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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守規矩的客人


  秦孝川堅持說那些「桑拿服」太髒,會傳染肝炎、梅毒、腳氣、艾滋病、瘋牛症等各式各樣的疾病,他只把自己用過的那條高級在浴中圍裹在身上,像在海邊曬太陽似地躺在按摩床上讓阿梅給他做按摩。

  這天晚上來「紫薔薇」桑拿浴五樓貴賓房的客人,除去姚綱之外其實還有兩位,一位是秦孝川,另一位是個姓林的香港人,他是秦孝川的一個關係至為密切的朋友。給這兩位客人「做鐘」的小姐分別是「38號」阿梅和「36號」純子。這兩位客人到來的時間與姚綱相仿,但他們是進到酒店後直接進的貴賓房,沒有到公共更衣室和休息室,因此姚綱並未與他們照面。秦孝川與林姓朋友先在同一間貴賓房裡休息,邊喝飲料邊聊天,又讓周慧慧叫上來幾位小姐當面挑選,然後才分包了兩間貴賓房開始淋浴、蒸氣和請小姐按摩。

  秦孝川是本管片派出所的副所長,又是分工主管「掃黃」工作的,所以「紫薔薇」桑拿浴不管是在地域上還是在營業性質上,都正好屬於他管轄的範圍。可能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秦孝川平時很少到「紫薔薇」來洗桑拿浴。從工作的角度講,這叫做「避嫌」或「廉政」,到自己管轄的單位裡消費難免被人說閒話;從個人利益的角度看,秦孝川覺得在自己的管轄圈內做事不自在,束手束腳的,而且這次人家照顧了你,下次找你辦事時就不好不給面子了。秦孝川偶爾到「紫薔薇」來,一般都是由於招待客人的需要才來的。如果是平時,秦孝川都是到另外幾家不屬於黃風嶺管片的桑拿浴去,而那些管片的同事則也常到他這邊來,大家相互關照,各得其所。

  秦孝川正值年富力強之時,身體強壯,相貌威武,膽大心細,做事果斷,是個天生當警察的好料子。然而,他的童年時代卻相當淒慘,青少年時也都吃過不少苦。秦孝川的老家離本地兩百餘公里,在嶺南一帶算得上個出名的窮地方,但那個地區作為進入廣東省的北大門,自古以來卻又是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秦孝川出生時,正值國共兩黨為爭奪江山而打得熱火朝天。不久,秦孝川的父親被潰逃的國民黨軍隊抓了壯了帶走。此後許多年生死不曉,音信皆無。

  母親靠給別人縫縫洗洗把秦孝川養大,送他上了小學。但秦孝川天生「愛勞動」而不愛讀書,加之家裡生活確實艱難,小學未念完他便輟學回家幹上了農活。國家法律明文規定禁止僱傭童工,但不知為什麼卻從來沒有規定禁止僱傭「童農」,雖然農村的勞動往往比工廠要繁重和艱苦得多。那時,在祖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美麗富饒的土地上,在烈日下寒風裡冰雪中艱苦勞作奮力掙扎著的孩子何止千萬耳!好在秦孝川自幼身體強壯,干一般的農活並不感到有多繁重,反而覺得比天天被逼著做作業舒坦多了,家裡的日子也好過了一些。

  只可惜那個年代天天講「階級鬥爭」,秦家因為有人跟著國民黨反動派跑了,所以秦孝川從小便被打入了「另冊」,事事受人歧視。隨著年齡的增長,秦孝川形成了孤僻多疑,胸襟狹窄,心狠手毒但卻有幾分「俠義」的性格。十幾歲時路遇流氓調戲鄰里女孩,秦孝川上前打抱不平,扭斗中竟把對手的一隻眼球活生生摳了出來放在嘴裡咬碎,致人終生殘廢。多虧那個年代法制鬆懈,對方雖有些勢力,但當秦母將自己珍藏多年在生活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捨得賣掉的陪嫁首飾賠償給人家後,事情便「私了」了,秦孝川因此而免了一場豐獄之災。

  後來,有人證明秦孝川的父親在被抓走的路上,因試圖逃跑被國民黨軍隊開槍打死後丟進江裡了。這樣,秦家雖算不上什麼「烈屬」,但也不再被劃人「敵屬」一邊了,自此生活和社會地位都逐漸有了改善。恰好在此時秦孝川到了當兵的年齡,雖然按照國家的政策秦孝川作為獨子可以免除參軍的義務,但他堅決要求應徵入伍,他想借此機會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感到就他的文化基礎和年齡而言,這可能是唯一的、最後的也是最好的一個機會了。

  秦孝川入伍後被分派到駐海南島某部隊服役,開始時部隊首長見他是山溝裡出來的苦孩子,便派他到連隊裡養豬餵牛,後來見他養豬豬死餵牛牛瘦,又發現他有膽大機靈好打愛斗的特點,便又調他去當了偵察兵。秦孝川在這裡如魚得水,很快成了業務尖子,並被提升為班長。可惜他的文化基礎太差,進一步發展受到了阻礙。

  領導上為了培養他,便送他到部隊設在附近的一所學校裡補習文化。畢竟是年齡大些思想成熟了許多,此時的秦孝川對待讀書的態度同過去相比已大不相同,他十分珍惜這次讀書機會,學習十分刻苦,文化水平提高很快,兩年後畢業時還得到了部隊首長的嘉獎。回到連隊後,秦孝川先是當上了排長,以後又升任副連長和連長,到從部隊轉業到地方時,他已是個堂堂正正的正營級軍官了。

  秦孝川之轉業到地方,除去當時正趕上軍隊內大規模裁員外,也有他個人的原因。那時家裡來電報稱秦母病重,秦孝川極孝敬母親,趕緊請假回家探望老母。其實秦母病情井非很重,只是不小心跌斷了腿骨,年歲大了復原起來十分緩慢,但絕無生命危險。秦孝川每日在床前服侍母親,看著母親行動不便十分可憐的樣子,便把怨氣發洩到了老婆身上,認為她未能盡到照顧婆母的職責。

  秦妻本來是可以做隨軍家屬的,但秦母故土難離,秦孝川便讓妻子在家裡照顧母親,連探親假也極少讓她使用。結婚數載,二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屈指可數,感情自然比較淡。薄。秦孝川因母病而遷怒於妻子,動輒打罵,使秦妻終日以淚洗面,身上臉上常帶著傷痕。秦孝川的行為使左鄰右舍看不過眼,好管閒事的縣婦聯主任則把秦孝川的情況寫信報告給了他所在的部隊。部隊領導來電要他速速歸隊,秦孝川因母病未癒不忍離去,且假期未滿,因而拖延了幾日。秦孝川回到部隊後,憤怒的團政委當日便把通知他轉業的命令丟給了他。

  秦孝川對組織上要他離開部隊的決定並未感到震驚或恐慌,他不僅早有預感,而且早有籌劃。那時部隊正強調正規化建設,各級軍官必須有相應的學歷,秦孝川明白憑自己的文化水平再呆在部隊裡也很難有什麼前途了。他痛痛快快地接受了組織上的決定,並通過自己的一個老鄉兼戰友在這個城市聯繫到了接收單位。那時本市正處於初建時期,需要各方面的人材,秦孝川憑其在部隊中的經歷被安排在公安部門工作,確也屬才盡其用了。當黃風嶺派出所建立時,秦孝川便被派來當了副所長。

  幾年來,所長換了好幾任,干警換了幾茬,秦孝川仍然當著他的副所長,不升不降,倒也落得個穩穩當當,成了派出所內的「元老」。秦孝川在仕途上徘徊不前,除去學歷的因素外,還因為他脾氣暴躁愛得罪人,作風散漫常犯些小錯誤。譬如,秦孝川最早本來是主管治安工作的副所長,一天晚上他抓捕一個入室盜竊犯後,那傢伙在人贓具獲的情況下仍百般抵賴,並口出狂言,把自己裝扮得如地下工作者般大義凜然,氣得秦孝川藉著酒性把他毒打了一頓,但沒想到下手太重竟給活活打死了。這事無法向死者的家屬交代,傳播出去影響也太壞,所長出於無奈,找幾個人作了個該人系自殺身亡的假證,對外把事情搪塞過去了。在公安局內部處理這一事件時,所長自己承擔了主要責任並引咎辭職,秦孝川也受了處分,他的分工也被改為主管「掃黃、查賭、緝毒」等工作了。

  秦孝川對上級給他的處分心服口服,但對於讓他改換工作卻老大不樂意。秦孝川生性好鬥,喜歡激烈刺激的工作,他的理想工作是到市局或分局搞刑偵,在所裡搞治安他已有幾分「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委屈感,若是連這些「小打小鬧」的工作也不讓他做他便的確有些想不通了。同許多他這個年齡的人一樣,在金錢與榮譽面前,秦孝川更看重榮譽。所以當有人開導他說搞「掃黃」工作對個人經濟上有好處時,秦孝川嗤之以鼻。他希望得到的是在打擊嚴重刑事犯的慘烈鬥爭中一展拳腳,建功立業,看到別人連破大案,屢受表彰,秦孝川羨慕得心癢手也癢,時刻都夢想著自己也有個大展宏圖的機會。秦孝川對於讓他改換工作鬧了好幾天情緒,但上級的命令是讓他先把工作抓起來,在工作中慢慢提高認識,秦孝川胳膊擰不過大腿也只好帶著情緒走馬上任了。

  對於這「掃黃」工作,秦孝川還的確有過一個不斷「提高認識」的過程。最初時,秦孝川說是疾「黃」如仇,認為這顆社會的毒瘤非得狠狠地割除不可。那時他口袋裡沒有幾個錢,也不大會耍弄權錢交易的手段。當他看到從五湖四海來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醜八怪甩出幾張臭錢便可有成群的妙齡女孩供其玩耍,看到那些不勞而食的妖艷女人靠兜售爹媽給的肉體便可有大把大把的鈔票進帳的時候,秦孝川在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的同時,更有一腔怒火在胸中燃燒。

  秦孝川此時「掃黃」極為賣力,白天「踩點」,夜裡「掏窩」,五天一個小「突襲」,十天一次大「圍剿」,把個管片搞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更令人拍手稱絕的是,有一次他指揮手下干警在大街上展開「拉網戰役」,凡是看上去年齡在二十歲左右三十歲上下沒有本地居民身份證不算十分難看的女子,統統抓起來送到醫院檢查,只要是處女膜破裂的一律按賣淫嫌疑犯處置。秦孝川的這次行動受到了上級領導的嚴厲批評,但並沒有變更他的工作,因為就他的性格而言,上級領導也實在找不到什麼更適合他做的工作了。

  經過一段時間以後,秦孝川在「掃黃」工作中同各種各樣的男男女女接觸多了,對這一工作的認識慢慢發生了變化。他不再覺得「掃黃」工作有多麼重要,他甚至覺得這幾乎是擾民傷財的小題大做。他在私下裡同朋友說,「賣淫」這種現象其實是市場經濟的必然產物,如能適當地加以管理和引導,不僅不會毒害社會,還能對本地的經濟繁榮起到促進作用。俗話說「截流不如疏導」,這種治理水害的方法用來治理「黃害」肯定也同樣是適用的。有了這種認識,秦孝川對他的工作開始消極起來,如果不是上級佈置廠任務來,他很少主動再去過問這方面的事。有時在巡查時碰到懷疑是進行不正當性交易的男女,他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饒人處且饒人了。如果手下人抓回來證據確鑿的妓女嫖客交他處理,秦孝川一般也是罰款了事,很少再對當事人做進一步深究。

  這樣過了一段時期,秦孝川的認識又有了新的「提高」。他發現只要自己頭腦放靈活些,善於運用手中的權力,主管「掃黃」工作的確有很多「實惠」可撈。比如你抓到一對正在交易的男女,當他們知道交幾千元罰款就可走人的時候,他們會把你像大恩人似的千謝萬謝,痛痛快快地交了罰款扭頭就跑,連個收條也來不及接。這筆錢如果不是數目較大,那麼你往往可以靈活地處理一下,比如帶幾個弟兄到酒樓裡撮一頓,或者到歌廳裡喊一場什麼的。當然,這時你身邊的弟兄必須是真正的「鐵哥們兒」,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出賣你,而且你自己的手最好根本就不要動這筆錢,要他們去「靈活」處理就是了。即便如此,這種事也還是要盡可能少做,貪圖小利而不顧前程絕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品格。

  而且實際上,秦孝川也絕不是個重利之徒,他對金錢看得很輕,從不會因錢財問題與朋友翻臉,也不會挖空心思不擇手段地去為自己撈錢。在「掃黃」工作中,使他更感興趣的「實惠」是他可以隨時大駕光臨那些可被指控有色情嫌疑的飲食、娛樂和文化場所,那裡的負責人會誠惶誠恐地迎候他,低三下四地討好他,慷慨大方地款待他,千恩萬謝地歡送他。如果他某時興致好想玩上一會兒,或者情緒壞想發洩一下,那麼他就可以按極優惠的價格盡情地享受或發洩,絕對不用像其他客人那樣花了高價來玩還得提心吊膽怕有人來抓。如果他玩夠了洩空了臨走時大發慈悲准許老闆們免收他的費用,那些人就更要大呼皇恩浩蕩把他視如再生父母並感激涕零了。

  於是,秦孝川又對「掃黃」工作極其重視起來,他對上級分派他主管這項工作已感到相當滿意,工作得十分安心,甚至他以前看到別人陞遷時心裡那種酸溜溜空蕩蕩的感覺也不會再有了,只是看到別人又破了大案立了大功時他有時仍會自顧自憐地哀歎幾聲,他覺得自己如果沒有機會去做更大的事業,那麼即使在目前這個小小副所長的位置上幹一輩子也沒什麼太多遺憾的。

  但是,秦孝川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自己的權力要想運用得長久,他就必須對自己有所約束,凡事不可過分。他不能像那些愚蠢的「暴發戶」那樣,手裡突然有了幾個錢後便忘乎所以地去糟蹋,結果不久許多人又都變得一貧如洗了。

  隨著經驗的增長,秦孝川對自己的行動有了許多明確的規範,輕易不會打破。譬如他決定檢查自己管轄的那些娛樂場所時,他便採取突然襲擊的方式,連他手下最信得過的人也是到了現場後才知道他的目的地。如果這些場所被他抓到了什麼把柄,他便把那裡的負責人嚴厲地訓斥一頓,警告他們改正,但一般不會給他們出更多的難題,除非他們與他有什麼尚未了結的怨隙。如果是上級部門來人檢查,他就會讓、手下的人事先給這些場所打個招呼,免得他們措手不及。幾年來這一帶的「黃、賭、毒」現象一直「未能氾濫」起來,派出所的工作多次受到上級的表彰,與秦孝川的「善於管理」不無關係。

  再比如,秦孝川很少到自己管轄範圍內的娛樂場所來消遣。就說這桑拿浴吧,秦孝川本來就較少到這種地方來,他不像有些男人那樣整天同女孩子拉扯在一起也不煩不膩,他每個月最多去一兩次桑拿浴,都是到朋友管轄的地盤去,那裡有關係融洽的老闆為他設立的專門帳戶,他每次的消費只要簽個單就可以了,並且簽的是「化名」,十分方便,也絕不用擔心有什麼麻煩。因陪伴朋友的需要或是出於其他什麼緣故,他偶爾也會光顧自己管轄範圍內的娛樂場所,但每逢這種時候他的行為都很有分寸,很有節制,以致有些時候他從這裡出來後,便又撇開朋友自己偷偷跑到別的地方重新消遣一番,在某些環境下人的身體裡會不由自主地生出許多東西來,而這些東西憋在身體裡不發洩出來實在令人難受。

  但是今天,秦孝川卻打破了自己的規矩,行為有些反常了。

  秦孝川原想點阿華給他「做鐘」。自上次在「卡拉OK」歌廳遭到阿華的當眾「侮辱」後,他一直對她念念不忘。秦孝川見的女人多了,很可能比他見的男人還要多。歡場上來自天南地北四面八方的女孩子,什麼樣的他沒見過!什麼刁潑的,溫順的;強悍的,嬌弱的;大方的,靦腆的;妖艷的,清秀的;高的,矮的;肥的,瘦的;白的,黑的……,哪一個不是羔羊見了猛虎般任他喝斥和擺佈。而這個女孩子竟敢在那麼多朋友面前抗拒他,駁他的面子,敗他的興,讓他下不來台,這口氣他當時忍了,但回去之後怎麼想怎麼不舒服。今天就讓她來伺候自己,趁機會調教調教她,出出胸中的悶氣,也好讓他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不過,秦孝川想,如果她聽話的話——但願她能聽話,也不要對她太過分了,這個女孩子無論如何還是很讓人憐愛的,看一眼心裡就癢得慌。

  當周慧慧告訴他「39號」已被熟客點去「做鐘」了時,秦孝川頓時有一種失落感。不過,當著朋友和周慧慧的面,他也不好讓自己的情緒過於明顯地表現出來,便以無所謂的口吻讓周慧慧叫上來其他幾個小姐供其挑選。秦孝川的朋友點了純子,他自己則選中了阿梅。這種當面挑選小姐的待遇,只有秦孝川這類極「貴」的貴客才能享受,普通客人是沒有資格的;他們可以點小姐的名字或編號,或者授權值班主任為他們選擇,人來後如看著不滿意,則可以要求更換。

  同大多數四川女孩一樣,阿梅有一身白皙細嫩的皮膚。在本地的原住居民中,由於氣候和遺傳的原因,多數人皮膚粗黑,身材矮小,女人中雖也有窈窕嫵媚的美人,但多數屬於體形呆板,缺少曲線的一族。大批外來妹的湧入,使這裡的男人發現原來別處的女人身上,有許多誘人之處是他們懷裡的女人所缺少的。他們尤其讚賞北方女孩的高挑兒而豐滿,江浙少女的細膩與嫵媚,以及四川妹子的精巧和勻稱。其中,四川女孩與江浙女孩又都以皮膚細白而著稱,但細心者又發現其實二者的質素是不同的。通常,江浙女皮下脂肪較多些,因而她們的皮膚柔軟而嬌嫩,如一層上好的細棉布;四川女脂肪少而肌肉多,皮膚如一面白絹,精細而柔滑。

  阿梅身上幾乎集中了四川女孩的全部精華,同時她那小巧玲瓏的身段上又恰到好處地凸顯出少女胸部的豐滿,晶瑩亮麗的體態十分惹人喜歡。阿梅未滿十八歲,一雙黑亮的眼睛裡還掛著些許孩子的椎氣,像一隻剛離巢穴的小鳥飛到了樹木蔥蘢鮮花遍地的山野,看什麼都覺得新奇,看什麼都感到興奮。

  阿梅來自離成都不遠的一個小城裡,父親是當地一所中學的校長,母親則在另一所中學裡教書,一個姐姐和一個哥哥都剛剛婚嫁,家裡生活寬裕,全家人都很疼愛她。阿梅本沒有理由離開家鄉和親人到外面來闖蕩,但這個夜裡愛做夢白天愛幻想的女孩子,高中剛畢業便忽發奇想,要到祖國最發達最現代化的南方去尋找她多彩的夢想,實現她美麗的幻想,於是便同另兩個也是從未遠離過家門的女孩偷偷跑到成部,搭上遠去的列車來到這個令人嚮往的城市,下車後才給她們的父母發去第一封電報。

  住下後,三個夥伴在早來的同鄉姐妹的介紹下到一家歌舞廳「坐台」。阿梅容貌俊秀,能歌愛舞,很得客人的青睞,每天早早地便有人把她選去陪歌伴舞了,小費收入也相當不菲。但是,她最怕陪客人飲酒,沾一點兒酒精便覺頭重眼酸,心裡噁心,常常嘔吐得胃淨腹空,涕淚漣漣的。所以,沒干幾天阿梅便有離去之意。這時,同來的兩個夥伴因受客人的冷落,經濟窘困,索性幹起了陪人過夜的生意,與阿梅的關係日漸疏遠。於是,阿梅很快便結束了燈紅酒綠的「坐台」生涯,轉而走進了「紫薔薇」這塊更加撲朔迷離的娛樂天地。

  當阿梅漸漸瞭解了「紫薔薇」的全部內幕之後,確有過急流勇退的念頭,但此時她已身不由己,已經繳納的上萬元的費用大部分是向朋友借來的,如此沉重的債務只有在桑拿浴幹下去才可能償還。好在阿梅年輕單純,適應力強,對許多事很快也便想開了,什麼「推油」之類的技藝她都很快學會了並運用自如,可以純熟地在各類客人的身上施展。但是,阿梅從不允許客人把手伸進她的內衣摸弄她的胸部和下身,更堅決拒絕任何客人提出的更加過分的要求,不管對方出多高的價錢。阿梅十分珍重自己潔淨的處女之身。

  阿梅不大喜歡秦孝川。上次在「卡拉OK」包房秦孝川要打阿華的情景,使阿梅非常反感,她還從來沒有在公共娛樂場所遇到過像他這樣霸道的男人。但是,阿梅同時也知道了秦孝川是這裡名副其實的霸主,沒有人能夠違抗他,沒有人不懾服於他。蒲經理那個人據說是有黑社會背景的,不僅在小姐們面前像個患了精神病的獅子王似的凶悍異常,而且對多麼調皮搗蛋的客人也從不懼怕。有一次兩個留著光頭的年輕客人洗完桑拿浴後,以小姐的服務不周到為理由在付帳時耍賴皮,蒲經理當場把他們倆給狠狠教訓了一頓,最後兩個人照單付了帳後還不住地點頭作揖賠不是。可是,蒲經理一到了秦孝川面前,便立刻像耗子見了貓一樣變得那麼弱小可憐。不,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像悍狗見了主人一樣,雖獸性猶在,但暫時卻變得搖頭擺尾的十分溫順了。

  與秦孝川單獨呆在燈光昏暗墳墓般寂靜的貴賓房裡,阿梅覺得就好像與一隻大灰狼單獨呆在一個鬼火閃爍黑幽幽的山洞裡,而這個山洞又是在一座幽深莫測的大山裡,山周圍幾百里都荒無人煙。看著秦孝川那高大粗壯的軀體,他那強擠出幾絲笑容時仍顯得嚴肅陰沉的面孔,以及他那一開口便像開山炸石般隆隆作響的嗓音,阿梅從心裡感到恐懼。阿梅小心翼翼地為秦孝川服務著,盡可能滿足他的每一個要求,並盡可能把每件事都做得讓他滿意。就連秦孝川沖完涼後讓阿梅幫他擦擦身子,阿梅都沒有拒絕,抱著一塊大毛巾給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

  別的客人按摩時都是要穿「桑拿服」的,但秦孝川堅持說那些「桑拿服」太髒,會傳染肝炎、梅毒、腳氣、艾滋病、瘋牛症等各式各樣的疾病,他只把自己用過的那條高級大浴巾圍裹在身上,像在海邊曬太陽似地躺在按摩床上讓阿梅給他做按摩。人家這「桑拿服」本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即便算不上什麼高科技尖端產品但至少也有它的道理,客人穿上它自己舒服,小姐接摸哪個部位也都很方便。秦孝川這樣馬革裹屍似地圍著塊大浴巾,阿梅怎麼看都覺得不習慣,怎麼做都感到不順手,卻又不敢吱聲,反正即使說了秦孝川也不會聽她的。

  不僅如此,秦孝川像患有多動症似地躺也躺不住,臥也臥不穩,阿梅用兩隻纖細的小手在秦孝川粗硬的肩胛上沒按幾下,秦孝川便一骨碌翻過身去了,阿梅只好又改為幫他在背部和腰部按摩,但沒按幾下秦孝川又一骨碌翻了回來。桑拿浴裡的保健按摩本來是有一定程序的,客人應當根據按摩師的要求先俯臥做背部按摩,然後再翻轉過來做胸部及其他部位的按摩,這一過程大約需要四十分鐘到一小時的功夫。像秦孝川這樣隨意翻來滾去的,按摩的程序全被他打亂了,搞得阿梅手忙腳亂,但卻無可奈何。

  阿梅雖年輕嫵媚,但秦孝川此時並不覺得很喜歡她,他心裡仍然想著阿華。秦孝川自認為是那種不為女色所動的冷面英雄,況且他見的漂亮女孩多了,女人身體的美已不大能使他動心。他之所以想著阿華,主要的原因是阿華那天沒有聽任他擺佈,這使他有一種挫折感,這種過去不常有的感覺最近時常折磨他,而這種折磨則使他不能忘懷那個女孩,越是經常想起她便越覺得那女孩子確實有某些過人之處,於是也越想征服她,駕馭她。

  秦孝川幾乎從不在「紫薔薇」胡作非為,但今天他氣不順,行為便有些反常。阿梅的一雙小手在他粗硬的軀體上按摩,他只感到像有幾隻小蟲子在身上爬動,皮膚有些癢,肌肉有些麻,但遠沒有什麼暢快的感覺。他需要的是那種由強烈的刺激而產生的暢快淋漓的感覺,那種感覺他過去還是常有的。當他與狡猾的罪犯周旋,與凶悍的亡命徒搏鬥,把他們捉住再打個半死的時候,他的這種感覺便達到了頂點,其後一連幾天都會心情舒暢,連放屁也覺得流暢而響亮;不像平時那樣堵得難受。但自從他由主管治安工作轉為主管「掃黃」工作後,這樣的機會便大大減少了。

  雖然他有時也會在女人的身上發洩一下,發洩之後也可得到一時的滿足,但時間稍長他便感到那種滿足是微不足道的,根本無法與通過激烈的搏鬥而把人征服、把人打垮後的那種滿足感相提並論。況且,在女人的身上發洩形式太單調,就那麼幾個動作,翻來覆去的做多了難免會厭煩。由於性格使然,由於年齡的增長,秦孝川對女人的興趣與日俱減,與女人相處時越來越難有耐心了。

  阿梅為他按摩沒有多久,秦孝川便不耐煩了。他告訴阿梅要加快速度,快點為他做完全部程序。阿梅不明白他這「全部程序」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也不敢多問,反正是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按照自己的推測把本桑拿浴裡能夠做的事全給他做了就是了。阿梅像在戰場上緊急檢修一件笨重武器似的,拼著力氣敲打了秦孝川一遍,然後又趕緊拿出「貝貝油」來,小心翼翼地扯去秦孝川身上的大浴巾,把油灑在他的身上,為他做那種凡來桑拿浴的男人幾乎全都樂此不疲的程序。秦孝川本來正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心思沒在阿梅的身上,甚至也不在桑拿浴裡,但阿梅的工作卻使他慢慢有了些感覺,並且越來越強烈了。他瞪著兩隻圓鼓鼓的眼珠子看著阿梅,心裡不斷產生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阿梅從不敢正視秦孝川那雙可怕的目光,她把眼睛對著他的下身,但其實卻在盡力使自己什麼都看不到,她覺得他身上沒有一處不讓人覺得可怕。

  忽然,秦孝川伸出粗長的胳膊,用扇子般的大手按在阿梅的腦後,把她的頭按向自己的下身。阿梅尚未醒過神來,臉已經貼近秦孝川的下部,阿梅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拚力梗著脖頸掙脫開來。秦孝川猛地坐立起來,一隻手去拉阿梅的胳膊,另一隻手徑直伸向阿梅的腰部去撕扯她的褲子。驚急中的阿梅趁秦孝川尚未站立起來時拚命掙脫他的手,尖叫著衝出了房間,秦孝川大罵著光著身子追了出來。驚慌逃竄的阿梅看到開門張望的阿華,也顧不得想一想柔弱的阿華是否保護得了她,便一頭紮到了阿華的背後。此時姚綱也跑了出來,他對眼前的情景感到震驚卻一時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他仍然下意識地將兩個女孩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秦孝川雖久經沙場,但光著屁股在眾人面前表演的經歷似乎並非很多,談不上有什麼經驗;而且不管是在部隊裡還是在派出所裡,他都沒有受過這樣的訓練,也談不上訓練有素。所以,秦孝川雖怒火沖天,但看到其他房間裡的人都打開門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時,也只好趕緊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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