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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偷渡客


  他用八千美金使自己成為黑民,卻始終不願意離去。人就是這麼虛偽,明明自己傷痕纍纍,卻偏要做出精神百倍,意氣風發的樣子。

  診所一天天走上正軌,為了盡一步提高醫術,我讓家人幫我在國內買了許多醫學雜誌和書籍。每天工作之餘,我還要花大量的時間去閱讀,常常到很晚。所以,睡覺的時間少得可憐,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倒在床上,可以說,頭一沾枕頭馬上就著,我的確太需要睡眠了。

  這天我睡得正香,一陣電話鈴聲把我驚醒,我打開床頭燈,看了看表,是深夜兩點半。誰會在這麼晚打來電話呢?真討厭,我心裡罵罵咧咧很不耐煩地拿起聽筒:

  「哈羅?」的聲音冰冷並帶著睡意。

  「茜茜,我是陳濤,現在在巴西。」聽到他的聲音,我頓時醒了一半。陳濤是我過去在北京的朋友,自從我來巴西後,他時常從北京給我打來電話,一再表示很想來巴西,並希望我能幫助他。我再三向他解釋巴西近一兩年停止給大陸的中國人辦理非移民簽證,因為抓到許多偷渡客。這是官方可靠消息,所以,我無法猜測他是通過什麼途徑跑到巴西來的。

  「你現在在巴西的什麼地方?來多久了?是通過什麼方式來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切。

  「我是從烏拉圭偷渡來的。我們一共有八個人。到了有三天了,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蛇頭把我們帶到了這裡的一家中餐館,讓我們在這裡無償打工三個月,然後才可以離開,這是當時辦時講好的。再說,就算是他現在打開門讓我們走的話,我也寸步難行。因為我一句話都聽不懂。」他歎了一口氣。聲音變得更加淒慘:「這裡的條件很差,我們八個人擠在一間房子裡面,睡在地上,屋裡很潮濕也很髒,牆上直往下流水,地上還爬著許多小蟲子。」

  我實在不忍再聽下去,眼前好像已經出現了那骯髒潮濕的小屋,甚至聞到了一股發霉的惡臭。

  「離開那裡!」我堅決、果斷地對著電話聽筒叫著。「蛇頭沒有權利限制你的自由。」我顯然是不懂那些「黑道」裡的規矩,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去做。

  「可我哪兒也去不了,因為我現在是個『黑人』,沒有身份,警察如果抓到我的話,也會把我遣送出境的。」他的聲音裡帶著膽怯和驚慌,完全不是我在北京時認識的那個精明能幹的陳濤。我也感到很為難,不知該如何去幫助他。忽然我眼前一亮:

  「去聖保羅,那裡中國人多,他們可以幫助你在東方區找一份不用講葡語的工作。這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則,你會爛死在那個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哪裡的鬼地方。」

  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聲音略顯激動,顫顫巍巍地說:

  「可我該怎麼去聖保羅呢?」

  「坐公共汽車,很便宜。你手頭兒有錢嗎?沒有的話我可以支援你一些。」說到這兒,我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所以完全沒有辦法把錢交到他的手裡。

  「錢我有,只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實車票和上車。」聽得出來,他此刻的情緒穩定了許多。

  「你住的地方一定還有其它的中餐館,去問問那裡的其它中國人,他們是一定會幫助你的。不過,一定切記,千萬不能說你是偷渡來的,就說你來巴西探親。想去聖保羅玩。」我一字一句說得慢而清晰,生怕他錯過任何一個字。

  「好,好,我明天就去。」他終於看到了希望。

  「你出門一定把錢放好,尤其是聖保羅的治安很差,自己更應該多加小心。巴西的黑民有的是,警察一般是不會在街上查看身份證的。只要你不去惹麻煩,警察也不會主動來找你的麻煩。有什麼問題可隨時給我來電話。」相信這個電話能夠讓陳濤稍稍感到安心了一點。可我卻再也睡不著了。

  我和陳濤是在工作中相識的,他是一個十分出色的調琴師,我們在工作中一直配合得很默契,他那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讓我非常敬佩,久而久之,我們就成了朋友。

  據他自己在電話裡對我說,來巴西是為了逃避臨近於死亡邊緣而始終被他太太死抓住不放的婚姻。

  「我太太不給我任何自由,甚至干涉我的工作,有時因工作回家晚一點,等待我的就將是一場可怕的吵鬧。她甚至跑到單位和我朋友、親戚那裡又哭又鬧,敗壞我的名聲和尊嚴。並一次次地用自殺來威脅我。我實在忍無可忍,被逼無奈,才不得不走這一步。」他很委屈地說。

  「可逃避並不是一個解決的辦法。你為什麼不試著同她交談,把道理同她講明。」我說。

  「一切辦法我都試過了,根本行不通。我是被逼上梁山,否則,誰願意離開自己的土地,過這樣一種連狗都不如的生活。」他的嗓音變得沙啞。

  一種悲哀讓我覺得心口陣陣絞痛。想起自己當年出國時,也是被情所困,以為遠走他鄉就可以走出那悲傷的情結,並自認為那個陌生世界將會帶來一個燦爛、光明、充滿希望的新生活。但是,現實太殘酷了,周圍世界是冰涼的、自私的。回國的時候,朋友們都喜歡問:「你覺得出國值得嗎?你後悔嗎?」我當時不假思索地說:「不後悔,非常值得!」可說真的,當我講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還真有點發虛。我無法詳細讓他們知道我的得與失,更不可能讓他們理解我心中曾幾度有過的挫折感和那些傷心、失望、悲哀和失落。人就是這麼虛偽。明明自己傷痕纍纍,卻偏要做出精神百倍、意氣風發的樣子。我覺得好累,真想停靠在一個沒有風浪的港灣,卸掉全身的盔甲和面具,徹徹底底、痛痛快快地鬆弛一次。

  大約有一段時間我沒有陳濤的音訊,我心裡還時常惦念著他,並希望得到一些他的消息。終於,在兩個月後的某一天,我接到了他從聖保羅打來的電話,這次,他的聲音同上一次完全不同,響亮並充滿了喜悅。

  「我現在住在聖保羅,並有了一份工作。」

  「什麼樣的工作?」我也被他的喜悅所感染。

  「幫一家台灣人的公司去銀行存錢。」

  存錢。我的心揪住了,腦子裡出現了那些在聖保羅非法洗黑錢的中國人,我不希望他做的是這份工作。我甚至不想繼續問下去。

  「這份工作很輕鬆,每天沒有什麼更多的事情做,只是下午去一趟銀行,收人也不錯。」他始終熱情高漲地說著。這次我確信自己的判斷沒錯,我打心眼裡為他擔心,怕他不知不覺卷人華人的黑社會。到時想逃都逃不脫。作為朋友我應該提醒他,也許他根本不知道這裡面的利害。

  「這份工作很危險,聖保羅的治安那麼差。你可一定要小心。」我盡量不想提到「黑社會」這三個字。只是希望用治安差來引起他的重視。聖保羅是一個令人興奮充滿刺激的城市,可我從不願意在那裡多停留,每次都是辦完事馬上離開。我不喜歡那些沒有安全感的地方。白天走在聖保羅的大街上都會令我提心吊膽。根本不敢戴任何手飾上街;甚至連一塊像樣的手錶都要摘掉,神經時刻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生怕遇到打劫。巴西人打劫都是用槍,你如果哪一個反應或動作稍稍讓打劫者認為有攻擊性,還不容你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顆子彈就穿透你的大腦或心臟,你將神速地去見「馬克思」。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巴西家家戶戶養狗,更有甚者,一些有錢人居然在家裡養起了老虎,一是為了樂趣,他們把老虎當成寵物養在家裡,尋找刺激,更主要是為了安全。我曾去過我的一個有錢的巴西朋友家,她家裡的巨大的庭院後面居然有一個小型的動物園,各種不同大小、兇猛或溫順的動物有十幾種,當然也有老虎,聽她告訴我,自從家裡養了老虎以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過打劫。所以,她認為飼養這類動物也是一種樂趣。後來,她每一次邀請我去她家時,我眼前總是出現一隻隻飢餓的、眼裡冒著凶光的老虎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地尋找著獵物的景象。我渾身打著寒顫,四肢發軟,心驚膽顫地婉言回絕她的邀請。

  陳濤似乎對我的話並不放在心上,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

  「我的老闆在東方區很有勢力,他們都是些有來頭的人,沒有人敢輕意惹他,所以,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我拿著電話的手在發抖,五臟六腑好像也都跟著一起顫抖。我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害怕、恐懼、擔心、厭惡。我很難說得清楚,我啞口無言,腦子裡惟一的一個想法就是:我真後悔讓他去聖保羅。

  這以後,我們幾乎沒有什麼來往。半年後的一天,我去聖保羅為小店進貨,待我做完一切工作之後,我想我該給陳濤去個電話看看他的近況如何。

  他還像以往那樣熱情,打過電話後不出半小時,他就出現在我住的旅館。

  幾年不見,他瘦了,顯得更加憔悴,皮膚也被巴西毒辣的太陽曬得黑而粗糙,沒有一絲光澤,尤其是那雙佈滿血絲帶著倦意、無光無神的眼睛以及兩個鬆弛厚厚的眼袋,讓我看到了一個沒有朝氣、頹廢、毫無生機的中年男人。

  見面後一陣寒暄之後,我們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館,因為是下午工作時間,所以咖啡館裡的人很少。我們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每人叫了一杯咖啡,他兩眼呆滯地望著桌上的咖啡,又將目光慢慢地移向我,他的臉上掛起了笑容,可那笑容卻是那麼傷感、無奈、機械和被動。我低下頭端起咖啡杯,在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因為,我實在不忍看他那裝出的微笑,我倒情願他不去笑。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像一個飽經風霜的老爺爺,眼裡露出一種玩世不恭和以往我從未在他眼裡看到過的冷漠。這目光拉開了我與他之間的距離,讓我感到他是那麼陌生,難以接近。

  「我現在除了以前那份工作之外,又找了一份幫人家搬運貨物的工作。很辛苦,但收入還可以。」他又長歎了一口氣說:「沒辦法,走前向朋友借了許多錢,這樣拚命幹還不是為了早點把債務還清。」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你來巴西一共花了多少錢?」

  「八千美元。」

  「八千?」我差一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手裡的咖啡也險些倒在桌上。這對我來說真好像是一個天文數字。因為桑塔那在外交部的緣故,我對辦理簽證事宜較熟悉,每一個蛇頭辦理一個人的全套手續所花費的開銷不超出500美元。他們一般一次辦理十人左右,這種暴利是可想而知的。難怪在巴西的這幾年,我經常接到一些我不認識的中國人從里約熱內盧、聖保羅打來的電話。他們直言不諱地對我說,希望我能利用桑塔那的這層關係幫他們辦理簽證的事宜,每辦理一個人,我將得到最少一千美金的酬勞。說心裡話,辦理這些事,只要有桑塔那的幫助,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可我從來就討厭這樣的掙錢方式,並不是說我這個人不為金錢所動,我也並沒有那麼高尚。可我總是覺得這樣的錢掙得心裡不踏實,它會讓我有一種罪惡感。看到眼前的陳濤,更讓我慶幸自己不曾被這些金錢的誘惑所動搖。

  「你可真是個十足的大傻瓜。」我雖然同情他,但一股惱怒讓我真恨不得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才解恨。

  「你心甘情願被人家騙走八千美金,還是做一個沒有身份的「黑民」,並且冒著隨時被驅除出境的危險。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圖什麼?我看你真是有錢沒處花了,如果你真的是有閒錢的話,幹嘛不去援助一下非洲的災民,你也算做了件善事。可你倒好,扔出這筆錢使自己變成了難民,真是高風格,佩服,佩服!」我氣得滿臉通紅,開始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他的臉一陣黃,一陣白,難看得要命。我感到自己有些失言,說得太重了,趕忙態度緩和了一些,開始安慰他:

  「算了,別想了,既來之,則安之,想想以後該怎麼辦。」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眼睛慘淡無光,佈滿了痛楚,聲音乾巴巴的:

  「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他們幫我拿到烏拉圭的旅遊簽證,派一個人在烏拉圭接應我們,給我們每個人一張假的巴西身份證,就這樣,從烏拉圭邊境乘大巴士,來到巴西。到巴西後,這張假身份證就不能再用了,我們一行八人就完全掌握在「蛇頭」的手心裡。」

  「難道過巴西邊境時,他們沒有查出你們用的是假身份證嗎?」我始終覺得很蹊蹺。

  「不,一般不會,邊境每天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們一般不每一個人都檢查,有時會抽查,當然,就要看你的運氣如何了。」

  「不可思議。」我一邊說著,一邊搖著頭。

  「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一種結局的話,別說是花八千,就是誰送我八千美金我也不會來這鬼地方。」他眼睛裡流露出憤怒。

  「那你今後準備怎麼辦?」我關心地問道。

  「我不知道。」他慢慢地搖著頭。「現在我只想多掙錢,先把欠的債務還清,以後的事再說,我顧不了那麼多。」

  那次同陳濤的見面讓我感到壓抑得要命,心中的那種沉重感壓得我幾天都透不過氣來。

  繁忙的工作使我漸漸忘卻了這次談話所留給我的傷感,我自己也常常必須無奈地面對生活中的一切煩惱、痛苦。我無力去幫助別人,也是國外的這種現實生活迫使自己更加獨立和自助。出國前常聽人家說,在國外,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很冷漠,根本沒有感情可言,只有利益。我倒不這樣認為。我始終認為:人心都是相通的,只要真心付出,就會得到回報。只是東西方的表達方式不同而已。在這裡,我並不真正感到冷漠,而更深的感受是生活的現實,現實得讓你不得不考慮生活中的一點一滴、一分一厘。

  這天我正在診所裡上班,陳濤又打來了電話,那是在我們見面的半年後。他的嗓音洪亮,充滿底氣,完全不是半年前的那個垂頭喪氣的陳濤。

  「我要結婚了!」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恭喜你!誰將是那位幸運的新娘?」我也很開心,打心眼兒裡為他高興。

  「一位巴西姑娘,長得很漂亮,又年輕,棕色皮膚性感得要命。」他的聲音快陶醉了。

  「準備什麼時候結婚?」我問。

  「越快越好。這就是為什麼我給你打電話的原因。我想知道辦理結婚所需的手續和文件。」

  「護照、單身或離婚證明。」

  「這我已經辦好。」他很自豪,理直氣壯地說。

  「那就沒什麼了,去登記就好了。」

  他好像興奮得難以自制,聲音都有些發顫。

  「這下我就可以從『黑民』變成一個巴西合法公民了。」

  我腦子裡閃過一道黑影子,好像烏雲遮蓋住晴朗的天空。

  「你不會是因為想留在巴西才結婚吧?」

  「PoQue nao(為什麼不)」,他不以為然地說,「結婚對我來說有萬利而無一害。當然,這不是唯一的理由,我愛巴西女人,愛死她們了。她們那麼性感、令我神魂顛倒,心曠神怡。」他越說越激動,有點一發不可收拾。「你猜猜什麼樣的女人最性感?不是白人,也不是黑人,而是那些有棕色皮膚的女人,尤其是在床上,瘋狂得讓人窒息。」

  我有點聽不下去了,在他停頓下來的那一剎那趕忙打斷他的話。

  「長途電話費很貴,我們以後見面再細聊吧。」

  「沒關係,我這是用銀行的電話,所以可以隨便聊。」

  「你現在在銀行?」

  「對,我每天下午來銀行為公司存錢,這裡櫃台上有一部電話,我經常用這部話機給中國打電話,因為我講中文,沒有人聽得懂,更不會想到我打的是國際長途。」他為他的聰明才智而得意忘形。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我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好像吃了一個死蒼蠅那樣令我倒胃口。

  「這有什麼?」他更加厚顏無恥,「又沒有人知道。」

  「沒人知道並不等於這麼做是對的,你不能騙自己呀。」我還在大叫著。

  「你別小題大作假正經了,生活就是這麼現實,在我沒錢四處碰壁的時候,有誰來幫助過我嗎?那時你在哪裡,在你那個溫暖的家享受著上等人的生活,而我呢?和一堆男人擠在那個四壁流水,滿地爬蟲臭氣熏天的小黑屋裡,那時有沒有誰良心發現對我發發善心,沒有,從來沒有過。」

  他的一席話讓我啞口無言,我理解他的苦衷,也曾體會過他所說的那種無助的滋味,可我比他幸運得多,我沒有權力去指責他。

  從那以後,我們沒有再來往,他也很知趣地在我生活中消失,直到我即將離開巴西途經聖保羅時,我覺得應該給他一個電話以此告別。

  聽到我的聲音,他沒有絲毫的驚訝和興奮,只是平淡地說了聲:「我去看看你。」

  陳濤已經瘦得脫了相,一件寬大的T恤衫套在他那單薄的骨架上,衣服上一塊塊的污垢散發著刺鼻的汗臭。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驚訝地問道。

  他露出一絲苦笑,「生活所迫。」

  「你不是結婚了嗎?」

  「結婚?我看我還是發昏了吧。」他不屑一顧地看了看四周。「結婚把我害慘了。」

  「出什麼事了?」

  「那個巴西自女人騙走了我全部的錢,還沒等到登記結婚就跑掉了,跑得無影無蹤。」他咬牙切齒,太陽穴上的那兩根青筋不停的跳動著。

  「你是怎麼認識這個女人的?」我繼續追問。

  「在酒吧,她是個吧女,專門陪客人喝酒和取樂。」

  「你怎麼這麼糊塗,這種地方的女人怎麼能相信?她們只愛錢,不會和你談什麼真感情的。」

  「是啊,我後來終於明白了這一點。」他用手理了理他那蓬亂的頭髮,接著又說:「以後,我如果再遇到哪個巴西女人,我要先把她的肚子弄大,讓她懷了孕以後再談結婚的事。」他眼裡帶著冷漠的憤怒,玩世不恭,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這一次,他也許是真的永遠從我生活中消失,可事隔多少年之後,我始終會經常想起他,他讓我心裡感到空蕩蕩、酸溜溜、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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