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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四十八)


  白天,班務學習會。

  蕭亦農正作筆記:「好,哪們同志發言?不要求長篇大論,簡單一點也行,只要能抓住紮根邊疆這個題,結合自己的靈魄深處狠挖私字一閃念,亮出來把它批深、批透、這也是檢驗我們對毛主席革命路線忠不忠的具體表現。」

  「我說,」閆立媛清了清嗓子說:「剛才,大家都說了,我也說幾句,說實話,對於扎根邊疆我想也沒想過,到邊疆來在當時的我來說是沒辦法,我爸媽全下了干校,我不來行嗎?可他們現在解放了,我也就解放了,至於扎根嗎?我現在還是沒想,現在我覺得最好能讓我馬上回北京,再說這私字一閃念,我有,前幾天我曾想讓我家來了電報,就說我爸死了,這樣我可以回北京享幾天清福,可是現在嗎……?總而言之,我這想法不對。以後認真學習就是了。」

  「好,大家對閆立媛同志的話思想開始評論吧。」蕭亦農說。

  「我說,立媛這種不安心邊疆建設的思想,本身是由於自己是幹部子女養成的,實際上做為幹部子女應該帶頭在邊疆扎根,認真改造自己的世界觀,只有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今後能接好革命的班。使我們國家不變色,還有……。」廖小珍還沒說完被閆立媛打斷。

  「算了吧,」閆立媛霍地站起,「我怎麼能跟你們比,你們是什麼家庭,我是什麼家庭,告訴你,就是在這,我也是鍍鍍金,北京我是回定了!你們誰說我也聽不進去!」

  「幹什麼!」蕭亦農火冒三丈:「你冷靜點!」

  「說得一點不錯,你跟我們是不一樣,你是參贊小姐,我們呢?是一幫黑七類,可別忘了,接受再教育也包括你,看不起我們,我問你,我們哪點比你差?」鄔為怒視著閆立媛厲聲質問。

  「就是,有嘛了不起的。人家班長他爹是軍長都沒吹,你爹不就是個參贊,吹嘛吹!說實在的,要是我當官,我就不解放你爹。你信嗎?!」二梆子不硬不軟地問。

  蕭亦農四下看看:「好了,今天就學習到這,閆立媛你到我屋去一趟。」他說完先出了屋。


(四十九)


  蕭亦農屋裡。

  蕭亦農正在跟閆立媛談著話

  蕭亦農神情嚴肅地:「……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不錯,你是幹部子女,在很多方面要比他們優越的多,但是思想改造是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做的,不錯,將來你肯定會離開這裡,但是在這一天,你就應該幹好一天……。」

  「這是真的?」閆立媛眉眼一跳問。

  「不瞞你,團裡已經收到了北京知青辦發來的公函,你們這批人遲早會走的。」

  「這可太捧了,連裡會放嗎?」

  「眼下是不會放的,你聽我說,今後不管你是走還是留,一定不能再提家庭出身方面的問題,這樣你會孤立的。」

  「本來嗎!」

  「不錯,咱們班家庭的成份都很複雜,所以,連裡才把她們都集中以這個班裡,做為你,應該去幫助他們才對,怎麼能連她們都不如呢?」

  「可我……。」

  「我知道你的性格直,說話沖,我也很喜歡你,可你總不能一點忍耐性,一點含養性沒有,今後如果再這樣下去,我也不好說。」

  閆立媛深情地:「班長,……你說得全對,我這人從小就任性,也知道這樣對我沒什麼可我就是改不了……。」

  「改不了?這好辦,那就強迫你改。」

  「哼,誰敢?」

  「我。」

  「你……?」

  「說實話,我一直都起找你談談,不知道怎麼的,我總覺得咱們之間好好像有一種責任總是在督促著我,……唉,真奇怪。」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你是班長嗎。」

  「不,不光是班長,反正,我也說不清,」蕭亦農強裝羞性地

  閆立媛莫名其妙地:「真有意思,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不,立媛,我好像總覺得咱們在個人之間……。」蕭亦農溫情地說。

  「怎麼啦??」閆立媛有些不耐煩地問。

  「你可別生氣,……有那麼點緣份。」蕭亦農鼓著勇氣說。

  「你……。」閆立媛如夢初醒,忙低垂下羞額滿面:「我怎麼沒發現你?」

  蕭亦農步步移近閆立媛:「立媛,真的,自從你到了飼養班,我每天都有這種感覺。」

  「那是你胡思亂想。」

  「不,是真實的體驗,心裡話,我確實很喜歡你。」

  「我可,沒敢這麼想過,你是連裡的大紅人,又是軍長的兒子,從個人到家庭,我都沒資格跟你高攀,再說,我也不準備在這扎根。」

  「這倒是實話,難道只有在這扎根才能有愛情?離開這,就不存在愛情嗎?說心裡話,我也沒有勇氣在這扎根……。」

  「你?」

  「形勢是需要輿論的,我高中畢業到這,也是迫不得已,但是,我怎麼能在這跟這些牲口打一輩子交道,我有自己的理想,我應該去努力奮鬥,當然,這只是對你講,」蕭亦農說著從床頭摸出一疊書捧給閆立媛說:「你看看,現在我正在抓緊時間偷著複習這些課程你知道嗎?現在兵團也要先送工農兵大學生了,我期望將來能有這樣的機會。」

  「那你還談什麼扎根?還談什麼對我?」

  「你誤會了,對你我是真心實意的,因為,你應該相信,將來,你我都不會在這呆下去,你可以回北京,我也要力爭回北京上大學。」

  「真的?」閆立媛欣喜地望著他:「如果真有那一天該多好。你還行,就是上不了大學,只要你爸一封信,兵團就得放你回去,可我呢?提心吊膽的,再加上咱們連,我真怕。」

  「放心吧,有我呢。」蕭亦農猛地扯起閆立媛的手。

  閆立媛慌然無措地:「別這樣,我相信你。」說完跑出屋去。


(五十)


  清晨,一頭小牛犢在房前邊跑邊四下叫著。

  閆立媛邊梳著頭走出屋,忙轟著趕著牛犢向牛圈走去。

  她走近牛圈見欄門關著,忙去開門,猛地、她望著牛圈裡呆住了。牛圈裡,見二梆子緊蹲在乳牛的肚底下在拚命地吸著奶。

  「呵,消化的了嗎?」閆立媛冷冰冰地說。

  二梆子一驚,慌忙鑽出牛肚,站起身邊抿著嘴衝著閆立媛直笑。「怪不得,你每天早晨不吃早飯,原來是在這上營養呢。」說完她轉身要走。

  二梆子跳到牛圈,連忙拉住她,陪著笑:「我,我說立媛,嘛事可別太認真,我這也是頭一回,嘿嘿,嘗個新鮮。」

  「去你的吧,我早就注意到了,這些日子它就一個勁地叫,原來,是你在和它爭嘴吃,多大的出息,我可明告訴你,這事要是上到綱上去認識,你也算的上是在破壞兵團建設……!」

  二梆子臉一沉:「去你的去吧!別你媽給臉不要臉,狗坐轎子不認抬舉!」

  閆立媛不甘示弱地扯大嗓子:「你罵人,好!你再說一遍,你偷吃牛奶你還……。」

  「嚷嘛?!再嚷,我你媽卡死你!」二柳惱怒地威助著她。

  「你敢!來人那!來人,快來人那!」閆立媛高聲喊叫著向屋裡跑著蕭亦農,鄔為,廖小珍,徐曉吟聞聲跑了出來。

  「怎麼回事?」蕭亦農問。

  閆立媛氣沖潰地:「他,他要行兇!」

  「二梆子,怎麼回事?!」蕭亦農厲聲問。

  「跟她逗著玩,沒嘛……。」二梆子強作笑顏地說。

  「胡說!班長,他偷著在乳牛肚下喝牛奶,看看這牛犢餓的。」閆立媛爭辨著。

  「她胡說,我是在這解手。」

  「別信他胡扯,我,我敢向毛主席保證,是我親眼看見的。」閆立媛著急地爭著。

  鄔為四下看看沖二梆子恨恨地:「丟人,現眼!」說完轉身走了。

  蕭亦農板著臉:「二梆子不委屈你吧?」

  二梆子低垂下了頭。

  「哼!還想耍賴,我親眼看他在玩了命的吸著吸得還挺帶勁。」閆立媛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講著。

  「當然了,這比窩頭營養要高的多,也想的出,今晚講評你要做深刻的檢討!」


(五十一)


  晚上,二梆子屋。

  二梆子躺在炕上悶悶不樂地喘著粗氣。

  徐曉吟把碗到二梆子面前:「你不能不吃飯,認識到了就行了。我們都覺得你檢查的挺好的。」

  「我那是編的!」二梆子說著一屁股坐起:「就吃了幾口奶,就上綱上線?還你媽跟世界革命也聯繫起來了,霍,什麼從小看大?從嘛量變到質變,還跟世界觀也連在一起了,哼!跟真的一樣。我不認錯行嗎?到頭來打成反革命,值嗎?」

  鄔為:「你就別他媽瞎扯了,要是讓連長知道,點你的名,我看你臉往哪放?」

  「就是,大伙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麼就要比別人特殊呢?」廖小珍合風細雨地說。

  「我饞,我肚裡缺!這整天窩頭,窩頭你們能受得了,我你媽受不了。」

  「那你就把這碗麵條喝了吧?」徐曉吟哄著說。

  「別給他喝!」鄔為搶過來端起一口氣喝了,燙得他嗷嗷直叫,人們都被他的狼狽相逗笑了。

  「真他媽燙!」鄔為抿著嘴也笑了:「還真不錯,你想的美喝了牛奶,再賞你一碗麵條,那我也來一回,挨批也值。」

  「可別這樣……。」徐曉吟認真地沖鄔為說。

  「放心吧,我才不去丟那個人呢,二梆子行,人家先天不足,後天又缺奶,也是,偷吃了幾口奶也犯不著開路線分析會?」鄔為半開玩笑地說。

  「去你奶奶的鄔為,你少來這一套,你剛才也沒少批我!參贊小姐這幾天跟當了副班長一樣,啥事都她說了算,人家成了大紅人啦」。鄔為怏怏不快地嘟嚷著。

  徐曉吟望著窗戶外捅了把鄔為輕聲地:「別胡說八道……。」

  廖小珍:「這幾天,我也覺得立媛變了,對別人管的多了。這我不反對。可有些事也總得做點自我批評吧,就拿談心來說吧,跟班長談思想,也總不能每天晚上談到十一、二點、我覺得他們這樣做影響不好。」

  「那你們為啥不跟她說?」鄔為問。

  「說過了,她罵人……。」徐曉吟低聲回答。

  「我到不怕她罵,不過,我總覺得這事跟班長也有責任,你們是男同志,我想你們應該找機會提醒一下班長。」廖小珍說「嘛談思想,我看是他媽的發情了?」鄔為恨恨地罵。

  「哎呀,這話難聽死了,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徐曉吟責備著鄔為。

  二梆子:「明擺著的事,那天晚上我到班長屋就看出來了,倆人眉來眼去的,我一看,就知道,准保搞上了。」

  「你可千萬不要胡說,就是搞對象,我覺得也沒錯誤,這樣會更有利於扎根邊疆,再說班長都二十五、六了,也該找對象了。」廖小珍說。

  「你們呀,滿腦子漿糊,明告訴你們,不信走著瞧。這些當官的子女一個也留不下,在這呆下去的,就是咱們這些倒霉蛋!」二梆子說徐曉吟扯扯廖小珍的手:「不早了,咱們走吧?」


(五十二)


  夜,一輪明月高懸穹頂。

  五間房只有蕭亦農和二梆子的屋還亮著燈光。

  二梆子身子一閃溜出了屋,他手拿兩條對聯躡手躡腳地走到蕭亦農房前。


(五十三)


  蕭亦農屋裡,燈下。

  蕭亦農和閆立媛並肩坐在床沿上,蕭亦農扶摸著閆立媛的手:「過兩天連裡會宣佈的,你放心,既使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決不會忘掉你,你應該相信我。」

  閆立媛撒嬌地:「淨說些好聽的,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還瞞著我?你心裡根本就沒我。」

  「聽我說,一個月前,我就知道連裡推選了我,只所以調旭健到這當副班長,連裡是有意圖的。後來大學裡要重審,可能聽團裡講我父親是個將軍,也就沒必要調查了。這不,連裡昨天才通知我,過幾天就要走,這件事,現在只有連裡,你和我知道,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是北大還是清華?」

  「北大新聞報導系。」

  「你可真走運,是你那篇對小珍的報導幫你走的運?」

  蕭亦農點點頭:「這只是一方面。」

  「你可真行,吹著別人,抬高了自己,典型的政客。」閆立媛笑道。

  「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覺得我沒有去傷害別人。」

  「在某種角度上差不多。」

  「好了,不談這些了,還是談談咱們今後吧?」

  「有啥好談的,一個要遠走,飛黃騰達,一個走不了。在這裡甘守寂莫。唉,人那,這都是命……。」

  「唉,你可真讓我掃興,不過,我理解你的心情,這些我也曾有過」說著蕭亦農拿出一筆記本:「你看,這是我曾經寫的詩:苦悶憂愁煩,心如麻一團,何日能清醒,有待驚雷喚。」

  「現在你可不應再悲觀了吧?」

  蕭亦農樂了:「這還有,良才未得明主,志土冷入聖門,說實話,這是我感到最苦惱也是激勵我要發奮努力決心的開始。」

  閆立媛接過筆記本翻著:「哦,虎鋸深山得勢,魚入深水任游。你還真有兩刷子,一套套的,行啊?」

  「立媛,不瞞你說,要說文學水平,我不是自誇,上新聞報導系我是當之無愧的,對了,立媛,我想好了一首詩,我準備臨走時送給你。」

  「我才不罕那些玩藝那,哈用不管。」

  「不,就算我對你,對我未來的妻子臨別時的一點期望和要求吧?」蕭亦農自我欣賞地在筆記本上邊寫邊詠:「自誇未必真英雄。無名又咋不光榮,唯有腳踏實地幹,乃是驕傲地平凡。」他寫完情不自禁地拍起手:「立媛,你說怎麼樣?」

  「去你的,這叫豪言壯語,你拿去騙別人吧,我才不要呢。」

  「哎,你怎麼能這樣呢?咱們就要分開了,你怎麼能不讓對你留下一片心願呢?再說,這也是咱倆共同努力的標準嗎?給,將來你就是回到北京,不管幹啥,這首詩也是很時髦的?」

  「那好吧,我也用它騙騙自己,也騙騙別人。」

  「你這人說話怎麼這樣?」

  「本來嗎!」

  蕭亦農強作笑顏地:「那好,不管你怎麼辦,你準備送給我什麼禮物?」

  「沒有。」

  「真的?你可太冷了。難道你就願意讓我這樣離開你?說心裡話,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學,我情願不去了,在這守著你,直到你調回北京。讓我犧牲自己的一切來證實我對你最崇高的愛和一片真心。」蕭亦農動情說著摟著閆立媛:「立媛,難道你真的不理解我嗎?」

  閆立媛被打動了:「我理解你,可我對你總是不放心。」

  「那好,明天我就到團裡說,這大學……。」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怕,我怕將來我們不可能再到一起的,還有……。」

  「你應該相信我,我只要回到北京,我就要跟老頭子攤牌。團裡既使卡住你們這批不放,那也只能逼我讓我爸發話了,為了你,我和我爸是會不惜一切的。」

  「真會這樣?」

  「特權我從沒玄耀過,可為了你,只能這樣。」蕭亦農斬釘截鐵地說。

  「你真好。」閆立媛禁不住一頭撲在蕭亦農的懷裡含情地:「我知道你會捨不下我的。」

  蕭亦農狂吻著閆立媛:「我多麼想咱們能一起走,回到北京咱們可以一起學習,一起生活、一起……可這現實卻需要時間,這倒霉的時間,非讓我們等,等,等!」

  「別說這些了,我一定等著你,」閆立媛說著深情地親吻著他蕭亦農感慨地:「多麼迷人,寂靜的夜晚,可我們只能這樣,立媛,就讓我們,讓我們今晚,讓這天上的星斗給我們作證,我們一起來共享這純睦的愛這無私和只有我們相互才能分享到的天倫之樂吧?」閆立媛渾身瘓軟地順勢倒在了床上。

  蕭亦農如餓狼似地撲了上去。

  突然,閆立媛神帶懼色慌然坐起,她緊緊地摀住胸,語氣顫抖地:「不,不,留下它,它永遠是屬於你的。」

  蕭亦農惱怒地:「你!你……?」他立刻穩定了自己,陪起笑臉道:「真對不起,立媛,你真不知道,我愛你,愛的有多麼深……。」閆立媛平靜地:「難道你就不願意留下將來驗證我對你的忠誠嗎?」

  蕭亦農欲言又上,他懇求地:「我相信你,立媛……?」

  「你放心、洞房花燭時,你會幸福的。」閆立媛含情地答蕭亦農緊緊抱著閆立媛拚命地親吻著。


(五十四)


  夜,目光下,五間房,只有蕭亦農屋呈還亮著燈。

  月色映照著蕭亦農門兩旁一對歪歪扭扭的對聯:「上半夜在一起,下半夜分開過。」橫聯:「乾著急。」


(五十五)


  清晨,五間房前。

  人們望著對聯笑得前仰後後伏。

  蕭亦農繃著臉指著對聯厲聲地:「這是誰幹得?簡直是太不像話了!」他把對聯從牆下扯下,撕得粉碎:「真是低級趣味!」

  閆立媛:「真是缺德帶冒煙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天,明告訴你們,兵團不讓搞對象,將來你們誰也少搞不了!我跟班長談思想也好,搞對象也好,這是我們的自由,告訴你們。過幾天,你們會大吃一驚的!一個個傻帽!過幾天,班長一走,我就跟他登記結婚,你們這些傻老爺們兒,傻老娘們兒的。哼!到時候,還不知誰笑誰呢?!」

  「立媛,你……?」蕭亦農不知所措地嚷著。

  「怕什麼?這是光明正大。」閆立媛說。

  二梆子:「班長,過幾天,你去哪?」

  「哼!上大學。」閆立媛神氣十足地答。

  蕭亦農深感不妥,但又萬般無奈:「唉!」他一頭扎進了屋裡。通訊員小唐騎著自行車來到五間房前:「飼養班長讓你馬上回連有急事。」

  人們張口結舌,目瞪口呆。


(五十六)


  紅柳灘牧場,風在呼嘯著。

  一頂半掩埋在地下的小窩蓬被風漸漸掀起,窩蓬外,支架上的鋁鍋被風吹倒在地上滾動著。

  荒野上,旭健迎著風,吃力地背著乾柴在向窩蓬處艱難地走著,他放下乾柴,邊整理著窩蓬,邊不停地哈著凍僵地手。終於,他重新支起鍋架點燃乾柴在燒飯。風漸漸地停了下來。

  旭健如狼似虎地吞食著滿口沙子的小米飯。

  遠處,一陣馬蹄聲,鼕鼕尋聲撲了過去。

  「旭健,副班長。」蕭亦農騎著馬來到窩蓬前翻身下馬,旭健急忙迎上前去親切地:「班長。」

  「哎呀,剛才那風嗆得我卻透不過氣來」蕭亦農從馬上下來衝著旭健說。

  旭健苦苦一笑:「這地方就是風大。」

  「行,又下了兩頭馬駒,一切都挺好。」

  「夠你忙得?」

  旭健盛上一碗飯遞給蕭亦農:「沒吃飯吧?」

  「吃了,今天來看看你,也代表連裡跟你講幾件事,」蕭亦農從挎包裡拿出一份入黨志願書:「支部研究了,給,讓你添添,我是你的介紹人。」

  旭健驚喜地:「批准了?」他捧著志願書百感交集地:「可我工作成績並不大,再說,我的思想匯報……。」他忙從窩蓬裡找三幾份思想匯報遞給蕭亦農:「班長,這是我的學習體會,這是思想匯報。寫得不好,你多幫助吧?」

  蕭亦農看了幾眼:「還不錯,我把它帶回去,還有一件事,連長特意讓我來跟你講一下。」

  旭健不安地望著他,只見蕭亦農從挎抱裡拿出一封電報。旭健心頭一驚,忙拆開,不由地大驚失色:「啊,我娘她……。」隨著話音,他眼裡湧出了淚。

  「電報來了三天啦。」

  「那為什麼現在才……?」旭健怒視著蕭亦農問。

  「我也說不清,連裡讓我來的意思是讓你考慮一下,該怎樣對待?」

  旭健渾身一軟:「晚了,一切都晚了,怨我,怨我,怨我!我對不起我娘啊!」他失聲地痛哭著。

  蕭亦農勸慰著:「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應該冷靜些。的確,自己的親人死了,我們都很傷心,可光傷心也不能解決問題?」

  旭健淚盈滿面地:「班長,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娘可就我這一個兒子。可我又……。」

  蕭亦農沉思道:「這倒不是主要問題,她老人家知道你在邊疆為祖國做貢獻,也不會責備你的。」

  「可我娘為我們受了一輩子苦,臨死我都不能……」旭健淚不成聲地哭訴著。

  「這也是革命的需要,連長讓我來跟你談得就是這個問題。」旭健滿面淚水地望著蕭亦農。

  蕭亦農:「一個黨員和一個黨的積極分子,在革命利益和個人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應該怎樣對待?怎樣體現出一個黨員為黨和革命獻出自己的一切呢?這個問題,必須旗幟鮮明地做出回答。」

  旭健強忍著悲痛:「這個我懂,個人利益必須無條件地服從革命的利益。」

  「對,這就是考驗一個黨員合格,不合格的唯一標準,也是黨對每一個黨員提出必須做到的要求。」

  旭健:「?」

  「現在,你已經是黨員了,黨組織和全連的群眾都在看著你,知道嗎?連裡現在有不少同志都收到了家裡來的信和電報,大部分都是家長有病,所以,很多人都鬧著要求回家,鄔為家裡這次又來了電報,這兩天一個勁在連裡鬧著回家。所以,連裹在這方面想把你樹個典型……。」

  「是的,因為上次你家來信的事,你做的就很好。連裡已總結了你的宣傳材料準備在全連推廣,只有這樣,才能使連裡的工作能順利開展下去,我們連這次是兵團開展基本路線教育的試點,二連這面旗能不能連續保持下去,永遠做全兵團的標兵連?這就要求我們這些連隊的骨幹力量必須在各個方面起到帶頭作用,要在個人利益上做出犧牲。」

  旭健苦楚著臉:「可咱們是有事假規定的。這種情況連裡總不能這樣要求,我,我會受到良心責備的。」

  「假是有的,可三年之內不許探親,這也是規定,你想過沒有,你要一走,很多人就會借題發探,那整個連隊會成了什麼樣子?路線教育還搞不搞?咱們連今年的四好和全兵團要搞的經驗就無法實現了,所以,我想你會考慮顧全大局的,不要辜負了連裡對你的信任。」

  旭健苦苦地思索著:「那連裡的意見?」

  「不準備批你回家,安心工作,以革命利益為重。」

  旭健神色在急速地變幻著,也欲言難開:「我,我?我服從。」他的泣不成聲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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