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我的司機不是我見過的小李,而是一位年齡看上去在35歲左右的女性。
她很客氣地給我開車門,看著我把自己和裙子都安頓在座位上才關上車門。她的話不多,告訴我路上大約需要20分鐘,之後就專心開車。
她始終微笑著,而且,我在不經意之中發現,她偶爾會從後視鏡中偷偷看後座上的我。
女人的好奇。
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女司機的偷看還僅僅是一個開始。
從下了電梯、走進偉達公司包下的那一層寫字樓開始,我就在被於濤的僱員們用各種不同的方式悄悄打量著。
於濤在最裡面的一間惟一不用玻璃隔斷的辦公室。
我必須穿過長長的走廊才能真正走近他。
走廊兩側全部是玻璃牆,玻璃裡面是那些正在加班的人們,日光燈把他們的臉照成一種不健康的灰色,灰色的臉使他們看我的目光充滿了猜測和好奇,甚至還有幾分驚訝。
我徑直走過去,但是,眼角的餘光告訴我,我正在被注視,接下來就會是竊竊私語的議論和評說。
我是老闆的一個新秘密嗎?
也許從今天開始就是了。
於濤的辦公室門虛掩著。
我在上面輕輕敲了兩下。
「請進!」
非常寫字樓化的語言。
於濤坐在烏黑髮亮的大班台後面,雙手抱在頭後,像服裝設計師審視剛剛穿上新裝的模特一樣微笑著看我進門。
那一剎那,我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真漂亮!」他顯然是要為我解圍,「哥們兒眼光可以吧?」
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我們兩個人面對面地站在辦公室的中央。
天知道我怎麼會做了一個那麼古怪的動作——我伸出了右手好像要和他握手似的。
於濤遲疑了一下,馬上就握住我的手:「歡迎你到公司來視察!」話音落下,他笑起來,「林玲,你在機關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跟你的領導握手的吧?咱倆像不像毛澤東和尼克松?」
怎麼形容我的心清呢?
我從來不喜歡那種在一個可能對自己有好感的異性面前做嬌羞狀的女人,我把那種情態稱為欲擒故縱,我覺得那是女人最本能因此也最拙劣的引誘。但是此時此刻的我,也不折不扣地這樣表現著,而且是真心真意的表現。
「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盡量自然。
「中午。直接就回到這兒了,事情太多。會計弄錯了一筆收入,所有的報表都要重來,今天是最後一天。我不能走,大家都在加班,我去找女朋友,不合適吧?」於濤給我倒了一杯水,放在他凌亂的桌子上。
我的心在蕩漾,我是他的女朋友嗎?
我假裝沒聽到,在他的辦公室東看看、西摸摸。
這是一間在任何公司都可以看到的普通的辦公室,沒有任何一處能夠讓人看出主人的特點,文件夾、電腦、大班台、皮轉椅、給客人準備的皮沙發、牆角邊一排書架,第一層是一些公司員工搞活動的照片,下面幾層是書和文件。牆壁上連一張一般的老闆或者所謂總經理通常會喜歡的字畫都沒有。惟一能讓我感覺到與於詩有關的,就是茶几上的一隻精緻的帶浮雕的花瓶,裡面插著幾枝白色的劍蘭,已經不新鮮了。
白色的劍蘭。
是從那個暑氣剛剛開始蒸騰的午後開始的嗎?
我的目光落在劍蘭上的一瞬間,於濤大聲招呼我:「來,林玲,你坐在這兒。」
我被於濤安置在他的位置上。
「體會一下我是怎麼工作的。」
皮轉椅很寬大,好像還帶著剛剛坐過的人的體溫。
「你混得不錯嘛。」
我已經低下了頭。於濤就斜坐在大班台上,一條腿支著地。我們之間的距離就是他的這一條腿。
「是啊,混得挺不錯。這個時候了,還不能下班,真是不錯啊。要不,你也來試試?」於濤把水杯遞給我,「我還沒吃晚飯呢。一會兒下了班,陪我去吃點兒東西?」
我點頭。
按照通常的認識,當一個人知道另一個人太多的時候,兩個人在一起都會不自在,因為不自在就會減少來往,來往逐漸少到終於不再來往,朋友就不必做了。我也是這樣設想我和於濤的。我寧願把我們的關係定位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業餘作者和一個想貢獻素材、借作家的筆一吐為快的人之間。這樣,我們都不會太尷尬,也不會因為尷尬而太快地失去對方。
然而,從表面看來,於濤好像是一個例外,他的樣子告訴我,他一點兒尷尬也沒有,相反,他見到我在這麼晚了穿著他白天才送給我的裙子來找他非常高興,這種高興一點兒也不是裝出來的。
於濤是一個特別善於掩飾自己的人嗎?
「林玲?」
我笑笑作答。
「你用的什麼香水?很好聞。」
「伊麗莎白。雅頓的第5大道。」
「還挺講究。」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們把這個叫時尚,是吧?」
「你罵我。」
氣氛已經非常輕鬆。
「我在飛機上看一本雜誌,沒想到有你的文章。寫現代女人不願意結婚、傾向於同居的,用的是那樣的一個筆名……」他從身後抓起一張紙,正是從一本雜誌上撕下來的我的文章,「是你吧?」
我的臉開始發燒,一把將那字紙抓過來團成一團:「是我。這種騙錢的文章,不看也不會出人命。」
「別這麼說。我還覺得挺新鮮的,而且,我發現跟你們比,我們這代人真是老了,還不止老了一點兒。」
「又罵我。你要是這樣,我還是走吧。」
「別別,我說真的。那是你的勞動,勞動沒有見不得人的。」於濤的一隻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因為這樣一個動作,我們忽然陷入了一種僵持。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語言彷彿被黍在了喉嚨裡,我覺得發不出聲音。
他的手向上移動,從我的耳邊髮絲深深地撫向腦後,然後把我的頭帶向他坐的方向。他已經俯下身來,距離我的臉越來越近的是他的臉……思維開始停滯而整個人開始飄浮著。
我們在飄浮向彼此。
越飄越近。
如釋重負的期待和天地旋轉的暈眩縱橫交錯,我找到家了嗎?
刺耳的電話鈴聲在於濤的身後爆響起來,我們迅速地回歸自己的狀態,頭顱深處突突狂跳的意識無法安靜下來。
我閉上眼睛的同時,於濤的手在我的臉頰上匆匆滑過,滑到電話機上。
從大學時代那個夏天,我開始害怕突如其來的聲響。
那是一個黃昏,我和我初戀的男朋友在一間空教室裡。我已經不記得我們是怎樣擁抱在一起的,只記得我可以聽到一個人的心跳,非常沉悶、非常快節奏的心跳。
他緊緊地抱著我,我的骨節彷彿都在鬆動和移位似的。
好像是雷雨到來之前,天陰沉著,教室裡的光線越來越暗。在此之前,他好像給我讀過他寫的詩,他說是為我而寫的,我記住了一段:老的時候執子之手走過的那條路上梧桐的花朵片片士如昨他在我耳邊說:「玲玲,我會一生珍愛你。」
我說:「我也是。」
像電影裡的對白。
之後我們那樣抱著,我的連衣裙的拉鏈在背後,我能感覺到緩慢但是堅決地被拉開。那隻手有些粗糙,但已經觸到了我的肌膚。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巨大的炸雷轟擊在我們頭頂上。兩個人迅速地分開了。
我相信那是一種徵兆,在告訴我,這樣的兩個人之間是沒有這樣的緣分的。我們因為天空中的一聲巨響而分開。
一個學期之後,我們永遠的分開了。
從此之後,任何一個突然響起的聲音都會讓我打一個激靈,頭顱狂跳不止。
此時此刻也是這樣。
於濤拿起了電話機,但是沒有馬上說話。而是轉過身、平行著站在我旁邊。他的另一隻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打著。
他清清喉嚨,開始說話:「我是於濤。」
從切近的電話中,我隱約可以聽出是一個女人,雖然說的話完全聽不到。
對方一直在講話,好像語速非常快。
「再過半個小時吧,現在已經快完了。……沒吃飯。……不用,太晚了。我自己出去隨便吃點兒就行了。……當然累。……沒別人,怎麼會有別人呢?……
我送你,當然是我送。……一個月不算長,你也好長時間沒過去了。……行。……行。……好吧。我就是累了,你別多心。……行。再見吧。「
於濤放下電話,摸摸我的頭髮:「我出去看看他們怎麼樣了。」
坐在於濤的位置上,我凝視著剛剛被他放下的電話機。
我沒有看到於濤接電話的表情,因為他幾乎是背向我的。但是我可以猜想,這就是以前曾經打電話給他的那個女人,就是在我們談話的時候打他的手機或者呼他的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一直存在於他的生活裡。
我想到了於亞蘭,馬上又否定了自己。於亞蘭已經跟他沒有關係了,於濤說過,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一段沒有修成正果的愛情,但是已經伴隨著於亞蘭的改變而逝去了。那麼這個女人是誰呢?她為什麼要看著於濤?如果他們沒有特別的關係,她有什麼資格看著於濤?
我忽然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我媽,她說我從來沒有問過於濤是不是結過婚、有沒有孩子等等問題,我媽說過於濤的條件可以允許他在眾多的女孩子中間干挑萬選……
於濤會不會有很多這樣的女朋友,而我們都僅僅是備選的人之一?
桌子上放著剛剛被我團成一團的文章,其中的女孩子大談現代女性的觀念,不求天長地久、但求一朝擁有,大談不管男人的過去是什麼樣子和未來可能會怎麼樣,只關心現在或者說眼前。每個說話的人都瀟灑自如,彷彿已經煉就了金剛不壞之身。那個寫文章的我,話裡話外也在對這些人大加讚賞,而且還說什麼「這個世界也不過就是她們鍛煉自己心智的園地之一」。
我自己的心智百煉成鋼了嗎?
那些現代女性會不會跟我一樣,在晚上IO點的時候,在一個白天還給自己送禮物、晚上卻接聽陌生女人的電話、過一會兒還要自己陪他消夜的男人的辦公室裡,像一個傻瓜一樣地趴在桌子上,忍著眼淚,讓委屈逐漸把自己包圍?
我有什麼資格委屈?我是於濤的什麼人?
愛一個男人是從在意和嫉妒他身邊的女人開始的。
我愛上於濤了嗎?才這麼短的時間,而且他還有那麼無法釋懷的過去。
好好寫你的小說去吧,能從於濤這裡得到一個這麼好的素材已經夠幸運了。
這樣想著,我要求自己輕鬆起來。
天下本無事,於濤也本是一個經歷比別人豐富因此與我的關係也比別人稍微親近一些的朋友而已。
門外的人聲開始大起來。夾雜著那些好不容易熬到收工的灰臉人們疲憊地互道「晚安」的聲音。
「林玲,咱們也該走了。」
什麼時候於濤已經回到了辦公室,詫異地看著從桌子上抬起頭來的我:「怎麼了?累了?」
「沒有。」
於濤把他的手機、呼機往手包裡塞:「我知道了,你好像還在一篇文章裡寫過,你不喜歡等人,你說等人的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設計這個人遲到的原因,都是些危險的遭遇。剛才等我的時候,想什麼了?」
「沒想什麼。想你可能在跟一個和你有私情的女員工用眼睛告別。」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老闆和女員工就那麼容易有私情?」
於濤已經站在了門邊上,順手關掉一盞燈,只留下我頭頂上的另一盞。
「老闆是為了偷香,不當真的,女員工可能是為了升職或者為了錢,一開始也不當真,什麼都得到以後,就慢慢認真起來,女人都是比男人容易認真的。可是老闆的興趣已經轉移到新來的女員工身上,把前面的過程重複一遍。結果,老的那個女人惱羞成怒,開始報復老闆……」我一邊說一邊走向門外,經過於濤身邊,向他扮了一個鬼臉兒,他在我身後關燈、鎖門。
「後來呢?」
樓道裡只剩下昏黃的燈。
「後來……有一個這樣的晚上,老闆和員工一起加班,老闆最後一個走,走到這兒的時候,突然,一個人撲過來,把老闆抱住了。這個老闆是個風流人,看見是自己過去的情人,也沒有提高警惕,結果,兩個人擁抱的時候,老闆的胸口被插上了一把刀。」
電梯還沒有來。於濤含笑看著我。
「然後呢?」
「哪兒有什麼然後呀,然後就是女員工攜巨款畏罪潛逃……」
電梯還是不肯來。
「這是你編的,還是書裡寫的?」
「是真的!」我指著昏暗的樓道,「怎麼樣?怕不怕?」
「咱倆有一個怕的。」
話音落下的時候,樓道的燈「啪」地熄滅,我已經在於濤的懷裡。
我奇怪我竟然沒有掙扎,而是非常自然地把頭抵在他的下巴上。很溫暖的感覺。
我一直在期待的是這樣的時刻嗎?
於濤的手在我的頭髮上撫摩著,他的聲音恍如天籟:「林玲,我在上海的時候就想到過現在這個樣子。」
我也想過,但是我不肯承認,包括對我自己,同樣不承認。
電梯在我身後「叮咚」一聲,打開的時候傾瀉出一片亮光。與此同時,我被於濤推著、後退著進去。
又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響。我在心裡懊惱地想著。
「我們那個樓道的燈是感應式的,人離開5秒鐘之後,它自己會滅。」於濤有一搭無一搭地說,「你想吃什麼?」
「隨便。我吃過晚飯了。」
我沉浸在那短暫卻十分結實的擁抱裡,暈眩的感覺還沒有退去。
剛出電梯,於濤的手機就響起來。
「結束了。……我現在去吃飯。……放心吧。……好,明天見。」
還是那個女人。
看著於濤把手機關上,我的委屈一陣陣襲來。我想我會是一個好的小說家,今生一定會是的,可是我能隨口編一個別人的故事,怎麼就不能把自己也當成一個故事中的小角色來對待?我就是那個玩兒不起的女員工,本來是你情我願的交換,偏偏弄成為情仇殺。
雖然是夏季,夜晚的風還是涼爽的,我在夜風中抖擻精神。
已經走到了於濤的吉普車邊上。他突然停住了。
「林玲。」
我也停下來。
「你為什麼不問我,剛才打電話的人是誰?」於濤的聲音裡有一種莫名的緊張。
我不是現代人,肯定不是。
我說:「我有什麼資格問?」
說完,我低下頭。
我哭了,我能聞到這麼一句話裡酸酸的味道,我為自己害羞。當然,還有我拚命忍了很長時間還是沒忍住的委屈。
於濤靠在車門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長長地吐出一大片煙霧,之後,低聲說:「你怎麼沒有資格問?你是最有資格問我的人。可是你就是不問。」
我想我24歲的生命裡從來沒有過如此虛弱的時候,我走近他,一直走到緊貼著他:「打電話的女人是誰?」
於濤用另一隻手給我擦眼淚,聲音是我從未聽到過的溫和:「於亞蘭。在沒認識你的時候,我生活中除了她,沒有過任何一個別的女人。」
我靜靜地依靠著他,認真諦聽他心跳的聲音。
這是我親近過的第二個男人,他與第一個是那麼的不同。和初戀的男朋友在一起,我從沒有過疼痛的感覺,但是當我在於濤身邊的時候,彷彿時刻都在感受著一種彼此相連的痛楚。
我想到我寫過的一篇文字中的一句話:「一個女人一生總該碰到一個讓她為之疼痛並且必須通過這種疼痛去感受對方和愛情的真實存在的男人。這樣的女人才會真正有機會成長。」
我碰到的是一個這樣的男人嗎?
我多麼希望於濤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從此就在我的生活裡停駐下來。從那個寂靜的夜晚、我站在沒有開燈的房間的玻璃窗邊上看著他發動吉普車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這樣期待著了。
而於亞蘭無處不在。
於亞蘭隨時都會出現、隨時都可以僅僅憑一個簡單的、似乎還充滿了關懷和牽掛的電話就把於濤拉到距離她最近的地方,她隨時都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提醒於濤,過去還沒有真正過去,也隨時告訴我或者任何一個正在和於濤在一起的女人,這個男人是她的。
那種因愛而生的幸福的感覺在我心裡轉瞬即逝,代之而來的是沮喪。當一個人無論如何不能走出另一個人的目光的時候,這種沮喪就會愈演愈烈。
我鬆開了對於濤的環抱,胳膊沉沉地垂直下來。
於濤非常敏感:「怎麼了?」
他的表情裡寫著答案,他知道我怎麼了,我們正在想著相同的內容。
「你的故事還沒講完呢。」我向後退了半步,「今天講不成了吧?」
我後退的同時,於濤也放開了我。
他把煙蒂丟在地上,用腳重重地踏滅。他的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肩膀微聳,那樣子好像非常無奈因此有些隨遇而安:「你累不累?」
我搖搖頭。
我不累。
但是我忽然不再想和他一起沿著街道去尋覓一個安靜的小地方,然後坐下來看著他吃已經太晚的晚飯。
我甚至有些害怕,怕當我們開始相互凝視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於濤再次非常細緻和誠實地匯報我們所在的地點,非常含混地說他身邊「沒有別人」。
我哪兒也不想去了,因為到了哪裡都躲不開那種簡便而又執著的追蹤。
「於濤,太晚了,我還是回家吧。你明天還要工作,隨便吃點兒東西就趕快回去吧。」我半低著頭說。剛剛被踏滅的煙蒂委頓地縮在地上,好似剛剛被點燃、立即又熄滅的感情。
「你真的不去?」
這個聲音是那麼親近,我能從中聽出一絲也許只有我能聽懂的懇求。
這麼晚了,我等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能有一點時間單獨跟他在一起嗎?哪怕僅僅是說一些可說可不說的話。但是經歷了兩個電話之後,我覺得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再不走,我一定會哭出來。
「電話聯繫吧。你不用送我,我先走。」
我幾乎是小跑著離開停車場。
沒有人追我,因為我聽見我的身後有人把汽車的油門轟得山響。
站在馬路邊上打車,我的心突突狂跳。
我是跑著上樓的,樓道裡特別黑,不知道是誰家的電視還沒有關,《還珠格格》的片尾曲正唱到「我向你飛,雨溫柔地墜」,讓我聽起來覺得非常淒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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