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仁龍在公案後又一拍驚堂木:「又是誰在擂鼓?天下哪有那麼多冤情?帶進來,讓本老爺審審。」
一女子跌跌撞撞上堂:「青天大老爺在上,請青天大老爺給民女做主。」
「什麼事?什麼事說來讓本官聽聽。」
女子哭哭啼啼:「大老爺,咱村上無賴黑手柳二虎……就是他,就是他,就這個畜生。」她一眼瞟見跪在旁邊的正是仇人柳二虎,撲上去就打。
康仁龍並不制止,竟歪在椅子上剔起牙齒,一副冷眼旁觀的模樣。
那老頭原告見狀,也上前抽他柳二虎耳光。柳二虎雙手被反縛住,只有滾躲掙扎。
堂上亂哄哄一片。衙役們都斜看老爺,掩口竊笑。
過了一會,康老爺才一拍案子:「停下,都給我停下。打架都打到我老爺的堂上來了。你,刁民;你,潑婦。」
老頭抗聲道:「大老爺既然已經將他判給小的作了兒子,老子打兒子又有什麼過錯?」
康仁龍:「那你呢?」
女子:「民女恨他,民女與他有殺夫之仇。」
康仁龍:「那就說來聽聽。」
女子:「就這黑手柳二虎,貪戀民女有幾分姿色,時常上門引誘調戲,均被民女拒絕……」
康仁龍連連搖手:「別說了,別說了,老爺明白了,你是想叫本老爺給你立一塊牌坊?」
「這,民女不敢。他勾引不遂,就將民女的丈夫殺了。」
康老爺:「大膽柳二虎,可是真有這事?」
柳二虎:「老爺剛才說得對。一人作事一人當,小民不賴。」
女子放聲大哭:「我的夫啊,我的苦命的夫啊……」
康老爺又是一拍驚堂木:「大膽柳二虎。」
「小民在。」
康老爺:「你知罪不!」
「小民知罪。」
康老爺:「我想你應該知罪。你這兇手,什麼人不能殺?為什麼偏偏要去將一個年輕女子的丈夫給殺掉了呢?你殺了人家丈夫,人家就沒有了丈夫。女子不像男人,男人有大小老婆,就像本老爺,即使把大老婆給休掉呢,床上還有,可女人就不一樣了,你知道嗎?」
「小民知道。」
「知道什麼?」
柳二虎:「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康老爺:「怎麼不一樣。」
「男人是男人樣,女人是女人樣。」
康老爺:「糊塗,真是糊塗。女子就一個丈夫知道不?女人被你殺了丈夫,就沒有了丈夫。沒有了丈夫,一個女人家怎麼過活?你看她那哭哭啼啼的樣子,連本老爺這樣心腸的人都看著有一點不太忍心。這樣吧,本老爺就判你給她去做丈夫,也讓你老婆嘗嘗做寡婦的是什麼滋味。聽到了嗎?」
柳二虎喜形於色,伏身便拜:「謝大人明判,謝大人恩典。」
女子一聽,仰面倒地,昏了過去。堂上大亂。
康老爺:「抬下去,退堂。」
老頭站起來:「大老爺,你、你這是怎麼判的?」
康老爺:「噢,判了半天,倒把你給忘記了。你是說把兇手判給那女子作了丈夫,你就沒了兒子了是不是?他還是你的兒子,你還多了一個兒媳。」
老頭:「這、這不是胡斷亂判?」
康老爺:「你說什麼?本老爺今天堂上的板子還沒有用過。退堂。」
這康仁龍搓著手自鳴得意地來到後院,對雪倩說:「當官容易啊。當官有什麼難的!」
雪倩冷冷地說:「當官是不難,只須花些銀兩。」
康仁龍:「我不是說當上官不難,而是說當了官也不難。什麼難的?不就斷斷事坐坐公堂?剛才本老爺一袋煙功夫斷了兩個案。」
雪倩斜了他一眼。康仁龍就格外來了精神,把剛才斷案的經過說了一遍。雪倩忽然大笑。康仁龍也跟著大笑。
雪倩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轉身就回內室。
康仁龍在後緊追:「夫人,夫人,我這案子斷得還差嗎?要是蒲松齡他做了這淄川縣七品正堂……」雪倩站住,轉過身。
康仁龍:「他能這樣判嗎?」
雪倩:「不能。」
康仁龍:「他會這樣判嗎?」
雪倩:「不會。」
康仁龍得意起來:「怎麼樣?我不比他差吧?」
雪倩望著遠處,漸漸地流下了眼淚。
康仁龍:「夫人,你,你這是?」
雪倩喃喃自語:「老天爺瞎了眼睛。」說罷,掩面而奔。
康仁龍垂頭喪氣地回到花廳。
這時康利貞進來:「老爺,今年錢糧和稅銀徵收的事,您看?」
「這也要問我?」
康利貞神秘的樣子:「那火耗的事?」
「什麼火耗?」
康利貞:「從千家萬戶徵收的稅銀都是幾兩幾錢零零碎碎的,上交給府庫的時候,要去銀樓裡化開來鑄成整錠。而在火化熔鑄的過程中將有消耗。所以朝廷規定在徵收稅銀的時候可以加收火耗。你看今年加幾分火耗?」
康仁龍:「火耗多下來可歸本老爺?」
康利貞:「那自然是。」
康仁龍臉上立即有了笑意:「那就多收幾分。」
為了對付下一次考試,蒲松齡和張篤慶、李希梅相約去青雲寺讀書。
他們途經周莊,忽聽莊中人聲鼎沸。東頭一屋,圍觀者甚眾。蒲松齡等前往觀看,只見屋門鎖著。門內盆飛甕碎,廝打尖叫聲不絕。人們只能在門外搖頭,歎息。
「郢中三友」急問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群情激奮起來:「一男一女打架。」
「一定是一個要做那事,一個不從。」
「再這樣打下去准出人命。」
蒲松齡:「他們是夫妻?」
「什麼夫妻,野鴨子冒充鴛鴦。」
蒲松齡:「大伙怎麼都不管管?」
「管有什麼用?人家縣太爺判的婚事。」
蒲松齡對張篤慶、李希梅使一個眼色:「撞門,撞進去救人。時間久了,一定會鬧出人命。」
三人便相約了一聲喊,三隻肩膀一齊朝門上撞去。
大門撞開。一個女子逃了出來。她披頭散髮,嘴角流血,大呼救命。黑手柳二虎隨後跟出。卻被蒲、張、李三人有意無意地擋住。
村民見有人出頭,也來了膽氣:「你憑什麼這樣毒打柱子家女人?」
柳二虎:「你們管不著,她是我女人。」
「什麼時候見過你拜堂成親?我們只知她是柱子家媳婦。」
柳二虎:「老爺大堂上判給我的。」
女子跺腳:「這個殺人兇手,這個殺了我丈夫的兇手……」
蒲松齡等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三人決定替那女子出頭,也給那康縣令一點苦頭嘗嘗。「鄂中三友」轉身來到縣衙,在門外輪流擂鼓。
大門開了。康仁龍坐在堂上。三人上前一揖。
康仁龍突然站起來:「你、你就是那個蒲松齡?」
蒲松齡:「大人就是那個圈圈官?」
「大膽。你們三個有什麼冤情?」
張篤慶:「我等是來報案的。」
「報什麼案?」
李希梅:「柳家集你康大人的爹被人殺了。」
「什麼?再說一遍。」
李希梅:「大人的爹被人殺了。」
康仁龍不免驚急:「誰殺的?」
蒲松齡:「大人的爹是在下所殺,在下特來投案自首。」
康仁龍大怒:「你殺了本大人的爹,你該當何罪?」
蒲松齡:「按康大人的斷案邏輯,殺人家兒子的給人當兒子,殺人家丈夫的給人當丈夫,那殺人家爹的,該怎麼處置,大人最是清楚,蒲松齡聽大人明斷。」
康仁龍:「你、你,好你一個蒲松齡。」
三人又是一揖,轉身並排離去。
康仁龍蹦跳起來:「來人。」
幕後轉出康利貞:「老爺少安毋躁,這三個人都是秀才,淄川有名的「郢中三友」。老爺不可造次。」
康仁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郢中三友」離開縣衙到了青雲寺。寺中古木寒鴉,梵鐘偶起,果是佛家清淨之地。
李希梅:「寄身在這樣的地方苦讀,真會有一日三秋之感。」
張篤慶:「其實在這種寒山敗寺中,我等共對一燈如豆,靜聽蒲兄談狐說鬼,何嘗不是人間第一快事?」
蒲松齡歎一口氣:「我等共窗夜話,剪燈分讀,盡得書生之樂,其實內心也很慚愧。想我父母年事已高,還要日日勞作於幾畝薄田。哥哥嫂嫂,同樣日則耕耘農事,夜則紡紗織布。而我蒲松齡竟要避開家中的忙碌,躲到這地方總是捧著那幾本舊書搖頭晃腦……」
李希梅:「這叫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
張篤慶:「十年寒窗時,一朝堂上人。」
蒲松齡:「我真羨慕二位的心境。」
李希梅:「蒲兄是不是擔心離家日久,怕嫂夫人一人在家……」
張篤慶:「對,蒲兄一定是掛念嫂夫人了。」
蒲松齡苦笑。門外有人影閃了一下。
薄暮時分,張、李二人暫時離開僧捨。
蒲松齡放下手頭的書卷,揉一揉眼睛,躺到床上閉目假寢。寺外一片沉寂。床底下突然鑽出一個人來,蒲松齡猛吃一驚。那人站在床前,刷地從腰間拔出一刀。
蒲松齡:「你是什麼人?」
「在下無名小卒,曾經當過山匪,現在康縣令手下當差。」
蒲松齡:「你想幹什麼?」
「殺你。」
蒲松齡:「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康縣令要殺你。」
蒲松齡:「那就動手吧,蒲松齡讀書讀得疲倦,總是那麼幾本『四書』、『五經』,味同嚼蠟,卻又不讀不行,正在苦惱,正想以一死了斷,你來得正是時候,動手吧。」
那人拎起一隻褲腿:「在下現在已經不想殺你了。」
蒲松齡:「那為什麼?」
「為了決定該不該殺你,我在跟蹤你的時候已經想了一路,到了青雲寺還沒有想定,又在床下考慮了兩個時辰,終於決定還是不殺先生。」
蒲松齡:「這倒使我感到新鮮,那為什麼?」
「就因你是書生,讀書人心思整天花在書裡,不會上下走動,左右溝通,前後逢源,日日都是愁眉苦臉地讀書,這樣的人已經由老天罰了他苦刑,何必使他再添殺身之苦。其二,康縣令那人我明白,從不辦好事,他叫殺人,那人一定是好人。所以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不能殺你。」
蒲松齡:「你不殺我,那如何回去交差?」
「康老爺說了,刀上不見血不要回去見他。」說到這裡刀光一閃,他自己腿上的一塊肉已被削掉。刀刃上滴著鮮血。
刺客雙手握刀打了一躬:「小人打擾了,請先生繼續讀書。」
蒲松齡朗聲笑道:「你是不稱職的刺客。不稱職的縣令手下必有不稱職的刺客。」
刺客帶傷而去,地上猶有殷殷血跡。
再說這時候的蒲家,過門不久的蒲劉氏在丈夫離家之後便陷入了妯娌不和的痛苦。
每天蒲劉氏總是早早起床,先去廚房做下一家人早晨的吃喝,又去切草喂驢、餵牛,再去井邊挑水澆菜。蒲家二老在門口望著菜畦裡忙碌的蒲劉氏,心裡很是受用。
蒲母總是說:「三媳婦幹啥事都利落。手腳勤快,心眼又賢惠。」
蒲父也總是說:「這是老三修的,也是我們蒲家的福氣。沒想到這讀書人家的閨女,除了知書識理之外,勤儉持家過日子也是一把好手。」
有一回,這一番話恰巧被大媳婦聽見。大媳婦剛起床,手裡還拿著梳子,她朝遠處瞥了一眼,撇撇嘴,哼一聲,自回西廂房,還將門口的雞食盆踢了一腳。二老回頭看她。她就指桑罵槐:「這瘟雞,沒有事也起那麼早,跟人瞎忙。」
蒲父想說什麼。蒲母趕緊用眼色止住。
蒲劉氏忙完了地頭的事,繫上圍裙,將饅頭稀粥送到北屋公公婆婆的房間。西廂房大媳婦端著碗,用筷子敲敲碗邊。東廂的二媳婦便也端碗走了過去。二人便咬起小話。
大媳婦:「以前公公婆婆不都是自己到外面堂屋裡來吃飯,這老三家一過門,就壞了規矩,總把飯菜送到北屋去,把兩個老的都弄嬌了。」
二媳婦:「爹媽常誇老三家肚裡有文化,知書識理,現在又該誇她孝順公婆了。」
大媳婦:「她再孝順,也是老三家媳婦。老大老二家的在這裡站著,她老三家的總得服小。」
二媳婦想附和什麼,見蒲劉氏走來,便不再說話。
蒲劉氏舉起手中的饅頭籃:「大嫂,夠不夠,不夠再抓幾個饅頭。」
大嫂別過臉去:「大嫂有手有腳,要添自會去廚房拿去。」
蒲劉氏:「二嫂,你?」
二嫂伸手欲拿,見大嫂丟了一個眼色,便說:「你還是送回廚房去吧。」
蒲劉氏:「大嫂、二嫂,我新來乍到,有什麼不對的不懂的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二位嫂嫂指教。」
大嫂:「誰不知老三家的是公公婆婆眼裡的紅人?我們兩個做嫂子的怎敢指教!」
蒲劉氏:「大嫂、二嫂千萬不要生氣,妹妹嫁到蒲家時間短,侍候公公婆婆的日子少,妹妹到北屋多走幾趟,請兩位嫂子千萬不要介意。再說,老三不在家,妹妹有時去北屋也是代老三向公公婆婆問一個安。這樣做如果有什麼不對,真的請兩位長嫂多多擔待。」
大嫂別過臉去:「誰敢說老三家不對?萬一今後老三中了狀元,放了七省巡按,我們巴結還來不及呢。」
蒲劉氏:「謝大嫂吉言。等明兒老三來家,妹妹就叫他去大嫂房裡叩謝。」
大嫂:「這就是老三家的威風了,老三家能指使得動一個縣、府、道連考第一的大秀才,真令我們做嫂子的眼饞。」
蒲劉氏陪笑:「讓大嫂見笑了。」
大嫂聳聳肩:「其實呢,也沒有什麼可以眼饞的。不就是一個秀才嗎?秀才不就多讀幾本書,幾本書能當得柴燒還是當得飯吃?就爹把秀才當一個寶貝。依我看,老三也應該來家種地。憑什麼兩個當哥哥的一個做弟弟的田裡田外,為供養一個秀才忙活?」
二嫂:「大嫂,大嫂別把話說過了。」
大嫂:「我就要把這話抖給老三家聽聽,是我們當哥做嫂的在養活蒲家的一個大秀才,老三家的今後就是當了一品誥命夫人也不要神氣。」
蒲劉氏:「大嫂,妹妹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大嫂?」說著就已眼中欲淚。大嫂冷哼一聲。
蒲父從北屋出來:「你們妯娌三個在談些什麼?」
蒲劉氏:「沒有什麼,我們在說笑。」說著趕緊就走,害怕淚眼讓公公看到。
蒲劉氏回到自己房間,抹掉淚,鋪開紙筆,寫下「松齡夫君:」淚水就又模糊了視線。想了想就將箋紙撕了。
矛盾並沒有到此為止。有一天蒲劉氏挎著一籃菜經過鄰居家門口,只聽鄰女伏床大哭。其母問她:「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啦?」
鄰女尖聲厲叫:「隔壁的大媳婦把我出賣了,她把我出賣了,就是她。不是她人家不會來退親。」
「什麼事跟媽慢慢說。」
「女兒有暗病,女兒就告訴過她一個人,她給傳出去了,傳出去了,人家、人家……」
「這個女人,過兩天娘替你割了她舌頭。」
鄰女:「不,我有手,我也有手。」
門外的蒲劉氏聽得一驚,趕緊走開。
蒲劉氏走進家門,見大嫂正走出廚房,便欲同她說話。大嫂臉一黑,別過頭就走進了西廂房。蒲劉氏站立在堂屋裡,愣了片刻,仍然走到西廂房:「大嫂。」
「什麼事?」
「隔壁那姑娘……」
「隔壁那姑娘與你什麼相干?別狗捉耗子多管事。」
「大嫂,隔壁那姑娘她說……」
「她說什麼關你什麼事?她說的話你也相信?她說大嫂殺人了,你也相信?」
「不是,她是說……」
大嫂近乎吼起來:「不聽,我不聽,你不要說給我聽,我煩她的話。」
蒲劉氏一番好心,被咽得喘不過氣。
蒲母過來:「老三家,什麼事?」
蒲劉氏:「媽,到底什麼事我也說不清楚,反正隔壁那姑娘如果到咱家來,咱家要當心些。」
蒲母歎息:「家務活都忙不過來,還置下這些閒氣。」
傍晚。大嫂出門去井邊洗涮。鄰家姑娘看見了,連忙返身進屋。當她再一次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臉繃得很緊,目光中有一種殺氣。
蒲劉氏剛巧出門淘米,見到鄰家姑娘,不覺警惕地朝她看了看,感覺到有些不對,連忙走過去:「林家妹妹,你跟我來一下。」
鄰家女神情反常:「咋、咋啦?」
蒲劉氏:「就到這屋後,姐和你說一個事。」
鄰家女狐狐疑疑地隨蒲劉氏到了蒲家屋後。
蒲劉氏一語喝破:「林家妹妹,我看你臉色不對。是不是有什麼……」
鄰家女:「你說什麼?」
蒲劉氏:「我看臉色不對,還不說實話?有話快和姐說,姐看出來了。」鄰家女忽然哇地哭了,從懷裡摸出一把尖刀。
蒲劉氏:「你這是幹什麼?」
鄰家女:「我想殺人。」
蒲劉氏奪過刀:「你真糊塗,有什麼事不能說開?」
「我想殺了她,再把她推到井裡去。」
「別糊塗了,殺了人能不償命。」
「誰叫她壞我好事,誰叫她說我壞話?」
「她說你什麼壞話?」
「她說我有暗病。」
「你是不是有暗病?」
鄰家女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蒲劉氏:「別哭,真有什麼暗病,你說給姐聽,姐的爺爺是婦科大夫,專治婦女雜症,你放心,姐能給你治好。晚上姐到你家來。」
鄰家女一聽非常高興:「真的?蒲家他姐。」
蒲劉氏:「真的。保證那男方不再退親。」
鄰家女臉孔紅了。蒲劉氏把尖刀還給她:「還打不打這個主意?」
鄰家女可愛地搖搖頭。兩人轉出屋後。
大嫂剛從井邊回來,見蒲劉氏和鄰家女有說有笑,冷冷地哼了一聲,又將地上的一個什麼一腳踢開去。
蒲劉氏回到家裡。大嫂站在堂屋裡罵街:「沒有想到咱蒲家的有些人,白長了一副好臉孔,卻原來是吃裡扒外的貨。站在蒲家的門檻裡,卻和外人勾搭起來對付老娘。老娘不怕。你男人不是還沒有當官,等你男人當了官,老娘再怕你也不遲。」
蒲劉氏:「大嫂,你這是說誰?」
「誰從話我就說誰。」
蒲劉氏:「大嫂,你能不能聽我解釋幾句?」
「你說啊,你還能說什麼?」
蒲劉氏:「大嫂,我剛才……」
「砰」的一聲,大嫂已把西廂門關上了。關門聲極響。一家人都出來張望。蒲劉氏呆立在廂房門口。
蒲母:「不知她又犯了什麼毛病。」蒲父一言不發,臉色鐵青。
蒲劉氏回到北屋自己房間,又流下了眼淚。她的淚眼透過窗戶,望出很遠。窗外是遠山的茫然暮色。
有一天,大嫂得了一種急病,腹痛難忍,躺在地上打滾。請來的巫醫先是對天禱告一陣,再給她開方。蒲劉氏蹲下身,抓住她手腕給她號脈。大嫂偶爾睜開眼睛見是蒲劉氏,連忙將她甩開。蒲劉氏無奈而去。
第二天一早,門口倒了一大堆冒著熱氣的藥渣。蒲劉氏仔細地翻撿著藥渣。她閉目凝思了一會,走進西廂房:「大嫂,肚子是不是還痛?」
大嫂哼哼嘰嘰:「痛,還痛。」
蒲劉氏:「大嫂,我剛才看了一下,你用的藥方不對,至少並沒有對症下藥,我可以給你開一帖試試。」
大嫂警覺起來:「什麼,你說什麼?你開一帖藥方讓我、讓我試試?哎呀,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好心?你想趁機用狠藥整我,不,你想趁機下毒?哎呀……」頓時又倒在地上痛不欲生。
蒲母:「看你都說的什麼話?老三家一片好心,倒讓你給當成驢肝肺了。」
蒲劉氏便將蒲母拉到外間,當著蒲母的面開了一帖方子。按方抓藥回來,立即煎熬。大哥將藥湯餵進他女人嘴裡。不一刻,他女人爬了起來:「好了,不痛了。」
這時那位巫醫進門。大嫂抓住她手:「哎呀,我的神醫,救苦救難的神醫,果真是藥到病除,真虧了你了。」她見廂房內沒有外人,就壓低了聲音對巫醫說:「告訴你,我們那位老三家的,剛才還說你的方子不行,什麼至少是沒有對症下藥。她說她可以試試,你看咱這家裡,好像就她能看透了似的。」
巫醫沉吟片刻,忽然低聲說:「有一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大嫂不覺一怔:「說來聽聽。」巫醫便鼓動她如簧之舌,對蒲劉氏的所謂命相進行一番分析,最後得出結論:蒲劉氏是大嫂天生的「妨」家,要想解脫克運,唯有分家。大嫂竟信以為真,一聽之下,突然披頭散髮地奔出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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