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根親和肖玲分別朝著對方奔跑,百感交融,一對經歷磨礪的情人,憑著衝破習慣勢力的勇氣,面臨著來自各方面排山倒海的壓力和困境的時候,在群山環抱的山溝,走到一起了。他們忐忑不安的心緒如釋重負,臉上露出甘美舒甜的歡樂和深情,可委屈的淚水從眼圈下沿湧出與辛勤的汗水淌攪混合,流進那抽咽的嘴角。
雙方凝視半晌,彷彿心裡千言萬語通過眼色而傾訴,雙方首先握手對方的手,好比兩顆心連著心,如隔世相見的感覺。生怕有人再來強行拆散他們似的。
根親顫抖著說:「我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肖玲嬌嗔的傾訴:「我聽老爺子說你成了辣妹的俘虜,真想趕到天涯海角找到你,把你從頭到腳罵個夠,撕成八瓣方解心頭之恨!」
她貪婪注視根親:「你豐腴飽滿的身體瘦了一圈,鮮紅的臉蛋變得黑紅憔悴,眼圈發黑且紅腫著,胡茬又粗又長,渾身沾滿泥土,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純農夫。」
根親扛上行囊,柔情似水的歎惜:「寶氣,你看到了什麼是苦農民,該安心嘍,你不該走上這不歸之路。」
肖玲柔情嬌媚銀鈴般的聲音高呼:「大山作證,肖玲甘願走的路,累死,苦死不回頭。」
那位老實巴巴的嚮導看電影似的,看到這動人的場面,憨笑道:「真是一對情聖。」
根親上去跟嚮導握手:「謝謝你,可惜我不會吸煙。」從衣服包裡掏出5元錢:「去買包煙。」
嚮導說:「快收起來,你白手起家,留著過日子吧!」
肖玲像孩子似的:「謝謝大叔,路過時來家喝茶吃飯。」
根親向受寵若驚的孩子一般,扛上行囊,親切地說:「我們回家吧。」
竹枝頭,喜鵲還在甜美的高歌。二人來到家門口,門未上鎖,輕掩著。
「別站著,快進屋吧。」根親提醒肖玲。
肖玲推門進屋,舉目一看,家徒四壁,兩間新修的矮小房屋,地皮還是濕潤的鮮土,柱子,牆壁是新木料,牆壁四周的空格內用篾塊編織而成,牆壁還沒塗抹泥漿水泥,四處透風,穿梭亂飛的蚊蟲,嗡嗡直叫,室內設備更讓人寒磣,一眼灶,一張床,一挑水桶,兩雙筷子,三個碗,兩個盆子,半盆米,一小堆紅苕,幾棵小菜。床上只有簡單的行裝,蚊帳半卷,不由一陣心酸又溢出傷心淚:「這麼苦的日子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過呢!」
她又驚奇地問:「我送給你的笛子呢?怎麼不見了?」
「欲知朝暮心,盡在玉笛通。」根親邊說邊掀開被蓋,拿出背子下面的竹笛告訴她:「它每天伴我入眠。」他又坦誠的承擔責任:「這就叫咎由自取!若不是游芹來教我煮幾天的飯,現在非吃生的不可。」
肖玲倔強的性格,信心十足地判斷推理:「今天你的遭遇,按理,要怪我摻和。其實,我們都沒錯,是遭人整了冤枉。」
「唉,算了!」根親歎惜的勸導:「我還是那句話,一方黃土養方人,種莊稼也需要人嘛。日子清貧點少操心。」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剖心瀝肺,肝膽相照的傾吐近期各自相思之苦。
肖玲從襪子取出帶來的現金,交給根親:「拿去安排使用。」
根親驚訝地問:「你怎麼把這麼多錢放到襪子裡?」
「防盜。」肖玲神秘兮兮地告訴他。
「下午我們去添置點日常用品,建廚房、廁所,豬圈的材料。」根親提出安排意見。
「我要寸步不離的跟前你。」肖玲拌個醜臉的滑稽動作。
二人不顧疲憊,到集市購回所需物品,雇了些勞力搬回新居,回屋後,根親就忙著收拾,煮飯。
近兩個月,情感上的懸心吊膽,像患了相思病似的,吃不香,睡不寧,終於對相互心裡揣的什麼情懷有了初步的明確的結論,二人敞開肚皮狼吞虎嚥的飽餐了一頓。
晚上,煤油燈星火閃爍,肖玲取出半導體收音機,選聽優美音樂,她還毫不隱瞞地講述:「這一個多月時間,未與你相見,我就像丟了魂似的,每天接受蘇副廠長的再教育,基本上講的都是老一套,讓我忘掉與你之間的友好情誼,虛心鑽研技術,爭取成個又紅又專的骨幹。廠裡選任田淦為廠長助理,梁欣為辦公室主任,廠裡決定去技校讀一年書。父母拿生命來威脅我,要我從記憶裡把你抹掉,去重新認識條件相等的年青人,他們甚至還說你和辣妹復了婚。幸好我到部隊去核實你遭受了處分,才借到技校讀書的機會當了個逃跑將軍。」肖玲講到這裡,二人哈哈大笑。
「後來呢?」
「下火車縣武裝部派人來接,他們不告訴我你們公社的名字,我只知道縣名和龍竹山,是我偷聽接待室幹事回電話……。」她連珠炮似的講完後,甜笑著。
根親細訴部隊讓他在兩套方案中選一條路之時,自己選擇的回農村的處理決定:「回到農村才知道,社會上變色龍太多,還有不少人把我罵成喜新厭舊的負心郎,淫賊,他們指桑罵槐的譏諷我。探親時求我辦事那些人虎視眈眈的對待我,怕我的晦氣沾染他們的好時運,當時我將辣妹恨之入骨,是她把我逼上絕路,也怨恨過你,在我落難的時候,連安慰的話都沒有一句,連一封慰問信都不給我寫,是蒙面人罵我軟骨頭,他把我從噩夢中罵醒。竟想不到你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你房子又是怎麼建成的?」
「是哥、姐的資助,淡平,席易捐糧,請石匠、木匠幫的忙。」
肖玲表明民心境:「我來就是陪你種地,兌現和你第一次打賭的承諾,我要伴你走過今生之路,風吹不走,雷打不動,上刀山,下油鍋也不後退半步。」
根親真誠的提示她:「你陪伴我,如果我能給你幸福與快樂,我還接受,現在給你勞累奔波,你可以試一段時間,熬不過山裡的苦日子,有隨時回廠的自由。」
肖玲嬌滴滴的問:「根親哥,我千辛萬苦來追你,難道這還不能表明心襟嗎?你捨得趕我走嗎?」
根親明白她是赤誠之心,正因如此,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能給自己心上人的溫馨和幸福,真是欲哭無淚,又不能讓她過分傷心慪氣:「你才開始接觸山,感到好奇,一旦你進入農民生活的角色後,才知道日子的艱辛。我既然愛你,就應該尊重你,呵護你,讓你有美好的前程和舒適的生活,而不是佔有你,把你陷於苦而無味的小天地裡。」
肖玲假裝生氣:「哼,你是小看我,還是怕我在這裡阻礙了你和辣妹破鏡重圓?」
根親看她誤解自己,讓了步:「好吧,我隨時尊重你的選擇。」
睡覺前,根親去拿稻草。
肖玲問:「根親,你拿稻草幹什麼?」
根親頭也不回:「打地鋪。」
肖玲驚愕:「地下這麼濕怎麼能睡,睡了要生病,我們同床共枕分被蓋,白天以未婚夫妻相處,床上以兄妹相待互不干擾,結婚後我才完整無缺的交給你。」
肖玲用慣了城裡的電燈,自來水,聽慣了廠裡隆隆的機器聲,汽車鳴叫聲,出門就騎自行車,山裡的生活,點煤油燈,從表面上看是一個燈頭朝上燈頭朝下,實質上區別就大了,電燈光猶如白天,煤油燈暗淡星光閃閃。城裡人吃水輕輕擰一下水籠頭,山裡喝井水,用桶把水挑倒在水缸裡,還得一瓢一瓢去舀。城裡人出門就是騎自行車或客車,山裡爬坡下坎的崎嶇山路,全靠一腳一腳硬走,少一步都不能達到目的地。在床上躺著的肖玲,辛勞疲憊不堪,睏倦超過訓練的時候,今天來回走了兩趟山路,腳打起了血泡,熱水加鹽浸泡後,,隱隱發痛,耳邊不時聽到從山裡樹冠竹林中傳來呼嘯咆哮的夜風,野獸猙獰的鬼哭狼嚎叫聲,直叫她毛骨悚然,直打寒噤。同時,她還防備同床共枕的竹根親是否言而有信守規矩,一旦有非禮的動作,那才叫人寒心,選錯了郎君,畢竟是生平第一次和成年男人同床共枕,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卻特別興奮,終於實現了自己在情感追求上的新啟點。
竹根親發覺她睡不著覺,就給她講故事:「有一年,我去接兵,在縣徵兵辦公室借得輛自行車去搞家訪,在狹窄的泥徑上奔駛,路過一家農舍,有個小孩直呼『媽,快來看,火車過路了』,小孩的媽興奮地從屋裡跑出來一看,責斥兒子『寶器,什麼火車,飛機都認不到。』」
竹根親把啼笑皆非的故事講完,肖玲捧腹大笑,驅散怯意,有心上人竹根親睡在身旁,她慢慢進入夢鄉,怡然自得的甜睡了。
田淦提著便捷的旅行包,風塵僕僕的趕赴廣蜀縣武裝部,出示證明接待他的幹事驚訝:「肖玲已於昨天上午到火車站等你回廠去了。」
田淦遲疑地搖頭:「她毅然離家出走,是為尋找竹根親,就憑她那倔強的性格,不可能輕易改變主意的。」
「請稍等,我去向方部長匯報。」幹事奉茶讓座。
方部長跟隨接待幹事到接待室:「田助理,你認為現在怎麼辦好?」他和田淦握手後寒暄。
田淦沉思默想後:「方部長,能否麻煩部裡找位嚮導,我想去拜訪一下竹根親,他畢竟是我們廠組訓的有功之臣。」
方部長欣然同意:「政工科的曾幹事和賈幹事陪同你去看竹根親。」
田淦掏出煙來散給在場各位:「謝謝方部長。」
清晨,石匠、木匠們忙碌著在竹根親新宅基地的旁邊建修偏房,約三十平方米做廚房,豬圈、廁所,根親指手畫腳的安排,做些拿東遞西提供物資的下手活。
匠人們見這位昔日的軍官和北方海濱城市小姑娘雖然身陷入困境之中,卻顯得很樂觀,不理解的問:「你們拿著旱澇保收的金飯碗不端,卻心甘情願的來到這荒山野嶺來居住,過這清貧的日子,到底圖什麼?」
竹根親憨笑道:「現在我也說不清道不明,也許命該如此。」
「不,我們走了一條不被人擺弄的路。」肖玲坦率的告訴幾位匠人。
田淦跟隨曾幹事和賈幹事氣喘咻咻的來到山坳,聽見他們對話,插話:「二位情聖,你們好!」
肖玲見田淦不辭辛勞追到山裡,急中生智:「老公,你來陪客人,我去煮飯。」
根親被她來得突如其來的喊聲怔住了。
田淦更是窘迫得無地自容,自己千辛萬苦來接她,她確下嫁給一個無地位、無金錢背個處分的土農民:「那麼說,我該恭喜你喲,肖玲。」
肖玲更是亦真亦假的說:「哎呀,我不遠千里來到龍竹山就是要嫁給竹根親。」她又行將就木的向竹根親使眼色:「是不是,根親寶貝?」
曾、賈幹事也被突如其來的舉動蒙騙了,心想,這個田助理真是自尋煩惱,人家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又能怎麼樣!同時又迷惑不解,這麼年青美如天仙的姑娘卻下嫁給這個憨農民。不值,又不便說出口。
肖玲知道根親毫無思想準備,呆頭呆腦的站著,緊敲擊:「唉,人家那麼遠,辛辛苦苦來我們家做客,他們還要回去,來陪他們聊聊天,我煮飯去了。」
受窘的田淦環顧四周後問:「肖玲,你耍啥子把戲,瞧這四處透風啥子都莫得的宅子裡,哪有什麼結婚的味道?」
肖玲像老大姐似的:「田助理,你是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你還年青,不懂。你看這屋裡有幾張床?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是不是都要張燈結綵,豪堂華宅,俗!」
田淦到兩間屋一看,確實只有一張床,像洩了氣的皮球,心裡明白,要勸她跟隨自己回廠,是難於登天的事,乾脆讓她順其自然,放下手中的慰問品:「你們既然選擇了一條喜歡走的路,那就走好吧!這點禮品不成敬意,略表賀意,你們忙吧,我還要及時回廠哩!」
曾、賈幹事也說了幾句客套話,一行三人匆匆告辭。
根親還沒反映過來,不知肖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肖玲一本正經地說:「你們三位貴賓難得做一次登山運動,還是吃了飯再走嘛!」
田淦受愚弄的心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我確實事務繁忙,告辭。」
根親看見他們離去的背影,指責肖玲:「你剛才……」
肖玲一陣狂笑,熱淚飛濺,用手指著根親的腦袋:「你啊,是根呆木頭,你以為田淦來幹什麼?」她在根親耳邊把父母撮合二人,在武裝部騙方部長田淦是剛認識的男朋友的事說了出來。
根親聽後,悲喜交集,一是肖玲對自己癡情一片,機靈聰慧,憂鬱的是,這麼嬌生慣養的小姑娘為自己要受勞碌的煎熬。
肖玲從此便當上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白天跟隨著竹根親到地裡去幹活,收工後,回家煮飯,餵豬,洗衣服,空餘時間還要到山上採些花草種在房前屋後,還不時招待誠心來探訪的哥、姐,老師,淡平,席易,將他們送來的糧食和蔬菜收好。
能言善辯的駱建,在竹根親走霉運時,加緊活動。深夜,他提著煙酒敲響相成的門:「感謝表叔巴巴適適幫我的忙。」
相成收禮物後,神秘兮兮的討好他:「你考學校,到衛生院上班,到計生辦工作,這回轉成行政幹部,搞公安工作,可費了不少的勁勒。」
駱建拿出一個信封:「小意思,請收下,算侄兒孝敬您的。」
相成收下後提示他:「可要爭氣幹好,不能出差錯喲。」
駱建到辦公室呈主任處接過鑰匙,打開辦公室門一看,辦公桌、椅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舊貨。
呈主任過來說:「上午木匠來修整修整。」
木匠來找出木料,連推帶鋸,又用釘子釘殘缺不全之處,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吹噓起來:「現在的人太怪,一個十多歲的北方姑娘能嫁給一個受處分的土農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駱建又特意問:「你說啥?」
木匠便將在竹根親家聽到肖玲與田淦的對話說出來。
駱建聽說根親與肖玲結了婚如獲至寶,開始了新的策劃。
駱建身穿一套嶄新的標準蘭呢中山服,頭髮梳整得烏黑油亮,皮鞋擦得珵亮珵亮,提著竹籃,到食品站、供銷社、糧站買平價肉、油、酒、糖果,湊滿後,手提竹籃洋洋得意專程到龍竹大隊小學拜訪顏辣妹,見她正在教室上課,就在辦公室等候,那雙慍怒的眼睛睨視著,猴臉顯示神氣十足。
顏辣妹遭遇與竹根親感情破裂的打擊,深思其行為,一幕幕低級趣味的舉動,自慚行穢,懊悔莫及,一顆浪蕩之激奮欲心終於格外平靜,肖玲拋棄繁華舒適的城市生活,甘願到山溝與竹根親為伴的事實說明一件事,使她受到振聾發聵,人與人之間的真情是不會因條件變化而變異,自己卻沒做到,常常歧視自己,從此消沉,自暴自棄,穿衣服,除了內衣帶顏色,外套幾乎都換成了青色面料的服飾,日常生活更不講究,只是應付了事。一身的情感傾注在晶心身上,傾注在教書育人的事業上,一腔心血得到縣主管部門和公社、學校,學生家長的認可,晶心寫的《我的竹林》這篇作文獲省一等獎,為她業績增添新的一頁,所受表彰、獎勵、優秀教師檔次更高,她內心世界受到極大的震撼,卻無心談情說愛。
熱心腸的人多次登門說親,碰了一鼻子灰,也畏懼登她之門。
竹根親當成戰士處理回故居,絕非自己本意,畢竟有十餘年的夫妻生活經歷,恩愛日子的一切,像永不消失的電波,經常反覆在腦海中浮現,他之所以被處理得這麼重,遭得這麼淒慘,都是自己惹的禍,看到他們過著那種白手起家的清貧日子,還以苦為榮,心靈深處更感到內疚和無地自容。多次暗地發自肺腑的懺悔,遭駱建凌晨,是自己警惕性不高陷入的婚外魔戀,導致離婚,回想起幼稚的作繭自縛之舉,做了一件親者痛,仇者快的事,獨自默品苦味,暗自忖度,彷彿整個心都泡在苦水之中,充滿悲天憫人和鬱鬱寡歡的情緒,自己出賣感情在根親那裡獲得的是寬恕和諒解,反過來憑著一時的衝動把他害得慘兮兮的。就在處分下達之後,他都沒有半句有損顏面和傷害自己的話。他儘管如此清貧,還如實承諾兌現經濟補償和生活費,更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情感境地。
她更加麻木不仁,頹喪,沉悶,暗下決心,洗心革面,重整旗鼓,除了教學與哺育女兒晶心,與紅塵徹底斷交來彌補自己的過失。
下課鈴響後,顏辣妹手持課本,來到辦公室,其他師生見駱建在等待她,知趣迴避。
駱建嬉皮笑臉的迎上去,故獻慇勤:「辣妹,我下大隊,順便帶來了點食品,這可是食品站,供銷社,糧站的頭頭們賣面子才用平價買出來的。」表情中,透露出自己關係廣的本事和善於勾通的才能。
辣妹胸有成竹麻木不仁表情泰然自若的回答:「算一下,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她從錢夾取人民幣。
駱建收到預料不到的結果,頓覺尷尬,狼狽不堪,啼笑皆非:「竹根親和肖玲結婚了,你是自由獨身,完全有擇偶的權利,何苦要拒我千里之外呢?除非你和竹根親藕斷絲連。」
顏辣妹頓足捶胸埋怨:「呸!我遭你整得聲名狼藉,心都死了,還要怎麼樣你才滿足?!我的駱幹部,未必硬要我嫁給你,讓你禽獸般宣洩一輩子才罷休嗎?覺醒的我現在才真正看清你之低劣。一舉一動都套著陰謀詭計。竹根親之高貴,眾口鑠金,無言可以表達。」
駱建被她譏諷得狗血淋頭,面紅耳赤,羞愧難當:「好,好。都是我造的孽,總得給機會讓我補償嘛!」他厚顏無恥爭辯。
「有一個最簡單易行的辦法,就是將你碎屍萬段,一小塊一小塊的拿去餵狗!你接受嗎?」顏辣妹彷彿刺傷了的心又隱隱發痛,正言厲色質問,譏諷他。
「好,好,我走。不再來打攪你這位高貴貞潔的夫人。」駱建放下物品,狼狽不堪,慌裡慌張的離開。
「這次輕饒你,下次再厚顏無恥地爛纏,會讓你哥子鑽地縫!」辣妹憤怒地痛罵,心在滴血。
晶心巧遇母親憤怒地罵人,一下子撲到媽的懷裡:「媽,你怎麼啦?」
「乖女兒,沒啥,媽心裡有火。」辣妹抑制內心的憤恨。
「去看醫生嘛!」晶心深情的勸媽。
辣妹見女兒這麼心痛自己,一手撫摸著女兒的頭,一邊怨氣漸消說道:「不用,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駱建遭到顏辣妹這番羞辱,真是料想不到的結局,他七竅生煙,且不思其過,反而把這種仇恨的心理矛頭直接轉嫁到竹根親身上。恨不得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方解心頭之恨,頹廢沮喪,不知不覺來到公社小學找李寬喝酒解悶,共同謀劃對策。
楊小梅見他倆走到一起總是出壞點子,心中厭惡,畢竟是同學一場,丟不下情面,炒了盤青椒肉絲,青菜、蘿蔔各一盤,燒了一碗波菜湯,自己和兒子李楊林揀了點菜在飯碗上面,端到一邊去吃,讓他倆對吃對喝。借酒消愁愁更愁。
李寬估計他可能是找辣妹時碰了釘子,從關心體貼的角度問:「最近,你和辣妹的感情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駱建熱血沸騰,咬牙切齒:「這個不識抬舉的賤人,竹根親和肖玲都結婚了,心裡還揣著竹根親容不下別人。」
「碰了一鼻子灰!來,喝酒、乾杯。」李寬邊勸酒邊挑唆他。
「真不明白,他成了窮山溝背處分的土包子彎腳,那幾個賤人卻死心塌地的向著他,這到底是哪門子的事?」駱建喝酒後宣洩心口的憤恨。
李寬提醒他:「你就不想法整治整治他們?出出這口惡氣?!」
「整到是想整,找不到茬子。」駱建無可奈何地搖頭晃腦。
李寬真像一個能煽風點火的爛師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推推鼻樑,小腦閃爍一個問題:「竹根親和肖玲結婚,是否有文章可做?」二人互相碰杯飲酒,酒意已達八、九層時,駱建飢不擇食,荒不擇路,想起木匠的話,經李寬提示,得意的點點頭,耀武揚威的把桌子一拍,吼道:「對,以牙還牙,要讓他們傷風敗俗的非法苟合一事公諸於世,大白於天下!」
楊小梅厭惡的瞅後:「你們兩個吃飽喝足後就各自好好的休息,莫做傷天害理之事。」
李寬一副凶神惡煞的神態:「婦道人家,曉得啥子,唧唧喳喳的!」
楊小梅乾脆來點絕招:「楊林,到爸爸身邊去做作業,不懂就問他,我上班去了。」
李寬擅長於陰地裡策劃,不輕易出面傷人,機靈一動:「兒子,認真做作業,爸爸休息一會兒再來檢查。」伏桌睡覺。
駱建如獲至寶,洋洋得意,哼著小調,東搖西晃,揚長而去。
駱建在辦公桌前,右手握筆,左手擺在材料紙上,凶巴巴的對木匠說:「你見了壞人壞事不檢舉,揭發,說輕點罰你的錢,說重點要坐牢。你只是幫他家做工得工錢,又不是親戚,何苦要越俎代庖。」
木匠顫抖著答道:「駱公安,我只是聽她說她嫁給他了,未見其它啥子事,你不信可以問那幾個石匠和木匠,大家都聽到的。」
「對,這句很好。」駱建硬以為抓住肖玲已嫁人的把柄似的,細問經過。
木匠一字不多一字不少的說出經過。
夜深人靜,龍竹山崗,密林深處,野貓,野兔,野狼不時發出恐怖的吼叫聲。駱建約了公社的臨時工和社會上一些人,組合成十多人的隊伍,像抓敵特和罪犯似的,靜悄悄地把竹根親和肖玲的住房圍得水洩不通,根親和肖玲向往常一樣,按約定的方式,各自熟睡。
咚咚、咚咚,一陣緊急的敲門聲把他們驚醒,穿衣起床,駱建等一夥人凶神惡煞的進屋東瞧西尋,見只有一張床,咄咄逼人地問:「你們是不是睡在一張床上?」
「是啊。」根親泰然無事的回答。肖玲以為是強盜入室,顫抖的躲在他身後。
「你們膽子也真大,敢非法同居。」駱建妄下定義。
「我們沒有非法同居。」根親理直氣壯的反駁。
「你們大家說,女的從幾千里之外追到山裡,二人合睡一張床,叫什麼?」駱建問這些烏合之眾。
那幫人東一句,西一句。
有人說:「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又有人說:「人窮志莫短嘛,做了事不認賬,看樣子他們是在互相欺騙。」
肖玲聽懂了他們的意思,義正詞嚴的質問:「你們強扣帽子認定我和根親非法同居,我們拒絕承認,這樣爭辯難以確定對與錯。我們尋找科學的求證方式證實。如果你們是正確的,我們甘願受罰,反之,怎麼辦?」
駱建一見肖玲發言,想起自己手裡已經取得了木匠的證詞,彷彿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好,到公社醫院檢查。如果我們冤枉了你們,我甘願接受黨紀國法處罰。」
駱建一行將根親、肖玲帶回後,吩咐人把肖玲送往公社衛生院,像審查犯人似的問竹根親認真做記錄,根親用鄙夷的冷漠目光看著駱建一夥人,時理時不理的態度。
駱建彷彿信心十足的味道,心想,只要查出肖玲的破綻,我看你竹根親還神氣什麼。
公社醫院的婦科醫生和肖玲進屋,醫生將檢查結論交給駱建,駱建站起,神氣十足的問:「檢查結論都出來了,你們還不承認?」
肖玲冷笑後道:「好你先把檢查結論念給大家聽聽。」
駱建雙手捧著檢查結論證明:「好,我就念給你們聽聽,肖玲是……」
醫生補充:「是處女。」
駱建嚇得六神無主,坐在椅子上,臉色由黃變紅,又變成蒼白色,汗珠子從額角冒出。
肖玲卻神態自若反客為主:「請問公社幹部,應該怎麼處理?往下說嘛!」
同路人見領頭人像洩了氣的皮球,火速請來黨委書記和宋部長。他們問明情況,很謙和的道歉:「對不起根親和肖玲同志,我們公社幹部沒有吃透情況,執行政策不文明,使你們受了委屈。」
肖玲得理不饒人,指著駱建問:「他們一夥人帶我們到公社來之前互相有約定,希望你們兌現。」
宋部長問:「小駱,什麼約定?」
「如果冤枉了他們,我甘願受到黨紀國法處理!」如爛泥般躺在木椅子上的駱建自述。
黨委書記當著當事人的面嚴肅批評:「小駱啊,作為一名黨政幹部,怎麼能這麼野蠻的對待兩個公民呢,說輕點是丟我們公社幹部的臉,說重點是丟我們黨的臉。」
根親寬宏大量的表態:「算了,我們就只是耽誤了點睡眠,沒造成其他傷害,算了吧!」
事後,駱建受了處分,幹部降為工人,調入農場。
肖玲和竹根親同床共枕一個多月,女方還是處女,駱建弄巧成拙,想整治別人,其結局恰好相反達到整垮自己向鄉親們薦舉二人的效果。鄉親們對他們的眼光漸漸改變,大家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從鄙視小妖精到尊重的捧為聖潔女,山裡人待二人如親人一般。
精明賢淑的肖玲到山溝後,承受了前所未有的煎熬和磨礪。在城裡見到拉糞便和挑剩飯剩菜食物的擔子的人過路,都要捂著鼻子快速躲開,到了山溝,大糞、小尿用儀表衡量度數,稱重量或按挑數收歸集體統一安排使用,成了莊稼兒不可缺少的營養品。到地裡學幹活,花樣百出,學用鋤頭,辨認農作物與野生植物,育苗播種、育苗、中耕、除草、收穫,她總是和根親上地裡幹活和收工回家,有時參加社員評工分、評返銷糧的會議都是形影不離。回家後,學升火、煮飯,學會吃辣椒,樣樣都是一點一滴做起。
隆冬時節,肖玲把二人換下來的衣服裝進桶裡,挑到溪河邊去洗。
根親勸她:「燒點熱水就在家裡洗嘛!」
肖玲像大人哄孩子似的勸他:「我們手頭錢緊,能省就省點。」
她到囤水田或小溪河邊的冰窟窿洗衣服,根親見她雙頰凍得通紅,手被凍得僵硬,手指凍得彎曲都困難,臉蛋、耳朵、手、腳拇指、腳後跟都長出了凍瘡,還搶著洗衣服。
「根親,你是個大男人,是家裡的靠山,大男人洗衣服要被人笑話。女人才是家裡的主人,做家務事是份內之事。」肖玲振振有詞的勸阻根親。
肖玲身上的凍瘡開始發紅,發癢,爾後紅腫、潰爛、和乾疤,冬天,偏僻的農舍根本沒有條件洗熱水澡,由於肖玲長期生長在北方,到南方後,水土不適,身上還長了些紅皰疹,其癢難忍。
根親看在眼裡,急在心中,請醫尋藥,常燒熱水加鹽,加消毒劑,浸泡後洗凍瘡,長時間在水裡洗衣淘菜,凍瘡仍週而復始的發作,根親見狀,搶著做家務事,遭到肖玲強行制止。在女人那特殊的日子裡,除了小件衣物根親可以洗滌,大件積壓待洗都不會讓根親洗。
肖玲要讓實踐證明,自己能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中,盡職盡責的當好家庭主婦,根親無可奈何,只好買些治皰疹和防凍膏口服或擦拭,緩解心上人的痛苦。
公社武裝部長宋傑把竹根親和肖玲同床一個多月守身如玉的事向縣武裝部反饋後,縣武裝部及時給旅港市303信箱和根親服役的部隊通報情況。
蘇副廠長把田淦,肖家二老通知到辦公室:「廣蜀縣武裝部給我們通報情況,竹根親和肖玲同床共枕一個多月,肖玲至今還是處女。你們傳閱此通報。」她把通報遞交田淦,這時她才明白,自己被肖玲蒙騙。
「蘇廠長,我去把肖玲帶走資金的賬結清楚。」肖吉祥請示領導。
蘇副廠長表態:「工資和借款各算各的。」
肖大娘勸老伴:「老頭勒,肖玲帶的錢不多,竹根親又沒有錢,結完帳還是給她寄點錢去,千萬別讓我們的女兒餓著。」
肖吉祥心中的氣未消:「活該,不聽話!」
「氣話歸氣話,總不能看著我們的獨女餓死嘛。」
郝教導員看到地方上的情況通報,叫來通訊員小張:「起草一份公函寄到廣蜀縣武裝部,請他們一定要關心體貼,關心竹根親和肖玲的生產、生活,進一步給我們提供情況。」
「是。」小張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