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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31、第三次握手


  黎雲波拉著李經世把章旺送到電梯口。那電梯的門一關,下行的指示燈一亮,李經世就面顯不悅地說:「雲波兄,你導演的究竟是一出什麼戲?」

  「莫誤會,」黎雲波走回到三號茶室說,「這幾個傢伙可是你招惹來的。」

  「什麼?」李經世把手一攤道,「我可沒叫他們來。」

  「呵,你還不認賬呀?」黎雲波風趣地說著,把臨街的綠色窗紗拉開一條縫,道,「那麼,請你往下看看吧。」

  譚炳坤由於章旺等一夥人突然闖進來,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正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於是,湊過去和李經世朝樓下望:只見章旺領著警士們匆匆從大樓裡出來,李經世的小車司機迎了上去,章旺上前一步,「啪」地一記耳光,把那司機打得直搖晃。接著,軍警們跳上一輛後開門的軍用吉普車,揚長而去……

  李經世一目瞭然!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小車司機原來竟是個軍統分子。難怪,鄧政委在信中囑他要步行至樓外樓呢。他一跺腳,咬牙切齒地道:「他媽的,搞到老子頭上來了!老子回去非找他算賬不可!」

  「經世兄,這筆賬就暫時認了吧。心裡有數就行了。有道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呀!」那個白鬍子茶房突然開口說,「他們現在就懷疑你有通共之嫌,你如果處置司機,不更使章旺疑心你通共嗎?」

  噫,好熟悉的聲音!李經世回過頭來,驚訝地望著那個白鬍子老頭。只見他慢慢取下精心粘貼在眉頭上的白眉及下巴和嘴唇上的白鬍鬚和頭套……李經世頓時恍然大悟,疾步上前,一把握住那人的手道:「鄧政委,久違啦!」

  「經世兄,你好呵!」鄧政委握著他的手說,「想不到我們又見面啦!」

  「鄧政委……」

  「我現在的名字叫周捷,你就叫我老周吧。」周捷糾正道。接著,轉身握著在一旁看得發了呆的譚炳坤的手說,「剛才我已經知道了譚先生的尊姓大名。不瞞您說,我做學生和教書的時候,也是個棋迷。改日一定向譚先生請教。」

  譚炳坤沒想到這個帶點神秘氣氛和傳奇色彩的人物,第一次見面一開口就和他講起了圍棋。

  「來,坐,坐呀!大家都站著幹什麼?」周捷說著,請大家圍桌而坐。他本人也挨著李經世坐下來,並親切地對他說,「經世兄,你入城不久,我也於次年到了武漢。因你,我所處的身份太特殊,所以,沒有能夠登門造訪。最近,我們瞭解到你的處境較困難,並考慮到你以往對革命有一些認識,經反覆研究決定對你進行正面接觸,由於得到你的積極響應,今天我們終於得以會面。」

  「只是不知周先生有何見教?」李經世心中無底地說。

  周捷坦誠地道:「現在,中國已到了一個轉折關頭,人民解放軍對漢口形成包圍態勢。什麼時候拿下漢口,不以白崇禧的意志為轉移,只視全國政治形勢何時適合而已。所以,我們與李先生謀面的目的有二:一是,我們也算是舊交吧。因而想於這水深火熱之中,拉先生一把;二是,先生目前處境雖然艱危,但是,您所在的位置又十分重要。我們猜想,白崇禧在逃離武漢的時候,會對城市和人民搞破壞和裹脅;還有特務和社會渣滓也會趁三鎮真空,渾水摸魚,擾亂社會治安。屆時,先生如能利用手中權力,切實掌握市警察局及各分局、各警種,以及全體員、警,爭取大多數人棄暗投明,立功自贖。並密切防止少數特務分子和青洪幫派分子的破壞、搗亂,擔負起維持城市治安的責任,共產黨和全體漢口市民都會歡迎和感謝你的!」

  周捷的一席話,不僅使李經世,也使在座的譚炳坤感到心悅誠服。

  不過,李經世頗為擔心地說:「周先生說的極是。只是經世在警察局時間不長,擔任局長一職的時間更短,我跟周先生走,是沒問題的。但,若要聯絡各分局同仁一齊動作,恐非易事,人心隔肚皮哪……」


32、共商策反大計


  周捷不以為然地笑道:「做爭取大多數人的工作,確有一定難度。但,只要功夫下得深,做得細,也還是大有可為的;人心隔肚皮,各有各的打算是難免的,但大局已定,眾望所歸,也顯而易見。因此,從現在開始,便要請先生多多深入各分局,盡一切可能改善警察的生活待遇,使其安心職守,並從各方面運用各種有效方式,宣傳中共的有關政策。這樣,待到關鍵時刻,當大家感到群龍無首、無所適從之際,先生再登高一呼,就把眾人的心聚攏啦!」

  「這……我能做到嗎?」李經世遲疑地說。

  「事在人為嘛。」周捷進一步道,「當然我們不會袖手旁觀,讓你孤軍奮鬥。可以這樣對你講吧,我們的一些同志已和你下屬各分局中不同層次的員警取得了聯繫。現在就看你統一掌握他們了,使之形成一股力量!」

  聽話聽音。李經世終於進一步明白:鄧政委確確實實又在挽救自己。否則,他的屬下紛紛棄暗投明,背他而去,那就悔之莫及了。於是,他決心振作起來,把爭取立功贖罪的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他終於鼓足勇氣道:「周先生,我決定盡力照你說的去做。只是不知今後如何與你取得聯繫?」

  「這個嘛,好辦,好辦。」周捷說,「在我寫給你的信中,原本只請你一個人來會談的。可你竟把譚先生也拖了來。這說明譚先生一定是你的知己羅?」

  「是的,是的。」李經世點頭承認道。

  「那麼,為了方便工作,也為了消除章旺的懷疑,你何不乾脆把譚先生調到市警察局裡,任命他為秘書室主任?這樣,今後我們之間的聯繫,就通過譚炳坤先生和黎雲波先生好啦。」

  李經世當場拍板道:「行,行呵!」

  「炳坤,讓我們攜起手來吧!」黎雲波一把握住譚炳坤的手說。

  而譚炳坤的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一種惘然若失的古怪念頭。他低下頭來,眼光忽地落在了棋枰兩頭的那八個字上:

  勝固可喜

  敗亦欣然

  譚炳坤終於明白:剛才周捷的一句話,已把他推向了驚濤駭浪的漩渦中!他怡然自得的「行棋消遣,與世無爭」的人生哲學,像那從漩渦中濺起的水泡一樣,粉碎了……

  接著,大家的議題便自然集中到了漢口市警察局上。

  這時的漢口市警察局,下轄十四個分局,共有一千六七百人,一千條槍;另有一直屬保警總隊,也有一千餘人和一千條槍。這支隊伍除負責市府、電信大樓等機關和要害部門的警衛外,實際上是一支機動警察武裝部隊。總隊長章旺,出身於洪門小頭目,又是一個態度十分頑固的軍統分子。而今解放在即,這個窮凶極惡的歹徒,如利用這支武裝在漢口搞破壞,其後果不言而喻是十分嚴重的。保警總隊還有一位副總隊長叫孔慶凡,刑警出身,雖有一定聲望,但,不得志,又不大管事。

  漢口的地下黨組織早在半年前,就開始了對警察局的策反工作。他們通過各種途徑,已在好幾個分局取得了進展。但,由於章旺的頑固反動,保警總隊的門仍然封著。

  周捷沉思了一下道:「章旺頑固不化,就要將其徹底孤立。我想,是否可從孔慶凡身上打開缺口?」

  「孔慶凡這個人是可以考慮的。」黎雲波回答,「具體工作就讓我們去做吧。」

  說罷,周捷起身與李經世、譚炳坤、黎雲波一一握別,然後,逕自出門而去。


33、左右為難


  譚炳坤這個新任漢口市警察局秘書室主任,仍按往日習慣,站在攤擔前,吃了碗熱乾麵,就匆匆趕去上班。穿過一條巷子,來到中山大道,抬起頭來,一座花崗石砌的高大建築橫在面前,石頭門匣上,一塊白底直牌,上書六個細明體黑字:「漢口市警察局」。譚炳坤望著那塊牌子,再看看大門兩旁的一對石獅,苦笑了一下,然後,正了正衣冠,從容地沿著花崗石台階,拾級而上。此刻,他又想起昨天下午黎雲波在德華酒樓對他交代的任務:形勢可望急轉直下,為了迎接解放,要迅速同李經世做好保警總隊的策反工作。於是,他進入大門,上了二樓,沒有先進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徑直朝李經世的局長室走去。

  局長室的門虛掩著,一縷光線從虛掩的門縫中射到走廊上。譚炳坤敲了敲門,無人應答。他又敲了兩下。

  「進來。」辦公室裡傳來李經世的聲音。

  譚炳坤推門進去,只見李經世坐在皮圈椅中,他面前的辦公桌上亮著一盞台燈,台燈的光線照射在桌面的一張張撲克牌上。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張張撲克牌出神。譚炳坤繞到李經世的身後,見他抓耳撓腮、忐忑不安地翻開一張撲克牌。———是一張彩色馬戲團小丑像。李經世竟瞠目以視,一迭連聲地道:「呵!背時!背時……這真是撞到鬼啦!」

  「哈呀,局座!」譚炳坤打趣地說,「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卻沉得住氣,還有閒情逸致,獨自玩牌。」

  李經世轉過頭來,苦著臉,道:「你沒看見?我剛才連卜三卦,卦卦都是背運。看來我的家小凶多吉少,必有大難了。」

  「噢?你老婆孩子的問題,老周和老黎不是說,正在設法幫助他們遷出桂林嗎?」

  「唉,談何容易呵!漢口至桂林,相距千里,恐怕是鞭長莫及喲!」

  「你是懷疑老周、老黎說話不算數?」譚炳坤說,「我看不至於吧。老周是你信賴的恩人,他能欺騙於你?」

  「唉———」李經世長歎一聲,搖著頭。

  「經世兄,若依我之見,當前情勢緊急,既是患難之交,就要做到彼此同心呵。」

  「怎麼講?」李經世聽話聽音,立刻警惕起來。

  「我以為,首先,我們應該相信人家『言必行,行必果』;另一方面,我們已經答應人家要做的事,則不管會不會出現意外情況,也應言而有信。」

  「難,難,難哪!」李經世一連說了三個難字,然後解釋道,「這難就難在兩件事情難得分開同時做。幾天前,白老總從南京親自打電話來,催促我們頒布緊急戒嚴令,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與共產黨的和談有可能破裂,共產黨的軍隊即將南下,漢口自然就要隨之改朝換代了。」接著譚炳坤話鋒一轉,「因此,保警總隊的策反必須抓緊進行。否則,這支上千人的武裝力量,就有可能成為漢口真空時期危害甚烈的一股禍水!一夥害群之馬!」

  「那又麼樣?」李經世問,「你想過沒有?我若揭竿而起,為共產黨和漢口的父老鄉親做好事,可是,我自己的老婆、孩子卻都還捏在白老總的手板心裡!」

  「那麼,依兄之見,是不是要和老周他們提一個條件。那就是,先必妥善解決好了你的家小問題,爾後你再履行自己原先對他們許下的諾言?」

  「這……」

  「這恐怕不大合適吧?」譚炳坤說,「你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共產黨人,也沒與共產黨人兵戎相見過,不存在起義投誠問題。可我為什麼竟搭上身家性命,豁了出來呢?則完全是出於民族義憤,出於讓一個禍國殃民的政府早點垮臺,使一個民族大團結的新政權快快誕生。經世兄,我們都是中國人,僅從這一點考慮,你也應盡一份義務吧。況且,從私交上講,老周搭救過你兩次,你也不能忘恩負義呵!」

  「……」


34、巧識借刀殺人計


  譚炳坤的一席話,說得李經世啞口無言。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辦公室裡的沉默。譚炳坤拿起話筒,聽了聽,馬上把話筒遞給了李經世。電話是章旺打來的。這真是哪壺水不開提哪壺。

  「報告李局長!」章旺在電話中道,「我們近日發現孔慶凡有通共嫌疑。」

  「噢?」李經世大感意外,連聲問,「不見得吧?你查得確不確?」

  「我已拿到了他通共的證據。」

  「可靠嗎?」

  「確鑿無疑。」

  「孔副總隊長現在何處?」

  「我已經把他扣起來了。」

  「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就地槍決,以正軍心。請局座批示。」

  「這……」李經世的額角上頓時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略略思索了一下說,「章總隊長,這可是件人命關天的大事。況且,槍斃一個副總隊長,你,我都還沒這份權利。上面追查起來,我可負不起責任;再說,老孔手下有一班子人,他們如若不服,鬧起來,不但無法穩定軍心,還會使你的軍警人心更亂。」

  「這……」章旺也陡地語塞起來,接著說,「那麼,務必請局座速來解決問題。」說完,把電話掛了。

  這個孔慶凡在漢口警界,也可算個人物。他原是漢口市警察局刑事隊隊長。在這個雞鳴狗盜、千奇百怪的大城市裡,他與之打交道的有上層軍、政界顯要;有腰纏萬貫的富商;還有黑社會中的三教九流及各派各幫,甚至連街上玩蛇的、賣假藥的、花子頭目等等,他都廝混得爛熟。由於他對漢口各階層情況都能做到耳聰目明,所以,在他就任刑事隊長期間,曾破過不少大案要案。

  孔慶凡平時在外面廣結人緣,對待手下屬員也能做到寬宏大量,唯獨對自己的上司,有點恃才自傲。這對胸懷豁達的上司來說,知其性格,用其所長也就罷了。偏偏前任警察局長任建鵬是個心地狹小的人物,孔慶凡得罪了他,他便藉機把孔慶凡貶到保警總隊當了軍統分子章旺的副手,處處要受章旺的制肘。

  再說,李經世掛上話筒,掏出手帕,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把剛才和章旺通電話的情況一講,譚炳坤立刻道:「嘖嘖,好一個凶狠毒辣的章旺!其實,這個無法無天的軍統分子,要殺孔慶凡,倒不懼怕上面的追究。他顧忌的卻是保警總隊下面的屬員不服,起哄,他受不了。所以,才向你報告,想把殺人罪責推到你頭上。」

  李經世嚇了一跳,如夢初醒地說:「他原來使的竟是借刀殺人計!剛才他還要我速到保警總隊去解決問題,我險些上當!」

  「錯了。他要你去,你應該去。」譚炳坤煞有介事地說,「這可是個天賜良機——爭取保警總隊起義有希望了!」

  「噢?」李經世一下子又被譚炳坤弄得摸不著頭腦了。

  這時,譚炳坤方才把那棋評家的算度抖出來:「昨天下午,我和老黎在德華酒樓碰了個頭。老黎曾說:據可靠情報反映,章旺已接受軍統局秘密指令,馬上就要對漢口的水廠、電廠等重要設施進行爆破,然後,把隊伍拉到大別山去打游擊。但,保警總隊的警員多系武漢本地人。他們過慣了城市生活,且都上有老,下有小,再加上,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雖有一些劣跡,但,作惡不多,所以,都不願離開武漢,也就反對在武漢搞破壞。據此,我估計孔慶凡通共是假,不買章旺的賬是真。而章旺這個罪大惡極、死心塌地的傢伙,為了達到破壞漢口把隊伍拉進大別山去的目的,就必欲搬掉孔慶凡這塊絆腳石。不過,他知道孔在保警總隊有一定人望,不敢貿然下手,因此,才向你謊報孔慶凡通共,想假你之手,把他除去。這樣,還可在保警總隊內部取得殺雞嚇猴之效果。你剛才的回答,也恰巧十分得體,一下子打亂了章旺企圖借刀殺人的計劃。」

  李經世覺得譚炳坤的分析入情入理,不過,仍顧慮重重地說:「可是,孔慶凡也是個難以駕馭的哥哥。我們搭救了他,他肯聽我們的,跟共產黨走嗎?」

  「……」


35、下馬威


  「孔慶凡這個人我瞭解。他雖有些恃才自傲,但卻很講義氣。我們如在他生死關頭搭救了他,他今後能不聽我們的嗎?這是其一。其二,這次章旺要對他下毒手,他必定耿耿於懷,而保警總隊的官兵員屬,又多向著孔,因此,我們爭取保警總隊起義,便有了希望。」譚炳坤進一步剖析說。

  李經世不住點頭,可轉念一想,又道:「下一著棋麼樣走?我們對付得了章旺嗎?」

  「這人,我自有辦法。」譚炳坤說,「常言道,一物降一物,有個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制服他。」

  「誰?」

  「楊慶山。」

  「他?!」

  龍盤虎踞於漢口的楊慶山,出身於「洪幫」,以後又加入了「青幫」、「理門」,是所謂「青、洪、理」聚於一身的大流氓。他的勢力不僅遍及武漢三鎮,而且,上溯四川雅安、重慶,下沿長江兩岸迄上海,還有鄂、陝邊地的漢水流域,都有他的影響。他在「洪幫」中,曾用「太華山」、「棲霞山」兩個「寨主」名義。他手下的「兄弟」,占「大爺」地位的,當在三百人以上,其一般「兄弟」在長江、漢水一帶,當以萬計。

  「洪幫」在武漢,專幹殺人越貨,燒殺掠奪,姦拐婦女,走私販私,聚賭抽頭,包走鴉片、毒品、武器……他們這樣胡作非為,當局不僅奈何不得,反採取所謂「以毒攻毒」的手段,利用他們,專做沒有加入幫會的江湖大盜、亡命之徒的破案工作,以此維持社會治安。

  再說章旺這個桀鶩不馴的亡命徒,他雖以軍統為背景,可以常常不買李經世的賬,但對楊慶山卻五體投地。因為章旺混跡江湖之後,就加入了「洪幫」,是楊慶山手下的一個「小兄弟」。其後,楊又加入了CC,當了武漢偵緝處處長,又與軍統攀上了關係,所以,無論從哪方面的關係講,楊慶山之於章旺,好比閻羅之於小鬼!

  「楊慶山制服章旺是沒有問題的。不過,誰又請得動他呢?」李經世又傷腦筋了。

  「這個,不難。」譚炳坤笑著說,「楊慶山的剋星是孫老十。」

  「孫老十?」

  「哈哈……」譚炳坤像說書人故意賣關子一樣,轉了個彎子才抖包袱。「這個孫老十,原是漢口同善裡的名妓,先拜楊慶山做了干姑娘。楊見她姿色過人,乾脆把她取做第十房姨太太,因此,人稱老十。楊特別寵信孫老十,不想,前年她在新世界跳舞時,不知被哪個膽大包天的竊賊拔去了她頭上插的一支鳳凰金釵。這對楊慶山來說,金錢上的損失自無足掛齒,而卻意味著有人竟敢在娘娘頭上動土,大煞了他的風景。所以,他放出手下袍哥兄弟,四處尋訪,查無下落。但,楊慶山拜託孔慶凡之後,不出三天,便原物奉還。不僅挽回了楊慶山的面子,而孔如此神通廣大,更受到孫老十的青睞。所以,這件事只要與孫老十一說,孫必然會要楊慶山前往救駕。」

  「好,一切聽你的。」李經世終於釋然了。

  計議既定,譚炳坤自去孫老十處說項。李經世便帶著副官和警衛驅車出門。十分鐘後,局長的小臥車開到了保警總隊大門口,「刷」地被門口打旗的警衛攔住了。李經世惱怒地從車門裡鑽出來,朝門裡走去。他的副官和衛士隨侍兩旁。可當李經世剛剛把腳踏入到鐵柵門中,忽聽章旺一聲令下:

  「槍舉起!」

  「嘩」地一聲,門裡夾道而立的兩排軍警齊刷刷地把上著刺刀的步槍舉了起來。這與其說是向他行舉槍禮,倒不如說是打他的下馬威。

  而李經世到底不愧是帶過兵、打過仗的黃埔軍校第四期正科生。他「卡嚓」一聲,皮靴一碰,右手五指併攏,舉到大蓋帽的帽沿下,回敬了一個標準軍禮,接著,像檢閱儀仗隊一樣,目視正前方,邁著正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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