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足球是這麼誕生的——
上帝創造人類之後,看到人們跟洪澇搏鬥,與猛獸奪食,每日為衣食而勞苦奔波,似乎沒有一點快樂、幸福可言,全憑一種動物的本能生育覓食,覺得有悻初衷,便用黑白兩種獸皮製造了一個皮球,對人所應用的各種感情進行全面操練,使人為之迷醉,為之痛苦,為之歡樂,為之涕淚橫流,為之歡呼雀躍。用足球導演出一幕幕悲喜劇。聽說,這才是真正的人類所特有的人文景觀。於是,最初的人類社會也由此開始……
足球是上帝製造的怪物!
女生們有「三八」節日,可獨苦了男生們。不過,隨著中國足壇的火爆,作為球迷的狂人們便擁有了自己的節日。只要有球賽,那便似過節般地高興與瘋狂!
「喜愛足球的不一定是真正的男人,但真正的男人一定都喜歡足球!」這是「窮鬼居」裡自稱是男人的頭頭腦腦們的口頭禪。
的確,足球讓人癡迷,讓人瘋狂!
有這樣一個笑話,一位球迷繼續幾日忘乎所以地看世界盃賽,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有一天突然停了電,一個女人為他送來了蠟燭,他嚇了一跳,驚問:「你是誰?」那女人用溫柔的聲音說:「親愛的,我是你妻子啊!」
可笑嗎?卻有點讓人笑不出來!
怪不得洋教頭施拉普納大爺如此評價:「中國沒有一流的球星,卻有一流的球迷!」
比這個時代更悲壯的是足球運動員,比足球運動員更悲壯的則是球迷!
「回看射鵰處,千里暮雲平。」每當綠茵場上狼煙散盡,足壇賽事暫告一段落時,球迷卻仍未能平靜,卻仍在為足球這個怪物牽腸掛肚!
球迷,可悲亦可歎!
應該說,作為這一代人的球迷是幸運的,畢竟職業化道路給中國足壇帶來了一系列令人眼花鏡亂的變化。用老百姓的話說,叫有看頭了。這也是一種進步!
「做一個中國的球迷實在不易!」此話不假。
老一輩子從五六十年代就開始盼望中國足球能衝出亞洲這個小天地,到世界的大舞台上一展崢嶸。可是,除了從匈牙利留學歸來的隊伍,曾偶然閃爍出星星光芒以外,六七十年代的中國足球幾乎沒給人留下多少印象。而年輕的一代好歹看到了一兩個中國球員被評為「亞洲足球先生」,起碼能感受到中國足球界「黎明前的曙光」。
年維泗、蘇永舜、曾雪麟、高豐文……足球如巨大的魔方,引得無數英雄競折腰。可是眾教頭圍著足球踢來踢去,就是不能一腳把足球踢過太平洋,踢到亞平寧平原,踢到法蘭西。就算聊以自慰地到韓國奧運會去小試了兩腳,卻也被世界足壇一句「最沒進取精神」的評語給打發回來。容志行、左樹聲、古廣明、趙達裕、傅玉彬……足壇英才代代出,好男兒拼來拼去,也無法突破最後一關,壯志難酬,令人扼腕相歎。至於獅城的幾個黑色三分鐘,更是令人膽戰心驚,難以忘懷。
……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職業化的改革給中國足壇帶來了希望的春天!
阿森納、桑普多利亞、弗拉門戈、哥倫比亞……中國的足球隊已敢和世界列強叫板,把人境踢球的歐美勁旅一一拉下馬來。這些令人振奮的成績是前所未有的。
北京、濟南、成都、上海……一個個帶有明顯社會區域性的球迷團體若隱若現,上演了一幕幕「保衛成都」、「保衛延邊」、「誓保東校場」等等從來沒有過的或恢宏、或悲壯的「足球悲喜劇」。
出場費、贊助費、轉會費……一個又一個的商業術語被新聞媒介炒得沸沸揚揚,漸顯水漲船高之勢。可謂甲A烽火連天,狼煙四起,掀起了球迷們的萬丈激情。
沒有了足球,那簡直不可思議;看不到球賽,那不吝於要人命。
所言極是。
起初,程偉弟兄幾個「鐵桿球迷」,每逢賽事都如落蛋的雞,四處找電視看球,狼狽得很,以至於老六不止一次地發牢騷:
「娘西皮!當年真不如考個中專了,起碼教室裡有個電視可看球呀!」
罵歸罵卻也是無計可施。
一日,胖子在《大學生》雜誌上看到一篇關於球迷的文章,使拿腔捏調地在宿舍裡大聲朗讀——
……體育系同學精力旺盛,且個個鐵桿球迷,凌晨看球,激情澎湃,不可抑制。看到興奮處,振臂高呼;看到憤怒處,惡火難捺。以至驚得同樓外語系某君忍無可忍,匯報校領導說干擾其睡眠。校領導找到體育系,要求解決,系主任義正詞嚴:「足球乃我系之專業,不可不看!」於是,便在體育館設兩台大彩電,每晚專人保管,供學生看球。很快,到體育館看球成了學校一大景觀,裡三層,外三層,電視機螢光屏映出每個人情緒各異的興奮。
一日,體育系同學突然發現有外語系球迷「潛入」,頓時「打」聲四起,幸虧某老師及時出面制止,說:「天下球迷是一家!」方才平息了風波!
念罷,胖子便大加評論:「該扁的是那個打小報告的猶大,自己不看球就是陽痿的表現,竟還想阻止別人,可惡!」
「哼!那次在民政學校看球,一個老師把我當成了盲流,差點叫保衛給抓起來。害得我好端端的球賽只看了個上半場,真他媽晦氣!」「死老鼠」老三也大出惡氣。
「眼看這聯賽又要點狼煙了,咱們怎麼看呢?」梁四少爺幽幽地道。
「咱們買個舊電視機,怎樣?」程偉說。
「行啊!」眾口一詞,氣壯河山。
這讓程偉好生激動,眾志成城,要像這樣,四個現代化還不好實現嗎?趕超歐美列強還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嗎?千萬不能低估了人民群眾的力量和熱情啊!
眾人好像黑夜裡行船,看到了閃亮的航標燈,頓時來了勁頭,著手策劃購買事宜。
「樂觀估計,得用一百多塊錢吧?咱們每個人先掏20元,多退少補,怎麼樣?」程偉說。
「完嘍,完嘍,我這個月的煙錢是泡湯了!」梁老四哀歎。
「你不入股也行,想看的話,每一場掏5塊錢,怎麼樣?」胖子挪揄道。
「我便啊,幾十場下來,我不賠大啦!」
……
最後,終於成立起「窮鬼(國際)大眾足球傳播有限責任股份公司」,註冊資金人民幣一百四十元整。
董事會決定,由程偉和梁子去天橋和英雄山舊貨市場踩點購貨,另外的哥幾個去上課。
「下午老師要點名的話,別忘了替我們倆答個到。」程偉走到了樓下還不放心地安排著「後事」。
「你瞧好吧!」胖子應聲道。
……
到了傍晚,程偉、梁子二人果然不辱使命,帶回來一個14英吋黑白電視,弟兄幾個歡呼雀躍,胖子嘴裡唱著:「抱一抱,抱一抱,抱著我那妹妹上花轎!」像迎新娘似的小心翼翼地把電視抱進宿舍。左鄰右舍見了,都十分羨慕地議論著。
「死老鼠」猴急似地插上電源,卻不見出圖像,急得直叫。
程偉走過來把天線擺弄了幾下,又是拍又是打,才漸漸出了人影。
「這可是處理品,不能對它期望太高,以後都要小心侍候,這種機子現在停產了,要壞了配件都不好買!」程偉語重心長地說。
附近宿舍的都過來湊熱鬧,祝賀「窮鬼居」又添新了。304宿舍一時成為革命中心。
「殺豬的」扭起屁股跳起了劣質「桑巴舞」。
胖子興奮得直唱:「世界盃賽快點到吧,阿維蘭熱快點開球吧!」
也許是久旱逢甘雨,當晚,宿舍熄了燈,眾窮鬼又不甘心地從樓道路燈線上偷電繼續看,直至出現了「再見」,才呵欠連天地睡去。
生活真是個萬花筒,可謂氣象萬千,新鮮的名詞諸如「大款」、「大腕」之類層出不疊:現代化的BP機、大哥大、大姐大也在街頭晃來晃去。人們被一種橫流的物慾支配著,把胃口吊得高高的,在人潮洶湧中窮盡腦汁地掙錢,讓自己的腰包鼓起來,然後再煞費苦心地花出去,往自己臉上貼金。
象牙塔也失去了往日那種「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盲目的清高;擺脫了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矜持。各系紛紛掛牌搞起了公司,各盡所能地公開拍賣那些靈魂的產品,換些花花綠綠的鈔票,教授們也都「上山下海」各顯神通,力圖擺脫那頂「越教越瘦」的帽子;學生們也出於某種心態紛紛粉墨登場,穿過眾多驚異的目光,走出深植傳統的廢墟,雙掌對準新世紀,亮開了門聲……
陳劍果真與眾不同,腰裡竟也掛上了BP機!引得許多同學瞧著直羨慕。課堂上,BP機「嘟嘟」直響,搞得老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夏菲坐在他身邊,感覺許多雙眼睛看著自己,說不清楚是窘迫,還是自豪,只覺得有點牙囗。有點太招搖了吧!
「我們放了學出去吧?」陳劍旁若無人地對她說。
「幹什麼去?」夏菲不解地問。
「我的幾個朋友在『金帝』酒店設宴請我們兩個,你可得給面子喲。」
「行。」夏菲略一思索,順從地點點頭。
再見吧,親愛的導師!
兩人不等放學,便提前一節課溜回了宿舍。
夏菲著實地打扮了一番:頭髮上抹了濃濃的摩絲,梳得前額的劉海,好似一片浮雲,似墜非墜,看著讓人提心吊膽。項鏈、手鏈一律戴齊,雖不是足金,卻也金光閃閃。眼圈也塗得有點發青,謂之眼影。嘴唇被口紅塗得過於誇張,讓人不由得想到兇猛的食肉動物。
陳劍也是西裝革履,頭髮油光可鑒,戴上副墨鏡,讓人想到港台電視劇中的「賭聖」。
兩個人彼此欣賞地對視一笑,便挽了手臂而去,高仰著尊貴的頭顱,好像他們是本年度最佳拍檔。
在校門口,瀟灑地攔下一輛「的士」絕塵而去。
到了酒店,那幾個朋友很講究地序齒排班,文縐縐地自我介紹。夏菲感覺有點像幫會,規矩倒是挺多。她隱隱地感覺這幾個公子哥來者不善。
他們出手很大方,向夏菲贈送了許多精美的禮品。夏菲矜持地一一答謝,嬌美而不失風度,畢竟是大學生嘛。那幾個傢伙的眼神不懷好意地在她臉上掃來掃去,讓夏菲感到不舒服。看著那幾對男女打情罵俏地開著粗俗的玩笑,她後悔今天實在是不該來。
陳劍看出了她的不悅,叫她出去後對她說:「你別不耐煩,這可都是很鐵的能幫大忙的哥們,他們個個有後台。」
夏菲木然地點點頭,這就是所謂的「公關學」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堅持就是勝利!她暗暗地給自己打氣。
喝了幾杯酒,那幾個傢伙就放肆開了,搖搖晃晃地摟著她的腰勸酒。陳劍仍面帶笑容地周旋著,全然不答理夏菲求救的眼神。
總算喝完了酒,一夥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夏菲緊緊地抓著陳劍的胳膊,直怕自已被別人搶過去。
出了酒店,見有幾張台球桌一字排開,一個傢伙便掏出一張百元大票,像招呼孫子似地叫那個「老闆」,吆喝著要玩幾把,引得路人直看,顯示出他財大氣粗的劣根性。
這種高雅的紳士運動到了中國便被普及得身價倍躍,街頭巷尾都有它的身影。幾個小學生模樣的小男孩竟也掄起了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球桿,很嫻熟地玩著,讓夏菲不由得吃驚。
陳劍和幾位公子哥滿嘴粗話,罵罵咧咧地玩著球,那幾個妖精似的女孩也操起球桿玩起來,放蕩的笑讓行人側目相望,滿眼的鄙夷。
夏菲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剝光了衣服站在那兒,有點無地自容。
陳劍啊陳劍,你不覺得太庸俗了嗎?
陳劍好像絲毫沒有發覺她的不悅,而是很投入地玩著,噴煙吐霧,悠然自得。
夏菲突然間覺得陳劍陌生起來。那個在球場上指揮若定,猛打猛衝,為班級奪冠立下汗馬功勞的陳劍哪裡去了?那個在學校的演講賽上慷慨陳詞、文采飛揚的陳劍哪裡去了?那個自強自立而又自信的陳劍哪裡去了呢?
而且,那個純情無比,做過許多美夢的矜持的小女孩也不見了,而是多了一位滿臉鉛華、滿眼迷濛、滿心灰暗的女孩。夏菲也深深地懷疑起自己來。
夏菲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車流,心中卻空蕩蕩的。大街萬花筒般地旋轉起來,滾動起來。
陳劍的臉在無數蜂巢一般的面孔中凸現出來,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雙眼迷離,像個走失的孩子。
夏菲感覺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
那幫男女好像玩敗了興,摔了球桿罵罵咧咧地走了。陳劍拉了她蒼蠅逐臭般地緊緊跟隨。夏菲像丟了魂的軀殼,任人擺佈。
一行人擁到一座很平常的小樓前。看來他們都很熟悉這裡的一切,熟門熟路地擁上樓。
誰知裡面卻裝修得很豪華,這讓夏菲吃了一驚。不過,屋子裡好像沒人住,透著一股寒氣,陰森森的。
有人拿出飲料來分喝。夏菲感到口渴,打開喝了起來,只覺得滿嘴裡是虛假的甜。她閃著不解的眼睛,盯著這幫人,不知他們又要玩些什麼遊戲?
有個傢伙笑嘻嘻地走過來,手裡掂著一盤錄像帶,詭秘地說:「今天讓大家開開眼界,真正的舶來品。」說著打開了電視機,屏幕上一片雪花,「噬噬」作響。
有人「刷」地拉上了那遮住半個牆壁的窗簾,屋子裡陷入了黑暗中。
「還不開始,哥們兒都等不及了。」
一陣怪異的笑聲響過,人影綽綽,模糊不清,笑聲越發顯得詭秘、粗野,有個女人尖叫起來!
夏菲緊緊地依偎著陳劍,一種飢餓的感覺籠罩著她。
電視屏幕上跳躍不停,出來了模模糊糊的圖像,像是受了潮,連個名字都沒有,一番裝腔作勢的對白過後,出現了男女赤條條的鏡頭……
屋子裡發出一陣口哨聲、怪叫聲。影影綽綽的幾對男女摟抱在一起。夏菲慌忙低下頭,渾身顫抖不已。
「咱們走吧。」她推了推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的陳劍低聲哀求道。
「怕什麼?仔細看。」陳劍一臉迷醉的樣子,用手摟住了她。
「不,走吧。」她幾乎是帶著哭腔。
陳劍緊緊摟住她,使她動彈不得。
夏菲猛地掙扎起來,往外逃去,好像有人在用手執她,摸她,說著下流話。
夏菲感覺自己像是赤裸著身子在眾目睽睽的大街上奔跑,四周滿是充滿邪惡的眼睛。自尊、自愛、道德,變得蒼白無力,像病入膏肓的患者蜷縮成一團,在悲悲切切地呻吟。
夏菲只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拐賣了一樣,那種幡然醒悟的痛楚襲遍全身。她只想痛哭一場,發瘋地撲向那個拐賣自己的騙子,把他撕個粉碎!
可是,這個人竟是自己最愛的人!夏菲感到一種徹骨的冷意從後背「嗖」地一聲,一直傳到髮梢,令她頭皮發麻。
從那個陰暗、冷森的屋子裡衝出來,好像在地獄裡呆了多年一樣,陽光都有些刺眼。
外面依然是一個清清朗朗的天地。色彩鮮明的樓房,充滿生機的嬌媚的花草,讓人感覺恍若隔世。
夏菲真希望這時能衝過來一輛威武的警車把這個藏污納垢的陰暗巢穴給踏平。
她感覺一陣眩暈,一陣噁心。
陳劍從後面氣喘吁吁地追上來,攔住她問:「你怎麼了,夏菲?」
「問你自己!」夏菲吼道,一臉的盛怒。
「這有什麼,不過是大家玩玩嘛。」陳劍一臉的輕鬆。
「那你去好了!」夏菲轉身便走。她覺得心裡一陣陣地疼,刀割一般。
「夏菲,別這樣!」陳劍忙不迭地追上來,扳住夏菲的肩頭,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她。
這使夏菲感到深深的痛心!
天哪,那個自信、瀟灑的男孩子沒有了!他那層曾經令她為之傾倒的閃著光環的外衣,因為內心的猥瑣和灰暗,已經變得黯然無色了!這種深深的失望撕扯著她的心,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
陳劍慌亂地攔了輛「的土」,扶她上了車。
夏菲無聲地抽泣著,眼睛失神地望著車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心中好似荒蕪的撒哈拉大沙漠,空曠得讓人發慌。她不由得抓緊了陳劍冰涼的手。
陳劍輕輕地把她攬在懷中,撫摸著她的臉頰,為她拭去腮邊的淚水。這種無聲的愛撫使夏菲漸漸平靜下來,她盯著陳劍那張因慌亂而變得蒼白無神的臉,就像盯著一個犯了罪而不知所措的孩子,心中不由得湧起一絲愛憐,默默地擁緊了他。
夏菲徹底地原諒了陳劍。
車開到宿舍樓下,兩個人又親密如初了,好像什麼事都未發生過。她驕傲地像個公主,被他扶著從車裡走出來。臨進樓門口,她還沒忘記甩一下如瀑的長髮,給他一個微笑。
她感覺窗玻璃上貼著許多雙眼睛,羨慕地看著他們。她為自己的表演而喝彩,心裡不由得掠過一絲苦笑。
寂靜的夜不由得使夏菲墜入一種恐懼之中,她還未能從白天的那場噩夢中走出來。晚上,她又夢見了一群拖著長長的鮮紅舌頭的魔鬼,披頭散髮地怪叫著來追她,她拚命地跑呀,跑啊,感覺快沒力氣時,陳劍迎過來擁住了她。她慶幸遇到了救星,可是當她驚慌未定地抬頭看她心愛的人時,卻發現陳劍竟也吐著鮮紅的舌頭,惡狠狠地盯著她!她不由得驚叫著坐起身來!
四周是黑乎乎的一片,其餘的人正睡得很香很甜,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夏菲摸著汗涔涔的睡衣,又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中……
一連幾天,她都被那種恐懼籠罩著,甚至一聽到街上警笛響,她都惶惶不安。
痛苦像蠶一樣咀嚼著她的心,而陳劍也像從地球上消失一般無影無蹤了。
夏菲呆坐在校園的小樹林中,憔悴得像是大病了一場。夕陽從樹葉叢中暖暖地瀉過來,照著這個一身素白的上帝的尤物,好似一幅攝人心魄的沉靜的寫生。
另一排椅子上,坐著纏綿的一對,正藉著黃昏的暮靄輕輕地把雙唇疊印在一起。夏菲怔怔地看著,不由得閉上了雙眼,心底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她害怕讓思緒回到從前,她已不敢回望從前的清純,正像不敢面對今天的慌亂。
愛神啊!你給了我幻想的歡樂和現實的苦惱,你使我與希望親切,又讓我與絕望接觸。你已將我整個身心燒灼,若再不得滋潤,它就會變成一個荒涼的沙漠。而這沙漠中推一的生命就是叢生的荊棘,這叢生的荊棘深深扎根於枯萎的心臟之中,隨著每一次走向死亡的搏動,它就生長一分,肆無忌憚地生長一分!
愛神啊!讓你的火鳥把我燃燒吧,讓我在升騰中使靈魂得到片刻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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