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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68

  正在廚房裡做飯的張瓊前襟被水濺濕了一大片,她甩著手上的水珠出來一看跟在張天成身後一起進屋的女人竟是張天成的姐姐張天秀,心裡不禁泛起了不安。但她還是笑臉相迎地招呼道。

  「大姐來啦?你咋這麼長時間沒來呀?」

  張天秀白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我來幹啥呀?你們家這門坎兒被你抬得這麼高,我想進都進不來呀!」

  張瓊被她這句話噎得臉上紅一下,白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大姐要在咱們家吃晚飯。」張天成對張瓊吩咐道,「你到樓下去買點菜吧。」

  張瓊困惑地看了看他出去了。

  屋裡就剩張天成和張天秀姐弟倆了。張天成指了指沙發說:

  「姐,你坐呀!」

  張天秀在沙發上坐下後,接過張天成遞給她的一支煙,點著後吸了幾口看著悶悶不樂的張天成,問:

  「天成,你把我叫來有啥事?」

  張天成默然地垂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和張瓊的婚姻前景一直是黯淡的,自從張瓊向他提出離婚,杜寧又親自找他談了這件事以後,他就越來越強烈地預感到他和張瓊的關係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這件事頗令他傷腦筋,也讓他感到進退兩難。他考慮再三拿不出一個令他滿意的主意,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總得找一個人商量一下對策,在這個時候,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他這個唯一的姐姐。他不得不把張天秀找來討教主意。

  「你想啥呢?」這時,張天秀問,「有啥事你就說唄。」

  張天成垂頭喪氣地歎息了一聲,說:「姐,你也知道,張瓊跟我結婚的那一天起,就沒打算實心實意地跟我過日子。我這麼想,恐怕當初她還沒跟我結婚呢,就已經開始算計著怎麼跟我離婚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心裡一直都像長了草似的想著她以前那個老爺們兒。再加上杜寧又總在中間攪和,她就更沒心思跟我過日子了。前些日子,張瓊向我提出了離婚,我沒同意。又過了些日子,杜寧又親自找我談了這件事。我還是沒同意,她就開始總往家裡打電話逼我離婚了。看這樣,我要是不離她是不能罷休了。你也知道杜進達是相當有錢了,他要是真想達到他的目的,到最後我也只有讓步。姐,你說我該咋辦?」

  張天成可憐巴巴地說完後,張天秀竟然顯得很輕鬆地說了:「兄弟,就這點小事兒就把你給愁成這樣啊?別上火了,沒啥了不起的。天底下兩條腿的狗找不著,兩條腿的活人哪兒還沒有?離了張瓊,你就玩不轉了!你先跟姐說說,你心裡是咋想的?」

  張天成想了片刻,哭喪著臉說:「說句實話,我不想離。可是再一想,兩個人就這麼同床異夢地過下去,也真沒啥意思。再加上杜寧又總在中間搗亂,她和杜進達能乾淨利索了嗎?這綠帽子我也戴不起呀!反過來又一想,人家一家三口本來就過得挺不錯的,現在人家想再團圓到一起去,也不奇怪。就算是我成人之美吧,離了算了。」

  「離我不反對。」張天秀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了,「天成,今天姐就跟你說句心裡話吧。你們早就應該離了,現在離都有點晚了。以前,我看你挺相中她的,所以這話我也就一直沒好意思說。現在既然她主動提出要離了,那你就對她死心算了。不過,你不能太痛快給她出手續,要想辦法讓杜進達給點補償。」

  「啥補償?」張天成不解地問。

  「傻兄弟。」張天秀推了他一下,「還能有啥補償的?杜進達不是有錢嗎?你跟他要錢唄。」

  「這……這合適嗎?」張天成為難地道,「這咋開口啊?」

  「有啥開不了口的?」張天秀嗔怪地道,「你們在一塊兒過了這麼多年,她張瓊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不好好跟你過日子,已經耽誤了你十年不說,還總和杜進達拉拉扯扯的,這對你傷害還不夠大嗎?現在,他又要把你這個家給拆散了。你讓他給你一點經濟上的補償有啥不應該的?我看這合情合理。」

  張天成想了想,說:「姐,張瓊雖然不愛我,可她心眼兒還是挺好使的。桂芝去世時,天民和天鵬還都挺小的。那時候,我領著這兩個沒媽的孩子過得也真夠難的了。張瓊來了以後,這個家才算有了家樣兒,她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條,兩個孩子照顧得也挺周到的,吃像吃,穿像穿,到了學校裡,老師和同學看了他倆的穿戴和中午帶的飯盒,誰也不相信這倆孩子的媽是後媽,你說,就看這些,我能好意思跟杜進達開口要錢嗎?」

  「你這麼想就不對了。」張天秀說,「張瓊和你是法律承認的夫妻,照顧孩子,料理家務是她應該盡的義務。不管咋說,你受的傷害和損失都要比她大。你要就這樣把老婆白白送給人家,叫人家看著你多窩囊呀!錢是小事,這口氣你不能不爭啊!」

  張天秀的話讓張天成陷入了思索。就在這時,張瓊進來了,張天成忙對她說,「時候不早了,你快點做飯去吧!」說完,又給張天秀遞了個眼色,張天秀會意地看了他一眼,兩個人起身到屋裡去了。

  那「砰」地一聲關門聲,使張瓊的心緊縮了一下。她在廚房裡一邊做飯一邊猜測著這姐弟二人神神秘秘的用意何在?

  大約過去半小時,張天成從屋裡出來了,他來到廚房門口,盯著張瓊看了片刻,突然嬉皮笑臉地說:

  「強扭的瓜不甜,我想好了,既然咱倆過不到一塊兒去,那乾脆還是離了吧!」

  張瓊一聽,目光裡立刻溢出了驚喜和感激之情,她激動地問:「天成,你說的可是真心話?」

  「當然是真心話了。」張天成爽快地說,「這麼多年了,你和我誰心裡都明鏡似的,你沒忘了杜進達,他也還想著你。我就是能留住你人,留不住你的心,那又有啥用?與其這樣,咱還真不如好合好散了。不過嘛,咋說離婚也是要講點條件的。你跟我夫妻一場,我給你當了一回丈夫,就算沒有功勞,也還有苦勞吧?再說,離婚又是你提出來的,所以受的刺激和打擊也要比你大得多,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精神上和感情上的損失吧?你是不是應該做點補償呢?」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住不說了,乜斜著一雙狡黠的眼睛觀察著張瓊的面部表情。

  張瓊早就覺出他的話不是滋味了,目光也漸漸地由驚喜、感激變成懷疑不安,這會兒,一見他神秘兮兮的不往下說了,禁不住一臉驚疑地問:

  「你說呀!讓我給你啥樣的補償?」

  張天成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嘿嘿」一笑,說:「你跟我離了婚。又要去跟杜進達過,這就等於是他把你從我手裡搶走了。讓他賠償我一點損失費不算過分吧?」

  張瓊震怒了:「你真不要臉!這種話也虧你說得出口!」

  「你先別急!」張天成不溫不火,有板有眼地說,「我要的不多,就五萬。他那麼有錢,這點錢對他來說還算錢嗎?」

  「張天成!」張瓊怒不可遏地大聲吼道,「你太卑鄙了!我告訴你,杜進達的錢你一分也別想得到!這婚我不離了!」

  「不離更好。」張天秀出來了,她陰沉著臉,用教訓的口氣說,「從現在起,你就安心跟天成過日子吧。張瓊,我這個弟弟哪點配不上你?你們雖說是半路的夫妻,可你既然進了這個家,那就應該把你當成這個家裡的人。心總是那麼浮躁,還腳踩兩隻船,對得起天地良心嗎?你也就是敢欺負我兄弟這樣的老實人。換上一個厲害茬兒,早把你的腿打折幾次了。」

  「行了,姐,你別說了。」張天成把張天秀推到屋裡去了。

  張瓊的心裡充滿了絕望和悲哀。她手一軟,菜刀「光噹」一聲掉在地上了。

  

   69

  趙巧茹在酒店附近一條掛滿各種飯店牌匾的街道上,扭扭搭搭地走著,好不休閒。她邊走邊留心朝每一個飯店裡張望,想看看裡面有沒有熟人,要是有,就進去吃一頓。她經常在午休時間,到這個地方來轉悠,差不多哪次都不白來。怎麼說飯店裡的飯菜要比自己從家裡帶來的和酒店「員工食堂」裡的要可口得多。再說,又用不著她掏腰包,她只帶去一張嘴就行了。

  趙巧茹走著走著,死魚眼睛突然一下子潤澤明亮起來,腳步也隨即在一家餐廳門前停住了。因為這家飯店裡坐著郭健、杜寧、肖明和另外兩個他不認識的人。她心裡暗暗一喜,急忙拉開鋁合金拉門進去了,走到餐桌前對郭健和肖明道:

  「你們在這裡呀?」

  幾個人聞聲抬頭一看是她,都顯得有點意外,肖明怔了一下說:

  「你咋也來了?」

  「我從這兒路過,從窗戶上看見你們幾個在這裡,就進來了。」趙巧茹說著就在郭健身邊坐下了。

  這家飯店的燻肉大餅在這一帶小有名氣。這時,餐桌上又正好擺著一盤燻肉,一盤燻肉大餅和一盤粉皮拌黃瓜。幾個人一邊吃著,喝著,一邊等還沒上來的菜。趙巧茹坐下後,服務小姐很快就把一雙方便筷子,一個小瓷盤和一個鋼化杯擺在她面前了。她自己給自己斟滿一杯啤酒後,拿起筷子就吃。她這大方,無拘無束的舉止,直令那兩個陌生人不時地冷眼瞅她。那意思好像是在說:她怎麼這樣呢?

  公安局已再三有令,被查封了的桑拿不準再開了,郭健覺得這間四十多平方米的屋子就這樣閒著覺得太可惜了。於是,他決定搞一個合適的項目,他已經多次在部門經理會議上,號召大家一起想辦法,找路子。結果有不少人都往這裡介紹了一些人。這些人有的想繼續開「桑拿」,有的想開電子遊戲廳,有的想開錄相廳,有的想開咖啡館,最後都因為郭健覺得房租給的不合適而告吹了。

  今天,杜寧又介紹來兩個熟人,來看看地點,房租和房子想租下來開一個「超市」。郭健一看是杜寧介紹來的熟人,本來是想礙於面子,不在房租上太苛刻他們。但這兩個人看完了房子以後,覺得各方面條件都不合適,不想租了。這樣郭健也就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忙活了一陣就到了中午。生意雖然沒做成,這兩個人對郭健的印象卻不錯,並主動提出請他們到外面來吃一頓飯。

  因為菜還沒上來,幾個人一看桌上的餅和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便都放下了筷子,吃得滿嘴油漬麻花的趙巧茹還以為這幾個人都吃飽了,不再吃了,就把剩下的燻肉都倒在大餅裡裝在一個塑料袋裡,隨即又站起來客氣地對那幾個人點點頭說了一句:「我先走了!」就拎著塑料袋走了。這舉動把那兩個人都給弄得愣住了,直到趙巧茹走出去了,有一個人才忍俊不住地問:

  「這人是誰呀?她也太實惠了吧?」

  「我們酒店的會計。」郭健笑了笑,笑容裡充滿了輕蔑。

  「她就這樣。」肖明不屑地說,「在哪兒都是能蹭一頓就蹭一頓。」

  那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下,然後發出了一串輕蔑的笑聲。

  服務小姐又開始上菜了。菜上齊後,幾個人又接著吃起來,可就在這時,羅桂香紅著眼睛進來了,郭健一看心裡就猜中了幾分。果然不出他所料,羅桂香一走過來,一句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就先「叭噠叭噠」地掉下來了。郭健急忙給她讓了座,又關切地問:

  「嫂子,是不是老金又惹你生氣了?」

  羅桂香掏出手帕擦著眼淚說:「老金從家裡搬出去了,還拿走了二十萬塊錢和他祖上留下來的那些古物。他要把我們娘仨給踹了。」

  郭健心裡一沉,但嘴上卻說:「不會吧!他可能還在氣頭上,等過一段時間,他氣消了,也就搬回去了。」

  「這回他可是動真格的了。」羅桂香抹著淚說,「他說我把他管得太沒自由了,特別是我那天到你們酒店去鬧,太叫他沒面子了。他沒法再跟我過下去了。」

  「他拿著那些東西到哪兒去了?」肖明問。

  「搬到你們酒店住去了。」羅桂香說,「他說他從今以後再也不回家了。我和大軍咋勸,咋求也不行。」

  郭健和肖明聽了,相對愣了一下,都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說句老實話,我不想離婚!」羅桂香眼淚汪汪地說,「兩個孩子都還沒成家呢!真要是離了婚,孩子的事咋辦?我的後半輩子又咋辦?我來找你們,是想讓你們去勸勸他,讓他看在孩子和我們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別離婚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他了,他願意幹啥就幹啥,只要他別扔這個家……」

  郭健同情地歎息了一聲。

  「好吧!嫂子。」肖明想了一下說,「你先等一會兒,吃完了飯,我們就去找他。」

  郭健和肖明急急忙忙吃完飯就跟著羅桂香來到了金昌海在四樓包的房間。敲了幾下門,門很快就開了,金昌海一看見是這三個人,先是一怔,他狠狠地瞪了羅桂香一眼,才把郭健和肖明讓進屋裡,羅桂香也畏畏縮縮地跟著進去了。

  「你這是幹啥?」肖明一進屋就問,「沒有家是咋的?跑到這兒來耍啥把戲?」

  「家沒法呆了。」金昌海弦外有音地說。

  「你能不能不鬧了?」郭健說,「我這裡的效益還不錯,不差你這點住宿費。」

  「啥樣的戲都得有收場的時候吧?」肖明說,「鬧得差不多了,就跟嫂子回去吧!」

  「回去!」金昌海火了,「回去幹啥?」

  「回去過日子唄!」肖明正色道,「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到這兒來扯啥景?」

  「是這娘們兒把你們找來當說客的嗎?」金昌海一指羅桂香。

  金昌海又轉向郭健和肖明說:「你們是來幹啥的我都知道。你們的好意我領了,可要想再讓我回去受她的管制,那可沒門兒。那天她跑到這兒來大吵大鬧,丟盡了我的臉面,我還咋跟她過?」

  「老金,」羅桂香用充滿悔恨的腔調哀求道,「那天是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以後我再也不那樣了。你再幹啥我都不管了,不看別人,還應該看看兩個兒子吧?」

  「去你媽的吧!」金昌海瞪著眼睛吼道,「你他媽給我聽著:我跟你算是徹底完蛋了!你要是識相,就趕緊跟我去把離婚手續辦了!你別總拿兒子來嚇唬我!兒子是我的,就是跟你一刀兩斷了,我也會對他們負責到底!你趕快給我走!」

  「你這個沒良心的!」羅桂香捂著臉哭了,「你也太狠心了!」

  「狠心!」金昌海跳起來,「這也都是你逼的!這些年,你在家裡跟我鬧得還輕了?」

  肖明一看金昌海的態度已毫無商量餘地了,就勸羅桂香道:「嫂子,你先回去吧!等老金消了氣再說。」

  「這樣吧!」郭健對肖明提了一個建議,「你先領嫂子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我在這兒陪老金。」

  肖明答應了一聲又對羅桂香說:「嫂子,走吧!」

  羅桂香轉身正欲跟著肖明走,突然想了一下又側回身來問金昌海道:「你真就不回去了?」

  「快滾!」金昌海大喝一聲,「別讓我再看見你!」

  羅桂香還欲還嘴,被肖明拉走了:「嫂子,走吧……」

  「他媽的!」肖明和羅桂香一出去,金昌海就一屁股坐在床上,「這個臭娘們兒,真是煩死我了!」

  「老金,」郭健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下,誠懇地說,「中國有句老話叫做『糟糠之妻不下堂』。退一步來說吧!時代是不同了,你可以用各種理由來給自己的行為找托詞。可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應該拋棄家庭呀!不應該忘記自己的責任哪!外面的女人再好,能跟結髮夫妻比嗎?你有錢的時候,她們對你好,一旦你沒錢了,她們還能理你嗎?真正能跟你同甘苦,共患難的,不還得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嗎?再說,我嫂子嫁你二十多年了,她把自己作為女人的一切都獻給了你和孩子,你哪能忍心不要人家呢?」

  「不是我心狠不想要她!」金昌海一拍大腿,說,「郭健,你根本不瞭解她呀!當然,我也不能全都說她不對。確實,這些年,我有了錢,幹了一些不該幹的事。我知道自己走的路不對,干的那些事兒不光彩。可是有啥辦法呢,咱們男人天生就有這種毛病。況且,這個時代就時興這個。這些年,我也親眼見過不少有錢的男人一時有了錢,就開始嫌棄家裡的老婆又老又醜了,咋看咋覺得不順眼。等把老婆端了再找個年輕漂亮的過上一段時間,新鮮勁一過去,又覺得原來的老婆好了,這又開始吃後悔藥了。我不想走這樣的路。再說了,我這人向來做事都是講良心的,人家年輕的時候也是要模樣兒有模樣兒,要心計有心計的大姑娘,而且還是在我倒霉的時候嫁給我的。當初,她要嫁給我,她家堅決反對,為了不受政治上的影響,她父親連班都沒讓她接,這也是因為我,給她造成了終生的遺憾。她這輩子最大的不如意就是沒有一個正經工作。這也是我一輩子最覺得對不住她的地方。現在,我不能因為人家老了,就一腳把人家給蹬了。更何況他還是我兩個兒子的母親。我也知道外面的小姐能哄我開心,都是為了我的錢,是在跟我逢場作戲。等我到了不能動的那一天,真正能靠得住的還得是結髮夫妻。所以,我總是盡力去做到家裡是家裡,外面是外面。我在外面幹了那些事,心裡也總覺得有愧於老婆和孩子。回到家裡,我也總是以慚愧和贖罪的心情爭著搶著幹家務活。對她的叫罵,哭鬧也總是遷就忍讓。我就差沒搭塊板把她給供起來了。可我越遷就她,她越不是那樣的。在家裡她說罵我一頓就罵我一頓,說摔東西就摔東西。這倒不算啥。在家裡咋鬧我都能忍耐。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那天她跑到酒店來鬧那一場。這叫我的臉往哪兒擱?換了你,你受得了嗎?」

  郭健歎了一口氣,說:「那天我嫂子的確是過分了點。她也向你認錯了。你就原諒她一次吧。」

  「什麼事我都能原諒她。」金昌海態度堅決地說,「可這件事打死我,我都不能原諒她!」

  「老金,別說得這麼絕情。」郭健道,「我嫂子是有錯,可你咋不想想,是你先對不起人家的?」

  「不錯。」金昌海不置可否地說,「我是不好,可我就這樣了。既然是我對不起她,那還真不如早點分手了。長痛不如短痛。你說是不是?」

  「老金,」郭健說,「你都是土埋大半截子的人了,幹啥還非得要鬧個妻離子散?」

  「我就是一百歲了,該不要她,也照樣不要她!」金昌海跳起來說。

  「老金,」郭健說,「聽人勸,得一半。別因為一時的衝動,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過一天算一天,想太多了沒用。」金昌海拿起一隻鱷魚皮手拎包,一副準備外出的樣子。他歉意地對郭健笑笑,「老弟,對不起了。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沒時間奉陪了。」

  「什麼事,這麼急?」郭健問。

  「我想買一套房子。」金昌海直言不諱地說,「有人給我聯繫了一個賣主,我去看看,要是地點,房子、價錢都合適就買下來。我不能總住在這裡呀!」

  「你沒有家嗎?」郭健有點生氣地問。

  「那個家不再是我的了。」金昌海說,「離了婚,我就淨身出戶。那套給羅桂香了。」

  「老金,」郭健勸道,「這件事我勸你還是慎重考慮考慮。」

  「郭健,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該怎麼處理。」金昌海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被冷落了的郭健愣怔了一會兒,悻悻然地出去了。他一出來就看見肖明、羅桂香和金大軍站在樓道裡等候著。他與這三個人對視了片刻,緩緩地來到他們面前,說:

  「嫂子,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勸勸他。他要是想開了,能回去更好,實在不行,你也得挺起來接受這個事實。」

  「你還是好好勸勸他吧。」羅桂香哭著說,「我不能沒有他呀!他真要跟我離婚了,那我就不活了。」

  郭健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埋怨地說:「嫂子,不是我當老弟的批評你。那天你跑到酒店來那麼鬧就是不對,當初你要是能冷靜一點,也不至於會有今天了。」

  「郭健哪!」羅桂香後悔不迭地說,「當初我哪知道會把事情弄成這樣啊!要早知道會是這樣,我哪能那麼鬧啊!其實,我也沒有別的用意,我就是想教訓教訓那小婊子,讓她以後別再跟老金鬼混了。」

  「媽,別哭了。」金大軍說,「事情已經被你弄成這樣了,你哭又能解決啥問題?媽,剛才我才知道,那天你還把我肖叔也給罵了。這你可太不應該了,我就看你是我媽,要是換了別人,我都能揍你一頓。」

  「大軍,」肖明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就別再提了。這事兒不算啥。我在酒店呆了這麼多年,這樣的事見得多了,臉皮也早就磨出來了。這裡一有點啥事兒就能被人有一尺,玄一丈。我早就習慣了。豬嘴狗嘴能扳住,人嘴誰也扳不住。」

  

   70

  郭健在財務部一看完財務報表,正在報賬的肖明就問他:「『桑拿』不讓再開了,你一直說要上個新項目,咋沒動靜呢?」

  郭健說:「現在還把握不準上什麼項目掙錢。昨天下午杜寧跟我說,她們家附近剛開業了一家四川風味小吃,她說她去過兩次,挺不錯的。她建議我哪天能去看看。」

  「應該去看看。」肖明表示贊同地說,「生活條件越來越好了,這人吃東西也越來越挑剔了。可不像過去了,只要是雞鴨魚肉,放在鍋裡燉一燉,炒一炒就覺得挺不錯了。現在要是沒有風味,沒有特色,就沒人願意吃,就是有風味,有特色,吃上一段時間就吃夠了。川味還是挺受歡迎的。杜寧要是看著不錯,就試著搞一搞。」

  「好。過兩天咱們就去看。」郭健同意了他的建議。

  這時,趙巧茹進來了,她一看見郭健在這裡,就急忙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貼滿了票據的報銷單對郭健說:

  「給我簽一下字吧。」

  郭健接過報銷單一看,背面貼滿了出租車票據,再一看餘額,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你都幹啥了,出來這麼多的出租車票子?」

  「去市裡辦事兒呀!」趙巧茹一臉正色地說。

  「辦了幾回事兒?」郭健不滿地道,「我不是已經說過多少次了嗎?外出辦事,除特殊情況外,一律坐市內公共汽車,不能隨便坐出租車。你怎麼整出來這麼多的出租車票子呢?」

  「我打車是經過曲書記同意的!」趙巧茹表白道,「他同意了你也不給簽字嗎?」

  「我不是跟你說了必須經過我同意才好使嗎?」郭健火了,「你這耳朵怎麼不聽話呢?」

  「看你這意思就是不想給我報唄。」趙巧茹不悅地問。

  「在制度面前,誰也不能搞特殊。」郭健堅定地說。

  趙巧茹愣怔了一會兒,死魚眼睛突然轉動了幾下,她諂媚地笑著把一支油筆塞到他手裡,又拉著他的手嬌滴滴地說:「哎呀!我說大經理,你幹啥要這麼死性啊!你就簽了吧!」

  「不行。」郭健反感地一把甩掉了她的手,「我說不能報就是不能報!」

  趙巧茹拿著報銷單尷尬地怔住了。就在這時,胡延平面紅耳赤地進來了,他一進來郭健就看出了他神色的異樣,忙問:

  「延平,你怎麼了?」

  「你快去看看吧!」胡延平激憤地一揮手。

  「怎麼了?」郭健問。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胡延平說。

  「那就走吧。」郭健心裡擂鼓似地跟著他走了。

  胡延平領著郭健來到了三樓曲清林的辦公室,還沒走進去,就從裡面傳來了許長文氣惱的說話聲:

  「郭健那小子不是什麼好餅!你離他遠點就算對了。省得一天到晚總瞅著他!共產黨的官當一天算一天。在世的時候能享受一點是一點。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你不這樣也沒誰說你好。」

  郭健聽了這些話,不禁加快了腳步。他來到曲清林的辦公室一看,裡面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屋子裡零亂不堪,大班台和沙發已經搬得不知去向了。地上到處是紙屑和一些雜七雜八的物品。這時,曲清林正在清理放在窗台上的一些舊書報和舊雜誌。郭健頓時明白了胡延平把他領到這裡來的用意。他走進去瞄著曲清林問:

  「老曲你這是幹啥?」

  曲清林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說:「哪,郭健,是這樣。這層樓都改成寫字間了,每天進進出出的人也太多了,我這個人又喜歡清靜,正好現在客房的上客率又只有百分之九十多。高檔客房又很少有人住,所以,我佔用了六樓的一間高檔客房當辦公室了。這不,班台和沙發已經搬上去了。」

  郭健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氣憤地失聲驚叫起來:「老曲,我想我的耳朵沒出問題吧?」

  「郭健,」曲清林陰陽怪氣地笑了笑,「你這麼聰明的人,什麼事還不是一點就透?還用得著我多費口舌嗎?」

  「老曲,」郭健震怒地吼道,「你覺得這麼做合適嗎?你考慮過你這麼做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嗎?」

  「能產生什麼影響?」曲清林眼睛一瞪,「我堂堂一個酒店書記。為了更有利於酒店的工作,想換一個合適的辦公室這點權力都沒有嗎?」

  郭健據理力爭地說:「我沒見過哪個酒店的管理人員像你這麼整的,佔用一間高檔客房當辦公室。老曲,你要是明智的話,就聽我一句忠告:別這麼做!」

  「郭健!」曲清林一雙噴火的眼睛逼視著他,「你算老幾?你才來幾天?雙鳳大酒店這塊地皮子你踩熱了嗎?想騎在我頭上拉屎拉尿,好使嗎?」

  「老曲呀!」郭健激動起來了,「你想過沒有?局裡讓我們到這個酒店是幹什麼來的?是讓我們來搞好這個酒店的?還是讓我們來享受的?下個月有個全國性的書市,到時候客房肯定得天天爆滿。這兩天我還想把我的辦公室倒出來也加上床位呢,趁這個機會能掙一點是一點。你可倒好,偏偏在這個時候佔用一間高檔客房當辦公室。你這麼做對不對呀!你想沒想過,身為一個企業的領導者,如果自己不處處以身作則,不用自己的行為樹立良好的形象,能取得職工的信任和擁護嗎?能把職工的工作積極性調動起來嗎?一個領導幹部的威信可不是建立在貪圖享受的基礎上的。而是建立在他特有的人格力量的基礎上的。」

  郭健的話,不但沒有打動曲清林,他反倒陰冷地笑著:「班台和沙發我已經都搬上去了,難道你還能再讓我搬下來嗎?」

  「搬上去了也可以再搬下來!」曲清林帶有挑釁意味的話激怒了郭健,「你要是嫌麻煩,我可以找幾個人幫你搬。」

  「不必麻煩了。」曲清林又故意氣他說,「我已經讓服務員把鑰匙都給我了,你總不能再讓我把鑰匙交給你吧?」

  「不願意交就不交。」郭健冷笑一聲,又轉向胡延平道,「延平,你去找兩個人把曲書記的東西都搬下來,然後再把那間客房換上一把鎖。」

  「郭健!」曲清林傻眼了。

  胡延平的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又不泛勝利者的微笑。他得意地看了看曲清林,又爽快地答應一聲走了。

  曲清林氣得臉色像豬肝一般,他手指著郭健,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71

  郭健接受了杜寧的建議,決定到她家附近新開業的那家專門經營四川風味小吃的飯店去看看。

  這天臨近中午時,郭健約上肖明、杜寧、韋玉蘭、胡延平和趙巧茹坐上公共汽車來到了那家飯店。

  這家飯店是兩層的小獨樓,門臉兒塗抹的是深棕顏色,也是一種很深沉,很凝重的古典色調,幾個人來到這裡時,正是飯店的高峰。樓上樓下的每一張餐桌上都坐滿了食客,一位個頭兒高挑,皮膚白皙,笑靨甜甜的小姐一看見他們幾個人進來了,立刻迎上去熱情地道:

  「各位先生,小姐,樓上請吧。」說完,就走在前面引領著他們來到了樓上。

  幾個人上了樓,在一張食客剛剛離去,一片狼藉的杯盤碗盞還沒撤下去的餐桌前坐下了。郭健饒有興趣地觀望著周圍其他餐桌上的食客正在品嚐的小吃。那些小吃是套餐式的,十幾樣花樣品種不同的小吃全都放在松木加工而成的托盤上。每一個酒盅一般大的小瓷碗裡都只放了那麼一點點涼面,酸辣粉,元宵……具有純正四川風味的小吃,一眼望去,確實獨具特色。

  把他們領到樓上來的那位小姐和另外兩名侍者快速把桌子上的杯盤碗盞撤走後,又溫和地把五個冒著熱氣的托盤送上來了。「郭總,」杜寧問,「你看咋樣?」

  「不錯。」郭健由衷地誇獎道,「確實不錯。這樣的飯店在全市恐怕也是第一家。咱們酒店要是也能上這個項目,說不定還真能火起來。」

  「確實不錯。」肖明吃了一口酸辣粉,讚不絕口地說,「不錯。確實不錯!郭健,我是很佩服你們四川人的,你們在飲食上的想像力特別豐富。在中國的『四大菜系』裡川菜不僅居首位,而且分佈也最廣,最受歡迎。」

  「確實是這樣。」郭健說,「我每次回四川去探親,苗莉莉最得意的就是小吃。我領著她逛街,她總是一邊逛,一邊吃小吃,等把街逛得差不多了,肚子也吃飽了。她要是知道了這個地方,肯定不能少來了。」

  「才十五塊錢一套。」胡延平道,「又便宜,吃得又挺舒服的。特別適合工薪階層的消費者。我看這個項目真可以上。」

  「要上就應該抓緊點。」杜寧說,「這種事最好是趕早不趕晚。等別人也都看好了這個項目,到處都開起來了,那就不好掙錢了。」

  「杜經理說得太有道理了。」肖明說完這句話,又轉向郭健道,「要干真應該抓緊點。找廚師的事就得你承包了。你趕快給你四川老家的親屬打電話,讓他們給找兩個好廚師。」

  「要我看哪,這件事真應該好好考慮考慮。」趙巧茹發表與眾不同的意見了,「這些東西看上去是挺有特色的,可不一定適合咱們北方人的口味。真要是上了這個項目,到時候沒人來吃怎麼辦?」

  在場的人聽了她的話,誰也沒作聲。當初,郭健從本意上並不想讓她來。去財務部約那幾個人時,正好她也在場,不把她叫上覺得面子上有點過意不去,這樣也就只好讓她也來了。

  「我倒是覺得有必要試一試。」過了一會兒,韋玉蘭白了她一眼說,「不試一試咋能知道不行呢?」

  買單時,幾個人都爭著搶著要付錢,最後杜寧站起來,說:「以後出來吃飯的機會還多著呢。你們要想掏錢就以後再說,今天是我把你們領到這裡來的,而且還是在我家附近,所以,理所當然應該由我來做東。你們誰也別爭了。」

  從飯店裡一出來,杜寧就指著馬路對面的一棟普普通通的居民樓,說:「我家就住在那棟樓裡。走吧,進去坐一會兒吧。」

  杜寧說完,馬上瞄了郭健一眼,她是想看看他的反應。平時,她從他的一些言談話語裡和表情上看出了他很想到她家裡去看看。她又何嘗不想滿足他這個心願,可是,儘管她很喜愛他,但畢竟因為他是有婦之夫,她不想跟他發生實質性的事,所以,這樣一來,她也就不可能把他單獨約到家裡來。今天倒是一個很合適的機會,既可以滿足郭健的好奇心,又不至於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郭健看了一下杜寧那含笑期待的目光,心裡頓時湧起了一股幸福的暖流。杜寧所說的,正是他熱切希望又不便開口說出來的話。於是,他爽快地說:

  「行啊,那就上杜寧家看看吧!」

  大家有說有笑地穿過馬路,很快就來到了杜寧家住的那棟樓前。杜寧走在最前面,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地跟著她上了樓。杜寧用鑰匙把門打開後,笑容可掬地把大家讓進屋裡。

  「你們隨便坐吧。」杜寧熱情地對大家說。

  這幾個誰也沒有馬上坐下,而是興趣十足地在每一個房間裡轉悠著。這套兩室一廳的住宅,經歷了十幾年歲月的洗滌,格局看上去已明顯讓人感到落伍了。然而經過一番精細的裝修和巧妙的佈置,依然讓人感到那麼清爽、溫馨,又不失現代情調。也令人會對主人良好的衛生習慣和頗有品位的審美情趣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由衷地讚歎和敬佩。

  郭健心裡更是徒發感慨,這些人裡,只有他最瞭解杜寧家裡的底細。所以,也只有他才知道這個看上去很富有,很令人羨慕的家庭的背後卻有著另一番的悲哀和不幸。那便是它的女主人早在十年前就已憤然離它而去了。家庭總是和女人連在一起的,一個失去了女主人的家庭再怎麼富有,也是不完美的。想到這裡,郭健不免為這個家庭的不足感到遺憾和淒惶。

  杜寧把冰箱裡的葡萄、西瓜、水蜜桃、香蕉全都拿出來擺到茶几上,又對大家說:「你們吃點水果吧。」

  誰也沒去理會那些水果。這時,所有的人都聚在杜寧和謝瑤的房間裡,嘖嘖讚歎地欣賞著杜寧那些掛在牆上,擺在書架、床頭櫃、梳妝台上,千姿百態又極具明星風采的大大小小的照片。

  「這些照片照得可真漂亮!」韋玉蘭驚歎地誇獎道,「比明星還明星。」

  「這些照片完全可以登在雜誌的封面上了。」胡延平說。

  「這有啥呀!」趙巧茹撇著嘴說,「有些人長得不怎麼樣偏偏就上相,有些人長得漂亮,照相反倒不好看。」

  「人家杜寧本身長得就夠漂亮的了。」韋玉蘭說,「她人要是長得沒有這麼漂亮,能有這麼漂亮的照片嗎?」

  「就是嘛。」胡延平附和了一句,「沒有那好胚子,能托出這好模子來嗎?」

  「你們說得都不對。」肖明譏諷地說,「咱們酒店最美的還是巧茹,有名的『雙鳳』一枝花。」

  幾個人聽了他這句話都笑起來了,趙巧茹不悅地沖肖明說了一句:「去你的!」

  「都過來吃點水果吧。」杜寧微笑著站在門口對大家道。

  「杜寧,」韋玉蘭道,「你這些照片可真美呀!我咋看也看不夠,你沒當上電影明星真可惜了。」

  「玉蘭姐,」杜寧道,「你可太高抬我了。你們別總站著,都過來吃點水果吧。」

  幾個人都跟著杜寧來到了客廳裡,在沙發上坐下了。杜寧親自把切好的西瓜送到每一個人的手裡,說:「天太熱了,吃西瓜解渴。」

  「杜寧,」韋玉蘭吃了一口西瓜問,「你媽在什麼單位上班?」

  「一……一個郵電局……」杜寧愣怔了一下回答道。

  郭健也怔了一下,但他心想:不知者不怪。

  電話鈴就在這個時候響了。杜寧接完了電話,臉上就堆起了歉意對大家說:「真對不起。剛才是我爸打來的電話,他到廣州去了,今天回來,一會兒就到了。他說他拿的東西太多,讓我到車站去接他一下。」

  「沒啥沒啥。」郭健急忙說,「你去吧,我們馬上回酒店去。」

  「真不好意思。」杜寧又充滿歉意地說,「剛坐了這麼一會兒就讓你們走了,像攆你們似的。」

  「你想到哪兒去了。」肖明道,「出來的時間不算短了,下午還要上班呢。今天先來認認門,以後有時間了再來唄。」

  杜寧鎖上家門,又和這幾個人一起下了樓。她把這幾個人又送到一個公共汽車的站點上,指著站牌對大伙說:「這路車直接到咱們酒店,我每天上班都是坐這趟車。」

  「挺方便的呀!」胡延平望著站牌道。

  「當初去『雙鳳』應聘,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覺得上、下班車挺方便的。」杜寧說完,又向眾人揮手說了一聲,「再見!」轉身就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裡。

  「杜寧可真會照相啊!」韋玉蘭望著杜寧坐的那輛出租車,無比羨慕地說,「人家咋那麼會長呢?她咋那麼好看呢。我可願意看她了。她長得可真好看,那五官越細看越受看,人家那才叫真正的漂亮呢。」

  「那你看我呢。」趙巧茹不服氣地瞅著韋玉蘭,問,「我有沒有杜寧受看?」

  「你有杜寧受看。」沒等韋玉蘭回答她,肖明就說話了,「杜寧才二十來歲,她好看是因為她年輕,你都三十多歲了,都還這麼好看,所以應該說,你比杜寧更好看。」

  其他幾個人聽了肖明的話,都捂著嘴「吃吃吃」地笑起來了。趙巧茹經肖明這一「誇獎」興奮得臉蛋子緋紅,她無限自豪地說:

  「你們沒看見我年輕的時候呢。那個時候我相當漂亮啦,我在前面一定,後面就跟一大幫。杜寧也就是照相好看,她人其實長得也就一般。我年輕的時候在全局是數得著的美人兒。」

  「杜寧肯定是沒有你好看。」肖明又說,「她哪能跟『雙鳳』一枝花比呀?」

  那幾個人聽了肖明這句充滿諷刺意味的話又都笑起來了。

  車來了,這幾人一上車就都找到合適的座位坐下了。坐在肖明前面的趙巧茹大聲說:「你看杜寧給咱們吃的都是啥水果呀?那水蜜桃都快要爛了。那西瓜和香蕉一看就是放了挺長時間了。她家那麼有錢,她就用這樣的水果招待客人?」

  「你看你。」肖明回過頭去不滿地說,「你咋能這樣說呢?人家那麼熱情地招待了你,你咋還要這樣埋汰人家呢?好東西拿出來給你吃還吃出罪過來了。」

  「她再熱情我就不興說說這些事兒啦?」趙巧茹嘀咕了一句。

  車在一個集貿商廈停下了,趙巧茹對郭健說:「我想到那商廈裡去買點東西。行不行?」

  郭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去吧。」

  趙巧茹急忙下了車。車一啟動肖明就望著窗外,鄙夷而又反感地說:「這娘們兒真是個事兒X。她怎麼長這麼個欠揍的破嘴呢?我看雙鳳大酒店所有這些人的話差不多都讓她一個人給說了。我拿針把她那張破嘴給她縫上得了。」

  肖明的話在車裡引起了一片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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