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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荷站在西單地下通道口上,望著前邊半圓形的黃色電話亭出神,她幾乎形成了一種慣性,一看到電話就想撥肖漢的手機號碼。

  連著一個星期,她真是什麼辦法都想了,而且絕不重複,在這件事上的想像力和應變能力連她自己都佩服,可是你有你的千條妙計,我有我的一定之規,肖漢那邊就是不鬆口。

  空氣中瀰漫著灰濛濛的霧氣,地下道的台階和廳裡坐著幾個賣藝的殘疾人,喬丹和蒙田他們打算在高峰期採訪過往的行人,現在的北京人是冷漠還是熱情?這些殘疾人一天能掙多少?蒙田策劃了這次採訪,他說能上這期的頭條。

  薄荷找了張報紙坐在台階上,絲毫不在乎過路人的眼色。

  「我要走了。」那天她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語氣告訴肖漢。

  「去哪兒啊?」他衝口而出。

  「我不能說。」

  「什麼時候走?」

  「一個月以後吧。」

  「換換環境對你有好處,你會找到新的愛人。」

  那天晚上,薄荷拿著無繩電話站在窗前,眼淚在燈光下映出五彩的折光,肖漢耳語般的聲音悄然掉在地板上,頓時濕了一片,她腦子裡只有兩句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我還能和你聯繫嗎?」她問。

  「那得時間長點,一年……不行,兩年以後吧。」

  薄荷聽到了她的心在一點一點碎裂的聲音,愛叫人心疼,如同一個散落在民間的孩子,你能不打聽他的下落嗎?

  不,我寧可庸俗、無聊、自私、冷酷,也不願意痛苦,因為痛苦就意味著向命運低頭,明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你卻束手無策,這是什麼滋味?執著是她最大的優點,她絕不輕易放棄,把這當成挑戰的機會。

  「你別愣神啊,抓緊時間搶鏡頭!」蒙田跑過來,把套在頭上的照相機摘下來遞給薄荷,他在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土黃色的帆布馬甲,還真挺像那麼回事的,喬丹那邊已經開始採訪了。

  來往的行人像被蒸爛的氣鍋雞,一大早就露出一臉倦色,薄荷忽然覺得大家都變成了鈔票紮起的電動人,只不過有的人錢多點,有的人少點。夾在忙碌的人流中,她才覺得自己夠稀的,現在誰還有時間戀愛呢?

  搞藝術的風險比炒股還大,一旦功成名就,風光無限;不過大多數人一輩子灰頭土臉,不務正業。

  薄荷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她的命運、她對名利的態度以及她心裡的躁動都和肖漢有關,和他在一起她就踏實了,倒不是因為依賴,她能養活自己。她只要每天晚上躺在他身旁,就再也不會躁動不安。可現在,耳朵裡總是灌進別人掙多少錢的消息,儘管她不想聽,可有時候又違背意願去打聽。瞭解證券市場的最新消息,覺得自己會在冷門股變成熱門股之前就大量吃進,跟意淫似的。

  上學那會兒沒什麼壓力,不實指著什麼,交朋友、打工都屬於加餐,現在可不靈了,看書都覺得耽誤時間。

  和肖漢在一起的那幾天,她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會成為畫家,眼睛和心通著,一下子能看到他的裡面。

  「早知道這樣,真不該放他走。」最後一次太面了,薄荷後悔死了,哪怕是隆重地摟一下親一下也好啊!為什麼那麼面呢?有時候感情最耽誤事了!他不是說你只要說出來我就給你辦嗎?幹嗎不說咱們到後邊去吧!

  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地下道的穿堂風灌進領口,從腳底下躥上來的熱氣讓人坐立不安,簡直想死他了!有時候真不敢想他,那樣會精神崩潰的!如果僅僅是精神戀愛或者是身體需要就好了,要是那樣,她可以平靜地想念他,或者乾脆嫁人。可問題是這兩個麵團揉在一起,只有他才能燃起她的慾望,她有時就像喝了耗子油似的,看見誰都煩,只好給他打電話,他的聲音就是滅火器。

  「我跟你說點正經事,你別掛電話,」她顯得可憐兮兮的,「我告訴你,香港都回歸了,二十一世紀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二十一世紀也不行,你就別抱一絲幻想了,我說的已經很委婉了。」

  「我跟別人在一起沒意思,就跟你有意思。」

  「是嗎?」

  「人和人不一樣,我只要天天看見你就高興。」

  肖漢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量,是啊,沒在別人身上使過,一下子全燒到你頭上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的鬥志怎麼會越來越旺,眼前總是晃動著一幅畫面:肖漢還在被窩裡睡懶覺,她坐在床邊嚇他一跳。如果有人支持,她絕對敢。

  有個盲人扯著脖子唱《我想有個家》,嗓子一般,但唱得很投入,過路人受了震動,往他面前的小鐵桶裡扔錢,大多是一毛兩毛的,最多的給一塊,薄荷趕快舉起相機,咋嚓按了幾下。

  有本心理學讀物上談到錢和性的關係,當然是說男人,還舉了好些例子,說股票暴跌的時候,男人根本打不起精神來。薄荷馬上和肖琪聯繫,問她弟弟的生意是不是順手,說自己不會在乎這些的,就是吃糠咽菜也願意跟著他。肖琪又當了他們的傳話筒,還加上自己的評論,「她是真的愛你。」

  肖漢從來沒被人這樣纏過,一聽到電話鈴響就頭疼。

  「也許你有點怕我,這是一種心理障礙,只要調整一下就好了。」她執拗的語氣彷彿要逼你就範。

  你真逗,我怕你什麼呀。

  「我誰也不愛了,」

  「你不值得為我犧牲。」

  「我知道了,咱們並不完全是因為感情,主要是相互吸引。」

  「哼,真有想像力。」

  她又給肖漢寄去一本自製的畫冊,裡邊全是水粉的人體畫。她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幹,只是急切地盼望他能看到那些畫。

  「那本畫冊你看到了嗎?我只是想給你留個紀念。」她知道哪種語調能讓他生氣,盡可能顯得輕飄飄的。

  「哼,留個紀念!我就這樣了,你只要別給我打電話就行了!」

  肖漢果然很生氣,薄荷達到了目的,可心裡卻更加難受了。你幹嗎那麼固執呢!你只要一點頭什麼都解決了。薄荷聽得出來他當時在保齡球館裡,她知道今天肖漢肯定發揮不出水平,十個球得有八個滾到邊上。

  晚上是最難熬的,胸口憋得出不來氣,她一刻也不能停止地想要他,望著揉皺的床單卻全無睡意。喝水是最原始的,但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她常常會莫名其妙地發火,想要破壞一切的慾望隨時都會衝破堤壩。

  她一會兒想一個辦法,如果什麼都不靈,那她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肖琪和她一樣,都是輕易不服輸的人,不相信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

  「你應該想辦法給我們創造個見面機會。」她磨不了肖漢就磨肖琪,「我想到你們家去找他,他早晨幾點起?」

  「最好還是讓他去找你,你不知道肖漢他能坐那兒不理你。」

  「那我就說單口相聲,我有思想準備。」

  肖琪心裡沒底,「既然好不成你就別再讓人家抱希望了,趕快斷了吧。」連她媽也說她。是啊,每抱一次希望就會摔得更重,可她實在說不出口。到最後,這話還是被肖漢的媽媽說了,「你每次來信我們都掉眼淚,他現在不考慮這些了,你別管他了,走你自己的路吧。」

  走你自己的路吧!走你自己的路吧!

  她再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要想不哭出聲來就不能說話,只好像老頭一樣嗚嗚應了一聲。

  「如果我什麼辦法都想了還不管用,那就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說是這麼說,可一旦束手無策你就會難受得要命,尤其是當你知道你真正愛的那個人是準時。

  薄荷正在發愣,有個盲人用二胡拉《二泉映月》,這哀傷的曲調夾在火熱的都市裡,顯得那樣孤獨。他是個很瘦的中年人,面無表情,頭髮有點亂,藍制服上沾著碎毛線頭,二胡拉得相當不錯,全部用長弓,每一弓都很到位,兩根弦發出低沉圓潤的聲音,如小橋流水靜靜流淌。

  是天生的殘疾還是後天的災禍?他心裡有沒有愛情故事?

  薄荷走過去,決定抓拍一張照片,有四五個人停下來聽他的琴聲,《二泉映月》是最讓人感動的曲子,好像吃廠雞鴨魚肉後喝一杯清茶。幸虧還有這樣的街頭藝人,讓你知道生活中畢竟還有不如你的人。

  「我剛才問過那人,他說一天能得十塊錢,有時候還不到這個數。」喬丹趴在她耳邊說。

  「一般殘疾人我都給,其他的就裝沒看見算了。」一個過路人說。

  喬丹抓住機會採訪,但是沒有攝像機捧場,人們只是三言兩語;不就給幾毛錢嗎?誰也沒拿這當回事。

  蒙田戴上一副墨鏡,悄悄走到盲人身邊,低聲跟他說了點什麼,然後挺正式地舉起笛子,和那個盲人合作一曲《說句心裡話》。一個站著動情地吹,一個坐在地上專心地拉,兩人完全溶入到音樂中,根本顧及不到周圍的人。薄荷覺得這是她見到的最和諧的一幅畫面,可她偏偏又想起那個女老闆袒露肉慾的眼神,兩個蒙田都挺可愛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鐵桶裡傳出鋼蹦兒摔在一起的清脆聲響。

  地下通道上面有開動引擎的聲音,薄荷對汽車的一切聲音都特別敏感,針尖大的一點小事也能讓她想起肖漢,他的身影追逐著她!

  「來生再續緣,與你共纏綿,生生世世相愛,歲歲年年共度他就在這個城市,可你卻不能去看他。我愛你,我是愛你的!

  淚水就要衝出眼眶,薄荷出生以後流過的眼淚加在一起也沒現在流的多。喬丹以為她被眼前的情景感動了,朝她點點頭。她再也沒什麼可顧忌的,就在地下通道裡好好想他吧。眼淚噗啦噗啦掉下來,過路給錢的人越來越多了。

  生活和飛利普電飯堡一樣,需要模糊邏輯,不需要你甲一雙慧眼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對,感覺不對。」蒙田沉著臉坐在台階上,那些圍觀的人早走了,他還不肯摘下墨鏡,飛揚的柳絮鑽進他的脖領。

  採訪結束了,好些人把他當成了盲人,他對這倒不在乎。人們同情的目光被墨鏡後面那雙畫畫的眼睛捕捉到了,曲子迴盪在心裡,甩都甩不開。

  「因為我不是他,所以我說什麼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蒙田這個人很容易進入角色,導演喊停之後他還出不來,薄荷瞭解他的心情,最重要的是兩個人必須平等。

  薄荷發現自己無論怎樣分散精力,心裡都盛滿無以排解的思念,還有糾纏不清的自責。為什麼要說那麼多刺激他的話呢?懲罰最愛的人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擋不住的春風吹進胸懷,路邊的花叢裡綴滿薔蔽和黃刺梅,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甜香。昨天下了一場雨,人們擔心提前而來的冷雨把這些嬌艷的花瓣掃得七零八落,可早晨起來她們依舊在春風中微笑。

  喬丹整理好採訪記錄,他們三個人走出地下通道。一個小男孩一邊跑著一邊回頭,剃得很短的頭髮跟馬桶蓋似的,在郵局門口和一個提著黑色垃圾袋的老太太撞個滿懷,花花綠綠的垃圾頃刻灑了一地。

  「你幹嗎哪!叫人家怎麼收拾啊!」

  小男孩他媽從後面追來,照准他光溜的屁股就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男孩自己做了鍺事,還扯著脖子大哭。

  說不知道就完事了嗎?薄荷這才懂得她給肖漢帶來的痛苦,她為什麼要懷疑他的愛呢?她總是認為自己付出了對方就必須接受,愛也是一種壓力,而且是所有壓力中最大的一種。

  可一切都這樣結束了嗎?她怎麼也不甘心。仔細一看,街上儘是一對對情侶,幸福的腳步碾碎了金燦燦的陽光。

  「畫家怎麼都愛把女人畫得這麼胖啊?」

  晚上又下起小雨,薄荷在喬丹的宿舍裡等著天氣好轉,樹叢中張著鮮艷的桑那張空床迎來另一個舍友,不過這會兒她和男朋友團聚去了。

  喬丹床頭掛著一張克利姆特的《亞當與夏娃》,周圍的裝飾色塊加強了肌膚的肉感效果。這幾天,薄荷一看到人體畫就頭疼,跟受了刺激似的。

  「系裡一個副教授給我介紹了個對象,」喬丹說著從枕頭下面翻出一張照片,「是個學國際金融的碩士生。」

  薄荷接過照片,一張平淡無奇的臉架上一副白眼鏡,大概是這類人的標準形象。

  「試試看吧,」喬丹抱著肩膀靠在牆上,「你不知道,在機關裡容不下太特殊的人,系裡一開會,所有人都瞧著你,跟遊街的小耗子似的。」

  薄荷點點頭,她想起喬丹那會兒打開窗戶,一手托著下巴,在風中點一支廉價的綠「高樂」,煙霧中夾著淡淡的薄荷味兒。

  「咱們同學裡好幾個都結婚了,現在女孩一個個又興早婚了。」

  喬丹注意到薄荷好長時間不再提起肖漢了,她什麼也沒問,總有原因的。她告訴薄荷小羊家裡正托人幫她辦去加拿大的旅遊手續,估計不久她就能走了。

  「換換環境對她有好處,她會找到新的愛人。」薄荷把不久前肖漢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一陣緊似一陣的熱浪再次淹沒了她,「兩年以後等你平靜下來見你一面」,這也許只是一句安慰的話,她覺得自己失去了精神支柱。如果我到最後都不能看你一眼,那多孤獨啊!她給他寄人體畫,不正是一種需要嗎?枯萎的身體需要陽光雨露的滋潤,她最怕晚上,總有一團沉重的力量堵在胸前,叫人喘不過氣來,每一次都覺得這回過不去了。她不能再想他的嘴、脖子和跨欄背心,那簡直讓她沒有任何勇氣面對生活。

  你來吧!不管怎麼著你先來吧!瘋狂的念頭再次像利劍一般刺入薄荷的太陽穴,她覺得心像一個迅速膨脹的氣泡,越脹越大,就要爆開了。這離他們家不遠,只要打車去就能見到他了!她深深地吸氣,指甲陷進喬丹的床單裡,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你說的那種婚姻革命是真的嗎?」她問喬丹。

  「當然,只要兩個人感情好,形式並不重要,別人的想法有什麼用呢?愛是最重要的,當然不是說叫誰都這樣。」喬丹指著床頭那一大摞書說,「很多書裡邊都寫過,而且我也問過不少人,戀愛的事因人而異。女人總是有一種錯覺,以為快樂是由結果帶來的,其實愛撫更重要。女人的興奮點散佈全身,跟男人不一樣。」

  「小羊以前也說過。」

  「《南方週末》談得還比較深入,說男人把那點事看得太重,其實人類的性生活方式是豐富多彩、因人而異的,和我想的差不多,不過篇幅還大校其實這太重要了,人性的問題不說清楚,還扯什麼別的呀?這都是科學!」

  喬丹看了薄荷一眼,兩個人同時歎了口氣。

  「有幾個人能懂這些啊,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這是多少年形成的氣候啊!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說變就能變的。人家準會說你是精神病,不是躁狂的,是妄想型的。到最後我們只能按照大多數人認可的生活方式去生活。只好等到人們都能接受的時候,不過那會兒還有沒有我呢?」

  喬丹沉下頭,雨停了,空氣彷彿濾過一般新鮮,人們的觀念肯定會變,但要以付出時間為代價。

  是啊,到那時候還能有我嗎?薄荷品著這句話,心裡有什麼東西在迅速地下沉。她還能說什麼呢?不成功的愛是更大的傷害,無論你說什麼,聽上去都像是安慰。

  她這會兒很想哭,可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喬丹一聲不吭地拍拍她的手,薄荷猛地轉身,兩手抓住她的肩膀,一股暖流從心底騰地湧上來,頭一次發現喬丹的肩膀竟是這樣結實有力!

  薄荷慢慢揚起頭,日光燈刺得她頭暈目眩,她閉上眼,感受著結實的肩膀在她手裡的質感,幾乎把握不住自己了。眼前晃過許多光斑,最後肖漢從亂影中跳出來,是他!他是一種光芒,有時候簡直想不出他的具體樣子,可現在他的影像清晰地躍入眼簾,薄荷覺得她抓著的正是肖漢。

  心裡的繩子繃斷了,她索性不再堅持什麼,倒在枕頭上嗚嗚地哭起來,喬丹也許會笑她,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等她稍稍平靜下來時,她看到穿衣鏡裡的自己,兩頰添上一抹紅暈,皮膚透明得彷彿要滴出水來,渾身像蒸過桑拿一樣舒服。

  「我該走啦。」她感激地沖喬丹點點頭。

  「很晚啦,我送你吧。」

  穿過七扭八歪的過道,薄荷覺得一切都比來的時候好多了,甚至宿舍樓裡的陳腐氣味也不再那麼令人厭惡。

  這是春風沉醉的夜晚,月季的花瓣徐徐落下,隱約飄來桂花的甜香,人們的腳步搖搖晃晃,醉意正濃,醉在這美麗的月色中,稍不留意撞著月季的花枝,引得它又落下許多粉紅的蝴蝶。

  快熄燈了,大學校園裡上演著最動人的一幕:男生在女生宿舍樓下面和他的情侶依依惜別,趁人不備再來一個搶時間差的吻別。有多少話說不完呢!直到關上樓門,還有一陣陣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

  「你別看他們現在那麼熱乎,一到分手時可想得開了,誰也不會拿『從一而終』束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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