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眷念的金秋眨眼過去,冬季春季依次走來,等到綠樹成蔭繁花似錦之時,又一個金秋又遙遙在望了。
周家的海外遺產已經如數移交回來,周家嫻拿到那份曾以為是美麗謊言的巨額存款。她賣掉「天龍」的那套小兩室一廳住房,在城市的邊緣另購一處居所,遠遠避開她所熟悉的街市與人群。周家嫻原曾設想與兒子一起去國外定居,但她認為自己無有了與命運搏擊的勇氣,不如守著故土,等著落葉歸根。
周全讀完了四年本科,通過了GRE考試,不多久又接到美國波士頓大學的入學通知書,再加上有母親的資助,真可謂萬事俱備只欠簽證。周全對告別故土的那一天既期盼又害怕,期盼的原因是他期待著開始新的人生里程,害怕的原因是他即將辭別唯一的親人媽媽,還有那個夢中情人朱蓓。搬離「天龍」之後,更是沒了關於朱蓓的消息,給朱家掛電話,回答總是朱蓓不在家。周全拿到簽證訂好機票的時候,下決心去一趟周家,哪怕朱蓓轟他出門,他也要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跡。
這天中午,周全敲開朱家的門,開門的是午休在家的陳春香。陳春香早巳傷癒出院,原本黃黃的面孔因婆婆調養得法和朱一清的細心照料,竟生出紅潤來。陳春香一見是周全,熱情地讓進屋內,邊倒茶水邊告訴說朱蓓功課太忙,回家的時間很少,多半在學校裡。陳春香倒了茶說完話再抬臉時已是眼圈發紅,這個苦命的女人萬萬沒有料到丈夫剛回到了身邊,女兒卻又行蹤不定。陳春香對周全說,你們是要好的同學,幫我勸勸蓓蓓,有什麼煩惱應告訴父母,不要憋在心裡。周全這時才明白朱蓓一直對家裡隱瞞著自己的戀情和創傷,便焦急地問朱蓓有些什麼變化。
陳春香說朱蓓近來花錢大方,尤其在養傷那段時間裡,朱蓓買滋補品簡直是不問價錢。陳春香說一家人為此擔心懷疑,找朱蓓談,朱蓓一口咬定是打工賺的。朱一清旁敲側擊問朱蓓班上的同學,同學說朱蓓除了晚上有時回家,天天都在課堂裡。聽到這裡,周全的心一陣抽搐般地疼痛,他很清楚朱蓓的變化從何而來,萬一這種變化是在效仿他周全,那就太可伯了。周全頓時坐立不安,急忙告辭,他要去找朱蓓,無論她躲藏在哪個角落,他都要找到哪。周全知道朱蓓在報復他,唯有這個方式的報復才更具殺傷力。
周全最後找到那個經常帶朱蓓飆車的男生,打聽到朱蓓晚上常去「國際商務俱樂部」。
周全厲聲問去幹什麼,男生說去散心。男生叮囑不要再告訴第三人,否則朱蓓饒不了他。
周全再問為什麼肯告訴自己,男生狡黠地一笑說,你是她的情人兼仇人呵。
周全心急如焚地趕到那個「國際商務俱樂部」時,已是滿天繁星。俱樂部是以外籍客人為營業對象的娛樂場所,持會員證出入,消費昂貴。周全不顧問口保安的阻攔闖了進去,毫不費事地在燈光下找到打扮入時的朱蓓。
朱蓓正與一男子把盞對飲,看見周全的那一刻,職業性的微笑還停留在她蘋果般鮮亮的臉蛋上。周全拉住朱蓓命令道,跟我回家去!朱蓓吃驚得咧開兩片猩紅的嘴唇說不出話來,她很久沒有看見周全了,在這種場合相遇,心情自然難以言表。這時,和朱蓓一起喝酒的男子起身揪住周全的衣領,傲慢地問,你的什麼的人?原來這是個日本人,身高只齊周全的肩膀。周全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一拳揍向那人,口裡罵道,我是你的中國爺爺,打你這個小日本!
只消一拳,那人臉上便開了花,捂著臉哇啦哇啦用日語喊著旁人聽不懂的話。保安湧了上來,警棍電棍—起出手。朱蓓伸開雙臂撲上去護住周全說,不要打,他是我的哥哥,我的親……哥哥……說這話時,朱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登機的那天如期來臨,周全不准母親去機場送行,他害怕看見母親的眼淚。但是,周家嫻這次卻出人意料地平靜堅強,她甚至笑著對周全說,兒子,你一定要活得比媽媽有出息,這才是媽媽最大的心願。
周全托運了行李,拎著隨身帶的物品在機場大廳裡轉悠,他已經換了登機牌,遲遲不肯進驗票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在等待朱蓓。這時大廳內響起播音員催促乘客趕快驗票登機的聲音,周全失望地走向驗票口,遞上該驗的證件,等著就要通過安檢通道時,他忍不住又回轉身來做最後一次視力搜索。
這一次,他看見了朱蓓!她奇跡般出現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正午的陽光瀉滿她的全身,長髮連同肌膚都染成亮亮的太旭的色彩。周全不禁濕潤了雙眼,在心底呼喚道:呵,我的陽光女孩……這時,朱蓓朝周全揮動起手臂告別,臉上綻開燦爛的微笑,這正是將伴隨周全漂泊海外、永世難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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