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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桑拿小姐與白領麗人


  公關台那兩位彬彬有禮的小姐,一個個都嬌媚得使人嫉妒,而那位自稱為「姚總秘書」的馬小姐,更是丰姿逸韻,婀娜動人,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一種高雅的氣質。姚綱在這樣一個美女如雲公司裡當老闆,他怎麼可能太看重自己這個鄉下女孩呢!

  姚綱在公司的會客室同幾位來自於南亞某國的客商談了半天的生意,直到該吃午飯時才簽了合同。在談判桌上,姚綱同幾十個國家的商人打過交道。他覺得同德國人做生意最痛快,人家不喜歡兜圈子,報的都是實價;坐到談判桌前各種文件也早就準備好了,有時幾分鐘就可簽一筆合同。同日本人在談判桌上周旋也很有意思,日本人看上去精明,其實是小聰明,你只要比他們更精明便可以把他們玩得團團轉。姚綱覺得同日本人談判很具挑戰性,也很好玩,就像一名武林高手同幾個自視不凡的武夫真刀真槍地鬥招數,你讓他們吃了虧,他們還常常自以為佔了便宜呢。同美國人談判更加好玩兒,美國人喜幽默愛開玩笑,多嚴肅的場合也不忘說笑話,生意談成談不成都可以有一個輕鬆愉快的氣氛。

  同一些「友好」國家的商人談判最令人頭疼,尤其是同「窮兄弟」談生意,姚綱覺得那幾乎是一種「磨難」,今天這幾位朋友便把姚綱折磨得如同拉了一場痢疾般疲勞而不自在。本來談判伊始,姚綱便給了他們相當優惠的價格,讓姚綱耍手腕騙他們姚綱從來就於心不忍。但這幾位老兄車□轆話來回說,軟磨硬泡就是要姚綱把價格一降再降。姚綱的公司不是聯合國的慈善機構,姚綱也不是中央領導可以大筆一揮批「外援」,做生意的價格總是有底線的嘛,降到一定程度姚綱也便無權再降了。直到中午,這幾位沒吃早飯的朋友禁不住姚綱一再說已為他們備下豐盛午宴的誘惑,才掏出筆來在合同上簽了字。折騰了半天,其實那價格差不多原地未動。

  陪這幾位老兄吃飯也是勞神的差事。雖然他們都不是第一次來中國了,但他們中的大多數還不會用筷子。用刀叉吃中餐自然不順手,把菜從盤子裡往嘴裡運輸的途中常常發生「翻車」事故,於是他們又用手撿起來填進口中。對於那些沒有湯水的菜餚,他們乾脆用手直接去盤子裡抓取,搞得滿手油膩膩的,飯未吃完雪白的餐巾早已經變成了抹布。

  姚綱的秘書馬小姐是個忒愛乾淨的女孩,幾位客人的「食姿」使她大倒胃口,桌上的珍饈美味她幾乎一口也沒敢動,只是喝光了自己那碗湯,乾嚥了幾口白飯。其他幾位陪客的同事也都食得不多,大家準備回到辦公室再泡碗方便麵補充能量。

  姚綱身為主人不敢慢待這些遠方的貴客,否則不僅生意上會出麻煩,人家回國後往中國駐人家首都的大使館一投訴還會扣你一頂「種族歧視」的大帽子,使館裡某些閒著沒事做但絕無失業危機的外交官寫小報告可是很在行的。姚綱看一看這些能吃能喝身體還算強壯的客人,估計他們不會帶來霍亂鼠疫猩紅熱之類的東西,出門在外,隨身攜帶那玩意兒也挺麻煩的,但即使帶來了他挑綱也得全盤收下,士兵到了戰場上總不能因為炮彈響便往回跑吧,還有那麼多顧慮幹啥!於是姚綱牙一咬心一橫,稀裡呼嚕吃了個痛快。

  飯後送走客人,姚綱回到辦公室裡,活動幾下倦乏的身體便坐下來開始了下午的工作。姚綱的辦公室氣派非凡,一百多平方米的大房間分為兩部分,外面是秘書室,常用的辦公設備應有盡有,而且全都是趕得上最新潮流的先進貨,駕馭這些設備的便是精明能幹的秘書馬小姐。裡面是姚綱的位置,一張兩米多長的「大班台」閃著深棕色的光亮,幾乎能照出人的影子,台後一把高靠背真皮轉椅也是油黑閃亮的,看樣子再坐上十年也不會有絲毫磨損。寫字檯的對面並排放著兩把皮椅,那是給到這裡來匯報工作的下屬準備的,左側靠牆則擺著一排造型精巧的沙發,是供外來的客人臨時使用的。其他還有文件櫃、書櫃和藝術品架等家什,全都是古色古香,莊重而豪華。

  這裡外兩部分以茶色玻璃隔開,彼此可以模糊地看到對方的身影,但卻聽不到對方的講話。如要講話則需打開桌角上對講機的開關,使近在咫尺的人像隔著九重天,非要用上電訊設備才能交流。這是前任留下的「遺產」,姚綱早想把它拆掉,只是工作一直忙亂還未顧得上它。為了裡外的人能夠通話,姚綱的房門便總是開著,只在裡面有客人談話時才偶爾把它關上。與外面那部分相連的還有一間會議室,是姚綱與公司的其他負責人開會或非正式會客用的,但如與客商正式洽談生意,則一般是在公司的業務洽談室裡進行。

  姚綱的工作雖然繁雜,但粗分起來無外乎開會或聽取下屬的匯報、批閱文件和洽談生意這幾大類。洽談生意沒有固定的時間,原則上是「主隨客便」,客人什麼時候想談姚綱隨時可以奉陪。除此之外,姚綱的習慣是上午開會或聽取匯報,下午則專心批閱文件。

  姚綱的這個習慣不是他自己帶來的,是馬小姐有意這樣安排的,時間長了,這便成了公司裡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有人下午來找姚綱談話,多半會被馬小姐擋在門外,除非你確有急事,或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慢慢地,姚綱也習慣了這樣的安排,覺得工作起來挺有規律的。此時,姚綱已批完一大堆業務文件和報表,隨手拿起一份新到的《北美商情》來閱讀,想借此休息一下腦子。翻了兩頁,電話鈴響了,姚綱拿起電話一聽,卻是阿華打來的。

  「我現在閒著沒事,可以到你那兒去玩嗎?」

  「當然可以。認識路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能找到。不過,你正在上班,我以什麼名義去找你呢?總不能說是去找你玩的吧?」

  「這還不好辦!你就說……就說你是律師,我請你來幫助解決一些法律問題。」姚綱想起吳麗菁說過律師可以幫人提供法律意見、起草法律文書什麼的,於是便為阿華想出了這麼個借口。

  「律師!」阿華在電話那端笑了起來,「我也能裝律師嗎?你們公司的人要是真問我一些法律問題,我還不得當場露出原形來。」

  「不會的。我告訴公關台的人說我約了一名陳律師,來後馬上請到我房間來,不讓她們審問你就是了。」

  「那好吧。我現在就去,你有什麼法律問題要我幫助解決就趕快準備吧。」

  阿華那端掛上了電話,姚綱卻遲疑了一會兒才慢慢把話筒放回原位。他沒有想到阿華會突然要到公司來看他,覺得有些奇怪。但他又很高興阿華能過來看他,他們有好幾天沒見面了,他很想見到她,同阿華在一起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莫名其妙的說不清楚。

  阿華那天在姚綱的住處被周慧慧打傳呼機叫回公司,發現原來是蕭老頭過來桑拿浴點她「做鐘」,這才想起昨天她已同人家約好在公司見面,因為同姚綱出去玩竟然給忘了,於是連連道歉,說讓人家久等了真不好意思。這蕭老頭倒是很給面子,說他也不過是剛到這裡,在外面還沒休息夠呢阿華就來了。阿華原想給這蕭老頭做完按摩就回姚綱那裡去,但沒想到送走他時已經夜裡一點多了,阿華十分疲勞,又想到姚綱早晨還要上班不便打擾他休息,於是便直接回家去了。後來的幾日,由於阿華夜裡上班而姚綱白天上班,找不到見面的機會,也由於阿華被蕭老頭那晚的話以及這兩天公司內發生的事搞得有些心緒煩亂,一時還不想見到姚綱,所以便一直沒有同姚綱聯繫。今天,阿華一直沒有睡好,一閉眼姚綱的身影便出現在面前,怎麼也揮不掉。阿華思來想去,終於走到樓下的電話亭,按照姚綱給她留的名片撥通了姚綱辦公室的電話。

  姚綱放下電話便無心做事了,手裡拿著資料卻看不下去,漫無頭緒地胡思亂想著。

  「姚總,外面有個吳律師找您。」馬小姐站在門口,聲音很輕。如果裡面沒有客人談話,姚綱的這個房門是從來不關的,以便他與馬小姐之間說話方便一些。

  「吳律師?是陳律師吧?」姚綱很奇怪阿華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也許她剛才就是在這座寫字樓附近打的電話。

  「是吳律師,沒錯,她自己講的。一位小姐,很漂亮的。」

  「請她進來吧。」

  馬小姐轉身出去引領客人,姚綱也站起身來準備迎接阿華。他不明白阿華在編造假身份時,為什麼連姓氏也給改了。馬小姐領著客人進來時,姚綱一看不禁嚇了一跳,來人不是阿華卻是吳麗菁。

  「哈羅,你好。」

  「哈……哈羅,請,請坐」

  吳麗菁著一身黑色裙服套裝,手裡拎一隻精巧的文件夾,一副精明秀麗的職業女性形象。不僅姚綱看著她發傻,馬小姐也在背後偷偷打量了她好一段時間。

  「沒打招呼就闖進來,是不是太冒昧了?」吳麗菁邊說邊把屁股往沙發上放,同時用手拉住裙角,使它盡可能多地蓋住自己的腿部。這種西服裙設計得很不合理,只適合站著穿,一旦坐在沙發這類較低的座位上裙口便被撐開,將本不宜示人的底褲隱隱展現出來,如不加以適當的掩飾會顯得很不雅觀。由此可見洋貨也並非都好,若換成咱們中國的長袍馬褂便決不會有這種問題。

  「來拜訪一個客戶,就在你們樓下。辦完事順便來看看你,不會不歡迎吧?」

  「哪裡!當然歡迎。」姚綱確實不歡迎她這個時候貿然來訪,阿華就要來了。

  吳麗菁的確是剛從一個客戶那裡出來。不過,她不是為拜訪客戶而順便來看望姚綱的,而是為「順便」看望姚綱而特意安排今天下午來這邊拜訪客戶的。那天晚上她與姚綱在銀海大酒店談了很久,一開始兩個人還有問有答,到後來就幾乎是吳麗菁一個人滔滔不絕地演講,姚綱老老實實地當聽眾了。西方有個心理學家說過一句話:如果你想讓對方對你產生好感,你就耐心地聽他說廢話。姚綱裝出一副耐心的樣子聽著吳麗菁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胡言亂語,倒不是為了討她喜歡,而純粹是出於禮貌和習慣。姚綱向來很注意尊重別人,為此他使自己受了不少委屈,也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而這種損己利人的習慣或性格卻始終也改變不了。但不管姚綱心裡是怎樣想的,他耐心聽別人講廢話的表現確實驗證了那位心理學家的話,漂亮的吳小姐很快便有些喜歡他了。吳麗菁覺得,同這位彬彬有禮善解人意的姚先生相比,她以前認識的那些男人包括他的前夫,便都顯得那麼粗魯,那麼俗不可耐了。

  第二日何彬又給吳麗菁打來電話,問她昨晚與姚綱談得如何,感受如何,今後打算如何云云,並把姚綱的為人和光輝業績又神侃了一通,甚至把姚綱他們那個公司也吹得天花亂墜,好像只有他們那個公司才是偌大城市中唯一的一家靠正當經營仍能大把賺錢的企業。

  吳麗菁不僅對姚綱本人產生了興趣,也對他那個公司產生了興趣。她想,如果能夠把姚綱搞到手那固然是她今生的一大樂事,如果在得到姚綱的同時再得到他那個公司——這應該是很自然的結局,豈不就是一箭雙鵰了嗎!給這樣的公司做一個常年法律顧問,或者每年給它做幾個案子,那可是每個做律師的人都希望得到的美差。即使同那姓姚的沒有做夫妻的緣分,同他的關係搞得熱乎點,把他的公司變成自己的固定客戶也還是值得的。再說,同姓姚的交往本身說不定就是一種難得的享受,自己並不吃虧,總比同那些賣弄權術的騷老頭子玩床上遊戲心理平衡多了。主意一定,吳麗菁便抓緊時機主動出擊了。

  「姚先生,真沒想到你們公司這麼有氣派,比國外的大公司一點兒也不遜色!」其實吳麗菁今生只跟著旅遊團到香港去過幾天,並未真正跨出過國門。即使在香港,她也只是應朋友之邀到一家只有十幾個人的中資公司坐了幾分鐘,國外大公司是什麼樣子她並未見識過。

  「吳小姐過講了,這個公司在本地也只能算中等規模。外表雖還可以,華而不實而已。」顯然,姚綱自己對他公司的外部形象也是有幾分得意的。

  「管理這麼個大公司一定很累吧?可要多注意身體,別把自己累壞了。」吳麗菁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當她以十分輕柔的語調滿含深情地講出這句話時,大概很少有男人不會深受感動。「單身生活太苦了!我一個女人有時都覺得應付不了,常常自己一個人傷心落淚,真不知道你們男人是怎麼熬過來的!」吳麗菁伸手把們給關上了,大概是不願意讓馬小姐聽到他們的談話。

  「其實習慣了也就沒什麼了。再說單身也有單身的好處,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不用為別人操心,也不用別人為你操心。」姚綱敷衍著,希望吳麗菁盡快起身告辭。說不定阿華已經到了樓下,正在等電梯呢!

  「為什麼不請個保姆幫助料理家務呢?據我所知,本地許多大公司的老闆都是公司出錢請保姆的。老闆是公司的主帥,主帥出了問題,全軍都要打敗仗,所以公司出錢照顧好老闆的生活也並不為過。再說對於你們這麼大公司來說,那幾百塊錢能算什麼呢?」

  哎呀,你是不是不要操這麼多心?這關你什麼事呢?姚綱心裡這麼想,但並沒有說出來。他以為當你不願意與一個人繼續談下去的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他好像看到阿華已經走下電梯,正同公關台的小姐說話呢!

  「是不是因為你們是中央所屬的國營企業,財務上不好辦?那自己花錢請個保姆也不算什麼嗎。我去給你當保姆吧,免費服務,而且保證是一流的服務質量。」

  吳麗菁兜了半天圈子,終於繞到了她要說的話題。她想姚綱即使再呆再木,這句話的含義也應該聽出來了。她觀察著姚綱的神色,等待著姚綱的反應,他預料姚綱將會給她使個神秘的但卻一看就懂的眼色,或者走過來捏一下她的手,或者膽子再大點就抱住她突然親上一口。這方面她可是有實際體驗的。但姚綱卻像根本沒聽懂她的話,心神不定地直往外看。吳麗菁順著姚綱的視線側頭一看,發現隔著那塊半透明的玻璃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女秘書正在走動的身影。她明白了,這姓姚的可能有更大膽的設想,但這房間的保密性太差了,裡面的一舉一動都受到外面的監視。房子怎麼能這樣裝修呢?這不明明是自己給自己找彆扭嗎!人家別的公司的「老總」都把自己關得嚴嚴的,有的辦公室旁邊還配有臥室,還下就是為了辦公時間也能順便辦點兒私事嗎。可他這房子倒好,一切全部暴露在女秘書的眼皮底下,某處癢了時恐怕也得三思而搔。這姓姚的也太木了,他就不會把女秘書支出去一會兒嗎?那女秘書也是個轉不過筋來的傢伙,她自己就應該迴避一下。你看,她不僅不迴避,怎麼剛走到門口又返回來了?而且還向著他們這邊走來了!

  「姚總,有位陳律師找您。」馬小姐只是邊敲門邊在外面大聲報告著,人並沒有進來,連門縫也沒推開一條。

  「噢,請她進來。不,先請她到會議室坐一會兒!」

  姚綱看著吳麗菁,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顯然是希望她能夠馬上告辭。吳麗菁也看著姚綱,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她沒有料到姚綱已經請了別的律師。

  不知是不是馬小姐沒有聽清姚綱的吩咐,她沒有把阿華帶到會議室去,而是直接帶到姚綱的房間來了。阿華在門口一探頭,看到房間裡還有人同姚綱談話,便趕緊退後兩步愣在那裡,一時不知道是應該暫時告辭還是就在原地等候。她很少有機會到人家大公司的寫字樓裡來,不知道這裡的規矩,因此便有些侷促不安的感覺。

  吳麗菁回頭一看。見這位「陳律師」竟是一位如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心裡立刻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知是一種什麼滋味了。她想,要不這姓姚的今天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原來有這麼個狐狸精拖著他。如果姓姚的請的律師是個五尺鬚眉,或者是個老太婆,或者雖是個年輕女人但卻沒什麼姿色,她吳麗菁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優勢搏一搏,說不定輕易就可將對方取代了。但眼前的這個競爭對手比自己更年輕,更漂亮,自己所倚仗的那些優勢在她的身上更加突出,自己要同她一爭高低確屬不易。何況她已先入為主,誰知道姓姚的與她已有多深的瓜葛,要讓姓姚的放棄地而選擇自己,似乎並沒有很大的把握。

  姚綱顯得十分尷尬,臉紅紅的,下意識地搓著手掌,一會兒看看外面的阿華,一會兒看看裡面的吳麗菁,不知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姚綱在商業交往中能夠談笑自如,輕鬆地駕馭全局,但同女人之間的私人交往甚為缺乏經驗和應變能力。自從與羅筱素結婚以來,他從未同任何別的女人有過過密的往來。

  「吳律師,你看我們是否可以改時間再談,或者……」

  「好吧。」吳麗菁爽快地站起身術,短短幾十秒的時間她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策略。吳而菁伸出手來與姚綱握手告別,但當她拉住姚綱的手後並沒有搖兩下馬上放開,而是就勢向姚綱靠近了一些,輕聲說:「那天的談話真讓人愉快,希望很快再有這樣的機會。今晚如何?不會被那位漂亮妞兒纏住脫不開身吧?」吳麗菁向姚綱擠擠眼,做出一副嬌嗔的表情。

  姚綱有些發蒙,尚未想好如何回答她,吳麗菁已放開姚綱的手,說了聲「拜拜」便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卻又轉過頭來大聲說:「晚上六點半銀海大酒店西餐廳,可別忘啦!」

  姚綱被吳麗菁的話說得莫名其妙,他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答應今晚同她見面,怎麼她連時間地點全都給定下來了,並且同上次見面的時間地點完全一樣。下然,也許是她以為自己可能忘記了上次談話的時間或地點,隨便提醒自己一下而已。這事可要問明白,不然她到時真到銀海大酒店去等自己,自己不去該是多沒禮貌哇。姚綱想著便追出門來,剛「喂」了一聲,吳麗菁輕盈的身體已經門入電梯,隨即電梯門「匡啷」一聲關上了。

  姚綱無奈地轉身回到辦公室,招呼阿華到自己的房間裡坐。阿華說不坐了吧,她只是從這裡路過順便上來看看,現在要趕回公司去上班了。說著,阿華便逕自往門外走去。姚綱知道她對吳麗菁與自己剛才的談話產生了誤會,想拉住她解釋幾句,但當著自己秘書的面又覺得有些不好開口,便跟在阿華後面往外走。臨出門姚綱又像想起了什麼,回頭對馬小姐說有什麼文件就先放在他桌上,他晚一會兒就回來處理。平日裡熱情溫順的馬小姐只是「嗯」了一聲,連頭也沒抬,看樣子也是不大高興了。咳,世上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姚綱忽然想起了孔夫子的名言,不禁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但還是丟下馬小姐追趕阿華去了。

  阿華來時雖然心情複雜,但想到一會兒就能在姚綱的公司裡見到他,也還是頗有些興奮的。他想如果姚綱確實待她好,今晚她就不去上班了,晚上陪姚綱到公園去散散步,或者去歌廳聽聽歌,夜裡就住在他那裡。但當她進到公司的寫字樓裡一看,心裡便立刻有些發冷的感覺。她沒有想到姚綱的公司這麼豪華氣派。作為這樣一家大公司的「老總」,姚綱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她忽然覺得自己與姚綱之間的距離一下拉遠了許多。她開始懷疑姚綱是否真喜歡自己,即使他現在喜歡自己,他們之間有這麼大的差距,時間久了也會產生裂痕的。她想起了家鄉那個負心的男人,他給她造成的心靈創傷至今不能痊癒,她無論如何不能再重複那樣的悲劇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一件比一件更使阿華心情沉重。公關台那兩位彬彬有禮的小姐,一個個都嬌妮得使人嫉妒,而那位自稱為「姚總秘書」的馬小姐,更是丰姿逸韻,婀娜動人,一舉手一抬足都帶著一種高雅的氣質。姚綱在這樣一個美女如雲的公司裡當老闆,他怎麼可能太看重自己這個鄉下女孩呢!而當阿華看到姚綱正與一個稱為「吳律師」的漂亮女人親密交談的時候,她的心便冷到了零點,思維都要停滯了,似乎哭都哭不出來了。看那個女人告別前與姚綱說悄悄話的親見神態,他們之間絕不會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而且,晚上他們又要在酒店裡見面,見完面又會去哪裡呢?阿華絕望了,她知道自己過去天真的幻想太不切實際了,她必須得退出這場感情遊戲了!

  姚綱勸阿華留下來坐一會兒聽他解釋,阿華不聽,當著公關小姐的面又不好拉她拽她,於是只好跟著她上了電梯。出了電梯之後,阿華仍不理睬姚綱,頭也不抬地向著寫字樓對面的公共汽車站走去,匆匆的腳步卻明顯帶著幾分沉重。姚綱在後面緊緊追著她,說請她不要誤會,那位吳律師只是剛剛認識的一般朋友,她是來這座大樓看望一個客戶,順便來這裡坐坐的。阿華說那麼那個馬秘書也是順便來坐坐的嗎?

  「咳!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姚綱對阿華這孩子般的話真是哭笑不得,「她是我的秘書,又不是我老婆,你對她有什麼戒心呢?」

  「她那麼漂亮,每天在你身邊,你能不喜歡她嗎?」

  阿華有她的道理,她經常聽人議論一些老闆與女秘書之間的風流韻事,而且差不多所有小說和電影上也都是那麼講的。據說每個大老闆身邊都會有一個風情萬種的女秘書、那些老闆對他們的女秘書比對他們的老婆還要疼愛得多。在國外以及在他們這些開放的城市裡,「女秘書」其實就是「情人」的代名詞。

  「你根本就不知道,馬小姐看上去年輕,其實結婚好幾年了;老公是個很不錯的香港人,孩子都兩歲了。你說,我跟她能什麼特別的關係呢!再說,我們公司是國營企業,與私營公司不同,與國外的公司更不同,同事之間是不允許有太多私人關係的。」

  姚綱說的基本是實話,他們這個公司裡人事關係比較敏感,男女同事之間稍有些密切的來往很快便可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常常傳來傳去便走了樣變了型,把當事人搞得狼狽不堪,心眼小的跳樓上吊都有可能。所以,男女同事之間的來往都十分謹慎,大家寧可到外面尋花問柳也不在公司裡惹事生非。就連談戀愛的青年人,一旦到了難捨難分的地步也會有一個辭職離去,免得在一起時間多了讓別人看著不舒服。他們從京城裡帶來的這一優良傳統,使許多本地僱員接受不了,幹了一段時間便氣哼哼地走了。姚綱為留不住本地人才的事大傷過腦筋,但至今也未找到有效的解決辦法。

  「那……那……」阿華本想說那公關台的兩位小姐也很漂亮嘛,誰能保證你不會喜歡上她們中的哪個,但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她自己也覺得這種話說出來太沒水平,人家是公司又不是和尚廟,怎麼能計較人家有幾個漂亮女人呢!再說,這年頭連和尚廟也不是全都那麼純淨了。他們「紫薔薇」的幾名常客就是「先富裕起來」的和尚,是她們幾個小姐到廟裡燒香拜神時偶爾認出來的。那幾位「活菩薩」每次來桑拿浴時都穿著便裝,跟平常人沒有什麼差別,而且專找最開放的小姐「做鐘」,據說還很厲害的呢!

  「可是,那個吳律師就是對你很好,我看得出來。」說來說去,阿華又繞了回來。

  「就算她對我好,可不等於我也對她好呀!是不是先別走了,我們回辦公室去,要不就回家裡去,好好談談嘛。」

  「那……讓我再想想吧。」

  車到了。阿華有些猶豫不決。但當車門快關上時,她還是一步跨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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