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談話說了幾個字?
李小璐拿著針,認真的縫合著兔腿上的傷口。沒想到這筋挺難縫的,不止滑的難拿,還「筋」的用針不好穿過去,也不知道是她自己不熟悉還是本來就是這個樣子。還好她生來對手工有興趣,經常做一些縫縫補補的事,也沒難到她。
她邊做邊聽著豐子恃和夏侯的對話。
他們的八句對話中,有多少個字她算不清。不過每次聽他們談話都聽的不明不白的。尤其是每次中間的那一段,總聽的讓人莫名其妙。她記得上一次豐子恃問夏侯到底「看出了」什麼,夏侯說應該請對人了吧,讓人似懂非懂。而這次豐子恃問夏侯有沒有辦法,他說有,他卻問他有什麼問題,真的讓她摸不著頭腦,再一聽才明白過來。哎,像他們這種算是高智商的人呢還是算高情商的人,說出的話都讓人聽著有點費力。每次對話都是豐子恃先問話,夏侯才回答。而到最後的時候,總是豐子恃叫一聲「夏侯」,接著便沉默上一陣子,然後夏侯才說上幾句話結束談話。——看她多聰敏,都總結出規律來了。
下來應該是夏侯蹬蹬蹬的走人了吧?!哎,誰讓她沒有武功,聽不出來有沒有腳步聲呢!
那個豐子恃真是……混帳還是可惡?反正不好!他這是在搞性別歧視還是怎麼的?每次和她待在一起,哦,和大家待在一起,總是惜字如金,哦,是惜字如命,金子對他來說其實不值錢。平常看起來絕不輕易的說上一句話,對著夏侯就知道辟里啪啦的問個不停,還是他自己主動的!他那是什麼意思?嫌她是個女的嗎?還是和他比起來,夏侯更是一個少話的主?
剛開始聽的時候,沒人說話,十幾秒後豐子恃的第一句話就問有事嗎,想來她應該全聽到了。從他走到她戴上耳機,時間也不長,就三四分鐘,要說也說不了幾句。可是,始終沒有聽見韋均和豐子銳的聲音。管家應該和豐子恃在一起,只是沒說話,她瞭解那人說話的慾望其實不比豐子恃高出多少,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那豐子銳呢?他沒去嗎?那去了哪裡?還是沒說話。哦,他應該也不喜歡說話,只是子儒和子穎的事逼得他不得不說。而沒了豐子銳,豐子恃當然得開口說了。
這麼看來,這豐子銳應該比豐子恃更不愛說話吧?
正想著,豐子銳已經推了門進來。
李小璐一回頭,就見人已經站在了她面前。
她有半秒鐘的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桌子離門少說也有五六米的距離,她只一個回頭,他就已經站在了她面前了。在她的印象裡,豐家人就不屬於那種愛炫耀的,那他這麼快的,是用了武功了。人能病到讓他如此著急的地步嗎?她怎麼在談話裡沒有聽到半點著急的味道?一想更不對啊!她這話聽完還沒一分鐘呢,他這人就已經站到了她身邊了,怎麼這麼快?再想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白癡了。剛才不是已經看見他會武功了嘛,還奇怪!同時心裡也不確定豐子銳和豐子恃有沒有在一塊。
「李小——璐,小璐,快和我走,有人得急病,需要你馬上去看看。」豐子銳一見李小璐轉過頭來立刻對她說。豐子銳的聲音並不急迫,語速卻很快。
「哦,等一下,我把這個縫好。」她好不容易才把筋給縫上了,正在縫傷口呢!就只剩三四針了。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思管一個動物的死活!豐子銳想催促李小璐快走,不要管了,又怕擾了她的興致,使得她不願意給莊廉治病;再見傷口不到一寸,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只能等著。
夏侯的醫術那麼高,治病對他來說很簡單,他卻不願意給莊廉治,可見莊廉的病很嚴重。
李小璐一針從兔腿上的肌肉扎過去,紮了三四次都沒扎到准位上,不是距離太遠就是距離太近。她不耐煩的扔下針,邊去洗手邊說:「好了我跟你去不就行了!站在我後邊弄的我心煩的幹不了!真是的!」
快速洗完手後,兩人立刻出了房門。
本來是應該出了房門向右拐,再向北拐,經過那條幽靜的小道出了北邊的東側門,才能去別的地方。可向右拐了以後走到頭,李小璐剛要向北拐,被豐子銳一把拉住。
「這邊!」
李小璐瞄了眼自己的胳膊,厚厚的棉襖上一隻大手緊抓著,好像怕她跑了似的。那人病到快死了嗎?讓這個冷靜內斂的男人急到了這種地步。也是啊,失血過多隨時都有可能會死。
豐子銳立刻縮手,有點尷尬:「我不是故意的!」他怎麼了,連男女有別都給忘了?
這算是給她道歉了。在她心裡這並不算什麼,可他的行為不對。
「沒事沒事!我只是奇怪你怎麼這麼著急。」李小璐跟著豐子銳迅速向左拐。走一段距離後再向西拐,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門,在路的盡頭。李小璐不禁奇怪這豐家到底隔了多少塊有多少個門啊!她中午剛從東側門進來後,就發現這個地方雖然在豐子恃惜得居的院子裡,但和前邊是隔開的。感覺這裡幾年沒人來過一次,她還以為東側門只是給這個分出來的小地方單獨開的,沒想到還有門可以通到前邊。
過了門,拐了幾個彎到了豐子恃的主居室,進到暖閣裡,李小璐才有空喘一口氣。她走的急不是因為她心裡為快死的人著急,而是別人著急。說實話,她一點都不著急。
李小璐注意到了韋均也在房間裡,只看過去一眼就來到床邊,看著那個衣袍上染滿血的男人。他長的……沒見過豐家兄弟以前,讓她來說就是很可以的了,不過現在看來也就差不多了。臉色很蒼白,連嘴唇都是蒼白無色的。果然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他怎麼了?」她問一旁的豐子恃。人總是要學會裝傻,不然一進來就問「他除了失血過多還有什麼問題」,那別人除了覺得你這個人「神」之外,還會對你心懷戒慎。以豐家人的聰明,一定會更加的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她可不想一個不小心就被被人給發現了秘密,那這一招她以後還怎麼玩下去!?
「失血過多,昏迷不醒。」
「還有什麼症狀?」為什麼他就不能一次給她把所有的都說完,而要她自己去問?著急的人是他吧!對夏侯可不是這樣。她也不想想夏侯是什麼樣的性格,她自己是什麼樣的性格!
「再沒了,只這一種。」豐子恃一雙深邃沉重的眼毫不放過李小璐臉上任何一個變化的表情,想從中窺看出她對莊廉現在的狀況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哦!」李小璐應了一聲,表示聽見。心裡則在想著這個人的身份是什麼,豐子銳對他如此重視。豐子恃她是沒有看出來他有沒有著急,不過從他對夏侯說的那些話中,好像可以看感覺到他的重視。因為他主動問夏侯他的病情,還說了那麼「多」的話。
「有辦法嗎?」開始詢問。這女人真是讓人生氣。看起來的確很平常的一個人,可不管遇到怎麼樣的環境,她只要高興,不管再怎麼小的事都能引起她極大的興趣;只要不感興趣,再怎麼大的事都影響不了她半分。她的心情,只隨著她的想法而轉,絲毫不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就像現在,他看不出來她對莊廉的病情有什麼樣的看法。她要是掩飾也還罷了,他一定會看穿,可她偏偏就沒有。
「有!」一口給他一個爽快的回答,就等著他問她和夏侯一樣的話——「有什麼困難」。
太爽快的回答,反而讓豐子恃和豐子銳以及韋均的心裡有點懸空。
「好治嗎?」結果,別人問的是這樣的一句,而不是她心裡所想的那句。
「好治!」更爽快的回答。
「有危險嗎?」未免爽快的沒有半絲遲疑。好像就在用「好吃」來回答「好吃嗎」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一樣。
「沒……有……一點點。」肯定的語氣到半路變遲疑了,後來直接翻供。
果然有問題。難怪態度如此爽快。
「你要治嗎?」李小璐問。
豐子恃點頭。還有什麼辦法?危險不大,夏侯不會來治,就只能靠她了。
「那好,我去箱子裡取一些東西來。」她望了望病人躺的床,吩咐豐子恃,「把床挨著牆南北放置,給牆上兩到三米之間盯上幾顆釘子。再把桌子清空,我要用。」說完後望了豐子銳一眼,他立刻前邊帶路。李小璐忍不住的想,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做事多方便啊!她是到這惜得居來過一次,可豐子恃這個小院子的房間也不少,她一向又懶的記事,想不清楚箱子在哪裡放著了。
找到了箱子,李小璐卻忘記了帶鑰匙。今早起床時從衣兜裡掉了出來,本來打算吃完飯再裝著,結果就給忘記了。她想她褲兜裡剛好有一把萬能鑰匙,可以拿出來再試試。沒想到她剛一說忘了拿鑰匙,豐子銳就伸手「啪」的一下,把鎖子從箱子上拉了下來。
李小璐張了張嘴,這豐子銳……太行了吧!改天得試試他的武功。
幾個箱子已經全被豐子銳打開,李小璐快速的從箱子裡找到針管、橡皮管、酒精、醫用棉簽和輸血袋。她想了一下,連聽診器和血壓器一同帶上。剛走了一步,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東西沒帶,又折回去,在箱子裡翻了幾翻,在底下終於找到了顯微鏡,拿了一個長方形的透明塑料袋,回到了暖閣裡。
床的位置已經按李小璐說的放好,她瞄了眼牆壁,看見釘子也已經釘好。她抱著顯微鏡放到桌子上,讓豐子銳把其他東西也放上去。
三人都詫異的看著李小璐,不知道她拿這些奇怪的東西有什麼用處。
豐子恃和豐子銳能猜到她用這些東西治病,就是怎麼也想不通如何用。
「怎麼治?」豐子恃問。他得弄清楚。這女子很多時候做事忘東忘西。
「吆!你終於肯開口問我了?我還以為你搞性別歧視來著!」李小璐拉開塑料袋,取出要用的東西。感受到了豐子恃對她的不滿,才刪除掉她其他的廢話,直接解釋:「你不是說他失血過多嗎?那把流掉的血給他補回去不就完了!」
三人心裡一陣驚詫。
這的確是一個簡單有用的方法!
他們以前都想過這個問題,可怎麼補?從古到今,沒有一個人能有本事把血給補回人的身體裡。而且——血都流掉了,拿什麼來補?用其他人的血?
不過李小璐既然已經這樣說了,他們心想她應該有自己的辦法。
「他的病很嚴重嗎?」李小璐拿出袋裡的所有東西,抬頭問豐子恃。怎麼覺得他很著急。
「是!」莊廉懂毒,卻差點被毒死。要不是有夏侯,他現在已經沒了。這件事,他一定要查個徹底!絕不罷休!
「少爺,心脈快沒了!」韋均待在床邊,把著莊廉的脈搏,口氣有點著急。
豐子恃神色一凝,閃身到床邊,把了把脈,果然感覺到快沒心脈了。他把手伸到莊廉頭頂,用氣維持著他的生命,催促道:「能不能快點?」
「可是……」李小璐很遲疑的說。當然能快點了,可是她自己就有問題了!
「豐家不會虧待你,我給你造一輩子都摔不完的杯子不成嗎?」他能一眼看出來她在為自己遲疑。
「好了好了!我用最快的方法不就行了!」看在他如此著急的份上,她捨己為人!
李小璐拿出一根棉簽,打開酒精瓶沾滿,快速的在針頭上擦了幾下,以左手兩指根部迅速夾住棉簽棒,拿了兩片載玻片跑到了床邊。整個過程只用了五秒。
「中指!」
韋均一聽,馬上明白過來,立刻拉出莊廉的中指拿在手裡。李小璐拿棉簽在莊廉的中指擦了擦,鬆手扔掉,用針在他中指上劃了一道小口,鮮紅的血液慢慢的冒了出來。
豐子銳在這時已經把桌子移到了床邊。
李小璐接了兩滴血在載玻片上,兩指捏住載玻片一搓,便將上下相疊的兩片玻璃搓開,她拿了上邊的放在桌面上,又用另一片載玻片以三角形的位置接了三滴血。
三人看的有點擔心。已經失血太多,還被她放走幾滴。按他們的想法,既然是要補血,那直接補回去不就行了,還要做這些幹什麼?!不過他們也知道自己不懂,所以並沒有人開口阻止。
李小璐起身把載玻片放到桌上,拿了一個棉簽頭也不低的遞下去:「壓住!」韋均接過,把棉簽按在了莊廉的傷口上。
縮回手後拿著測試劑滴了一點血在載玻片上,放在放大鏡下一看,凝集了。凝集了?用手晃晃,紅細胞還是凝集成簇,不能散開,真的是凝集了。這是抗B型測試劑,也就是說這是從A型血裡邊提取的,它不排斥A型血和O型血,那麼這人就不是A型血了。再弄一個……又凝集了?李小璐突然一想不對,把手中的載玻片和測試劑全部扔下。她取出一個棉簽沾些酒精,在自己的中指尖上擦擦,用針劃破,拿了剛才沒用過的載玻片,滴了兩滴血在莊廉的血液上,放在顯微鏡下仔細觀察觀察。她怎麼那麼的笨啊?!既然要輸她的血,那就看看他的血與她的血發不發生凝集就行了,幹嗎要測他是什麼血型?!
嗯,沒有發生凝集,看來是RH陽性的。
李小璐解開衣服上的紐扣,脫掉厚重的棉襖,這一舉動讓房裡的三人詫異不已,都閉過眼到一邊。
三人心裡對她的行為都有微詞。
不過他們馬上就明白過來她要做什麼。
「你要用你自己的血?」豐子恃問。她肯這樣委屈自己?!
「是。」棉襖下還有一件夾衫,李小璐想捋起袖子漏出胳膊處的血管,可最多只能捋到胳膊彎處,一鬆手又蓋住了。「我要是用了我自己的血,萬一會死的!你還要治嗎?」她萬一一死,子儒和子穎的病就沒人能治了。看他在他弟弟和這個病人之間選誰。
豐子恃認真的盯住李小璐的臉,想從中看出她話裡的真假。
「用我的行嗎?」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如果她的都能用,那他的應該也能用吧?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死的更快!」毫不客氣的給他一個有可能發生的答案。這個死袖子,氣死她了!乾脆脫了,扔在地上,再用腳踢一下。
豐子恃心裡一沉,神色平靜的看著李小璐,喉結卻上下滾動了兩下。
「怎麼會這樣?」都是人……不是嗎?還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沒空跟你解釋!解釋了你也聽不懂!」李小璐一把就捋起單衫的袖子,拿起棉簽在胳膊處擦了擦,橡皮管怎麼也綁不到胳膊上,抬頭瞅了一眼豐子銳:「過來幫忙!」
豐子銳沒有望向李小璐,眼角餘光卻能感受到她的動作,見她抬頭看他立刻兩步跨過去,把橡皮管綁在了她的胳膊彎上邊。雖然眼光沒有故意躲閃,不過,表情有點不自然。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這樣?!這是避閒的時間嗎?」李小璐嘟囔著,剛才是誰著急來著的。她又不是沒穿衣服,只是穿了一件長袖單衫,那夏天所有女人不也這樣穿嗎?她伸手拍了拍胳膊彎,讓血管看起來明顯些,拿針頭刺進血管裡。
豐子恃沒有說要不要治,李小璐也沒有追問,不過大家心裡都明白他們已經默認要治了。
四人都認真的盯著胳膊上的那只軟管。
房間裡的氣氛極其沉默。
紅色的血液隨著透明的軟管勻速流向體外,聚集到輸血袋裡。
李小璐伸手解開橡皮管放到桌上。
豐子恃看著輸血袋裡越聚越多的紅色液體,心因血液的加多而變的越來越緊。
還要流嗎?那麼多還不夠用嗎?那麼細的管子,能流出這麼多血?
等血滿了二百毫升的時候,李小璐說:「抽一支棉簽,沾點酒精。」
李小璐的話聽起來很陌生,豐子銳能很快的反應過來她讓他做什麼,立刻抽了一支棉簽沾滿酒精。他也能猜到她下來要做什麼——在把針要扎進去的地方抹一抹。
李小璐不知道到底要抽多少毫克的血。按理說這人失血過多,已經危及到生命,那就證明他的失血量超過身體血量的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多,她抽三百八左右給他,就很對得起他了,能不能醒來就是他的事情。因為她不知道他到底失了多少血,也就不知道該給他輸多少,而且她自己最多也只能抽掉四百毫升。問題的關鍵是,輸血可不是只要血型對口,想輸多少就能輸多少這麼簡單的事!她是O型血,說起來是萬能供血者,給任何一個人都能輸。其實不然。人類的血型並非只有A型、B型、AB型、O型這四種,ABO血型系統只是整個血型系統中最常見比例最大鋪蓋率最廣泛的一種血型系統。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種稀有血型系統,如稀有血型系統中最常見的RH血型系統。中國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RH陽性,百分之一的人是RH陰性。所以說如果兩個人血型相同,輸血未必沒事。她是O型RH陽性,並不能放心的直接輸血給這個病人,因為萬一他的血型是RH陰性,輸進去的話極有可能會給他造成生命危險。剛才已經檢查過了,他和她的血液不發生凝集,也就是說他的血型也是RH陽性的。聽起來這很讓人放心了,她是O型血,他們都是RH陽性,血液怎麼都不會發生凝集現象,沒有任何問題。可哪有這麼簡單啊!輸血前嚴格的血檢不止要進行ABO血型和Rh血型的檢查,還必需進行交叉配血試驗。交叉配血試驗是說要把供血者的紅細胞與受血者血清進行配合,這叫主側,還要把受血者的紅細胞與供血者的血清進行配合,這叫次側,然後觀察它們發不發生凝集。這樣不但可以檢驗出血型測定是否有誤還能發現紅細胞或血清中有沒有存在其它不相容的凝集原或凝集素。如果交叉配血試驗的主次兩側都沒有出現凝集反應,就是說配血是相合的,就可以進行輸血了,絕對沒問題;如果主側不凝集而次側有凝集,那就只能在緊急情況下輸血。這基本上就和將O型血輸給其它血型的受血者或者是AB型受血者接受其它血型血液一樣,他們兩現在就屬於前者。進行這種情況下的輸血速度要慢,數量不宜超過兩百毫升,還需要密切觀察,如果發生輸血反應,就應該立即停止。現在因為情況緊急,她來不急進行交叉配血實驗,那麼要給他弄兩百毫升呢還是弄三百八?超過兩百可能會引起輸血反應,威脅生命,不超過的話輸少和沒輸一樣,等於瞎子點燈白費蠟,沒用加浪費!而且就算沒問題也不知道輸三百八夠不夠?哎呀,真是煩死了,要是懂的不多,像以前一樣,只知道血型分四種,O型血是萬能供血者,那不就直接給他輸了,哪還用想這麼多!真是知者多憂!能者多勞!不知者不憂不勞不慮不煩心!呃,豐子恃不知,好像也憂慮了,不過這對應的可不是一件事……
豐子恃看著輸血袋裡快滿了的血液,心情極其沉重。
「李小——璐!」她怎麼了?怎麼一動不動?只是在發呆吧!不是其它吧!
豐子銳和韋均剛才也注意到了李小璐神色的變化,有點擔心。
「啊?」小璐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輸血袋裡的血已經快滿了,驚叫著:「啊呀!這麼多!」說著急忙拔下針頭。看來輸多少不用她考慮了,反正已經抽出四百毫升了!
這也能發呆!
豐子恃心裡有點生氣。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連自己的命也不關心嗎?!看著那袋子有滿滿一大碗的血,他的心裡就替她擔心。只要夠了就行了,弄多了做什麼!自己一點都不注意!
「把袋子拿著,小心一點啊!」李小璐對著豐子銳說,拿著針管要蹲下去給莊廉輸血,剛一彎腰血液就從針頭裡射出來,急的她連忙站起來。
「哎呀,蹲下蹲下!」李小璐伸手向下壓著。她的聲音剛起的時候,豐子銳一看不對勁見著她的動作就明白要蹲下去,她話還沒說完他人都已經蹲下去了。
三人一看針頭,果然不冒血了。
豐家兩兄弟一想,這和茶壺差不多。壺嘴低了茶就倒出來,壺嘴高了茶就倒不出來。
李小璐蹲下去,從豐子銳手裡取過棉簽在莊廉手背上擦擦,鬆手扔掉:「橡皮管!」她手向後一伸,韋均已經把橡皮管送到她手裡。李小璐心裡不禁感歎,這富豪家裡養出來的管家就是不一樣!她還沒給誰說橡皮管是什麼東西,他就明白了。見她抽血的時候用,馬上就能聯想到輸血的時候也要用,所以不知道橡皮管是什麼東西也知道她要的是什麼東西。
她把橡皮管拿到手裡,才發現右手拿著針頭,伸手交給左邊的豐子恃,拿橡皮管在莊廉的手腕上綁緊。一手捉起莊廉的手指放在眼前,一手接過豐子恃遞過來的針,仔細並且小心的插進他的血管。
豐子恃坐在床頭,一手扶著莊廉的天靈蓋給他輸氣,一手擱在身前。他看著眼前的李小璐,那臉上的認真,眼底的專注,無不讓他心底有一股柔軟的情愫化開來。
李小璐的頭開始有點暈,心有點發慌,她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著輸血袋。輸血管裡的血液並沒有輸入,反而像是倒流。怎麼會這樣?她人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眼睛卻去看豐子銳——心裡下意識的知道那是問題的根源。
豐子銳是何等的聰明,腦子不用轉幾轉想一下就明白過來,迅即站起來。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釘子,明白了她要盯釘子的用意。
這就和茶壺一樣。剛才他蹲著的時候,那個和針一樣細小的管子高一點,所以莊廉的血就順著針管流了進來,等他手裡這個袋子提高了,血就流了回去。
豐子恃也已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沉默的看著李小璐的拇指在管子上一個小圓輪上撥動著。這的確是一個很簡單的辦法,從古到今,應該也有人想到這樣的辦法,可這個辦法沒有流傳下來,連夏侯那樣高明的大夫也不知道,足見這裡邊有一個不可解決的困難。而她懂。也許這個辦法不是她想出來的,但她懂,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李小璐在仔細的調著血速。她的手指在最慢和稍慢之間遲疑著。手指已經冒汗了,有點濕,她感到心裡有點發寒。
豐子銳本來決定問她輸血袋要不要掛上去,這女子很多時候做事都沒條理,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忘了就忘了。一看她那認真的表情,又取消了這個念頭。她是條理不分,卻不會忘記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說被她忘記的,都不是重要的。
韋均也依稀明白其中的道理,看著李小璐如此犧牲,心裡對她的好感大增。本想盡著管家的職責,端個小凳子讓她坐著,心中又實在是怕打擾了她,耽擱了莊廉的醫治。
血速調好了,調到了最慢。輸血速度過快,會使心臟負擔過重,嚴重的話會引起心力衰竭,所以一般情況下輸血速度不宜過快。她本是擔心血速太慢的話,還來不及救他人就已經死了。最後看豐子恃這架勢,好像在給他輸氣,覺得不會出什麼問題。
「找點乾淨的布條。」李小璐對韋均說。現在閒著的人就只剩他了。剛才發現忘帶膠布,竟然連這麼不重要卻必需的東西給忘記了。韋均正想去取,李小璐一想,又說不用了,問豐子銳,「我剛才去取東西時,你有沒有看見一圈白色的東西,小指頭那麼寬?」想想布條固定不住,還是用膠布的好。
豐子銳點點頭。她箱子裡的任何一個東西,他的眼睛都沒有放過。
「輸血袋掛上去,給我把膠布取來。」李小璐平靜的指揮,一手還按著針頭。她抬頭看著豐子銳把輸血袋掛到牆上,突然又問道:「牆上沒有什麼刺一類的東西吧!不要把袋子弄破了。」
「沒有。」不知道這個袋子的結實程度,這一方面他當然會注意。
豐子銳一走,豐子恃心裡像有一種類似於輕鬆的感覺。他剛才就發現李小璐的臉色不對,問:「你……」不要緊吧?
李小璐伸手抹了一下額頭,觸手冰涼,拿回手一看,手指上一層薄汗。
「沒事!」她對豐子恃笑笑。這是她預料到的情況。又摸了摸臉問:「我的臉色是不是很差?」臉色不發白就蠟黃,嘴唇要麼發青要麼發白。
的確很差,臉發白,唇無血色。
這時,豐子銳已經回來了。李小璐在心裡感歎他的速度。應該沒有兩分鐘吧?!她剛才只走過去就用了兩三分鐘,他一個來回都用不了兩分鐘,難怪要把院子造這麼的大,原來人家一個個的不怕走路。她一接過膠布,又想到忘記了要剪刀,不好意思的對豐子銳笑了笑:「我忘記讓你拿剪刀了,去找一個。」
豐子銳站在李小璐身後,望著回過頭的她,左手從背後伸出,遞了一把剪刀給她。他想,這個東西她一定忘記要了,果然。
李小璐認真的看了豐子銳一眼,右手拿著膠布,撕開一個頭,提著一甩,甩了七厘米左右。
豐子恃拿起李小璐剛放在床邊的剪刀,剪斷,豐子銳伸手接住膠布。
一切看起來是這麼的自然,配合的是那麼的默契。
三個男人的心裡卻都暗潮翻湧。
拿膠布的一端把針頭固定在手背上,李小璐從豐子恃手裡拿過剪刀,卡嚓卡嚓的剪成不等的三段,三兩下就把針頭固定好了。如今才深刻的體會到節約的重要,因為她只剩這麼一圈了,有再多的錢都買不到。
她蹲的時間不長,也就五分鐘左右,固定好針頭以後,站起來時身子晃了晃。她伸手撫了撫頭,感到頭暈、心慌、發寒,站了兩三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才用五步走到床頭旁邊的桌邊,在椅子上坐下。
三個男人的心裡都有關心,目光跟著李小璐一直轉到桌邊。
豐子銳拿起李小璐脫掉的棉襖遞給她。這樣下去會著涼。
李小璐接過,虛弱的對著豐子銳笑笑:「謝謝!」穿上衣服,暖和了很多。
豐子恃把了把莊廉的脈搏,暫時沒有大礙。他把手從他頭上收回,來到李小璐身邊,說:「好了就去休息。」雖是如常的臉色如常的聲調,其實卻是難得提出來的建議。
李小璐坐在椅子上,心想這是多好的一句話啊!不禁微笑起來。好了就去休息,沒好就繼續弄。聽起來是一句很現實的話,其中卻包含著關心與建議。也許有人認為這話聽起來更像包含著關心與建議,實則是一句很現實的話。不過她認為以豐子恃的為人,可不會假意無聊的去說想博得別人好感的話來。所以說就是關心了。
哎!真難得。
歇息了一分鐘,她的情況並不見好轉,好像還嚴重了起來。心慌亂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能起到一點效果,可她已經感到全身發寒,開始起了一身冷汗,手指冰涼,頭暈呼呼的,連呼吸也有點急促起來,這些怎麼強迫自己冷靜鎮定,都起不了半點作用。
不行,她得馬上做完。
李小璐拿起血壓測量器和聽診器到床邊,韋均已經端了一個小椅子放在了地面上,她坐了下去。拿起血壓測量器一看,想想就算測,測出來的也是低血壓,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剛開始想著現在測出一個數值,等第二次測的時候就有個比較,知道他的情況到底有沒有好轉,不過現在她身體極不舒服,也不想測了,放在了一邊。拿起聽診器,掛在兩個耳朵上,伸手揭開被子,手從莊廉的短衫裡伸進去。
三人傻眼。
調查出來的結果是一回事,他們的經歷又是一回事。幾天相處下來,他們瞭解了這個女子,即使豐家上上下下裡裡外外被公認為保守的韋總管,相處下來也都覺得李小璐這女子其實不是像傳說中的那麼放浪,在船上的一個多月從來沒有對他出言輕佻,有時候甚至還讓他錯誤的覺得她很尊敬他。
只是現在,如此驚世駭俗的舉動就從她身上做出來。
看病需要這樣嗎?!
豐子恃微微睜大的眼裡有絲隱氣。
大家的心裡也知道李小璐在治病。她的臉色很不好,額頭上有著一層明顯的汗珠,連背影看起來都很認真,怎麼看都不是在做出格的事情。儘管這樣,他們心裡還是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她這是不顧自己的名聲了!
豐子銳的眼光向大哥望去。
每一次,只要她一出現什麼情況,他的心裡就有一股想望過去的衝動,也跟著望過去。
豐子恃感受到弟弟的目光,也望了回去。眼神沉了沉,如臨畔觀淵般看不明,眼裡似乎有一線警告,也有半絲氣惱。
豐子銳收回目光,低下頭,目光聚到外罩錦布衫上的一個陰織花紋上。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著李小璐。
李小璐聽著莊廉的心跳,確定情況不大,才罷手。她伸手把了把他的脈,也覺得沒有什麼大的異常。取掉聽診器,晃動的站起來,轉了個身,眼前發黑,整個面孔像被浸了一層水,有汗珠順著額頭往下流。
豐子恃在她晃動的站起來的時候差點伸手去扶她,還是忍住了。他不想引起別人的側目。他好像……變了……
不過,他的目光,豐子銳和韋均的目光都停在李小璐的身上。誰都看得出來她現在極其痛苦疲憊。
李小璐站了三四秒,視力才恢復正常,她當然能感受到其他三人關心的目光,對著豐子恃疲累的說:「我沒事,別擔心,睡一會兒就好了,他要是有什麼事就叫醒我。」說著,用手背擦了擦流到下巴快要滴落到衣服上的冷汗。正要走,又對豐子恃說:「借你的床用一下。」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意,只要她打過招呼就行了。說完才打算到和暖閣相連的正室去。她深吸了一口氣,纂緊冰涼的手指,心裡不停的對自己說要堅持住,才勉強壓住昏倒的念頭,舉步向門口走去。剛走了一步晃了晃,穩住身子,才走穩了。
三人就這樣看著滿臉冒著冷汗的李小璐向門口走去,沒有一個人要去扶她一下,也沒有人去叫一個丫鬟來扶著。
不扶著可能是礙於男女有別,至於不叫丫鬟來扶著,韋均是覺得主子在這裡,既然他們都沒有意思叫他去,他怎好自做主長的去?!
李小璐走了四五步,腿發軟,她使勁的纂緊手指,告訴自己再撐幾步就到了,要堅持住。可抬腿一落地,眼前一黑,就向地上摔去。
豐子恃望著李小璐的背影,心裡有點擔心。注意到她的身子頓了一下後,就見她向地上倒去。他心一抽,身體飛閃過去摟住她倒在半空中的身子。
在同時,一條胳膊在他胳膊的下方也出現了。
豐子恃抬眼一看,是二弟。
豐子銳也在同時發現胳膊上方出現了一條胳膊,抬眼看時,一點也不意外看到的是大哥。
四目相對,似乎有火光蹦出!
豐子銳抽回手,站直身體。
韋均吃驚的看著兩個少爺,一抹複雜的眼神掠過老練的眼睛。
從李小璐身體向地面倒去的那刻起到現在,整個過程就兩秒。
豐子恃迅速打橫抱起李小璐向正室奔去。
豐子銳低頭沉默了兩秒,抬頭掃了眼管家,出去找夏侯。
韋均接受到二少爺掃來的那一眼,立斂心神,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轉身守在莊廉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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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恃把李小璐放在床上,把了把她的脈,感覺沒有什麼異常,才稍稍放下了咚咚直跳的心。
暖閣和正室相連,位於正廳的背後。
豐子儒和豐子穎給豐子嫻上完課,已到中午,要吃午飯了。他們聽豐登說哥哥在惜得居的暖閣裡,心裡不由的疑惑了。一般議事時只在賢至樓或書房,要是到了哥哥的居室裡,就是不一般的情況了。等他們趕到惜得居的時候,看見了別在暖閣門簾上的豐家暗標,一把用棉布做的指甲蓋長的小劍。凡是標出這個標誌,意思就是說不要打擾裡邊的人。而劍是黑紅色的,意思就是說沒有十萬緊急的情況,怎麼都不可以打擾裡邊的人。
他們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情況如此危急。黑紅色的劍,他們家可沒有用過幾次。
在豐子儒和豐子穎的記憶裡,只用過三次。
一次是十七年前他們家差點慘遭滅門的前一夜,一次是八年前一個大仇家來尋的時候,一次是四年前他們兩受傷的時候。
在他們兩的逼問下,豐登才說是莊廉受傷了。
四兄妹心裡著急,就待在正廳等著。
還沒等上一會兒,就見大哥抱著一個人從與正廳到暖閣相連的地方閃了過去,好像進到正室去。
四人一見,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接著就見二哥從暖閣出來,緊急的連他們看都顧不上看一眼就出了正廳,也不知道要去那裡。
他們的眼光就從二哥出來的那刻起一直整齊的轉到二哥出了正廳門。
豐子儒決定去看一看。
四人就繞過正廳正面的桌子,從東北角進去,來到正室的門前,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要進去。
豐子俊經過三哥的授意,掀開門簾向內看了看。
豐子恃見門簾掀開,以為是夏侯來了,沒想到看到是五弟,冷著臉掃了他一眼。
豐子俊看見大哥不多見的冷臉,心裡害怕,急忙著急的為自己解釋:「是三哥讓我看看的!」立刻拋開責任,以免因不守規矩而受到責罰。
「進來!」豐子恃冷冷的橫了他一眼,冰硬硬的道。
豐子俊兩步退出來,對哥哥和妹妹道:「應該沒事,大哥的臉色不是很差。」就推了豐子儒進去。
四人進去一看,發現躺在床上的竟然是一臉蒼白的李小璐,都吃驚不已。
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莊廉受傷了嗎?
他們都看到了床邊放著的一條白色棉質毛巾,可都沒有多想。只有豐子儒,猜想到哥哥為李小璐拭汗了。
二哥他不確定,大哥他確定他是變了。
他看著像是處在昏迷中的李小璐,這女子不像傳說中的那麼放浪,可她吸引人的本事,半點都不假!
豐子銳在這時進來,對著豐子恃說:「他不願意來。」
豐子恃氣惱的咬了咬牙,該死的夏侯!
不過,又放寬了點心。夏侯不來,說明她的情況不嚴重。
剛進來的四兄妹才慢慢的一個一個明白過來。夏侯不願意來——可能是李小璐為了救莊廉才弄成這個樣子。
「去吃飯。」都已經中午了,還待在他房間裡幹什麼!
一句話,就打發了所有的人。
在閒雜人等離開之前,大家都有點遲疑。
他們去吃飯了,大哥呢?要不先讓其他人守著,等他吃完了再過來。
「她為了莊廉。」五個字就解釋清楚了他的行為。
李小璐為了莊廉而昏迷不醒,那他們的大哥照顧別人是理所當然的。總不能輕率的找個丫鬟來守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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