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恃在房中待了整整三個小時,才等得了李小璐的甦醒。
在這期間,豐子銳曾端了飯過來。豐子恃本沒心思吃飯,卻不得不吃。
只因,他是大哥。
這個詞上,擔負著太多的東西。
看到她醒過來的那一刻,他心裡終於有一口氣鬆了下來。
李小璐一張眼,頭一轉就看到了豐子恃。她摸了摸睡的有點困重的腦袋,眨了眨眼,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等明白時卻又不解,怎麼是他在這裡?他這人的性格也會這麼關心人嗎?再想也對著,他是大哥,她的死活關係著那兩兄弟的健康,怎麼也都得是他在這裡,別人在這裡也還奇怪了。
「我睡了多久?」
「一時四刻。」她的臉色很好,看起來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一時四刻,就是說有三個小時了。
李小璐擁被坐起來。很餓,剛抽了血,身體感覺有點虛,懶的起床。
「那個病人怎麼樣了?」
「很好。」
李小璐想想,她還是去看看的好。想著就起身下床,到了暖閣。
豐子恃本不想讓她起來,想讓她躺在床上休息。可是,話又說不出來,只好跟了進去,看看莊廉的情況。
李小璐一見輸血袋裡的血快輸完了,覺得有點快,隨口問怎麼那麼快,卻見管家的神色有點怪,就問他怎麼了。
韋均覺得沒什麼,沒有必要說,所以剛有點遲疑。既然沒什麼,她又問了,就說了。他見莊廉的病情沒多大好轉,把血速調快了。
李小璐一聽,身體的虛困都忘了,邊向床邊走邊抱怨:「怎麼可以這樣自作主張?!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他的!?」
三人看李小璐如此著急,心裡也一驚。
只聽李小璐還在抱怨:「我忘了跟你們說了,不能隨便改的!你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這要是出了什麼情況可怎麼辦?我又不是真正的醫生!就算是真正的醫生也未必有辦法!」她也知道,就算放了現代,也未必有很多人知道輸血時的血流速度過快會導致人的死亡,古代就更不用說了。她就是著急,想抱怨幾句。一摸手腕,還有體溫,再看臉色也正常,才放了一半的心。
韋均著急的道:「我看你的血補回去他的情況不見好轉,想著快點回好一點。後來我又怕出問題弄了回去。」
豐子恃一直待在主屋裡守著李小璐,沒過來看。有豐子銳在,他很放心。他在心裡並沒有怪總管,卻不免覺得關心則亂。以他的穩重老練和周到,竟也亂到有欠思量。二弟並沒有說莊廉有什麼狀況,再見李小璐的神色,也就知道現在沒問題,不用擔心。
李小璐的話也讓豐子銳擔心了一下,不過看她的神色,猜想應該沒多大問題。他一直在這裡,並沒發現莊廉有什麼不對的情況出現。
「你又弄了回去?」哦,想想也是,她就說他怎麼那麼大膽的自己去做,以他的經歷,怎麼會在做之前不去想想會不會出問題?
「是。」
「你要嚇死人啊!」李小璐拍著胸脯,「他要是死了,那我的血不就白輸了嗎?浪費我昏倒一次。」
韋均一見,心這才放下。卻還有點不放心的問:「那他……」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既然他現在好著,就證明沒事。不然的話,早在你剛做不久後就死翹翹了!還好你又弄了回來!你來幫忙看看他好著沒有?」李小璐順手拉了豐子銳的手腕到床邊,見他不動,說:「你不是會扎針嗎?那應該也會把脈啊!看一下他好著沒!不然我不放心。」
豐子銳把著脈,心中卻在輕語:你自己沒有感覺,卻知道這樣隨意會讓別人有什麼感受嗎?
「我給你們說啊,這以後我要是弄什麼東西,你們沒問我之前就不要亂動,有時候會害了無辜的人的!這血流的速度不能快,不然會死人的!」
「為什麼?」夏侯在門外剛好聽到,進來問。
「說了你也不懂!因為輸血速度過快會使心臟負荷太重引起心力衰竭。」
「出去!」豐子恃硬聲對著進來的人道。口氣中沒有命令,卻有排斥。
「吆!就這麼對待你千辛萬苦請來的大夫啊!」人雖然在門口不再進了,卻也沒出去,反而靠在了牆上。
韋均暗驚,這夏侯……
什麼時候變的如此……陌生。
竟然,帶著……玩世不恭……
對夏侯的人的確沒有詳盡的瞭解,不過豐子恃知道,他一來包準有事,而且是壞事!
果然,就聽——
「小璐啊,我聽豐二少爺說,你想找幾個屍體去練習,我今天下午剛巧撞見豐登給弄回來了,我還好心的也幫你弄一個。我給他餵了凝魂丹,人雖死了,身體的溫度還在,對著一個熱死人總比你對著一個冷死人要好的多吧!要不要去看看?」
韋均心裡的那個吃驚——今天聽見他說的話,快要比這一年都聽到的多了!
豐子銳現在有點後悔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他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攪局嗎?還是,他是大夫?
凝魂丹?
李小璐一聽,眼泛黠光的轉了轉,舔了舔唇。
那就是說,是活死人了?
這夏侯的醫術有多高她不知道,不過能保持死人的體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麼保持死人的體溫,他不是已經死了嗎?」讓她想,就是在人剛死的時候,把他身體的能量什麼的定格在那個時刻,那樣的話,體溫也就保持了。
「我可是神醫喲!不過也只能延長一段時間。」說起來簡單,這裡邊可是淫浸了數十代人上百年的心血。
「不去!」斷然拒絕!她很想去看看。
這樣的回答,韋均是最覺平常的一個。他曾經也被這樣對待過!
「怎麼了?」意料之外,可也不驚訝。
「你會那麼好心嗎?」怎麼看,他都不把豐子恃當一回事。敢把豐子恃不當一回事的人,會是一般人嗎?這樣好心,一定有什麼目的。
「下去。」豐子恃對著門外的豐登說。
即便隔了門簾,簾裡的人看不到外邊,豐登還是恭敬的對著門簾躬身,退下。
怎麼了?李小璐奇怪的看著豐子恃,那裡來的一句話?不像是對著房裡的任何一個人說的啊!
豐子恃也看著李小璐。她還是看得出來夏侯有目的。
這麼認真的看著她做什麼?李小璐一想,望了望門簾,可能是門口來人了吧!他們可都是高手,要是來人的話她也聽不見。應該是這樣。
事實就是這樣,可李小璐並不知道,豐家到處都是暗稍。夏侯擅自弄一人到明院惜得居,不被發現才怪。他也沒有想要隱藏,看見就看見。這是一件小事,不過豐登還是覺得異樣,盡職的來報告。
「走吧!我能幹什麼!」夏侯確定她一定會跟上,先出了房門。
李小璐跟著出去。她知道他有目的,也知道他不能幹什麼。這事沒什麼好堅持的。
夏侯從一進來就對其他人視而不見,只對著李小璐說話。他的性格一向如此,除了必要,誰理都不理一下。房裡的人都知道。
所以說他今天的這個行為很正常,不過豐子銳和韋均一起看向了豐子恃。
豐子恃也跟了出去。本想著看一下莊廉浪費不了多少時間,萬一有問題可以及早發現,看完後就讓她去吃飯。被夏侯一攪,得等什麼時候。
豐子銳思略一下,莊廉這邊問題不大,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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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口中的那個活死人,被放置在惜得居所在的這個院子裡的一個房間裡,和豐登弄來的屍體所放的房間相挨。位於惜得居的後邊的,即東邊。
出了惜得居,不到一分鐘就到了。
李小璐看著眼前這個面色發白眼睛緊閉的男人,心莫明的緊張起來。她不是害怕,只是感覺有什麼要發生。這男人看起來還很年輕,最多也就二十七八。這麼年輕,就死於戰場,他的父母,他的妻子,得多傷心,恐怕還在家裡等著他回來吧!?
一想到這裡,李小璐的心就一陣發酸,幾乎流下淚來。
她的爸媽,得知她失蹤,一定難過的蒼老了好幾年。
這是已知的事實,每次想起,卻還是要難過。
她摸了摸死者的手腕,真的有體溫。儘管已經知道他死了這個事實,心中還是有點驚訝,不免要去看看他的瞳孔了。醫學上判斷一個人的死亡有兩個重要的條件,一個是心跳的停止,一個是瞳孔的擴大。
讓李小璐吃驚的是,他的瞳孔沒有擴大!
她的背影僵硬了下,吃驚的盯著夏侯帶著面紗的臉。
「怎麼了?」夏侯認真的看著李小璐,她發現什麼不對的情況了嗎?
「幫我把一下他的脈,看有沒有!也許他還能救活!」李小璐說著就一陣風的跑了出去。
也許還能救活!
夏侯向來萬事不關己的心有了情緒。
他把了把脈,的確沒有脈搏了!
他在戰場上的時候,遇見這個人,本來不打算帶他回來,不過當他回去的時候,又一眼在眾多的屍體中看見了他。天生的直覺告訴他,要看一下這一個人。結果當他把脈的時候,發現他雖然死了,身體竟然還是熱的。這本是正常的現象,人剛死的時候身體都是熱的,會慢慢的冷下來。關鍵是,到戰場上一個時辰,從他第一次把他脈到現在,他身體的溫度不應該沒半點變化。為了弄清原因,他不惜浪費一顆為數極少的有著續命功效的凝神丹。
李小璐問他有什麼目的,他沒什麼目的,要真有什麼目的,就是他想看看她對這個死人的看法。看著他把豐家那個死了一大半的病人輕易的救活,他想她也許能救活這人。當時只是隨意的想了想,並不以為會有這樣的可能,畢竟人都已經死了。
不過她說能救活。
她那麼說一定有她的原因。
夏侯撥開死人的眼皮,仔細的看了看,也沒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李小璐剛一出去,就遇見了豐子恃,著急的連他都沒有看一眼就直接去放她箱子的房中取東西。
「怎麼這麼急?」跟過來的豐子銳問。
豐子恃搖搖頭。他沒進去,不知道。一定是夏侯。
還正想著要不要跟過去看看,卻見她又一陣風的跑了回來。速度之快,前所未見。
兩人欲看究竟,跟了進去。
「有沒有?」李小璐緊張的問。
「沒有。」
「他那裡受傷導致死亡?」得找出癥結。
「腦部、腳腕,失血過多。」這是他得出來的結論。
腦部?李小璐一怔,這可是個大問題,要是腦內積血,腦組織受傷,她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她沒時間去理會這些,既然是失血過多,先把血補回去。她想這人就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有可能會失血過多,所以輸血袋也拿了過來。
先輸血還是先人工呼吸?
李小璐已經亂了,不知道要怎麼辦。不管了,先人工呼吸。
李小璐把他的頭放平,拌開嘴一看,嘴裡有沒有東西堵塞住,一手捏住他的鼻子,就要對他進行人工呼吸。
「你幹什麼?」一直在旁看的豐子恃冷冷的問。
「救人!」
「沒有人讓你這麼犧牲!」頭疼,難怪有人會說她放浪了。她真的一點都不注意她的行為對自己的影響。
「要幫忙嗎?」夏侯適時的開口,對這件事有著極大的興趣。
幫忙?哦!李小璐這才開竅,的確是要找人幫忙!她一向自立慣了,自己能做到的事總是忘記找人幫忙。
「行!捏住他的鼻子,從嘴裡對他吹氣,氣要吹的長一點,每次的間隔稍比脈搏的跳動的次數慢一點!」她立刻讓開位置,緊急道。
夏侯一聽遲疑了一下,立刻動手。
還好,沒要她多說就動手了!李小璐還怕他不會去做。人一讓開位置就開始脫衣服,豐子恃一見就知道她想幹什麼。
他一把拉住她:「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說了救人!」一把甩開他的手,沒看她在著急嗎?
「不行!」豐子恃淡然的拒絕道,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次可不會讓她給甩開。
「救死扶傷是醫生的本職!」攪什麼局!
「可你不是大夫!」
「可我也不能見死不救!」
「救也不能連自己的命都給搭進去!」夏侯可不會這樣,他多明智。
「就算我死了,線在箱子裡,你找夏侯或自己去,都可以把他們治好,那你在擔個什麼心啊!」李小璐生氣的說,又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被甩開手,不是說豐子恃的手勁不大,而是夏侯在剛才迅疾的看了一眼過來。如果她有事,那他也能救活她。而他,不想讓自己表現的太過激烈。
李小璐迅速的脫掉棉衣,橡皮管只一次就綁了上去,皮膚沒有消毒,直接就把針插了進去。
酒精只有一瓶,放在暖閣裡,她沒工夫去拿。
豐子恃看著血管裡的血迅速的流到輸血袋裡,心不禁緊張起來。
「你會死的!」他忍不住道。
「不會!失血過三成才會有生命危險,我就算現在弄四百毫克,才會過兩成。」就只是,照樣會昏過去。
「其他人的血不行嗎?」
「我不知道誰的血行,亂用藥會死人,你知道,和這個道理一樣。」
焦急的等了一小段時間,李小璐把針拔出來,讓豐子銳把輸血袋提著,快速的給死人插進血管,固定好。
僅做這些根本不夠,她記得電視上人停止呼吸時還要在胸部按壓,來刺激什麼東西,有可能能把人救活。原理大概能懂一些,就照著做起來。
這時,李小璐已經心發寒,雙手發涼,頭開始眩暈,額頭上的冷汗慢慢的冒了出來。
等她能忙的都忙完後,也不知道人能不能救活,但她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頭上的冷汗豆大的流下來。
結果是她能預料到的:昏倒!
豐子恃和夏侯同時攬住了她的腰。
兩人看向對方,眼裡誰都不退半分!
這次可沒中午那麼好解決!
「我可不會憐香惜玉!」豐子恃使勁的一把拉抱過李小璐。冷看夏侯一眼,出去。
他不會憐香惜玉的意思就是說,如果要爭的話,弄傷了她,心疼的人可不是他。
是嗎?他不心疼,那心疼的人是誰?他嗎?
夏侯一腳踢向身旁的圓凳,身體運著氣,結實的梨木凳嘩然成末,連旁邊放的桌子也被波及,四分五裂。當然,桌上的瓷器一個未能倖免。
豐子銳看著眼前四散飛揚的木末,開始覺得遇到了一個麻煩人物。
夏侯只有一見李小璐,才會變的陌生。可他的變化也太大了。絲毫不顧及任何東西。
這可能嗎?
有可能。倘若不是,會是什麼原因?
豐子恃在門外,清晰的聽見屋裡劈啪的響聲。
他望了眼懷裡的李小璐,快速走回正室。
是他錯了嗎?
以夏侯的人,不會看上她這樣平凡的女子。他在猜他那樣處處言辭舉動都曖昧的原因是什麼。
但聽那聲音,可想而見那怒氣有多大。
他錯了嗎?他說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不。他不會錯。
那他那麼破壞他家的東西的原因可能是生氣嗎?
不。那人別說不生氣,即使生氣,也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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