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現代文學>>高楊>>紅塵世界

雲台書屋

十四
63

  郭健正在雲裡霧裡的夢境中暢遊,就被一陣大鬧天庭般的喧鬧聲驚醒了。他騰地一下子翻身坐起來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豎起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好半天才辨別出自己不是在睡夢中。但又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引起了這般騷亂。他連衣服也顧不上穿,就趿上拖鞋趔趔趄趄地跑到外面去了。

  他一出來就看見許長文驚慌失措,不顧一切地奔跑著,後面還跟著一個手持電棍,身穿公安制服的人在後面一邊追趕一邊大聲喊道:

  「還不快點站住!你跑不了!」

  這下郭健什麼都明白了:這是公安局的人在突擊查夜。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一點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也沒有。這也使他一時因為拿不出主意而有點亂了方寸。突然,他想起了肖明。他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打個電話把他叫過來,一定能有巧妙的對策。他轉身正準備到屋裡去給肖明打電話,就有一個保安員神色緊張地走過來對他說:

  「郭總,公安局的人正在搜查『桑拿』,你快點去看看吧。」

  郭健來不及多想,只說了一句:「走,看看去!」就慌裡慌張地朝三樓的「桑拿」跑去。

  郭健來到三樓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只見樓道裡站滿了人。有住宿的客人,有服務員,也有酒店的其他員工。有幾個穿著公安制服的人進進出出,吆三喝四,連推帶搡地把十幾個狼狽不堪的男男女女從「桑拿」裡推出來了。過了一會兒,郭健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問道:

  「你們總經理呢?快讓你們總經理出來!」

  「今天晚上不是他值班。他沒來。」這是肖明的聲音。郭健聽了,心裡頓時一陣竊喜,有肖明在,他就好辦多了。

  「快走!快點!」隨著一陣吆喝聲,有兩名公安干警推搡著一男一女從樓上下來了。郭健仔細看了半晌才看清這一男一女竟是金昌海和陳玉珠。他倆一出現,電視台錄像的就將攝相機的鏡頭對準了他倆。這兩個人一看不妙,急忙用手臂把臉遮住了。

  行內的人都知道,在酒店裡鬼混白天是最安全的,晚上趕上公安局來查夜只好自認倒霉了。

  「客房都搜過了嗎?」有人以領頭者的口吻問。

  「都查了。」

  郭健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情景,就有人在他後背上捅了捅。他回頭一看,是肖明,這時,肖明壓低聲音,又氣又急地對他說:

  「你還不快點走!沒聽見這夥人正在到處找你嗎?趕快找個地方躲一下。」

  郭健一聽,嚇得雙腿一哆嗦,他轉身就慌亂地走了。剛走出不遠,就聽見有人大聲問:「你們總經理呢?」

  「不是告訴你了嗎?」這是肖明的回答,「晚上下了班他就回家了。」

  「把他們都帶走!」當官的一聲令下。

  郭健一閃,鑽進了一個衛生間裡。直到雜亂的腳步聲和氣勢洶洶的吆喝聲迴盪了一陣,周圍的一切又恢復了寂靜,他那顆吊在嗓子眼兒的心才放下來了。

  一緊張一鬆弛,使郭健很快又感覺到疲倦了,他頭暈腦脹地一回到休息室就「撲通」一聲倒在床上了。

  今天,他並不是酒店的「總值」。餐廳冷藏庫的製冷機上午突然壞了,電器維修工經過一番搶修,很快就修好了。可是到了下午四點左右突然又壞了,這次卻怎麼修也修不好了。後天就要接待一個七十多人參加的「鑽井招標會」,接待會議用的不少食品都買回來了,大熱的天製冷機突然壞了,這些食品不是也要放壞嗎?他又怎麼能放下心來?所以,下了班,他乾脆就親自鑽到冷藏庫裡和電器維修工一起幹起來了。到了晚上十一點製冷機也沒修好。他一看時間太晚了,就沒回家,在酒店裡住下了。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公安局的人會來查夜。幸好今天肖明及時救了他,否則,他穿著襯衣襯褲,趿著拖鞋,頭髮亂蓬蓬地被那些公安干警給帶走了,明天勢必會曝出一條極具轟動效應,又能讓人笑掉大牙的「新聞」來。

  直到天亮,郭健也沒合上眼。第二天早晨,他一吃完早飯,就焦灼不安地坐在辦公室裡等候肖明瞭。看看他能帶回來什麼消息,被帶走的人又是怎麼處理的。

  他正在不著邊際地東想西想,胡延平就拿著一張報紙進來了,說:「報社這幫人搶新聞搶得可真快。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早晨報紙上就給登出來了。」

  郭健一聽,像是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似的彈跳起來,他一把從胡延平手裡把報紙抓過來,又坐回到皮轉椅上急急地看起來。看了一會兒,他面色鐵青地把報紙放在大班台上,緊抿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胡延平看了他片刻,突然又笑起來了:「昨天晚上許長文才狼狽呢。我聽公安局的一個人說,把他的房間打開時,他正和一個小姐在床上忙活呢。公安局的人讓他穿上襯衣襯褲面朝牆站著。他趁那夥人去抓那小姐時跑出去了。公安局的人在後面追他,他一不小心摔了個前趴子,把一顆門牙都摔掉了。今天早晨他來上班時,別人問他那顆門牙是咋掉的,他捂著嘴吞吞吐吐地說,是在家裡往樓上搬東西時,不小心摔倒了磕掉的。」

  胡延平邊說邊笑,越笑越來勁,郭健卻一點也笑不起來。他在擔心昨天晚上他自己那副狼狽樣子,還不知道這會兒人們是怎麼議論的呢?

  「昨天晚上『桑拿』抓走了不少小姐和嫖客,」胡延平又說,「這下『桑拿』的老闆可不能被輕收拾了。弄不好都不能再讓他開了。」

  他剛說到這裡,杜寧就推門進來了,一進屋就看見郭健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她忙問,「郭總,昨天晚上咱們酒店是不是被公安局給搜查了?」

  「你是咋知道的?」郭健驚詫地問。

  「剛才我在家裡從電視上的早間新聞看到的。」杜寧回答。

  郭健一驚:「你真看清是咱們酒店了?」

  「怎麼沒看清呢。」杜寧道,「我還看見金昌海和陳玉珠也在那裡面呢。別看他們都用手遮著臉,那我也把他們認出來了。」

  「好傢伙!」胡延平驚叫道,「連電視台都在快馬加鞭地跟著湊熱鬧,這不是成心想讓雙鳳大酒店無地自容嗎?」

  「被公安局帶走的那些人現在有沒有啥消息?」杜寧又問。

  「沒有呢。」郭健著急地搖搖頭,「昨天晚上肖明也跟去了。他還沒回來,還不知道那些人的情況咋樣呢。」

  「昨天晚上誰是總值?」杜寧問。

  「許長文。」胡延平笑了,「這傢伙也就是跑得快,要不然也被公安局給抓走了。那他也沒便宜著,往外跑的時候還摔掉了一顆門牙。」

  「哎喲,這可真夠慘的了。」杜寧也捂著嘴笑了。

  肖明進來了,他面色灰黃,雙眼佈滿血絲,一副徹夜未眠的疲憊神情。

  「怎麼樣啊?」郭健急忙站起來,迫不及待地問。

  「別提了。」肖明在沙發上坐下說,「昨天晚上公安局那夥人把我們一帶到派出所,派出所所長就拍著桌子問我:『你們這個酒店到底還想不想開了!不想開了就把牌子給你們摘下去!』我說:『想開呀,剛花了那麼多錢裝修完,能不想開嗎?』」

  「後來又咋樣了?」郭健又急切地問。

  「後來,我跟人家說了不少好話唄。」肖明道,「交涉了一番,人家總算答應不摘掉咱們酒店的牌子了。可是『桑拿』他們堅決不讓再開了。老闆和那些小姐也都被罰款了。我又為他們說了不少情,人家才同意不拘留他們。這幫人剛才也都和我一起回來了。」

  「金昌海和陳玉珠回沒回來?」郭健皺起眉頭問。

  「回來了。」肖明點點頭道,「他們倆都被罰了三千塊錢。」

  「這陳玉珠我不想再用她了。」郭健氣忿而又堅決地說,「一會兒你就去告訴她:她被開除了!」

  

   64

  神情疲憊的肖明漠然地望著擺在桌子上的陳玉珠的身份證,心裡不住地惋惜歎道:這孩子真是可惜了。剛從勞務市場把她招來的時候,她多天真,多純樸啊!想不到,在雙鳳大酒店才只有短短的幾個月的打工經歷,就使她變得判若兩人了。

  金昌海和陳玉珠非同一般的關係,早已是有目共睹的了。胡延平也多次反映,她經常跟著金昌海外出很晚才回來,有時甚至徹夜不歸。甚至還有人反映,曲清林也領著她出去過幾次,也和她開過客房。隨著衣服,首飾,化妝品的增多,在工作上她也越來越吊兒郎當,不好好幹了。難怪有人說:酒店這種環境是個極易盛產青樓尤物的溫床。誰要是在這裡談處女的神聖,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肖明沉重的思索,他抬起頭說了一句:「請進。」半晌敲門的人也沒進來,直到他不耐煩地又說了一句:「請進。」門才被人輕輕地推開了。他一看是陳玉珠膽怯地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先是略略一怔,隨即又冷冷地點點頭,道:

  「來啦?進來坐吧。」

  折騰了一整夜,加上又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風波,使陳玉珠變得面色蒼白,神情沮喪了。她低著頭,腳步遲緩地來到肖明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後,略略抬起頭看了看肖明,可是,她的目光剛一碰觸到他臉上那威嚴、失望和不悅的表情就嚇得立刻又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前。

  她一進來,肖明就從她那游移躲閃的目光裡看出了她心裡的愧疚、恐慌和不安。這種心理反應他是理解的。因為畢竟是他把她從勞務市場招來的。而且到了這裡以後,在她的工作安置上和其它各方面都給予了很多關照,現在,她幹出了這麼丟人現眼的事,又如何能有勇氣坦蕩地直視他?

  兩個人在難堪的氣氛中默默地坐了許久,肖明才啟齒說道:「玉珠,你自己說說看,你現在的表現怎麼樣?」

  陳玉珠被問得說不出話來,更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肖明看了她半晌,又說:「你在這裡干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你是知道這裡的規矩的,服務員不能隨便和住宿的客人發生關係。也許,你可能會認為這只是你個人私生活方面的事,可在我們看來你違反了我們的制度。昨天晚上的事已經有很多人都知道了,造成的影響也挺不好的。所以,我們決定不能再用你了,你再到別的地方去幹吧。」

  陳玉珠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了,她盯著肖明,聲音低緩地說:「肖明,你說的這些我全都理解。我不會為難你的。我接受這個處理。」

  聽她這樣一說,肖明反倒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了。想了想,說:「從現在起,你就不再是我們酒店僱傭的服務員了。酒店就不能再給你提供食宿了。你必須在今天之內離開這裡。一會兒你拿上這封介紹信到財務部去把這個月的工資領了,然後再把你自己的東西收抬收拾就走吧。」說完,把「介紹信」和「身份證」一併遞給她了。

  陳玉珠站起來從肖明手裡接過這兩樣東西,又看著他說了一句:「肖經理,再見了!」然後又猛地一轉身,快步走出去了。

  陳玉珠從肖明的辦公室裡一出來,就一鼓作氣來到了三樓的服務員休息室,屋裡有三個服務小姐,一看見她進來了,急忙停止了嘻嘻哈哈的說笑聲。陳玉珠一看就知道她們一定是在議論她和金昌海的事。她氣忿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一句話也沒說,就來到她自己的床前,掀開蚊帳就開始收拾東西。

  「玉珠,」一個小姐走過來問,「你這是幹啥?」

  「酒店不要我了。」陳玉珠胡亂往一個黑色旅行包裡塞著她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不要拉倒,在哪兒還掙不著這幾百塊錢。我早就不想在這兒干了。」

  她剛說到這裡,羅桂香就怒氣沖沖地進來了。她一進屋就將兩記清脆的耳光摑在了陳玉珠的臉上。

  陳玉珠被打得暈頭轉向,她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幾步,用手捂著火辣辣的臉,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望著這個如同母獅子一般的女人。另外三個服務小姐也都嚇傻眼了。沒等陳玉珠和其他的人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羅桂香又餓虎撲食一般地撲上去在陳玉珠的臉上狠狠地抓了幾把,一張光潔而富有彈性的臉上一下子出現了無數條血印子。

  「小婊子!」羅桂香又指著陳玉珠的鼻子喝道,「你趕快離開這裡!別再讓我看見你!」說完,又準備猛撲上去,那三個服務員一看,都驚呼著跑過去把她抱住了。

  「玉珠,你快跑啊!」一個小姐沖陳玉珠大喊了一聲。

  陳玉珠受了這句話的提醒,雙手捂著滿是血印子的臉跑出了休息室。

  「姨,」一個緊緊抱住羅桂香的小姐勸道,「你別鬧了,她已經被開除了。」

  「她勾引我老爺們兒,開除了我也不能輕饒了她!」羅桂香咬牙跺腳地說完,轉身就拿起窗台上的暖水瓶,打開瓶蓋,把裡面滾燙的開水全都「嘩」地一下子倒在陳玉珠的床上和衣物上了。

  「姨,你別這樣!」一個小姐上前去拉住她勸道。

  羅桂香根本就不聽,她又抓起陳玉珠的衣服用牙拚命地撕咬,用腳踩。一看床底下有一捅色拉油,又把那桶色拉油拿起來全都倒在衣服上了。

  這番驚天動地的大鬧,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酒店,休息室門口和樓道裡都站了不少聞訊趕來看熱鬧的人,每個人的眼裡都閃動著探詢與新奇。

  羅桂香一看鬧得差不多了,又對那三個小姐說,「你們告訴那小婊子!她要是再讓我看見她,我就把她捏死!」說完就氣勢洶洶地走了。她剛來到二樓的樓梯口就碰上了掉了一顆門牙的許長文,許長文主動招呼道:

  「嫂子,你幹啥來了?」

  「我剛把陳玉珠那小婊子給收拾了一頓。」羅桂香氣忿地罵道,「他媽的,她勾引我老頭子,不給她顏色看看,我能嚥下這口氣嗎?」

  「這件事你是咋知道的?」許長文捂著說話漏風的嘴問。

  「電視上都播了,誰不知道啊?」羅桂香大聲說,「你們這個破酒店丟人都丟到電視上去了!」

  許長文想了想,突然趴在羅桂香的耳朵上不懷好意地說:「嫂子,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肖明那小子可不是啥好東西,這些年他在酒店可學壞啦。他經常到外面去招工,認識的小姐也多。看哪個小姐好他自己扯夠了,又介紹給別的老爺們兒。就你說的那個陳玉珠,就是他從『勞務市場』招來的。老金能和她湊合到一塊去,就是他從中給牽的線。」

  羅桂香聽罷這些話,腦袋裡頓時「嗡嗡」地響起來。心裡陡然升騰起的巨大火氣像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量驅動著她像一隻無頭蒼蠅在整個酒店橫衝直撞。

  

   65

  肖明在餐廳裡草草吃了點早飯就邁著兩條乏力的腿出來了。徹夜未眠,他只覺得腦袋裡昏昏沉沉的。從餐廳裡一出來,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個清靜的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覺。可他萬萬沒想到,他一走進大廳,就看見羅桂香手指著他破口大罵。剛開始,他猜不准她罵的是誰,不僅他莫名其妙,就連過往行人也都不知道這個女人大聲叫罵的是誰?直到她又上前了幾步,並且手指著肖明大喝了一聲:「看啥!罵的就是你。」肖明才恍然大悟。他來不及多想,就笑嘻嘻地走過去問:

  「嫂子,你罵我幹啥?我咋把你給惹著了?」

  「肖明!」羅桂香氣急敗壞地跺著腳,「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能讓你好過了!」

  肖明一看不妙,急忙把她拉進包間裡道:「嫂子啊!你小點聲!讓人家聽見還以為咋回事了呢!」

  「咋的了?」羅桂香大聲質問,「你不知道丟人哪!知道丟人咋還要那麼干呢?」

  「嫂子,你輕點!」肖明壓低聲音提醒道。

  「你不讓我說呀!」羅桂香一揚手,「不讓我說,我偏要說!我偏要喊!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小子是個什麼東西!」

  「嫂子,你先消消氣。」肖明一看她還是叫罵不休,就像哄小孩似地逗她說,「你越來越年輕了,頭還盤上了,盤的真漂亮啊!剛才我都差點沒把你認出來。這頭是在哪個髮廊盤的啊?」說著說著,就把手伸過去摸了一下她頭頂上的「雲朵兒」。

  「叭!」羅桂香頭一閃,對準肖明纏著白紗布的一隻手就是一下子,「你少給我耍貧嘴!」

  肖明捂著手「哎喲哎喲」地叫起來:「嫂子啊!你輕點,昨天我幫我妹妹搬傢具,不小心把手給劃破了。那口子可長啦,比嫂子你生孩子做手術那口子還長呢!」

  「滾你娘的!」羅桂香又把手舉起來了,「我看還是打得輕,用不用我再來一下?」

  「別別別,」肖明一把抓住她的手,求饒地說,「嫂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羅桂香「哼」了一聲,用力甩掉了肖明的手,然後,又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嫂子,」肖明囁嚅地走到她面前,心平氣和地說:「你罵了這半天,老弟我還不知道我究竟幹錯了啥事,把嫂子給冒犯了,讓嫂子生這麼大的氣?你總得把事兒說個明白,讓我心裡有個數吧?」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羅桂香拍著大腿問。

  「你不把話說明白了,我能知道啥?」肖明雙手一攤。

  「那我先問問你:咱們認識有多少年了?」羅桂香喝問了一句。

  「少說也有十五六年了吧?」肖明思忖著說。

  「那我再問你,」羅桂香拍了一下桌子,「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我羅桂香有沒有啥對不住你的?」

  「沒有。嫂子,這可絕對沒有。」肖明連連搖頭,「早先在野外那會兒,我被子髒了,讓嫂子給拆洗;嫌食堂的飯菜不可口了,就到嫂子家去換換口味;衣服破了,扣子掉了,也都是嫂子給縫縫補補……這些我一點也沒忘。可我不明白,嫂子為啥要對我這麼不滿?」

  「你老實說!」羅桂香「霍」地跳起來,用手指戳著肖明的鼻子連聲質問:「最近跟我們家老金混在一起的那個小婊子是不是你給介紹的?不怪外面的人都說你們酒店沒幾個好東西,我看也是。早就聽說過你們這裡專門有人給老爺們兒找小姐,原來就是你呀?你說,金昌海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去給他拉皮條?肖明啊肖明,原來你是多好的一個人啊!現在咋也變成這樣了?」

  羅桂香連珠炮似地說著,說一句,向前邁一步,她上前一步,肖明就像兔子一樣地彈跳著往後退一步。一直退到了牆角,肖明才告饒說:

  「嫂子啊!你可別再逼我了,你先冷靜冷靜,聽我把話說完。」

  「那,你說吧!」羅桂香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了,用威脅的口氣說,「你必須說老實話,你要是敢說半句假話,今兒個我就跟你沒完。」

  「嫂子,」肖明拉過一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問:

  「你先跟我說說,這件事你是從哪兒聽說的?」

  「反正是有人跟我說,那小婊子是你從勞務市場招來的,他們兩個還是通過你混到一塊兒去的。你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嫂子,」肖明蹙緊了眉頭,思忖了半晌才說,「今天你既然來了,那我就把該說的都跟你說了吧!最近和老金好上的那個小姐,是我從勞務市場招來的,可她跟老金是咋好上的,可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你一定要咬定他們的事跟我有關,那可實在太冤枉我了。我管的是人事,保衛這一攤,招服務小姐是我的工作,這些年,經我招到這裡來的小姐究竟有多少,連我自己也記不清了。再說,她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一來到這兒,就都到各部門上崗幹活去了,我和她們很少有聯繫。她們幹些啥也沒人向我匯報。我也不可能為了防止她們有誰跟有家室的老爺們兒上床,就整天把她們拴在褲腰帶上。老金願意找哪個小姐,那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兒,你咋能聽著風,就是雨,不問問青紅皂白,就跑到這兒來把我給一頓臭罵呢?這不純粹是製造冤假錯案嗎?」

  羅桂香從肖明那真誠,嚴肅而又不乏委屈的表情裡看出來了,自己是錯怪他了。她也開始後悔不應該輕信許長文的話。

  「嫂子,」肖明又義正嚴辭地說,「請你相信我,我肖明過去啥樣,現在還是啥樣。酒店再怎麼亂,可還是有人能做到出污泥而不染。我就是做不到這一點,至少也不會去給人家的老爺們兒找小姐,我沒那精力,也沒那本事。」

  「肖明,」羅桂香面帶愧色地說,「聽你這麼一說,我明白是咋回事了,我錯怪你了。我不應該輕易相信別人的話,來跟你鬧。」說到這裡,她忽然捂著臉哭了。

  「嫂子,」肖明同情地安慰道,「有話你只管說,別老是憋在心裡,那樣會憋出病來的。」

  「肖明,你不怪我剛才……」羅桂香抹著淚問。

  「看你說到哪兒去了?」肖明打斷她的話,哈哈一笑,「就沖嫂子過去對我的熱心關照,今天就是給你當一把出氣筒也值。不要緊,這裡沒外人,你想說就說,想罵就罵,想哭就哭吧!這樣心裡能痛快點。」

  羅桂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唉,早先過緊巴日子那會兒,這倆人的心反倒還能貼到一塊兒去,啥事兒也都能想到一塊兒去。自打這幾年做買賣掙了錢,日子好過了,他也變了。沒錢的時候,還覺得日子過得挺有奔頭的。有了錢,日子反倒越過越覺得沒勁了。不少人都說,現在這社會,男人有錢就學壞,女人沒錢就學壞。早知道這樣,當初我真不如不去做這買賣了。沒錢的時候想錢,以為有了錢啥都能好起來。現在一看,哪是那麼回事!」

  羅桂香正說著,金昌海食指夾著「紅河」煙,滿臉怒氣地進來了,一進屋就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大罵傷心啜泣的羅桂香:

  「你跑到這兒來耍他媽的啥狗砣子?」

  「姓金的!」羅桂香一下子跳起來,指著金昌海的鼻子,聲嘶力竭地罵道,「我嫁給你二十來年了,給你家丟過柴禾,還是撩過米?你想想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你是個啥德行?別的不說,就你們家那頂封建大地主的帽子,就害得我跟你受了多少年窩囊氣?現在我老了,臉皮子不嫩了,你就看我不順眼了。還拿上大把大把的錢,到外面去找小婊子風流。你還是人嗎?你那良心都叫狗給吃啦?這下可好,你的醜事還上了電視。祖宗八輩子的人都叫你給丟盡了。」

  「咋的?上電視又咋樣了?我願意做,還管著我了!」金昌海對著羅桂香的腦袋就是「啪啪」兩下子。

  「老金,你不能這樣!」肖明生氣地把金昌海按在了一把椅子上。

  金昌海瞪著眼睛,振振有詞地說:「你有吃有喝,你他媽的管我幹啥?我又沒說不要你。你還想讓我咋樣?你這娘們兒咋就不識敬,咋就不開竅呢?都他媽的啥年月了,老爺們兒玩個女人也算個事兒?我睡了你二十多年了,你還嫌我對不住你呀?你看看你那把年紀,再看看你那張老臉,你還想讓我拿你當細皮嫩肉的大姑娘待呀!」

  「金昌海!」羅桂香激憤地說,「你今天總算把心窩子話掏出來了,我告訴你:我羅桂香不是個沒骨氣的人,非得在你這棵樹上吊死。」「好。」金昌海氣勢洶洶地說,「今天,咱就當著肖明老弟的面說句痛快話,是過,還是不過?要想過,你就別管我!要管我,咱們就散!我明告訴你:我就這樣了,改不了啦,也不想改了。你愛他媽的咋的就咋的。」

  「散就散!」羅桂香一跺腳,「你拿這個嚇唬誰?」

  「好,你聽著!」金昌海義斷情絕地說,「這回要是不徹底和你拉倒,我就是王八做的!你馬上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羅桂香悲痛欲絕地嚎啕大哭起來:「你太不是人了。」

  肖明擔心爭吵更激烈起來,就急忙去勸金昌海:「老金,你先走吧!找個地方消消氣。我來勸勸我嫂子!」

  「別勸了!」金昌海大聲喝道,「這娘們兒不知好歹,說啥都白扯。」

  羅桂香的慟哭聲更大了,在整個房間裡都迴盪著。

  「你嚎他媽的什麼喪?」金昌海罵道,「我還沒死呢!」

  「你不會有好下場的。」羅桂香大聲喊道。

  「你他媽的還來勁了呢!」金昌海被激怒了,跳起來又要去打羅桂香,但被肖明給拉住了。

  「嫂子啊!」肖明勸羅桂香道,「你消消氣吧!」

  「你別說了!」羅桂香哭著說,「我這就走,我這張老臉,哪配待在這樣的花花地方。」說完,轉身就跑出去了。

  「他媽的!」金昌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咻咻地罵道,「給臉不要,這樣的老娘們兒真少見。這日子沒法過了。」

  

   66

  苗莉莉下了班又和往常一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朝她家住的那棟樓走去,突然,她被一陣嘻嘻哈哈、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驚動了。抬起頭仔細一看,才著清有幾個年齡不同的女人正在極有興趣地議論著一條「新聞」。苗莉莉聽著聽著腳步也不知不覺地停下來了。

  「昨天晚上雙鳳大酒店又被公安局給查了,抓走了不少小姐和嫖客。就連總經理都差點沒穿著襯衣襯褲讓公安局的給帶走了,這件事還上了電視呢。」

  「我在電視上還看見金昌海了呢。他還用手擋著臉,這傢伙在酒店掛了個小姐,那個小姐讓他變成了一個不回家的人。羅桂香也從電視上知道這件事了,今天上午跑到酒店去大鬧了一場。把那個小姐給抓了個滿臉花。還把她的被子,衣服都倒上了開水和色拉油。」

  「那地方真是亂糟糟的。啥樣的好人到了那裡慢慢都得學壞。」

  突然,這幾個女人戛然停止了議論。幾雙眼睛都「刷」地一下子投射到苗莉莉身上了。那目光直讓苗莉莉覺得,她們看的不是郭健的媳婦,而是在看一個色鬼經理的老婆。

  苗莉莉茫然地,默默地與她們對視了一會兒才邁著緩慢而沉重的腳步從她們身邊走過去了。她雖然看不見她們的表情,但她卻能感覺到從她們那古怪的目光裡散發出來的寒意。一股冷嗖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脊背上,讓她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種透徹骨髓的寒冷。她竭力抑制著想回頭看看她們的慾望,飛快地上了樓。

  一進了屋,她就無力地倒在沙發上了。那幾個人說的話還是那麼清晰地迴盪在她的耳畔。

  這幾個月,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影始終籠罩著她。儘管在理智的層面上她相信,憑這麼多年她對郭健的瞭解和郭健自身的那些優秀品質,他在酒店當經理不會幹出什麼不地道的事來。然而那句「常在河邊站,難免不濕鞋」的老話卻又經常不斷地在潛意識裡提醒著她,使她深陷矛盾之中難以自拔。有時,她也難免不暗暗後悔當初不應該那樣輕率地同意讓郭健去酒店當經理。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索,她有氣無力地拿起話筒剛「喂」了一聲,就聽見對方用一種非常奇怪的聲音陰陽怪氣地問:

  「你是郭健的媳婦嗎?」

  「我是。」苗莉莉不由自主地警惕起來,「請問,你有什麼事?」

  「剛才我看見你們家郭健領著一個小姐到客房裡去了。」

  「你是誰?」苗莉莉一驚,「能不能把你的姓名告訴我?」

  「對不起。不能奉告。」對方拒絕了,「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你就自己到酒店去看看吧。他們進的是510房間。」

  苗莉莉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就咋嚓一下把電話掛上了。她連著「喂」了數聲都得不到回應,她拿著電話怔住了。過了一會兒,終於醒過神來了,但火氣也在她心裡急劇地升騰起來,她用力放下電話,衝出家門,轉眼間就飛奔下樓了。在大街上,她急匆匆地走著,不管打匿名電話的人說的是真是假,我都要親自去酒店看看。要是啥事也沒有那就更好。要是真有那種事,那可要把他叫回家來好好說道說道。即使他已經「下水」了,那也是剛誤入歧途,抓緊挽救他為時還不算晚。

  苗莉莉很快就來到了雙鳳大酒店,她一走進大廳就招來不少驚奇的目光。也引起正值台的謝瑤不安的注意,她急忙碰了碰正在埋頭翻閱顧客住宿登記簿的胡延平:

  「胡經理,你看那是不是郭總的愛人?」

  胡延平扭頭一看,一眼就看出了苗莉莉的神色不對勁。他急忙放下登記簿走過去攔住了她的去路,問:

  「嫂子,你這是要幹啥?」

  「我要找郭健。」苗莉莉氣呼呼地說了一句扭頭就走。

  胡延平追上去連叫了數聲她連理都不理,直到胡延平說了一句:「嫂子,我知道郭總在哪兒。你要找他我帶你去找。」她才停下來。

  「你真的知道他在哪兒?」苗莉莉質疑地問。

  胡延平點頭道:「你跟我來吧。」

  苗莉莉心情惴惴地跟著胡延平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地方——餐廳的冷藏庫。更令她大吃一驚的是,郭健竟然也在這裡,她一時呆住了,也感到手足無措了。

  「這不是郭總麼?」胡延平瞅著目瞪口呆的苗莉莉說了一句。

  苗莉莉的舌頭像是短了一截,說不出話來。

  郭健對苗莉莉的突然出現頗感意外,他問:「你到這裡來幹啥?」

  「不……不幹啥。」苗莉莉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句。

  「不幹啥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郭健有點不高興了。

  「剛才你風風火火地一進來不是就說要找郭總嗎?」胡延平奇怪地問,「怎麼見了他你又說沒事兒了?」

  苗莉莉難堪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郭健看出了她似有事又不便言說的為難之色,就不耐煩地催問道:「有什麼事你就說嘛。幹什麼吞吞吐吐的。延平又不是外人。」

  「真……真的沒……沒什麼事。」苗莉莉很後悔自己的冒失。

  「我不信。」郭健雙眼逼視著她,「你肯定是有什麼事。要不然你不會到這裡來。」

  苗莉莉一看他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只好支支吾吾地把實情說出來了,「剛才我在家裡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說你領著一個小姐進客房了。」

  郭健和胡延平先是一怔,隨即,胡延平捧著肚子縱聲大笑起來。

  「你這開的是什麼玩笑?」郭健哭笑不得地問。

  「我沒跟你開玩笑。」苗莉莉認真地說,「剛才我在家裡直接到了一個電話。說你領著一個小姐到客房裡去了。連房間號都告訴我了,說的就跟真事兒似的。」

  「簡直是胡鬧。」郭健啼笑皆非地說,「餐廳冷藏庫的製冷機壞了,從昨天晚上下班到晚上十一點和今天這一整天,我哪兒都沒去,就一直呆在這裡,我領什麼小姐到客房裡去?這造謠的人也真是無聊。就是捕風捉影也得抓住點影吧?怎麼連點影都抓不著就能造出這種謠來呢?」

  「嫂子,」胡延平嚴肅地問,「你能不能聽出來打電話的這個人是誰?」

  苗莉莉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形,說:「這個人好像是捏著鼻子打的電話。我問他是誰,他根本就不告訴我。」

  「那會是誰呢?」胡延平自言自語道。

  「管他是誰。」郭健坦然地一揮手,「我沒有這些事兒,誰願意咋說就咋說。」

  胡延平想了一下,說:「這樣吧,哪天我到電信局去查一下。說不定還真能把這個人給查出來。」

  「查那個幹啥?」郭健冷冷地一笑,「他願意打就打去,電話費又不是我家掏。」

  這時,胡延平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滿臉羞愧的苗莉莉,語重心長地說:「嫂子,你別怪當老弟的批評你,你今天這事兒做得可真有點不冷靜啊!你和我大哥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應該比誰都瞭解他。他能幹出不三不四的事來嗎?不少人對酒店這個行業都有偏見,總是愛用一種世俗的眼光來看待這裡的人。可男人也不一定都是獸,一到了這樣的地方,就都得板上釘釘似的都得被小姐拉下水。唉!做好人也難哪!我大哥為人正直,秉公辦事,不貪不摟,儘管他受到了很多人的讚揚和尊敬,但也不一定能把所有的人都交下。人就是這麼回事兒吧。當你是個不起眼的小白人兒的時候,有人就會說,他啥也不是,又看不起你,又不願意理你。等你混出點人樣兒來了,馬上又會有人嫉妒你了。這些嫉妒你的人心裡也會這樣想,哼,你他媽的算個啥?我也不比你差,你憑啥要混得比我強?自從局裡要提拔他當局長助理,我大哥在全局就是一個令人矚目的人物了。現在,他又把酒店搞得這麼紅紅火火的,他的威信又提高了不少。這肯定又有人眼紅了。在這種時候,那些卑鄙的小人最大的心願就是盼著你能出點啥事,你要是不出啥事兒,他就想方設法來給你添亂。今天這個捏著鼻子往你家裡打匿名電話的人,肯定就是想達到這樣一個目的。他想讓你家後院著起火來。你要是相信了他的話真鬧起來了,這個人馬上又會出去說,『你們瞧,他媳婦都在跟他鬧,那他肯定就是有那事兒唄。』這樣一整,我大哥的前途不是就要受影響嗎?嫂子,你可千萬不能上這些人的當啊!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可不能這麼衝動了。不是我當著你的面誇我大哥。我和他在一起呆了這麼長時間,他真是正派得啥說道也沒有。他從來不跟那些小姐打連連,客房他從來都不進,就更不可能領著小姐進去了。明天就要接待一個會議。可是昨天冷藏庫裡的製冷機忽然壞了。這裡面放著不少食品,製冷機再修不好,你說他著不著急?在這麼緊要的時候,他能去幹那麼荒唐的事嗎?」

  苗莉莉聽了胡延平這番入情入理的話,深深地感到了內疚和羞愧,她紅著臉看看郭健,又看看胡延平,什麼也不好意思說了。

  「行啦。」郭健說,「她能來看看也好,要不然她心裡總是不能踏實,總是會疑神疑鬼的。」

  肖明進來了,他一看見苗莉莉就說道:「喲,我弟妹也在這兒呀?」

  「你猜你這弟妹是來幹啥的?」胡延平問。

  肖明疑惑地看了看苗莉莉,搖搖頭。

  胡延平正欲開口告訴他,一下子被苗莉莉給攔住了。「行啦!行啦!別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讓它成為歷史吧。」

  「什麼事還需要這麼保密?」肖明好奇地問。

  胡延平不顧苗莉莉的阻攔把事情說出來了:「剛才有人捏著鼻子往她家裡打了個匿名電話,說郭總領著一個小姐到客房裡去了。我嫂子還真相信了,這就跑到這兒捉姦來了。」

  「是嗎?」肖明「哈哈」大笑起來,「那你抓沒抓住啊?」

  「抓住了。」胡延平道:「這不是在這兒抓住的嗎。」

  「去去去,」苗莉莉不好意思地道,「快點把烏鴉嘴閉上吧!」

  

   67

  羅桂香在雙鳳大酒店孫悟空大鬧天官似的大鬧了一場回到家裡以後,心裡還在盤算著下一輪的報復計劃時,金昌海就像一頭暴怒的猛虎闖了進來。他一把揪住羅桂香的頭髮,掄起手臂就在她臉上搧了幾記耳光,羅桂香被他打得哭爹喊媽地嚎叫起來。

  金昌海又狠狠地踢了她幾腳,一把把她推倒在沙發上,用手指著她的鼻子大聲罵道:「沒見過你這麼不知事的女人!我看這都是把你給慣的。你鬧吧!我看你到底能鬧出什麼好結果來!」

  「你幹的醜事都上了電視了,還怕我鬧!」已是披頭散髮的羅桂香,聲嘶力竭地說,「我不鬧,別人就不知道你那些醜事啦?知道丟人別那麼干呀?」

  「他媽的!」金昌海大聲吼道,「這對老爺們兒來說又算個啥事兒?」

  「好,不算個啥事兒,那你就爭取再上幾回電視。」羅桂香不示弱地吼道。

  「那你就鬧吧!」金昌海道,「從今天起,我再也不回這個家了。我要是再回來我就不是人。」

  「你走吧!」羅桂香道,「別以為我離開你就不能活了!」

  「那咱們就走著瞧。」金昌海說完,轉身就打開了一個壁櫥,把裡面的玉器、字畫、珠寶一樣一樣全都拿出來塞到一個皮箱裡了。

  這可把羅桂香嚇壞了,她驚恐萬狀地撲過去,問:「老金,你這是要幹啥?」

  「幹啥?」金昌海一邊往箱子裡塞著那些傳家寶一邊說,「我要跟你散伙。這些古物是我的祖宗傳下來的,跟你離婚,我啥也不要,把這些東西帶走就行了。」

  「老金,」羅桂香魂飛魄散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不能啊!你可不能這樣啊!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以後我再也不這麼幹了。」

  「我這臉都讓你給丟盡了,我還能原諒你?」金昌海冷笑兩聲,「你鬧吧!這就是你鬧出來的結果。」

  金昌海把所有的古物都裝好後,又開始往另一隻皮箱裡裝他自己的衣服。羅桂香一看更嚇得渾身像篩糠似地亂抖,她抱住他邊哭邊哀求。

  「老金,你不能這樣啊!不看別的,你也應該看看那兩個兒子吧?想想他們哥倆兒,你也不能這麼幹哪!今天我做得是有點太過分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你了。你在外面願意幹啥就幹啥,只要你別離開這個家。」

  「你要是早這麼想,不是就沒有這些事了嗎?」金昌海推了她一下,「現在你說啥都晚了。你他媽等著,過幾天我再回來找你說離婚的事。」

  離婚這兩個字羅桂香聽著如同五雷轟頂,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幾乎暈了過去。

  金昌海「叭」地一下子合上皮箱,一手拎一個,拔腿就走。

  羅桂香像木頭人兒似地呆任了半晌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她邊哭邊用手拍打著地板大聲說著:「天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羅桂香哭著哭著防盜門就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她聽了,還以為是金昌海回來了,她立刻狂喜地跳起來飛奔過去了。可是,門開了她一看,一下子又失望地咧開嘴放聲大哭起來。原來,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金昌海,而是他的大兒子金大軍。

  「媽,你哭啥?」金大軍被她哭得莫名其妙地問。

  羅桂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你爸在『雙鳳』掛上了一個小姐。昨天晚上他又領著這個小姐住在酒店了。半夜裡,公安局的來查夜,把他和那個小姐都給帶到公安局去了。這件事我是從電視上的早間新聞裡知道的。我在電視上還看見你爸和那個小姐了。你說,這事兒能不讓我生氣嗎?當時我就跑到酒店去把那個小姐給收拾了一頓。你爸知道了這件事氣壞了。剛才他回來把我打了一頓,還把咱家那些古物和他自己的衣服全都拿走了。他還說他再也不回這個家了。」

  金大軍聽她講完了事情的經過,頗為震驚,他又氣又急地說:「媽,你這麼整可真是有點太過分了。就算我爸不對,你也不應該這麼鬧呀!」

  「大軍,」羅桂香後悔不迭地說,「媽知道媽錯了。你快點去把你爸找回來吧。我眼看就要到五十歲了,真要是離了婚,以後我咋辦?咱們這個家咋辦?好兒子媽求你了。」

  金大軍勸道:「媽,你別哭了,我去勸勸我爸。你也不用太擔心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過幾天等他氣消了,說不定他自己就能回來了。」

  「大軍哪,這可不一定啊!」羅桂香說。

  金大軍歎息了一聲,說:「媽,你就放心吧。說啥我也得讓我爸回來。」

  羅桂香從兒子的話裡看到了希望,她淚痕縱橫的臉上也有了一種絕處逢生的神情。
上一頁 b111.net 下一頁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