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裡,豐子銳匆匆的吃了幾口飯就打算回去。
「慢慢吃,吃完了都去上課。我去看看莊廉。」他吩咐著,不想讓弟妹們去打擾。
四人的眼光都落到豐子銳臉上,等著他給他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豐子銳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他回到豐子恃的正室,站在床邊看著李小璐。她的臉色看起來好了些,他稍微的放了心。
在房裡找了張椅子拉過來坐著,安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李小璐。
「做什麼?」豐子恃背對著豐子銳,平淡的問。
豐子銳不語,只是坐著。
豐子恃把了把李小璐的脈,感覺比剛才好了些,這才轉過身,神情冷厲的看著自己的弟弟。都什麼時候了,他還來添亂。他每過一小會兒,就要把一次她的脈,以確定她沒事。現在這種情況,他要來質問他什麼嗎?!
剛才在暖閣,他那麼衝動幹什麼?怎麼說他都是當哥哥的,就算她昏到了,那這件事也得由他來處理,那個一向冷靜的弟弟跑那裡去了?
豐子銳也不甘示弱的望回去,和豐子恃的目光較量著。
大哥確實是喜歡上她了。
暖閣裡,她的情況那麼緊急,他也不見扶她過去。他其實是心裡想的吧?!只是礙於他在面前,不好意思再做出讓他側目的事情;也不叫丫鬟來扶,是不想讓別人認為他關心,所以才在心裡希望她能撐下去,自己走到正室的床邊。可惜,她沒有撐住,昏了過去,所以他才著急了!就因為他是弟弟,所有的事都由大哥主持,所以他無權正大光明的對他表示關心。
身份,是一件多麼束縛人的事情!
他其實,一直都希望自己是大哥,這樣,好在將來掌管家中的一切。
所以,他從小就認真的學習,比誰都用功。他希望有一天,可以一肩擔起這個家。
可是,他卻無力又難過的發現,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改變不了,怎麼都,改變不了,怎麼都、改變不了……
現在看來,他當大哥也有好處。
這算是彌補嗎?
他是不可以插手的吧!?是的……吧!儘管他很想。
所有弟妹中,只有他知道,他們欠了大哥多少。
想到這裡,豐子銳的心一絲微疼。
這個一向深沉內斂的男人,此時眼裡竟有了一絲淚光。
豐子恃看著眼裡有了淚光的弟弟,內心受到震動。二弟他……從不會如此……
其實他從一開始,都能看的明白。好一會兒,開口問:
「你對她動心了?」一貫輕淡疏冷的平靜聲調裡,有著深邃的味道。他要放棄嗎?從小到大,他都要一直一直的放棄嗎?一直嗎……
豐子銳淡笑,儒雅謙遜的臉上那一雙眼平靜如海,深沉無波。
對她動心的人是他吧?!四天的時間,他就變的和他以往認識的大哥不一樣了,怎麼對,都對不出一分一致。
這,也許是一件好事呢!
哥哥他,怎麼都得……有一個……喜歡的、在乎的、留意的——心情。
想起往事,不禁艱難的心酸。
豐子恃把了把李小璐的脈,把她的手放到被子裡,才突道:「夏侯。」
門簾被掀起,進來一個帶著黑色面紗的棉錦長衫。
夏侯坐在床邊不遠處桌旁的一張圓凳上,右腳勾住一隻圓凳挑到身邊,踩了上去,右手手腕擱在膝蓋處,以大氣的豪爽之姿坐著。
豐家兩兄弟心裡還是很意外。這個一向沉默、舉止莊重的夏侯,怎麼看,這輩子都不會做出這種舉止來。
誰都知道,他的改變,從見到李小璐的那天開始。
「什麼事?」這男人沒事不會來這裡浪費時間。行為變了,也許證明性格有一點變了,但這點怎麼都不會變。
夏侯左手的拇指輕托住下巴,食指指肚在鼻尖擦一下,再擦一下。
「來看小璐。」四個字的原因。剛去看了那病人,他知道她有本事輕易的治好他的病,算出來的。可沒想到她用的是那麼簡單的辦法。這個辦法他聽師祖說過,說他們上一代的人試過,可人還是怎麼都救不活。他曾經也遇到過這樣的問題,也試過這樣的方法,可血剛輸進去的時候,病人的情況好轉,再過一會兒,會更加快的死去。所以他一直以為這個方法不可用。但她卻用這個方法把人給救活了!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樣的原因使得他失敗?
他聽師祖說的時候,心裡並沒有因此而確定不可行。本來,學醫之人心裡處處都要懷疑,所以他以為是男女之間、老少之間都不能相互補血,這是師祖以上好幾代人確認過的,而有血脈的人可以。後來他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結果證實他的想法錯誤,因為親兄弟之間也不行。曾經聽師祖說上幾代的師父中有人救活過人,不過更多的人死掉,所以這個方法一向被他們定為不可用。除非,你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去賭,賭那極小的希望!
那個病人現在的狀況非常好,幾個小時以後就能醒過來。放了一般的人,也得一兩天,不過中了三步倒,又失血過多,本是連半刻也活不過,他卻硬撐了四個小時。這樣強勁的意志,想不快點醒過來都難。
對於這個病人他一點都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李小璐。
能看的出來她是把自己的血給他補進身體裡,所以現在才昏倒。這就讓他奇怪了。
為什麼她的血可以?
以這女子的性格,不可能冒極小的希望去賭一條人命的死活。她把人救活,是因為她知道其中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本身與常人不同?
剛在暖閣那邊他認真的對她卜了一卦。的確,她不是什麼能起關鍵作用的大人物,如此平凡的人,卻在很多地方都不通,像命相。她的命相不是一體,有斷隔,這是他從來沒有遇到也沒有聽到的事情。
所以他開始好奇,她到底是什麼人?
當他的能力到達可以準確卜命的時候,為自己卜了一卦,卜出自己的命相在開封有轉變。心裡正在啄思著要不要去,結果豐家的人就來請他了。雖然他是定居,認識他的人很多,但知道外人口中的「醫神夏侯」是他並能找到他的老巢去,豐家可是第一個。反正也閒來無事,他也樂得不掏分文過上幾年,就跟著來了。
李小璐是他在開封這三年多來遇到的第一個不解的人。
既是這樣,她在他的生命裡,起沒起什麼作用?又起的是什麼樣的作用?
夏侯的食指在鼻間上撥了兩下,手指自然的順著向下劃的曲線落到了下巴上,捏住了下巴。
他轉動眼珠從左到右掃了床前一坐一站的兩兄弟一眼,莫測的淺笑起來。
倘若他們都是女人而她是男人,情況是不是會是另一種更複雜的狀況?
面紗下那抹莫測玩味的淺笑,都被一向敏銳的兩兄弟感覺到,兩人心裡都有一絲氣惱。
這夏侯的神秘,在豐家的名單裡排名第五。找他雖然費了點工夫,可還是找到了,弄清了很多事,不像李小璐那樣,身世、家境、背景、來歷,什麼都查不出來。
這人的性情,查出來的和他們所見到的一樣。像現在如此的坐姿,恐怕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如此吧?!
李小璐,到底有什麼魔力吸引他——或是改變他?對他來說,她應是平凡的不足以動搖他分毫的那種。
「她怎麼樣?」夏侯左手回身後到桌上提了一個茶壺交到右手,又回去拿了一個茶杯,倒了一杯茶,端在手裡,問。問完後把杯沿擱在嘴邊,輕抿一口,低頭淺嘗著。
「很好。」很難得的,他三年多來第一次開口問人。
夏侯又抿了一口茶,放下手裡的茶具,來到床邊,看著床上躺著的李小璐,伸手去被子裡取她的手。
豐子恃一把抓住夏侯的手。
抬眼淡到:「男女有別,這是我請的客人。」
意思是說,請尊重。
夏侯抽回手,詭異的淡笑:「倘若,她將來是我孩子的娘呢?」說著,別有深意的盯著豐子恃的眼,手卻伸進衣袖裡,出來時,已經帶上了一隻手套。
從來沒有過、不可能從夏侯嘴裡說出來的,直白又露骨的問話,讓兩兄弟微微心驚。
「夏侯也會和常人一樣這般俗?」豐子恃平靜的語調裡有著淡諷。
夏侯拉出李小璐的手,把著脈:「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這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空氣中,隱隱火藥味。
豐子銳有心一試,冷漠道:「沒想到夏侯這般會開玩笑。」
「無礙。」夏侯對著豐子恃說,一手將李小璐的手臂放進被裡,還細心的為她蓋好被子。這才抬頭看了豐子銳一眼,唇角微彎。
兩兄弟一起來對付他?這叫什麼?先除外再安內?
沒給豐子銳留下一個字,走人。
豐子銳也沒想得到夏侯的回應。他那種人,不是輕易就可以試出來的人。
豐子銳心裡感到事情有點困難,這夏侯的變化,比他大哥還大!他的臉用面紗遮著,但一直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張清水臉,淡的從來沒任何表情,更別說是笑了。第一次見李小璐,他從他把脈的動作中就感覺到了他細微的變化。而後,第一次看到他笑。今天的變化更大,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他剛才的那一句什麼意思?!
將來是他的女人?
夏侯會占卜,他這麼說,有沒有什麼依據?
若有,這是一件麻煩;若無,這麼說的用意和目的是什麼?
他和大哥相處二十多年,所以才能容易的看出他對她的感情。他有超出常人敏銳的觀察力,卻看不出這人對李小璐抱有什麼樣的一種感情。對夏侯這人的認定,要做一下改變。
夏侯走後,被掀起過的門簾還在輕微的前後晃動。
豐子銳沉默的和大哥對看一眼,道:「我去看看莊廉。」他能想到的,大哥都能想到。該怎麼辦,就要看他自己了。
豐子恃又把了把李小璐的脈。他望著面前這張長相平凡的臉,有一種撫摩上去的衝動。
連夏侯那樣淡的男人,也被她這俗女子吸引嗎?
他懂二弟的眼神。不過,能讓夏侯心儀的女子,絕不會是她這樣的女子。那他說那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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