想讓別人替我分擔什麼!」
「媽,」杜寧又搖晃著她問,「你為啥總是這麼悲觀?」
「寧寧,」張瓊動情而又傷感他說,「你爸是個好人,我知道,這十年他過得也不容易,他現在年紀又大了,你一定要把他照顧好……」
「你跟我說這些幹啥?」杜寧打斷她的話,聲音哽咽地說,「我爸最需要的是你呀!」
「舅媽!」杜寧的聲淚俱下,也讓謝瑤動了感情,「你聽見了沒有?你的任性讓你吃了多少苦?現在,寧寧一心想幫你脫離苦海,可你為啥下不了這個決心呢?是不是有啥讓你為難的事,不好對我們講?」
張瓊低頭思忖著,看那表情似像有話又不便開口訴說的意思,這都被杜寧和謝瑤看在眼裡了。兩個人對視了一下,謝瑤又看著張瓊問:
「舅媽,有這麼多人關心你,支持你,還有啥事能把你難住?讓你開不了口?」
張瓊還是默然不語地低著頭。
「舅媽,」謝瑤俯下身去,雙手扳住張瓊瘦削的肩頭動情地說,「從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你就是看著我一天天長大的。我媽和我舅一樣,也是個工作狂。我小時候我媽一出差就是你照顧我。你給我洗臉,梳頭、洗澡、洗衣服。你要是不給我梳頭,我的辮子就總是歪歪扭扭的。為了圖省事兒,我媽總想把我的頭髮剪了,可是我偏偏又喜歡長頭髮。我媽一說要給我剪頭髮,我就又哭又鬧,說啥也不讓剪。每次輪到你照顧我,我就變樣兒了。到了幼兒園,老師都說我漂亮得像個小公主。不少老師和鄰居看你對我那麼好,還以為我是你的孩子呢?後來你和我舅離婚了,我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雖說你和我舅已經離婚這麼多年了,可在感情上,你還是我的舅媽。這個稱呼無論如何我也改不了。每當我拿出你給我系的蝴蝶結,做的裙子照的那些相片,我就總是這樣想,你要是能再回到我舅的身邊該有多好!時間要是再能倒回去該有多好!」
謝瑤的話,說得張瓊心裡一陣一陣發熱,她一把把謝瑤攬在懷裡,熱淚縱橫地嗚咽道:
「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舅媽沒白疼你一回,舅媽謝謝你。可咋說這十年的變化也太大了,我也完全和過去不一樣了。要想再找回你從前的那個舅媽是不可能了。」
「舅媽,」謝瑤仰起淚流滿面的臉,說,「你別這麼想,你要勇敢一點。有啥難處你只管說,我們會幫你的。」
張瓊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憂鬱地望著杜寧和謝瑤,嘴唇嚅動著。
「舅媽!」謝瑤鼓勵著,「你說吧!不管有多大的難處,總會有辦法解決的,我們誰也不會看著不管的。」
張瓊可憐乞求地望著她倆,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把實話說出來了:「我說出來了,你們一定要答應我,不去告訴你爸和你舅。記住了嗎?」
杜寧和謝瑤不由得相對愣了一下,點點頭同意了。
張瓊思考了一會兒,說:「那天,他姐來了,兩個人在屋裡嘀咕了半天,最後,張天成出來跟我談離婚條件了。他說,我實在想離,他也不反對了,但是,我必須得答應他一個條件:那就是要讓你爸爸給他五萬塊錢。那天,他姐一來我就知道不會有啥好事,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在你爸的錢上打起主意來了。你們說,這我能答應嗎?」
杜寧和謝瑤聽到這裡,頓時都怒形於色。謝瑤氣憤地罵了一句:「他可真不要臉。」
「媽,」杜寧推搡了張瓊一下,責怪地說,「這又算個啥?我爸能在乎這點錢嗎?」
「盡說傻話。」張瓊不高興地嗔道,「你爸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呀!憑啥給他那麼多錢?他要真是把這個當做離婚的條件,那我說啥也不能同意!」
張瓊堅決的態度,使杜寧悲愴、失望地閉上了眼睛。少頃,她虛弱無力地說:「回家吧。」
74
杜寧懷著迷惘、失望、痛苦的心情從公園一回到家裡,就拖著無精打采的身子走進她的房間,把門一關上,就再也不出來了。
被悲痛窒息住的杜寧,一頭紮在了席夢思床上。她臉上毫無表情,失神的目光中透著漠然。淚水,無聲地,默默地在她光潔如玉的臉頰上流淌著……
銘刻在謝瑤記憶中的美好往事,也同樣頑固、清晰地儲存在杜寧記憶的倉庫裡。
那時,他們靠「死工資」維繫的生活,雖不算富裕,卻充滿了浪漫和溫馨。他們相互疼愛,相互體貼,總覺得日子越過越有滋味,張瓊被丈夫的愛滋養起來的嬌妻的幸福感沐浴得似水一般清澈明亮的眸子裡,總是流盼著一種女性的柔美和情愫。天真可愛的小杜寧,整天歡快活潑得像只小喜鵲。英俊瀟灑,正當盛年的杜進達,也因為家庭幸福美滿,擁有嬌妻愛女,事業如日中天,有建樹而笑口常開。
星期天,節假日,一家三口要麼去商店採購點東西,要麼去公園玩一天,要麼去張瓊的父母家裡度過充溢著天倫之樂的一天。
張瓊和杜進達都是熱情好客的人,在各自的工作單位裡也都有著較好的人緣。加上張瓊又有一手令人叫絕的廚藝,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住在本市的一些知近親屬和一些關係處得不錯的朋友都會從四面八方彙集到這裡來,熱熱鬧鬧地聚一聚。每到這時,能在廚房裡大顯身手的自然是張瓊,最活躍,最高興的就要算小杜寧和小謝瑤了,兩個人互相追逐著,嬉鬧著,從這間屋子跑到那間屋子,銀鈴一般稚嫩清脆的笑聲像奔騰的浪花,能飛濺到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人越是在風雨漂泊的日子裡飽經滄桑,對過去的美好時光就越是難以忘懷,就越是強烈地希望能把失去的一切再找回來。
傷心的杜寧,眼睛裡盈滿了淚水。淚水雖然模糊了視線,但那些在她的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充滿天倫之樂的畫面,卻在她的眼前浮現得那麼鮮明、那麼清新、又是那麼牽動她的心緒。
門被人叩響了。
被紛亂的思緒攪擾得腦袋裡「嗡嗡」作響的杜寧一驚,欠起柔紗般的身子看了看門,又懨懨地躺下了。
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接著又傳來了謝瑤的聲音:「寧寧,開門,你爸來了!」
杜寧吃力而又不情願地坐起來,拖著像灌了鉛似的雙腿趔趄著走過去把門打開了。杜進達、謝瑤都站在門口,杜寧一看見杜進達,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一頭扎進父親懷裡,傷心地放聲慟哭起來。
「爸,你趕快想辦法把我媽救出來吧!」
「寧寧,」杜進達無限憐愛地撫摸著杜寧的烏髮,安慰道,「別哭別哭,有啥話坐下來跟爸慢慢講。」說完,把她扶在沙發上了。
杜進達點著一支煙,狠狠地吸了幾大口,又望著傷心啜泣的杜寧。他正和幾個朋友在一個公園裡划船兜風,手機就響起來了,打開一聽,是謝瑤打來的。謝瑤告訴他,杜寧遇到了一件麻煩事生氣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哭呢。
杜進達從謝瑤焦灼不安的語氣裡聽出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再也無心划船了,向那幾個朋友道了別,就匆匆忙忙地駕車回來了。
「謝瑤,」這時,杜進達看了看坐在身邊抹眼淚的杜寧,又把目光轉向謝瑤問道,「你能不能跟大舅說說?」
謝瑤遲疑了片刻,說:「剛才,我們倆把我舅媽叫到公園裡去玩了一會兒,杜寧問我舅媽離婚的事商量得咋樣了,我舅媽說,那個人同意離婚了,不過他又提出了一個條件,必須給他五萬塊錢的離婚損失費。我舅媽一聽,就說啥也不同意離了。」
這句話,讓杜進達的心劇烈地震顫起來,他眉頭緊蹙,臉上的詫異之色也隨之變為愕然、激動,他竭力用吸煙掩飾著波動的情緒,過了一會兒,當他的情緒稍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才用平靜的語氣對杜寧說:
「寧寧,沒啥了不起的。不就五萬塊錢嗎?為了你,為了你媽,這五萬塊錢就當我打水漂了,只要他能放人,我認了!」
杜進達的態度,使謝瑤震驚得雙眼充滿了憤怒,她生氣地責怪道:
「大舅,那傢伙存心想訛你,你……你咋能就這麼輕易答應他呢?要是用這個作為離婚條件,我舅媽肯定不會同意。」
杜進達把煙蒂在煙灰缸裡掐滅了,然後往沙發上一靠,似歎息又似呻吟般地吁了一口氣。儘管心裡的滋味是難以形容的,但表面上還是竭力用一種輕鬆的語調說:
「如果這點錢真能解決問題,那這件事也顯得太容易解決了,這比我原來想像的要好得多。」謝瑤急切地說,「你先別作決定,看看能不能再想點別的辦法?這些錢對你來說不算啥。可是該花的,花多少都值得;不該花的,一分一厘都不能花。」
「今天不提這件事了。」杜進達擺擺手,「哪天我要親自去找張天成談談。現在是中午了,你們還都沒吃飯吧?我也餓了。走,我請你們去吃肥牛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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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風味套餐小吃開業以後,又給「雙鳳大酒店」增添了一道獨特的風景。這個項目的投入,果然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每天一看到那人來人往,座無虛席的火爆場面,郭健就欣慰不已。同時,他也暗暗感激杜寧又給他出了一個好招數。
川味套餐小吃開業不久,其聲譽就日勝一日,它的物美價廉,風味獨特不僅吸引了不少工薪階層的消費者,而且也吸引了不少吃膩了生猛海鮮的人經常到這裡來調調口味。這天晚上下了班,鐘運來領著兩個人到酒店來了。他在總台給郭健打了一個電話,讓他下來應付一個飯局。郭健來到大廳後,鐘運來又讓他打電話把杜寧、胡延平、肖明也叫下來了。這幾人通過鐘運來的介紹知道了那兩個陌生人是鐘運來的大學同學,從南方來的。
幾個人來到了川味小吃間,在包房裡一坐下來郭健就拿起「菜譜」要點菜。鐘運來急忙攔住他說:「先別點菜,我今天到這裡來,主要就是想嘗一嘗小吃。等吃完了小吃再點菜吧。」
郭健尊重他的意見放下了菜譜,又對一個服務小姐道:「小姐,來七套小吃。」
這時,鐘運來看了看郭健和杜寧,顯得很高興地說:「你們幾個都是酒店的頂樑柱啊!延平把客房搞得不錯。肖明把人事保衛工作搞得不錯。開業幾個月了,還沒有發生過一起顧客財物被盜和安全方面的事故。杜寧把營銷部的工作搞得就更是有聲有色了。我聽說,這次上這個項目又是你的建議。從開業以來的經營情況來看,這一步毫無疑問是走對了。我出差一回來就聽不少人對這個川味小吃反映極佳。這幾天,我一直想到這裡來看看。今天我把你們叫到這裡來,一是為了招待我這兩個已經分別了二十多年的同學。二是因為我一回來就聽到了這樣一個好消息,心裡挺高興的。三是出差半個多月了,也真想見一見你們。四是對你們全心全意的工作態度說一聲『謝謝』。」
鐘運來剛說完,幾個侍者就把一套套精巧別緻的川味套餐小吃送到餐桌上了。鐘運來一看見那十幾樣擺在托盤裡的小吃就立刻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和食慾。他脫口驚歎道:
「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我一看見它就要垂涎三尺了。來,咱們吃吧。」說完,首先帶頭吃起來了。
「味道確實不錯。」鐘運來的一個同學讚揚道,「四川的小吃就是不錯。」
郭健沒吃幾口就在菜單上點了八個菜交給了一個服務員:
「告訴餐廳,抓緊點做。」
鄰健看鐘運來和他的那兩個同學吃得津津有味,心裡也美滋滋的。這三個人很快就風捲殘雲般將自己的套餐小吃一掃而光。郭健馬上又叫來兩個服務小姐道:
「把這些都撤下去,通知餐廳上菜吧。」
那兩個服務小姐,很快就把所有的托盤都托走了,桌子也擦拭乾淨了。一道道色香味美的菜又一個接著一個擺到餐桌上了。
「這小吃真是不錯。」鐘運來喝了一大口啤酒由衷地讚歎道。
「咱們這一片還是獨一份呢。」肖明頗有點得意地說。
「這個項目真選對了。」胡延平瞅著杜寧說,「這又是杜寧的一大功勞。」
「可別這麼說。」杜寧謙遜地道,「我只不過是提了一點建議,主要的決策人還應該說是郭總。要說功勞,也應該都是他的。」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郭健一眼。
郭健正巧與她的目光相碰。他頓時心跳起來,為了不在這些人面前洩露「天機」,他急忙用喝酒來掩飾心裡的慌亂。
杜寧看大家杯子裡的啤酒都喝光了,便啟開幾瓶啤酒逐個把每個人的杯子斟滿了。輪到給郭健斟酒時,郭健聞著她身上那醉人的芳香,心跳驟然加快,全身的血液也加速了流動。他忿忿地想: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男人能左擁右抱地尋歡作樂?而我面對這樣一個既可愛又對我有情有意的姑娘,卻一定要用世俗的道德規範來約束自己?不是擔心這,就是顧忌那。我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我為什麼就不能瀟灑一回?我為什麼就不能放縱一下自己呢?
想到這裡,他端起酒杯猛地一下子就全喝進去了。杜寧很快又給他滿上了一杯,他又端起來一飲而盡。當第三杯又被他全部喝下後,他就開始有了五六分的醉態。
「你喝這麼猛幹啥?」胡延平驚訝地看著他問,「又沒人跟你搶。」
「來!」郭健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擱,對杜寧命令道,「小姐,再給我滿上!」
「行了。你少喝點吧。」鐘運來看出他有點失態了,急忙伸手攔住了杜寧,「別再給他倒了。他有點醉了。」
「誰……醉了!」郭健突然沖鐘運來吼起來,「你才醉了呢。」
「舌頭都喝硬了,還說沒醉。」肖明不滿地嗔道。
大杯大杯地貪喝,使郭健恍惚的意識裡感到自己那倍受壓抑的情感得到了渲洩。這種渲洩給他帶來了難以言狀的快感。這時,他又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擱,對一臉恐慌地望著他的杜寧喝道:
「再給我滿上!快點!」
杜寧拿著啤酒瓶子呆呆地望著他,他這副失態的樣子既讓她感到陌生,又讓她覺得恐懼。
「你愣著幹什麼?」郭健又吼道,「總經理的話你也敢不聽嗎?」
杜寧只好極不情願地又無可奈何地給他滿上了一杯。郭健端起杯子正準備喝,鐘運來就一把搶過來了:「你別喝了,我替你喝了吧。」說完就一鼓作氣把這杯酒全都喝下去了。
郭健被鐘運來惹惱了。他一把從杜寧手裡奪過啤酒瓶子,放在嘴上,一仰脖子就「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貪喝起來。
「郭健!」鐘運來生氣地吼了一聲,並把啤酒瓶子搶下來了。
郭健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了。
「他不能再喝了!」鐘運來轉向肖明和胡延平道,「你們快點把他送回家去吧!」
肖明和胡延平二話沒說,架起郭健的胳膊就往外走。
郭健這一頓胡鬧,把快樂和諧的氣氛完全破壞了。鐘運來看了看他那兩個同學,尷尬地笑了笑,說:
「可能是這幾天他有點太累了,一喝起來就剎不住車了。沒啥,大家接著吃吧!」
鐘運來的解釋,並沒有把大家喝酒的興致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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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運來一夜都沒睡好覺,第二天早晨上班時,憋了一肚子的氣還一點也沒消。他一來到單位就撥通了郭健辦公室的電話。可是裡面傳來的是一片盲音,半天沒有人接。他生氣地掛斷了電話馬上又撥通了胡延平辦公室的電話。那邊的胡延平很快就把電話拿起來了。鐘運來一聽出來是他的聲音,立刻大聲問:
「延平,郭健在不在你那兒?」
「他……他沒在。」胡延平戰戰兢兢地回答:「你……你找他有事嗎?」
「等他來了你告訴他,讓他馬上到我這來一趟!」鐘運來說完就把電話「啪」地一下子掛上了。隨即又點著一支煙大口大口地猛吸起來。他越想昨天晚上的事就越生氣。他做夢也想不到郭健會幹出這麼有失身份的事,他一向都很注重待人處世。言談舉止的莊重和修養,口碑一直都很不錯。特別是酒店裝修後又重新開業的這幾個月,由於他時常有新思路,新招數,使這個已被很多人認為無可救藥的酒店變得出人意料地紅火起來。為此,他不僅經常在局黨委會上受到表揚,還驚動了不少新聞媒體。一時間,他在電視上亮過相,在報紙上有過名,在電台裡有過聲。一時間,他也成了在全局範圍內紅得發紫的人物。各方面對他的反映也都不錯,關心員工的切身利益,賞罰分明,會用人,也會調動員工的工作積極性。不貪不摟,又能吃苦,酒店裡有什麼活他都主動帶頭去幹。晚上下了班以後,酒店裡要是有什麼事,不管多晚,只要一個電話打到他家裡去,他都會立刻來到酒店處理解決問題。他從不在生活上搞特殊化,他從不到餐廳去吃飯,總是和大家一起吃「員工食堂」裡的大鍋飯,大鍋菜。這一點可與曲清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曲清林從不到「員工食堂」去吃飯,午飯和晚飯差不多都在餐廳裡吃。而且身邊不是坐著趙巧茹,就是一左一右兩個小姐。相比之下,郭健在群眾中的威信也更高了。
當領導的少不了酒桌上的應酬。尤其是這年頭,喝酒的名義又特別多。郭健當酒店經理以後,為了提高酒店的效益,鐘運來總是利用關係,想方設法把一些吃飯住宿的客人往酒店領。這樣一來,他和郭健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也自然而然地增多了。他記得以前郭健在這樣的場合,不管喝多喝少,總是能保持不卑不亢的儀態。他尤為欣賞他穿上筆挺的料子西服,手端一杯酒,談笑風生地滿場周旋,所到之處都會引起一陣歡笑的瀟灑、大方的風度。可是,昨天晚上它是怎麼回事?他的變化實在太令人費解了。怎麼到後來喝著喝著就不是他了?這哪裡還是他印象中的郭健?
鐘運來剛想到這裡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思路。他猜想可能是郭健來了,便說了一聲:「請進!」
出現在他面前的果然是正令他煩惱的郭健。
郭健是帶著一臉的疑惑和不安走進來的。他進來後一看見鐘運來那冷冰冰的臉色,心裡就不禁一沉。他怯怯地朝鐘運來點點頭:
「鐘局長。」
「來啦?」鐘運來冷冷地道,「坐吧。」
鐘運來這從來沒有過的冷淡,使他的心又重重地往下一沉。他惴惴不安地在沙發上坐下了,昨天晚上肖明和胡延平架著他往外走時,他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他是怎麼上的車,怎麼回的家,他一點也不知道。今天早晨,要不是胡延平打電話把他給叫醒了,他這一覺還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
胡延平在電話裡告訴他,鐘運來有急事找他。他聽了,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胡亂洗了幾把臉就從家裡出來了。他沒到酒店,直接到局機關的辦公大樓來了。這一路上他心裡七上八下地猜想鐘運來一大早就要召見他會是什麼事?他只記得昨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至於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他一點也記不清了。
「昨天晚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鐘運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生氣地問。
郭健一聽就完全明白他急急忙忙召見他和生氣的原因了。於是,他臉上堆起了謙恭賠罪的笑,說:「鐘局長,昨天晚上我喝得有點多了。」
「這酒你是怎麼喝的?」鐘運來拍著桌子大聲道,「喝到人肚子裡了,還是喝到狗肚子裡了?」
「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郭健羞愧地解釋道,「昨天晚上喝著喝著就興奮起來了。」
「得了吧。」鐘運來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昨天晚上你可真叫我下不來台。我這兩個大學同學從畢業以後再就沒見過面,這一晃都有二十多年了。前幾天我出差一回來就聽不少人說把原來開『桑拿』的房子又重新裝修了一下,搞起了一個川味小吃,而且生意還挺火的。我聽了心裡挺高興的,正巧昨天又來了這兩個同學。我想,你、杜寧、肖明、胡延平對酒店的貢獻都不小,就順便把你們都叫來了。你可倒好,喝著喝著就耍起酒瘋來了。剛開始我看你還好好的,怎麼喝著喝著就不是那樣的了?這哪像你幹出來的事?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覺得自己把酒店搞起來了,這就驕傲自滿了?你這麼整不是在給我上眼藥嗎?」
鐘運來一頓「突突」機關鎗似的訓斥,讓郭健暈頭轉向,羞愧難當。鐘運來是真生氣了,郭健跟他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還是第一次看他生這麼大的氣,發這麼大的火。平時,這位副局長在工作上與他表現的是上下級關係,日常生活裡對他總是一副兄長般慈愛的態度。他從來也沒想到,他會惹他生這麼大的氣。這可真有點讓他內疚不已,無地自容了。他不知該如何彌補自己的過夫。這時,他抬起頭,無限愧疚地說:
「鐘局長,昨天晚上我做得的確不夠好。對不起你了,你想罵就罵,想說就說吧。」
「行啦!」鐘運來生氣地說,「你不用給我道歉,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算是初犯,這次我就饒了你!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就別幹了!好了,你回去上班吧!」
郭健大氣都不敢喘地站起來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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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不少人的百般勸解,最終還是沒有使金昌海打消離婚的念頭。羅桂香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終於哭哭啼啼地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當兩個人辦妥了離婚手續,各持一份「離婚證」從法院裡出來後,金昌海向羅桂香提議,兩個人一起到「雙鳳大酒店」最後吃一頓「分手飯」。羅桂香心裡雖然痛苦萬分,但她還是同意了。
兩個人坐著出租車來到了「雙鳳大酒店」。在一個包房裡坐下後,金昌海把「菜譜」遞給羅桂香,說:
「你想吃什麼就點吧。」
「還是你點吧!」羅桂香一把推開了「菜譜」,「我隨便吃啥都行。」說完,別過臉去大把大把地抹起眼淚來。
金昌海點了四個菜,服務小姐很快就送上來了。金昌海斟滿了兩杯啤酒,遞給羅桂香一杯,說:「你別哭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說咱倆的夫妻緣分盡了。從今以後,咱倆雖然各走各的路了,但以後還可以做朋友。不管咋說還有大軍和小軍,他們哥倆兒是我的親骨肉,也是你的親骨肉。就算咱倆的夫妻關係不存在了,可這個事實誰也改變不了。以後,不管是你有啥事,還是我有啥事,你隨時隨地都可以來找我。咱們也算是好合好散。首先我祝你以後能生活得更好。來,咱倆乾一杯!」
羅桂香聽到這裡,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哭得肝腸寸斷。金昌海一看,心裡也難受起來,他放下酒杯,歎息一聲,誠懇地勸道:
「你也別太難過了,當心哭壞了身體。其實,我這人毛病挺多的,也沒啥值得你留戀的。我一定要和你離婚,不是我認為你不好,而是覺得自己對你傷害太大了,不配給你當丈夫。你離開我可能會比跟我在一起更好。以後要是能遇上合適的人,你就走道吧。」
「老金,」羅桂香突然抬起頭來說,「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找到像你這麼好的丈夫了。誰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裡的位置。外面千好萬好也比不了家裡呀!你啥時候想回來,我和孩子都歡迎,家門啥時候都會對你敞開的。」
羅桂香這番情真意切的話,深深地感動了金昌海,他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使勁抽了幾下鼻子,揉了幾下眼睛才沒讓眼淚淌出來。少頃,他說:
「快別這麼說了。只要我還能動,就不至於混不下去。到了實在不行的那一天再說吧。桂香,我的確對不住你和孩子。我欠你的,這輩子是沒法還你了,只好等下輩子還你了。」
羅桂香又悲痛欲絕地趴在桌子上哭得抬不起頭來。
這頓飯誰也沒吃好,羅桂香乾脆就沒動一下筷子。金昌海一看再這樣下去只能更增加她的悲痛,便急急忙忙買了單,離開了包房。
羅桂香一出去就被等候在大廳裡的金大軍接走了。金昌海則去了郭健的辦公室。
「手續都辦完了?」郭健問。
「辦完了。」金昌海點點頭,「從今天起,我們倆就算徹底散伙了。考慮到她是我兩個兒子的母親,再說了,又是我對不起人家。所以,在分配家產的時候我一點也沒跟她計較。單位分給我的那套房子和海鮮批發店我都給她了。我來找你也就是想告訴你,我們倆雖然離了,可她還是我兩個兒子的母親,我希望你能在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給她一點關照。以後,你就盡量從她的店裡進貨吧。」
「這倒行。買誰的都是買。」郭健說,「老金,你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在這個時候還要弄個妻離子散,你覺得值嗎?」
「那有啥辦法呢。」金昌海苦笑道,「誰叫我沒本事把家裡和外面處理好了。我們倆的事也就這樣了。那段時間也挺苦惱的,現在我已經想開了。人就是那麼回事吧,不管咋說也是夫妻一場,我希望她以後能生活得更好。你要是能遇上合適的人,就給她介紹介紹吧。我真希望能有一個男人能和她生活在一起,把她照顧好。」
「你可真夠關心她的了。」郭健笑了,「說句實話,我可不願意當這樣的媒人,別說沒用的了。我給她找什麼對像?你啥時候想開了,就啥時候回去吧!」
門被急促地叩響了。郭健一說完「請進!」花枝招展的陳玉珠就破門而入。進屋後,連看都沒看郭健就張開雙臂撲向了金昌海,摟住他的脖子嗲聲嗲氣地說:
「你咋跑到這兒來了?讓我好一頓找。」
「我到這兒來有點事兒。」金昌海說。
「你跟那個老刁婆子斷利索了?」陳玉珠問,「那死老婆子可真夠狠的了。你看她把我這臉給撓的,你要是再跟這個母夜叉子過下去,說不定哪天她都能拿刀把你給剁了。」
「行啦行啦。別說了。」金昌海拍著她的後背道,「事兒都已經過去了,還說它幹啥。」
「你還護著她。」陳玉珠生氣地撅起嘴說,「那天要不是我跑得快,還不知道要被她打成啥樣呢。你不是說要給我買一個白金鑽戒嗎?走吧,現在就去給我買吧!」
「再等兩天不行嗎?」金昌海用商量的口氣問,「我剛離完婚,還有一些事沒處理完。等我把這些事處理完了,再去給你買還不行嗎?」
「不行。」陳玉珠撒嬌地說,「我就要讓你今天去給我買,你看,我這麼好看的臉蛋兒,這麼好看的手,難道還不應該戴一個好看的戒指嗎?」
「應該應該。」金昌海拍著她的臉蛋兒,說,「我沒說不應該。」
「應該那你就快點帶我去買吧。」陳玉珠搖晃著他的手說。
「你實在想買,那就走吧。」金昌海攬住了她纖細的腰,又轉向郭健,「老弟,我走了。哪天我請你吃飯。」
郭健尷尬地笑了笑。
金昌海拉著陳玉珠走了。
郭健在心裡嘀咕著,現在看來是甜甜蜜蜜的,可是「好景」能長嗎?
兩個月前,局工會發出了一個通知,為了豐富活躍全局職工的業餘生活,要求各個局下轄單位挑選一些相貌、氣質、身段、個頭兒較好的女職工,組成一個時裝模特兒表演隊進行培訓。
這樣的活動,讓很多人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酒店,這裡畢竟是年輕小姐雲集的地方,找幾個拿得出手的小姐也不費吹灰之力。因此,不少人也對酒店拭目以待。這件事在肖明的操縱下很快就順利地辦成了。更有趣的是,趙巧茹也在其中。
趙巧茹自從進了「時裝模特兒表演隊」,整個人的精神面貌立刻變了。干乾巴巴的身板兒挺直了,一對黯淡無神的死魚眼睛放射出了一絲灼人的光亮,缺少水分的臉上總掛著喜悅的笑容。這個活動激動著她的心。她整天熱情飽滿地參加訓練,購買衣物,為以後的正式登台表演歡天喜地地忙碌著。
這天中午,她又利用午休上了一趟街,上班以後,當她再度出現在「財務部」時,變得幾乎讓人不敢認了。她一進屋就美滋滋地問韋玉蘭:
「玉蘭,你看我這頭燙得咋樣?花一百五十元燙的。」
韋玉蘭端詳著她那一頭苞米花兒一般彎曲的卷兒,道:「這不是跟朱珊珊燙的那種髮型一樣嗎?」
「別說她!說她幹啥?」趙巧茹不高興地擺了一下手,「你就說說我這頭燙得咋樣吧?」
「挺漂亮的!」韋玉蘭忍住笑,違心地奉承道。
趙巧茹滿意地笑了。她用手指著她那張抹得鮮紅的大嘴問:「你再看我這口紅咋樣?」
「好像太艷了點?」韋玉蘭看了看她道。
「艷點好。」趙巧茹自我欣賞地道,「在燈光底下看著就不會這麼艷了。」
「真不愧是『雙鳳』一枝花。」剛報完帳的肖明轉過身來說:「巧茹就是比誰都會買東西。」
「誰問你了。」趙巧茹不滿地白了他一眼。
自從那次在杜寧家裡肖明順嘴叫了她一句「雙鳳」一枝花,從此以後,他就經常這麼叫她了。再往後,索性就叫「一枝花」了。趙巧茹不管他是真心誇獎,還是蓄意諷刺,只要一聽肖明這麼叫她,這就咧個大嘴美滋滋地傻笑。
「玉蘭,」趙巧茹又問韋玉蘭,「那天我買的那兩套衣服,你說我穿哪一套最好看。」
「你什麼也不穿最好看。」不等韋玉蘭回答,肖明就搶先說出了這樣一句大出人意料的話來。惹得在場的人都捧腹大笑起來。
「去你的。」趙巧茹生氣地沖肖明說了一句,「能不能閉上你的烏鴉嘴!」
「我說的都是實話。」肖明又說,「『一枝花』就是什麼也不穿最好看。我們最想看的就是你什麼也不穿。」
大家又都「轟」地一下子縱聲大笑起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趙巧茹哭笑不得地打了肖明一下。
「打是親罵是愛呀!」肖明身子一閃,說了一句。
張佳瑩進來了。趙巧茹一看見她,急忙轉向她,慇勤地說,「佳瑩,明天中午陪我上趟街吧,我看你挺會買東西的。他們那些人都不識貨。」
「到時候再說吧。」張佳瑩想了一下道,她拿了一樣東西轉身又出去了。
「這傢伙才缺心眼兒呢。」張佳瑩一出去,趙巧茹就指著她的背影不屑地說,「大前天,她拿著一塊布料和一本電影雜誌上我們家去了。那本電影雜誌上有一個叫鐘楚紅的電影明星,她說她要用那塊布料做一條像鐘楚紅穿的那種款式的裙子。你們說,她是不是有病?她是啥人?人家電影明星穿的衣服樣子也是她能隨便模仿的?那天,她還拿來了一個美容器,她跟我說,那裡面放上水,再插上電源,用裡面那股噴出來的熱氣熏臉能增加皮膚的水分,達到美容的效果。她還給我做了一下示範,還讓我也去買一個。正好那天我們家秦偉光感冒了,她去的時候秦偉光剛吃完藥躺下,一看她來了,又趕緊起來把衣服穿上了。她大大乎乎地往沙發上一坐,拿著那個什麼破美容器一熏起來就沒個完。她也看不出個好賴臉子,弄得我們攆也不是,不攆也不是。他媽的,美容,美什麼容?」
聽了她這頓氣憤而又滔滔不絕的講述,韋玉蘭不滿地說道:「巧茹,你跟人家不是還挺好的嗎?剛才你還跟人家說她會買東西,比誰都識貨。你這話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說我們都不識貨唄?人家把那個美容器拿給你看,還勸你也去買一個,這不也是一番好心嗎?你還埋汰人家幹啥?要我看你也應該去買個那樣的美容器,你看你臉上的皮膚多乾燥。經常用那玩藝兒熏一熏,對你的皮膚肯定有好處。」
「我整那玩藝兒呢!」趙巧茹不屑地頂了韋玉蘭一句,「有那工夫幹點啥不行?」
「你別埋汰人家了。」董亮也說,「你跟人家還挺好的,背後還總埋汰人家,這樣多不好。」
「關係好就不能說說這些事兒了?」趙巧茹理直氣壯地辯解道,「正因為關係好我才這麼說她呢。關係要不好想讓我說我還不說呢。她整的那些玩藝兒多無聊,我說說有啥不對的。」
趙巧茹和張佳瑩只是「好」在表面上。張佳瑩的未婚夫不久前當上了「財務處」處長,趙巧茹得知了這個消息後,再見了張佳瑩就一改從前那冷漠,不屑一顧的嘴臉了。三天兩頭拉著張佳瑩逛一趟街,隔三差五地給她買點口紅。絲中。頭花之類的小禮物。隔上一個月半個月花上個三十五十請她上飯店吃一頓……張佳瑩心裡雖然也知道她是個什麼德性,但經她這麼屢次三番「熱情」地進攻,心也不得不軟了。這樣一來,也給外人留下了一個關係「好」的印象。
這時,趙巧茹又問韋玉蘭:「玉蘭,我想去把眉和眼線紋了,你看咋樣?」
「那肯定能好看唄。」韋玉蘭有點酸溜溜他說,「你本身長得就漂亮。咋整都能好看。」
韋玉蘭的「讚揚」更增加了趙巧茹的自信心,她興奮異常他說:「那好,明天我就讓張佳瑩陪我上街去紋了。」說完,樂顛顛地小跑著出去了。
韋玉蘭望著她的背影「咯咯咯」地笑起來了:「以前她總埋汰人家朱珊珊和陳春紅燙了個炸屍的頭。現在她自己又去燙了個炸屍的頭。以前,她看誰抹口紅就說人家抹得像吃了死孩子。現在她自己那個大嘴抹得比誰都紅。以前看誰紋眉紋眼線了,她就把這當成啥見不得人的事往死裡埋汰人家。現在她自己又要紋眉紋眼線了,我看她又該咋埋汰她自己。我看她一天就像精神不正常似的。」
「要說她是個精神絕對正常的人那是不完全對的。」董亮說,「至少、應該說她有心理障礙。她真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我看她整天『吧吧』地不是埋汰這個,就是埋汰那個,我都替她感到累。」
韋玉蘭說:「我跟她在一起呆了這麼長時間,我從來就沒聽見她說過誰的優點。別人在她眼裡不是這麼不好,就是那麼不對。她總是能挑出人家的毛病來,就她自己是最完美的人。張佳瑩也是,她都知道她是啥樣的人,她也知道她在背後沒少埋汰她,她還跟她那麼好,叫我咋說她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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