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學校放假,自然又成了學子們快樂逍遙的大好時光。
應「窮鬼居」捨長程偉之邀,夏菲作為他們的「名譽捨長」帶領眾姐妹來到304宿舍聯歡。
本來冷清的304頓時熱鬧了許多。
青春的路途,青春的潮水,彼此夢想著,彼此擁有著。錄音機裡輕輕傳來一首歌,是洛兵的那首風靡校園的《青春同路人》——
穿過了綠草坪後茂密的樹林
點亮那來來去去年輕的眼神
青春的歲月裡圓缺陰睛
風和雨淚和笑融匯進我們的夢裡
是這些匆匆忙忙稚弱的心靈
在浪漫路途中不變的追尋
起起落落之後是連綿的足跡
風和雨淚和笑變成我們的美麗
青春同路人 習慣了風雨兼程
彼此的夢想都約定
甦醒在同一個黎明
青春同路人任憑潮來潮去
彼此把回憶鑄成
美麗的回憶
在那個寒冷的季節裡
所有的人都逃避風霜
只有作陪我一起歌唱
你給了我很多快樂
我想為你做些事
在夜深的時候和你在一起
分享一杯清茶和一種聲音
歌聲如怨如泣,潮濕了冬夜,也把年青的心輕輕震顫。是的,陌生的城市,灰色的樓群和幾根電線分割的天空下,我們是青春同路人,我們是彼此的朋友。
「來,我們玩撲克吧!」老二提議道。
這個老二,果真是名不虛傳。怪不得幾個兄弟惡毒地稱他為「牌棍」,看來也是眾望之所歸啊!
女孩子牌迷也不少,呼啦啦便圍起六個人。
還是女孩子點子高,男生誰輸了就讓他戴紅圍巾;男生也不示弱,女生誰輸了就往臉上貼紙條。來而不往非禮也!
因為難得一聚,大家興致很高,便誰都不在乎。不多時便已是面目全非。最具諷刺意味的是老「牌棍」竟連輸兩把,頂著個紅圍巾,一臉的悲哀,逗得眾人都笑。阿靜呢,畢竟是個新手,嗓門雖大,卻也是回天乏術,紙條不斷貼上臉,她卻樂不可支,滿不在乎,嘴裡說:「不以成敗論英雄,貴在參與嘛!」
那邊,則聚起兩堆在玩算命遊戲。
老六仔細地看著惠琳的小手,不時翻看他的算命書,不緊不慢地問:「你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
惠琳驚得瞪大了眼睛,說:「是啊,我記得我媽講過,那一場大病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怎麼樣,我神算子的卦靈吧!」
老六邊吹邊擂,繼續說道:「你的生命線又深又長,能活個大歲數,至少八十五。」
惠琳急忙擺手道:「不行,不行,老太婆太老了沒人喜愛,太悲慘了。」
「那你就選擇安樂死呀!」程偉插話道。
「不過,你的命運線曲折不平,說明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有許多磨難。不過不要緊,只要能處理好人際關係,把握好自己正確的人生方向,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無中生有,喜從天降。」老六的口氣儼然街頭擺攤的獨眼算命老翁。
惠琳看他的逗人樣,不禁笑了。
老六又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說:「你看你的愛情線很長,說明你在清華有個男朋友。」
「這個誰不知道。」惠琳白他一眼,笑道。
「你的事業線很粗很直,說明你會很成功,愛情事業雙豐收,保你一生幸福。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如此吉星高照、福祿雙全的命,不多要,你給八塊錢吧。」
老六越發模仿車站、僻巷的算命人的語氣,逗得眾人大笑。
夏菲則用撲克牌給程偉算命。
夏菲把撲克牌中的J、Q、K和大王、小王都抽出來,把四張Q分別列成一行擺在桌上,對程偉說:「現在,你把這四張牌看成和你最要好的女友,不能混淆。你可以隨意提出關於這四個女孩的問題,我用撲克牌來回答你。」
夏菲上下翻飛地洗牌。
「哪位個頭比較高?」
夏菲上下各取兩張,亮出下面的一張,是張梅花5。
「這張梅花Q所代表的女孩,對不?」
「差不多吧。」
「哪一位是賢妻良母型?」
「黑桃女士。」夏菲從下面抽出一張黑桃牌,順口答道。
於是,兩人一個問,一個答。
「哪位真心愛我?能和我同甘共苦?」
「方塊小姐。」
「哪位是女強人型的?」
「紅桃少女。」
「我最喜歡哪位?」
「梅花姑娘。」
「哪位最喜歡我?」
「這位黑桃女士。」
「哎,這不是陰差陽錯嘛,愛我的和我愛的不是一個人。」
末了,夏菲神秘兮兮地問:「能給透露一下嗎,這四位小姐是誰?」
「哎,丈母娘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捂白臉呢!哪來的女朋友呢?」程偉歎口氣道,「其實,這四位是我們的老二至老五!」
「哎,哪一個也不是,怪不得不准。」
那邊老二聽風就是雨地頂著個紅頭巾叫起來:「老大,你又說我什麼壞話了!」
程偉、夏菲二人禁不住大笑起來。
眾人大笑。
夜色中,笑聲在空中飄蕩,迴響在校園的午夜。莘莘學子們,當然誰也不會相信算命術的真實性,但是,潛意識中,冥冥的想像中,他們誰不希望自己年輕的美夢在某個日子裡變成現實?
青春歲月中,我們有無數純真的夢想,它們就像節日放飛的絢麗多彩的氣球。可這些美麗的東西,誰又最終能夠把握?我們放飛的那一刻,我們的眼睛看著它們鮮艷的色彩,奇妙地冉冉上升的姿態,身心有一種輕飛的快感,有一種躍躍而起的飛翔慾望。
然而,一眨眼間,觸覺和視覺企及不到那美麗時,我們便失望地看著它們一寸寸地遠離我們的視野,愈來愈小地消融於瓦藍的遙遠裡。於是,我們便又滿懷僥倖地等待它們從遙遠的天邊一隻隻飛回,飛回到我們年青的手中。
在午夜夢迴時,我們的手使勁地握著,想握住那維繫著憧憬和美好願望的細線。可是,當我們好夢已醒,慢慢張開沉睡的雙眼,才發現手掌中只有父母賦予我們的橫三豎四的永不改變的紋線……
真是日月如梭,寒假稀裡糊塗地便結束了。
二月十八號,開學的日子。
太陽暖融融的,讓人感到春天到來了一般。
一撥一撥的學生好似回游的魚,又陸續回到了學校。
校園裡又熱鬧起來。
同學、老鄉見了面都滿面春風,老遠就打招呼:
「過年好!」
「恭喜發財!」
年都快跑到爪哇國去了,有好事者竟還「辟哩叭啦」地放了一掛鞭炮,在樓上高叫:
「開市大吉嘍!」
這一聲怪叫,還真有點布谷鳥報春的味道,驚醒了沉寂整整一個假期的校園,揭開了週而復始的第一頁。
程偉宿舍的眾窮鬼也都陸續到齊了,自然也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每個人都帶回來了家鄉的煙酒或者小吃,於是,當天晚上便大擺筵席。
兩張桌子一拼,上面放了亂七八糟的快餐杯、方便袋、酒瓶子。屋子裡煙霧繚繞,錄音機裡激盪著刺耳的搖滾,有點像佔山為王的土匪聚會。
「來,來,共乾三杯酒,慶賀弟兄們都完整無缺地回來了!」程偉提議道。
「好,干!」眾人附和道。
各種規格的杯子碰在一起。
「老六,過了個年酒量也不見長,」老二喝斥道,「怎麼像個娘們似地喝那麼點!」
「二哥,放我一馬吧,我在家裡天天喝。昨晚臨來,又和幾個朋友喝了六兩多。」小六子一副可憐相。
「好,鬼子六,我暫放你一馬,不過,待會兒可要陪我玩牌!」老二三句話不離本行。
「大家高興,都隨便唱吧。」程偉主持正義道。
「你的,米西,米西。」老七喝得說起日語來了。
「大哥,過了個年,你又大了一歲,該領娃娃票啦!咱倆喝個。」老二戲濾道。
「干!」程偉一副捨命陪君子的勁頭。
「痛快!」兩人一飲而盡。
「來,胖子,咱倆喝杯酒。我假期裡玩摩托車,撞到土堆裡去了,車報廢了,人卻安然無恙,撿了條命。」梁老四一仰頭喝了下去。
胖子也不甘示弱,把杯子喝了個底朝天,瞇著小眼給老四看他的空杯子。
哥幾個吆五喝六,低烈度、小範圍地捉對廝殺,轉眼就喝乾了兩瓶,幾杯酒下肚,酒精發揮了作用,說話也粘乎起來。
隔壁的冬子人長得比較胖,夏天曾穿一件馬夾,拿著西瓜刀作磨刀霍霍狀,被眾人稱為「殺豬的」,一時間便成了官稱。這回,他作為名譽捨員也喝了不少。
「殺豬的」眨著半夢半醒的眼睛,對眾人說:「我回到家,老爸就讓我把上學期的支出情況列個清單給他,說我是個無底洞,五個月花了兩千多。」
「哎,我只能找出一千塊的去處,其它的都成了呆帳啦。花了這麼多,我有時卻餓得兩眼發綠,真不知道錢都花到哪去了。」「殺豬的」歎道。
「我也在家裡接受了財務大檢查。」梁老四附和道。
「這是筆糊塗帳,算不清。」老二也深有感觸地說。
「怎麼會算不清呢?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嘛!」胖子說。
「哎喲喲,不知丟人幾個錢!會計補考的人還大談理論。」胖子的話剛一出口,便遭到眾人的圍攻。
一提補考,也觸到了梁老四的傷心處,他有點醉意地說:「麻線拴豆腐——別提了,我假期裡收到了補考通知單,當天晚上便喝得大醉。家裡人認為我能收到學校教務處的公函,混得一定不錯,還挺自豪呢。我也沒好意思說明,看來,補考費只能從小金庫裡撥啦!」
他從口袋裡掏出學生證、身份證、閱覽證,一邊擺弄,一邊自嘲道:「過幾天我就會比你們多一個證——補考證了!」
眾人都苦笑。
「年好過,春難熬啊!」
「來,再乾一杯!」
酒過了不知幾巡,菜過來過去還是那幾味,幾個窮鬼都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東倒西歪地噴煙吐霧,似醉非醉地說話,偶爾大笑一陣。
頭頂上的日光燈也像喝醉了酒,顯得一片迷茫……
隱隱地,眾人聽到胖子在哭。
「頭頂二兩羊毛,也算個男子漢大豆腐,你哭個屁!」程偉迷迷糊糊地說胖子,自己卻也覺得眼裡潮潮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哎,人人有本難念的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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