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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福的哲學


  我睜開眼。

  太陽穿過窄長的書縫斜斜地落在桌上。一隻蒼蠅在書桌的稜下犯呆。一點聲音都沒有。那蒼蠅悠然自得地舒展一下後腿,屙出一點屎來。這是我寫《蝙蝠》時放置胳膊的地方。我揮手去趕,手卻沒能抬起來。渾身疲軟無力,頭一陣暈眩。昨夜失眠。

  「噓──」我說。

  蒼蠅輕捷地飛起飛,繞個圈,又落在桌稜上,快活無比地東張西望。

  我無能為力。我把腦袋轉向粗糙的裡牆。我發現枕頭邊放了封信,信封上是主編的筆跡。我記得主編昨天已經寫過一封關懷信了。主編真是好人哪。房東也是好人,今天又在萬忙中上樓給我送信。我哆嗦著手拆開了信:

  有相:

  你生病了,我和編輯部無時無刻不牽掛著你的病情。望你靜心養病,爭取早日康復。

  明天編輯部開會分析研究目前全國文壇創作勢態,你若身體康復,請於上午八時準時到達。

  再次表示深切的慰問!祝你早日康復!

                  王英

                  七月二十九日

  我心情一陣激動又翻身往起爬。可是我無能為力。我說過我無能為力。人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從床上爬起來的。就像人不是任何時候都能驅趕蒼蠅一樣。我想這不是我的錯。我只能滯滯地呆望牆上那幅「三劍客」素描。

  老福會捕蒼蠅。二十年前我們住在一個大院。我念小學他念初中,都停了課努力地四處遊蕩。老福起先跟著他戴紅臂章的爸爸滿城竄溜。革命不革命他不知道,反正哪兒有免費的大餅油條、汽水酸梅湯什麼的,哪兒就有老福。三天兩頭門路熟了,就脫離了他爸爸帶著我四處轉悠。老福從來不嫌棄我。你知道我屬「老子反動兒混蛋」之列。他領著我在湘門河裡摸蝦,教我怎樣卡了蝦頭,兩邊一擠吃生嫩的蝦肉。他還會在小河裡踩水車一樣踩蚌。他還能分清蟹洞蛇洞,一下午掏幾十隻螃蜞。他甚至會用萬能鑰匙開人家牛奶箱上的銅鎖,把牛奶喝了,奶瓶撒泡尿原樣放回,銅鎖砸砸碎換糖吃。老福捕蒼蠅的功夫更是名震街坊。有回後院樓上革委會政工組組員家包粽子。他家兒子小圓拿了幾隻粽子出來顯擺。老福費盡了口舌,嚥了幾十口唾沫,不曾吃到。末了急了眼說:「我能兩個指頭夾蒼蠅!」

  小圓說:「屁了。」

  老福說:「打賭!」

  小圓說:「賭什麼?」

  老福拿出他那萬能鑰匙,說:「賭這。你閉了眼,數到十,我就夾著一隻。」

  小圓眼睛亮了,也把粽子交給了我。小圓閉了眼,老福看準自己腿上的蒼蠅,兜空一撈,用勁一捏,又將死蒼蠅夾在手指縫裡,翹起兩個指頭。小圓數到十一看,果然指縫裡夾了一隻。不到兩分鐘,小圓的六隻粽子全到了老福手裡。老福分給我兩隻。他留的四隻給了他的爸爸媽媽弟弟和瞎眼奶奶。我給了媽媽一隻外婆一隻。外婆的一隻給了妹妹,媽媽的一隻又給了外婆。那時候老福家和我家都吃不到粽子。老福還會用細線在大腿小腿上勒蒼蠅。那一招我記得弄到了四隻烘山芋。老福的爸爸就是武鬥中吃了四顆子彈命歸黃泉的。記得開追悼會的時候,老福從鐵柵欄門一尺深的縫縫裡窺見兩分錢硬幣,他趴在那裡一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喪,一邊用小竹片兒撥拉那硬幣。老福說這不是他的錯。老古話說:一分錢逼死英雄漢。毛主席說:窮則思變。老福還說,文革前他一年吃不上一回二分半一隻的鹹大餅。三分一隻的甜大餅五分一隻的豬油蔥花大餅連做夢也沒吃過。後來我跟著爸爸媽媽下鄉了。老福十六歲就進了蘇州刺繡廠當工人,據說繡得一手好花。老福和我通過幾次信。他的信比我有文采多了,平均第行都有諸如「唇齒相依」、「朝夕與共」之類的成語,至於「鄉下旌旗在望,城裡鼓角相聞」、「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友誼」更是層出不窮。字也有點流利,不像我那種螃蟹功夫。至於他後來會寫小說,我是萬萬不曾想到的。

  我在農村念了中學,又在鄉下的軋鋼廠幹了幾年,粉碎四人幫恢復高考後,考進了北京師範大學。畢業後幾經折騰才當上了編輯。我當編輯不到一個月,突然收到一封蘇州的來信。

  親愛的有相老師:

  光陰荏苒歲月蹉跎,在我們分手的四千七百六十四天十五小時三十七分鐘裡,我是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分分秒秒想念著我最最親愛最最友好的老師有相。在年齡上我比您大五歲,可在文學水平上,您比我老師的老師還要老師啊!我最最親愛的有相老師,您或許已經記不得我了,我在您洶湧澎湃的偉大生活中,只是身邊漂過的一片浮萍。不知您能不能想起,這片浮萍的腦袋上的頭髮比一般人略略稀少,腦袋圓溜溜有點像無錫的泥人阿福。他因此萬分榮幸地被您封賜了一個非常有特色的外號:老福。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此時此刻,我躺在鳥巢的床上,回憶著五年前老福寄來的那封信時,眼眶又一次濕潤了。

  我記得那時候我流著淚給他寫了十七張紙的回信。我記得我稱他「老福兄」,自己署名:愚弟有相。他的下一封信,還是堅持稱我「最最親愛的有相老師」。下面的署名是:深陷於繡花廠痛苦深淵的沒有一點福氣的學生老福。直到有一天,一顆油光光肉陀腦袋拱進我的鳥巢,那肥臉上一張嘴再三聲稱他是老福時,我才發現時間同我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玩笑。當年一個嘴上長著軟絨絨細毛,用公鴨嗓子說話的圓腦袋少年,如今是圓圓滾滾渾身上下油比肉多,頭頂半禿,眉毛鬍子依稀難覓的活脫脫一個肥和尚或採購員或紅案師傅什麼的。我竟沒能像遐想了幾百遍那樣,模仿著國產電影裡的奶油老生或小生,去同他緊緊擁抱。

  我說:「啊,坐,坐,老,老……」我不知怎麼稱呼是好。

  他放下一隻黑色大提包,雙手一掄緊緊抱住我,猛烈地搖晃了十幾次。他後來說是一年搖一次,統共搖了十二次。他搖晃時眼睛就如掃瞄器,在我鳥巢裡掃了幾十圈。這倒使我終於有些認識他了。我想我惹有鋼蹦兒落在床底下,他一定會提醒我的。我笑了。

  他仰起臉細細看我,又爽朗而謙恭地一笑:「哈,還是那麼英俊,那麼氣質,哈。看我給您帶來了什麼!」

  他拎起那隻大黑包往我床上兜底一倒。天哪,有繡著戲水鴛鴦的荷包,有繡著奇花異鳥的枕套,有繡著金龍銀鳳的領帶,有繡著胖娃娃的蘇州郊區姑娘夏日遮擋胸脯的肚兜,還有本當套在我奶奶的三寸金蓮上的小繡花鞋。那繡工又平又光又齊又勻又和又順又細又密……

  「都是我親自為您繡的。」

  我望著他肥肥粗粗的手指,想像著這比登天還難的繡工,想像著他對我的一片真情,眼淚就撲簌簌流下來了。

  半年後我陪他去主編那兒的時候,他搔頭摸耳不知帶些什麼禮物去好。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堆充滿友誼的繡品。我努力岔開他的思路岔開他的眼光。可是的他的眼光就像叮食的蒼蠅,飛起來繞一圈,還落在老地方。我後來突然為自己的自私慚愧了。難道我的感情寄托比朋友的生活命運還重要麼?老福想調到我們編輯部來。

  老福說:「主編老師啊,這是我一針一針為您繡的。」

  主編說:「您寫過作品嗎?」

  老福說:「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一直在寫,熬了七千三百六十四個夜晚。您可以問有相。」

  我慌忙點頭。點完才想起,我家公元一九六七年被造反派從樓房裡趕出來同老福家作鄰居,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個老福,到如今公元一九八三年,統共十六個年頭,不足六千天。

  主編照例多愁善感地紅了眼圈。過一會,又問:「您發表過作品嗎?」

  老福說:「發表過。發表過。你問有相。」

  老福先後帶給我七篇「習作」,我一篇篇幫他從頭至尾改寫。一篇在我們刊物上用了。另外六篇我幫他推薦給地、市級報刊,用出了兩篇。

  記得主編說到結過婚不容易調動時,老福垂下頭,堆出滿臉皺紋和眼淚:「我,我,咳,我,我醉心文學,一直沒,沒結過……您問有相。」

  我又慌忙點頭。

  或許是觸動了主編內心的弦,老福很快就調來了。主編確實挺喜歡老福。調來時說定是當編務的,一來就干了編輯。老福終於改正了逢人就叫老師的毛病。他叫我有相兄,其他的人也分別為老現小初阿鳴兄等等。社長主編自然例外。我們則統一叫他老福。老福確實有福,你不叫他老福又能叫他什麼。老福的名字沒變,同大家的友誼也還是很深。沒多久又和我和小初結成了「鳥巢三劍客」,再三再四重誓相互勾結共同奮鬥。不過這同少年時代的天真傻氣的友情,畢竟有點相異。人不可能重返少年。歲月已經無聲無息地流走了,流向了遙遠的天邊。往事的一頁掀過去了,永不復返。

  我默默地轉過身來,注視著桌子上那只蒼蠅。若是老福在這裡,幾秒鐘內那蒼蠅就會上西天去。而我卻無能為力。一個人的能力有大小,光有精神是不夠的。事實如此你不可不信。

  你讓老福鑒定一部作品的優劣,那就像讓他飛月亮上去玩玩。他從來不看什麼作品。就連近幾年走紅至極的《棋王》《你別無選擇》《紅高梁》《小鮑莊》《北方的河》,他都不看。

  他說:唉,時間就是生命哪。

  我說:現在到處都貼標語說時間就是金錢。

  他說:所以生命就是金錢,金錢就是生命啊。

  老福不看小說,卻能同阿城、莫言、劉索拉、王安憶他們聊得火熱。暢談對方作品的長短。還常常說得某些青年大作家們腦袋就如舂米機似地搗古不停。當然,我們編輯部幾位同仁肚裡卻懸了一面鏡子。福公的宏論無一不是來源於我們那些開開合合永不停歇的嘴巴。老福組織和編輯的小說,連連被轉載、被評論、被拍電影,眨眨眼功夫,已經踩著我的腳後跟了。他常常笑著說:當編輯花不了我十分之一的精力。確實如此。他的小說一篇一篇地在全國四面八方的地市級刊物上發表出來了。我常常看見他將「經送審未能通過十分抱歉歡迎賜稿」的稿簽和不曾翻看的來稿,寄還全國四面八方的地市級刊物的編輯。我知道這樣的稿簽他請收發室的婭婭抄了幾千份。他幫婭婭搞到一台東芝冰箱。他自己搞到了一套三居室的新單元房。老婆孩子也都調南京來了。團圓之日他請我吃飯。我驚訝地望著他老而彌騷的妻子和已經齊了他肩高的兒子,問:「你不是對主編說沒結婚麼?」

  他眼睛睜得比我還圓還驚訝:「我說了麼?不會吧。」

  我細想想,是沒說:「我,我,咳,我,我沒結過……」什麼的,結過什麼呢?至於主編那頭,他幫主編調了一套又大又有管道煤氣的新住房。

  喝得暈乎乎時,我忍不住向他取經。

  他臉上堆起一嘟嚕肥肉說:「錢。」他的眼睛圓成了兩枚銅幣。

  我說:「雷鋒呢?」

  他一愣,隨即哈哈哈哈笑起來,笑罷擦擦眼淚問我:「有相,你也湊乎算個作家,我考你個生活常識,怎樣?」

  我呆呆地望著他。

  他問:「一盤蝦有大有小,一桌工人怎麼吃法?」

  我說:「從大蝦吃起。」

  「剩什麼?」

  「湯都剩不了。」

  他咧開嘴笑笑,又問:「一桌彬彬有禮的知識分子吃呢?剩什麼?」

  我想了一會,說:「剩一隻最大的。」

  「怎麼吃的?」

  我又想想,說:「從第二大的蝦吃起的。」

  「你他媽真有眼力!」他捶了我一拳,又詭譎地一笑:「一桌雷鋒怎麼吃法?」

  我一愣,問:「一桌雷鋒?」

  「對。或者說,雷鋒、王傑、門合、李文忠、焦裕祿、王國福、楊水才、歐陽海一起吃那盤蝦。」

  我想了很長時間,搖搖頭。

  他說:「從小糠蝦吃起。」

  我說:「那多古怪。」

  他又哈哈哈哈笑了:「人不自私就古怪了嘛。」

  「那……」我還想辯駁,嘴張開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說:「培根同志教導我們說:不要信任那些自稱蔑視財富的人。因為他們之所以蔑視財富,也許只是因為他們沒有財富。假若他們一旦搞到錢財的話,恐怕沒有人比他們更敬奉財神了。培根這小子有些道理。現在誰不向錢看?國家不准賣大宗香煙,可國營商店把美國煙和雲煙全賣給倒爺。倒爺翻兩番翻三番倒出。一個星期就鬧個萬元戶當當。國營商店裡大大小不也都鬧個千元戶當當?誰管?個體戶賣的餃子包子,儘是麵粉疙瘩。肉呢?稅務人員蹲茅廁里拉稀去了。就不談那些同外國談生意的傢伙了。貴點進,便宜點出,人家抽出點小賺頭請你出國。出趟國一套西裝就值幾百。帶回一套進口家電能抵你苦攢二三十年工資。虧在哪裡?還是國家。反正虧一億攤到你個人頭上才一大毛。精神文明,學雷鋒,誰騙誰呀?報紙一邊宣傳精神文明,一邊出賣版面。你廠長經理要宣傳產品麼?要為你歌功頌德替你鋪平陞官大道麼?好,我們請名作家給你寫報告文學!你們企業搞得好賺了大錢請贊助萬兒八千支持精神文明!不信?我說的都是黨報上登的。至於漆傢具的立德粉做護膚美容霜,工業酒精造酒毒死幾人甚至幾十人之類的事更是屢見不鮮了。警察抓、法院判,七個葫蘆八個瓢,摁了這頭那頭起。就你莊有相傻帽兒一個,還純文學呢?誰看呀?咱們刊物得過那麼多獎,如今訂數萬兒八千,都是圖書館和學校訂的。零售額不就等於個零蛋?你那《蝙蝠》飛出去二十多隻了吧?誰都把你當笑話。《天上文學》倒是純模純樣的文學,可你沒名氣,上不了天。名氣也是錢,和權力一樣。都是錢。你的《蝙蝠》發出來不會有二十人看。不信我同你打賭。《天上文學》自然不願做傻瓜為你一個無名小卒去賠本。有相老弟!我看你該清醒了!如今是真正的唯物主義時代了。精神那東西,早就像朵雲在天上飄來飄去了。老百姓把賺錢的攤子擺在改革開放的大樹底下,管你不雲沒雲,管你腳底風耳邊風。你想想這許多年忽兒反左忽兒反右,你到老百姓那裡去問問,根本沒人搞得清什麼是左什麼是右,你這個純文學搞得清麼?反左的時候說老左搞僵化反對改革開放,反右的時候說改革開放過頭了資產階級自由化了。可我家這《現代漢語詞典》說:右是保守的反動的;左是進步的革命的。還有形左實右形右實學有帶引號的形『左』實右形『右』實左,你搞得清麼?什麼也搞不清。你永遠無法搞清。許多老百姓是乾脆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你別急呀。我不是說如今搞文學的就活不了。武有武法。文有文法。文學也有活法,寫小說也可以賺錢發大財嘛。條條大路通羅馬,功夫不負有心人。一路是有才氣的大作家。一篇小說能刊登一二十遍。先有刊物發表,後有《小說選刊》《小說月報》《小說選萃》分別轉載,而後又是收入一九XX小說選、得獎小說選、探索小說選、X省小說選、X市小說選,後來還有XX作家小說集、XX作家自選集、XX作家文集、XX作家全集。還有一篇小說幾個刊物同時發表的。大作家一稿多投不犯忌。法不治大。另一路是寫兇殺偵破色情武功的作家。現在這類雜誌氾濫全國。稿費高著呢。你我當然不屬於寫那些東西的。我們沒飯吃了麼?也不是。我們不是編輯麼?不是挺有名氣的《大眾月刊》編輯麼?別往《天上文學》寄,人家高我們一等,眼睛長在額頂上。我們可以往下寄,下面成千上萬的編輯想在我們這兒發作品。你的東西一寄去,他就給你發。短篇為好,改個鬼啊神啊之類的題目,他搭在粗俗小說堆裡發,不會影響發行量。他若給你寄稿來,你就寫個『經送審未曾通過十分抱歉歡迎賜稿』,退給他。這叫各人頭上一方天,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你若堅決蹲在純文學的茅坑裡做清白石頭,那就只好臭到底,到頭來在你的鳥巢裡窩成一隻白頭翁。有相,我狗日的一直把你當小弟弟看,真心希望你好。換個人啊,我能把這訣竅說出來?除非我瘋了!有這麼多時間同別人廢話,我准保已經一個短篇寫完了。」

  這時候他的眼圈紅了。不知是疼我愛我還是被自己的善良真誠感動;不知是喝多了酒還哀悼犧牲了的那個本該誕生的短篇……

  我忽然覺得臉上一陣奇癢。我睜開眼看看,一隻蒼蠅在我臉上爬來爬去,爬到鼻尖上,伸一伸腿,展一展翅,弄出一粒屎來。我伸出無力的胳膊揮了一下,蒼蠅嗡地一聲騰起,繞個圈子,又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我無能為力。你知道我不是老福。人不可能都像老福那麼精明聰穎。你知道這並不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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