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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肉燉粉條子


  儘管哈爾濱這座城市很洋氣,有那麼多美麗的歐式建築,又有那麼多國家的流亡者在這裡生活過,然而這座城市的飲食主體,卻仍然是純中國式的,並有著自己獨特的方式與風格。

  從生命學的角度來說,吃的習慣和好惡,也可以進入遺傳信息的編碼,並能有效地輸入到一代又一代的生命本體中去,成為其靈魂的組成部分,永世也難改。我想這也是別一種宿命的表現形式吧。

  或許,外地人常聽說哈爾濱人特別喜歡吃肉、吃豬肉燉粉條子。是這樣的。

  哈爾濱人喜歡吃豬肉燉粉條子這種菜,我想有兩個原因,一是絕大多數哈爾濱人是伴隨著多年的貧困而進入當代的。在過去那些清苦的日子裡,豬肉燉粉條無疑給哈爾濱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當然,現在再吃這種菜,恐怕就是吃一種回憶,吃一種親情了,是用這種別樣的方式來表達對以往歲月的依戀,對自己青春韶華的依依不捨之情。

  其實,哈爾濱人喜歡吃肉、吃豬肉燉粉條子,是跟先祖的遊牧漁獵生活分不開的。這一域土著人的主要食物是肉:大塊肉,或者用火將肉烤得半生半熟、半筋半血的那樣吃,抑或用大鐵鍋將肉燉個稀巴爛,再放上土鹽那樣吃。而做為糧食的主食,卻成其為次要的了。

  食肉的民族,常常顯得剽悍、威武、人高馬大,個個都粗獷豪放而且驍勇善戰,能吃苦耐寒。喜歡吃肉的哈爾濱人就具備這一特徵。

  哈爾濱人一進關,出公差或者旅行結婚,或者信訪上告什麼的,京城的人一瞧就說:「霍,東北虎下山了呀!」

  由於哈爾濱人這種粗獷的個性,以及「大實話」滿口跑的狀態,常常讓精細又足智多謀的南方人放鬆了警惕,誤以為對方是一個低智商的對手,結果,反而是自己吃了虧。戲言之,清兵入關,而且又有260餘年的統治,就是一個耐人尋味的例子。

  到了當代的今天,哈爾濱人仍舊喜歡吃大塊肉。

  不同的是,只喜歡吃瘦肉了。

  早些年,哈爾濱人很喜歡吃肥肉。婦女們從肉店裡買肉回來,鄰居們打聽肉的質量常常用「幾指膘」來判定,三指,四指,或是讓人瞠目結舌的五指膘,以此論定肉的優劣。在早年哈爾濱城,兩指膘,或者一指膘的肉根本沒有人買。

  買回大塊的肥肉,最解決問題的吃法,是用利刀割成豆腐大小的塊,放在大鍋裡白水煮。煮爛了,撈出來,晾涼了,蘸大醬吃——太闊了。早期哈爾濱人形容這樣吃肉,叫「過年」了。那些從南方流放到黑龍江哈爾濱的「罪身」,見哈爾濱人這樣吃肉,嚇得縮成一個小球球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人怎麼能這樣吃肉?太可怕,太原始,太不可思議了。

  在哈爾濱,肉還有另一種吃法,就是前面提到的豬肉燉粉條子。這種菜的做法也相當簡單,一說就會:先將有肥有瘦的肉切成比方糖再大一些的塊(注意,要連皮一塊切),然後,放上豆油(哈爾濱人只吃豆油,拒絕吃菜籽油之類,但喜歡吃用豬肥膘煉的「板油」,而且,哈爾濱有些小女孩兒,還喜歡用板油拌飯那樣粘粘乎乎地吃),炒一炒,放醬油、花椒、鮮姜、蔥蒜之類,再加上水,再放上粗粉條子,猛燉,就行了。

  當然,別忘了放鹽。

  黑龍江哈爾濱的粉條子有得是。北大荒盛產土豆,而且個頭大,最大的土豆像嬰兒的頭顱。用土豆粉做的粉條子,好吃。一般都做成筷子粗細的粉條。不似南方的粉絲,像靚女的秀髮,讓人心疼憐愛,需秀著口那樣嚼才行。

  哈爾濱的粉條子還有一種寬的,像男人手指那麼寬。許多哈爾濱人喜歡吃這種寬粉條子。而且這種寬粉條特別抗燉、筋道。再加上肉塊,就更香。至少在80年代以前,哈爾濱人過舊歷的年三十兒,在除舊迎新的家宴上,這道「豬肉燉粉條」是固定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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