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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水仙酒樓」是清河市新開張的一家高檔餐廳。

  今天是經委呂主任宴請外賓,又有徐市長出席,飯店總經理作了精心安排。除名廚掌勺外,又把休息間佈置一新。迎門的小桌上擺了一個大得像花籃似的花瓶,插上了一大把鮮花,有點像人家租了來舉行婚禮似的,不倫不類。沙發前的長條茶几上還特別擺上了進口的便箋和圓珠筆,以備不時之需。除了穿梭的服務小姐之外,還增加了戴白手套的領班和部門經理恭候兩側。總經理更是跑前跑後,唯恐哪一個環節出點差子。

  李傑明陪同陳昆生步入休息間時,呂高良已經端坐在沙發上喝茶了。陳昆生剛被介紹給呂高良,兩人還沒有說上一句話,酒店總經理就慌慌忙忙地過來通報:

  「徐市長來了。」

  呂高良兩手撐著沙發扶手,讓胖胖的身軀站了起來。他慢慢地往前邁了兩步,神了神西服的下擺,挺起胸,這才快步走到門前。

  陳昆生跟在李傑明身後,也隨著往前挪。

  待一行人已在門前站定,才聽得門外一陣喧嘩,幾個人快步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位小個子大眼睛的男人。從他輕快的步伐推測,他應該是35歲以下的年輕人,可從他昂首微笑的面孔以及左顧右盼的神氣看來,特別是從他那當仁不讓走在眾人前面的姿態和四處尋視的目光中,陳昆生感到他就是徐市長無疑了。

  在座的,除了陳昆生,全是徐市長的部下,無須介紹。呂高良抓緊時間向市長匯報,無暇顧及陳昆生。有呂主任在前,李傑明自然不便上前,只在一旁陪笑。陳昆生更是沒地兒站,退到了屋子的一角。

  徐市長仰身坐下,接過服務小姐遞上的熱毛巾,連頭帶臉地擦了個痛快。然後用小毛巾輪換著慢慢地擦自己那雙向呼呼的手,從手掌手背到指尖一一擦來,擦得非常仔細非常專心,根本沒覺得一大屋子人正屏心靜氣地瞧著,等著。直到擦著那最後的一個小姆指尖時,才垂眼望著小指甲蓋兒大聲問了一句:

  「怎麼,客人還沒到?」

  市長的時間是多麼的金貴。市長到了客人還沒到,這無疑該是個不大不小的事故。呂高良忙回過頭,略帶質問地衝著李傑明問:

  「派車接去了沒有?」

  「去了,去了!早去了,可能是堵車了。」李傑明忙欠身應著。

  徐市長沒有再說什麼,把用過的小毛巾扔在了茶几上。

  「徐市長啊,」呂高良挺了挺肚子說,「今天你能來,對我們經委的工作可是極大的支持啊!」

  徐市長已端起茶杯正要送到唇邊,聽到比自己大出一個年輪的呂主任說出這話來,立刻停住手,笑道:

  「呂主任,你這話就不實事求是了。哪回你叫我,我敢不來呀?」

  徐市長斜脫著一雙雙眼皮兒大眼睛,客氣話中不失市長的威嚴本色。

  「嘿,嘿,」呂高良一疊聲的笑,兩腮上多餘的肉歡快地抖動著、說,「我還真是輕易不敢驚動市領導啊。有時候是真沒辦法啊!現在這些外商,尤其是港台的,比我們還看重接待規格。有市長在座,他們就有一種受寵感,我們再談什麼就好談得多。」

  「『受寵感』?哈,哈,」徐市長笑道,「呂主任,我要真能起這麼大的作用,以後用得著我的時候,我隨時可以作貢獻。」

  兩人說笑了一陣,呂高良才言歸正傳:

  「今天來的這位王先生,是美籍華人,現在住在香港,很有經濟實力。據我們瞭解,他回國看了幾次,想投資建廠,北京、廣州都去過,只是舉棋不定。」

  「哦呵?怎麼看上我們這個小地方了?什麼關係來的?」

  「也沒有什麼關係,是我們環保局一個幹部介紹的。」

  「誰呀?」

  「姓林,叫林……林什麼來著?李主任,她叫林什麼?」

  「林雁冬。大雁的雁,冬天的冬。」李傑明趕緊站起來。

  「噢,她來了嗎?介紹人也該請來嘛。」

  「我們請了,不巧她下鄉了。」李傑明不失時機地請老伯父站起來,把他介紹給市長,「林雁冬同志的父親來了。」

  陳昆生早已起立,這時趕緊上前,給徐市長遞上名片,轉身又給呂主任送上一張。

  「好,好,」徐市長抬身接過名片源了一眼,再抬臉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人,又盯著名片疑惑地問道,「陳?……不是說,林……?」

  「我女兒跟我愛人姓。」

  李傑明又忙著介紹著:

  「小林同志的母親就是婦產醫院的林教授。」

  「噢……我知道,知道,婦產科專家林秀玉同志,是她吧?」

  「啊,徐市長,怎麼……您認識,我愛人?」陳昆生瞪大了眼睛,大為意外。

  「認識,認識。她是我們家的救命思人呀!我的孩子就是林大夫接生的。要不是她,母子倆說不定早沒命了。陳……陳昆生同志,回去一定替我向林大夫問好。」

  「好的,好的。」陳昆生眼望著市長連連點頭,覺得老這麼站著也彆扭,就下意識的往後挪了兩小步。

  「林家可是清河的大戶人家啊!我記得,你岳父也是很有名氣的人物勒!前幾年我們編地方志,好像還提了他一筆。他現在……」

  「我岳父早過世了,解放不久就……」

  徐市長點點頭,又問:

  「那麼,今天來的這位王先生,是林家的關係?」

  「是的,是的,」陳昆生好不容易有機會與市長平等交談,當然不會忘記突出自己,「……我愛人和我女兒去香港探親,我都和她們說,這位王先生雖然是個資本家,還是應該多接觸接觸,做些工作,爭取他回來為清河的建設出點力。」

  徐市長拿杯子喝了一口茶,微微點了點頭,又轉過臉去問呂高良:

  「你們準備跟他談什麼項目?」

  呂高良把頭朝市長這邊靠了靠,放低了聲音,說道:

  「他在加拿大有造紙廠。我們想讓他在咱們的造紙廠投點資。」

  一聽這話,徐市長頓時斜了他一眼,用食指點著他鼻子的部位,哈哈笑了兩聲:

  「老呂呀老呂,你那個爛攤子不怕把人家嚇跑?」

  「這就看怎麼談了。」呂高良也笑了笑,面不改色。

  正在這時,門口有人喊了一聲「來了」,就見市經委外辦主任、市工業局長陪同王耀先走了進來。以徐市長為首的主人們早已紛紛站起來,並自動排成一行。

  王耀先一眼就看出,滿屋的男士個個西服革履,唯獨沒有女士,當然也就沒有他盼望見到的林雁冬小姐。

  外辦主任把貴賓迎進來,給主人一一作了介紹。

  不知是林雁冬缺席,還是參觀了幾個工廠,跑了一整天,頗感勞累,王耀先對於市長、主任等官員們,雖也做出笑臉,寒暄周旋,但畢竟肌肉疲倦,笑得有點敷衍,聲音也欠宏亮。待走到末尾,見到陳昆生,他才露出了較為真誠的笑臉,聲音也大了:

  「伯父,見到你太高興了。」

  陳昆生自覺有了面子,兩頰放光,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不住地說:

  「王先生,你辛苦了,辛苦了!」

  「哪裡,哪裡!回來一次,就給伯父添麻煩了!」

  徐市長已經朝大圓桌走去,可這位貴客還在和老伯父說個沒完。這種情況之下,李傑明只好走過去,裝著沒看見似的插在了兩人中間,又伸出一條胳膊朝徐市長的方向指去:

  「王先生,這邊坐吧!」

  「好,好,」王耀先一邊點頭,一邊反倒退後一步躬身讓道,「伯父,請!」

  「王先生,你請!請!」陳昆生站著不動,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

  「來,來,都請過來坐!」徐市長早已在圓桌正中站定,等得有點不耐煩。

  王耀先在徐市長身邊坐下,陳昆生也就半推半就在王耀先旁邊的位子上坐下了。

  主客坐定,服務小姐又送了一次熱手巾。大概是因為才和人握了手的緣故,徐市長又一次仔仔細細地擦著自己的手,一邊老朋友聊家常似的問起客人「是第幾次回大陸呀」,「參觀了哪些地方呀」,「對本市的印象如何呀」等等,跟電視台上播的中央首長接見外賓時的口徑一致。不等客人回答,徐市長又非常謙虛地說到本市起步較晚,雖然近幾年有些進步,但存在的問題還是很多的,在90年代的今天可以說是很落後的。然後又說到王光生在海外見多識廣,一定要像一家人一樣對本市各方面工作多提寶貴意見。我們都是炎黃子孫嘛!

  王先生也照例說了許多大陸發展很快、開放政策很好之類駕輕就熟的話。不過,清一色的男人世界畢竟缺少情趣,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也是乾巴巴的。

  「這次王先生到清河來,我們很希望……」

  正當徐市長想把話題引到合作項目上來,並介紹一下本市的優惠政策時,王耀先忽然側過臉去低聲問陳昆生:

  *伯父,令嬡的工作真是很忙啊!」

  「她……是啊,是啊,她經常下鄉回不來。」

  「那太遺憾了。」王耀先眉頭皺了皺,那樣子是非常的失望。

  坐在旁邊的徐市長聽見了,一雙胳膊肘趴桌上扭臉問呂高良:

  「你們怎麼不把林雁冬叫回來呀?」

  「她呀,老薑頭手下的兵,我可叫不動。」呂高良悄悄翻著眼皮瞧了徐市長一眼。

  「內事總要服從外事的嘛!」徐市長嘀咕了一句。

  呂高良乘機小聲在徐市長耳邊說道:

  「我們想把林雁冬調到經委來,這種人,有活動能力,海外關係又多,窩在環保局,太可惜了。」

  「你們跟人家商量一下。」

  「算了,那老頭子誰惹得起,到時候恐怕還要市府支持我們一下才行啊!」

  「行呀,你們寫報告嘛。」

  這時,服務小姐已經為每一位客人酌滿酒水。呂高良站起來致詞:

  「今天晚上,我們非常高興,能夠在這裡備薄酒歡迎遠道從香港來的王耀先先生。王先生是第一次來清河。我們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呂高良極善言詞,也是大撒網的行家。他這「第一印象」的大網撒開去,就不知什麼時候能收網了。

  陳昆生早已飢腸轆轆。桌上的酒香直往他鼻孔裡鑽,大拼盤裡一隻用各式冷葷拼成的大孔雀,在他眼前展開彩色繽紛的羽毛。他環顧左右,大家都正襟危坐,聆聽呂主任熱情洋溢的講話。這麼講下去,到哪兒算一站呢?他不便正視呂主任,只見他那富有彈性的肚皮一收一放,好像那裡邊的存貨頗豐,並不急於補充。

  好不容易,呂主任才說道:

  「對不起,我的開場白長了,現在請徐市長講話!」

  「呂主任,我想講的你都講完了,還要我講什麼!」

  徐市長的幽默話,贏得了宴席上的第一陣笑聲。待大家笑過之後,徐市長才舉起杯來,坐著扭臉對著客人說道:

  「現在,我借水酒一杯,歡迎王先生遠道歸來!來,乾一杯,都不站起來了!」

  徐市長抿了一小口。王耀先也一手舉杯,一手托著杯底處,很恭敬地陪了一口。全桌人真干的假干的,意思也都到了。陳昆生當然也干了,心裡暗暗念道:茅台,果然是好酒啊!

  放下酒杯,徐市長又帶頭舉起筷子,說道:

  「邊吃邊談吧!」

  畢竟是市長,體恤民心。只不過,當陳昆生舉起筷子正待射向那隻大孔雀時,卻遺憾地發現那塊被自己相中的肥嫩醬鴨,已經被徐市長投入口中大嚼起來。

  「王先生,聽說你在加拿大經營造紙公司?」徐市長吞下醬鴨問道。

  「是,是,有一家小廠。」王耀先只挾了一塊香菇放在面前的小盤子裡。

  「我們這兒也有一家造紙廠,」徐市長又挾了一塊醬鴨,他特愛吃鴨子,「當然,我們的設備不能跟國外比,不知道王先生去看過沒有?」

  「剛剛去過。」王耀先注意地聆聽市長的話,沒有再伸筷子。

  「印象如何呀?」

  「不錯,不錯的。」

  「不錯?」徐市長笑道,「那麼,王先生有沒有興趣投資我們的造紙廠?」

  呂高良吃了一驚,同外商談生意,先要下毛毛雨,哪能這麼直來直去?

  「這個……」王耀先果然面有難色。

  「王先生,你不必為難。」徐市長索性大笑起來,「關於這個項目,呂主任會跟你慢慢談的。不過,我可要提醒你,我們這位呂主任精明得很,狡猾狡猾的,你可要小心啊,不要上他的當。」

  徐市長兩句學電影兒上日本鬼子說話,再一次使得宴席上的氣氛活躍起來。在一片笑聲中,王耀先做出釋然的樣子,呂高良竟有點飄飄然了。只有陳昆生,抓緊時機把最後兩塊醬鴨,一舉挾到自己面前的小盤子裡來。

  他的「快攻」,除了李傑明,誰也沒有注意到。

  服務小姐端來第一道菜。陳昆生一看,有海參,有蛋餃,有魚肚,有丸子,還有幾根綠菜葉,像是「全家福」之類的,說不上是什麼特色名菜,也就吃個鮮吧。他正要舉匙,服務小姐把轉盤一轉,報了菜名「八鮮海參」,就端到一邊的小桌上去分去了。

  分菜也好,李傑明心想,免得這位伯父「食戰」之苦。

  誰發明分菜的,真缺德!陳昆生心裡想,這完全背叛了中國人傳統的吃法,失去了一桌人共同舉筷,射向同一目標的那種和諧的氣氛。再說,也剝奪了食客選擇的自由。管你愛不愛吃,塞給你一份就算完事。這不拿我們當幼兒園裡的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嗎!

  好不容易小姐們才把扒拉得溫不拉嘰的「八鮮海參」給每人面前擺了一小盤子。陳昆生轉眼一掃,不能不佩服這些小姐的功底,分得真夠勻的!

  徐市長吃了一塊魚肚,擦擦嘴,歪過頭,湊在客人耳邊,卻又聲音很大地說:

  「王先生,我可要給你亮個底,這個造紙廠呀,可是我們市有名的虧損大戶……」

  王耀先夾了一個魚丸,還沒有來得及擱嘴裡,出於禮貌,只好挾在筷子上,舉著胳膊聽著。心裡多少有些納悶:這位市長怎麼不像大陸那些官員,對於投資環境合作效益總是吹得天花亂墜連蒙帶騙,恨不得馬上叫你把錢掏出來完事。他怎麼盡說實話?

  「我怕他們市經委不敢告訴閣下真相,所以我今天來,一來是為王先生接風,二來呢,是給王先生提供一點經濟情報。做生意嘛,也要說真話,講實情,最好誰也別騙誰,對不對呀,王先生?」

  這還有什麼對不對的,王先生只剩下點頭的份兒了。

  呂高良的臉可是「騰」的一下就紅了,氣直往上衝,心裡罵道:你小子懂個屁!有這麼跟外商談的嗎?你不就坐這位子上了嗎,還真把自己當成一方的佛爺了,扯蛋吧你!

  徐市長也有絕的,別看當場把比他年長的部下賣了,他還是一個勁兒和顏悅色說他的,根本不管旁邊臉紅脖子粗的呂高良,沒事人兒似的接著闡述自己的觀點;

  「王先生,今天我索性給你說透了,讓你心中有數。我們這個造紙廠為什麼會虧損呢?首先,是技術設備落後。不瞞你說,在那兒運轉的機器,不少還是50年代大廠淘汰下來,我們揀來用的;其次呢,是產品不對路。最後一條,我看也是很關鍵的一條,是廠裡窮,工人工資低,獎金基本上沒有,職工哪來的積極性?其實呢,說來說去一個字:錢!我現在手裡要是有他一千萬,明天這個廠就能賺大錢!我對你們這個廠的揭發你不反對吧,呂主任?」

  「揭得好,揭得好!」

  呂高良擦著額頭上的汗,心說,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下個魚鉤兒還沒忘了包上糖餌。他沖那雙含笑的大眼睛微微一笑,又苦著臉對王耀先說:

  「王先生,我們市長把我們底兒都揭了,什麼情況都在桌面上擺著,就看咱們雙方怎麼來個周瑜打黃蓋了!」

  「是啊,是啊!」

  王耀先久經商場,什麼樣人沒見過,腦子轉得比誰慢?這回來清河,多方應酬,都是些平庸之輩,還真沒有上心。做生意,遇到低手,即便能多賺好幾倍,也沒趣。就像拳擊比賽,不是一個量級嘛!只有高手出場,那才夠刺激!沒有足夠的資金、膽量和機智,誰敢叫陣?面前的這位市長,出語不凡,他不由得加了小心。11億人裡總能跳出幾個人尖子,別看沒搞過資本主義,他們搞起來也不含糊,千萬別低估了對手的心計。

  徐市長還在替外方算細帳,耽心香港同胞吃虧。他望著海外來的王先生說:

  「所以呢,我們這位呂主任呀,就想在你身上打主意羅。讓王先生出點錢,給行將破產的造紙廠注入一點新鮮血液,讓這家工廠起死回生。憑良心說呢,王先生,這倒也不是什麼說不出口的事,確實是一條出路。現在我們國家對合資企業的政策很優惠。別的不說,首先是免稅三年。一旦成為合資企業,引進一套國際先進的設備,產品就能更新換代,不愁沒有銷路。職工可以拿合資企業的工資,大約可以增加百分之三十……」

  「不是百分之三十,而是百分之四十。」呂高良馬上訂正。

  「是啊!王先生,你想,職工工資猛一下提高百分之四十,那會產生什麼樣的積極性?再有,如果王先生決定投資,我們政府方面可以給造紙廠一筆貸款,幫助他們先把虧損補上,決不把過去的包袱也讓王先生背上,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的。所以我說,今天一定要把話說透,這樣也許更便於王先生權衡輕重下決心」

  徐市長一氣兒說到這裡,才回頭對呂高良笑了笑說:

  「至於你們生意談得成談不成,我可就不負責任了,哈哈!」

  這番話,徐市長自己頗為得意。在座的人都跟著笑了起來。呂高良知道此時什麼也不說是上策,於是端起酒杯,笑道:

  「敬王先生一杯,生意我們有時間談!」

  王耀先雙手舉起酒杯,先對準呂主任,然後沖全桌人示意,最後落到市長前,含笑說道:

  「謝謝,謝謝,謝謝諸位!徐市長這樣坦誠,耀先我非常感動。有呂主任,各位朋友的熱心,我想,我們會有合作的機會的。回到香港,我立刻就會把這次在大陸的洽談報告鄙公司董事會。」

  「好、好、好。」徐市長見的各路商人也不少了,知道王耀先的「董事會」之說無非是托詞。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就說人家有錢,人家也不願意往水裡扔吧,所以,他又笑嘻嘻地舉起杯來,拍著王先生的肩膀說道,「這一次,王先生捨棄了很多大城市,跑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我敢說,是獨具慧眼啊!中國有句俗話,叫做『船小好掉頭』嘛!小城有小城的優勢。廟小菩薩少,辦事效率高。只要王先生同意,我們可以說幹就幹。來,為我們即將開始的合作乾一杯!」

  「乾杯!」王耀先久經各種宴會,雙手托杯,姿態萬千,衝著所有中方人員微笑,誠懇謙恭,頗具外交家的風度。他心裡當然明白,生意嘛,慢慢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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