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緣 第1卷 第二十二章  手揮快刀斬亂結
    303信箱參加訓練的人員都很齊心,邁勁,完成了作訓科和廠部的檢驗,無論是隊列、戰術、還是收、發報,檢驗小組都很滿意。檢驗小組在竹教官辦公室總結工作情況,提出下一步的安排計劃。

    「檢驗工作已經結束,上午放假休息,下午繼續訓練。」值勤的班長肖玲傳達竹教官的命名。

    參訓人員,有的找地方打撲克;有的下象棋;有的到市區逛商場。

    衣冠楚楚的田淦神秘兮兮地找到肖玲,靦腆低聲問:「肖玲,陪我去看海潮。」

    肖玲笑瞇瞇地問他:「田班長,有啥事直說,不必忌諱什麼。」

    田淦甜笑著問他:「我們能不能交朋友?我覺得我們很相配。」

    肖玲舒展笑顏:「小田,我和廠裡所有的團員、青年都是朋友,目前我還沒有給誰開小灶的思想準備。」

    田淦見她公開拒絕,卻仍不灰心喪氣:「我會用行動來征服你這位美神。」

    肖玲卻不屑一顧的搖頭,二人不散而散。

    此時,梁欣急匆匆地從外面趕過來,看見只有肖玲一個人:「肖玲,我剛才買了兩張電影票,是十五排中間的位置。」

    肖玲問:「什麼電影?」

    「是《天仙配》。」梁欣遞過電影票叮囑:「記住,是晚上七點半鍾開演!」

    電影院門口,人們喜氣洋洋成雙結隊往裡趕,田淦左顧右盼,梁欣東張西望,又不時看手錶,已到臨近開演時二人進場,落座時,二人都以為陪伴者是肖玲,互相猜疑,對方是她的男朋友,頓時,心中泛起醋味和疑團。其實,只有肖玲明白,故意把票給田淦讓二人徹底拋棄追自己的幻想。

    蘇副廠長做工作,肖家吵架的事傳開,人們就議論:「肖玲要與竹教官耍朋友了。」

    參訓人員看見竹根親軍裝衣領上新添了用白線勾織的領襯時,這幫年青人,三人一群,五人一堆,竊竊私語,冷言穢語。

    有人說:「肖玲絕對是神精短路。」

    有人講:「她是做了虧心事降級處理。」

    也有人說她是:「鮮花插到牛糞上。」

    有的還說:「她是獻美人計,想陞官發財,巴接竹教官。」各種卑鄙驚恐的語言從不同角度襲來,幸虧他倆早有思想準備,裝聾作啞,仍然堅持堂堂正正走自己的路。

     田淦和梁欣恍然大悟,握手言和,分別糾集一夥人,在訓練間隙,圍住竹根親,大家戲笑著問他:「竹教官,能否請教一些與訓練無關的私人問題,便於加強聯繫和溝通。」

    根親隨口承諾:「訓練時,我們是官兵關係,互教互學。下課後,我們之間就是同志和朋友關係,完全應該傾心交流。」

    梁欣:「能否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

    根親若有所思後回答:「本人副連,是山裡娃,家口在故居,個性爽直,無特殊愛好,會吹竹笛,卻不通音律。」

    田淦單刀直入:「請問,竹教官在參訓者中是否有知音?」

    這時,幾乎所有的參訓者都圍了過來,想聽他的告白,大家眾目睽睽地看著竹根親,又盯住肖玲,見他們形態自如,很坦然。

    竹根親瀟灑不羈,侃侃泛談:「從廣義上講,大家都是我的知音,否則,組訓一事無成。狹義上的知音,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實踐會證實一切。」

    有個姑娘問:「是男知音還是女知音?」

    根親風趣的回答:「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瞭解,只要形成共識,不應分性別和宗族。」

    有位姑娘問:「你新添的白色領襯是你勾織的還是你知音勾織的?」

    根親略略停頓:「是該給我勾織的人勾織的。」

    大家七嘴八舌提了些關於家庭與情感問題,根親都不慌不忙的巧妙回答,直到又開訓。

    肖吉祥和老伴又到通信營找到郝教導員反映竹根親和肖玲的情況。二老又來到通信科重複反映。

    通信科長接通郝教導員辦公室的電話後說:「老郝啊,竹根親和肖玲的事要認真瞭解,多做工作,不要造成不良影響,根親這個同志不錯啊,我們要挽救他,不要到了不可收場的時候就騎虎難下喲!」

    郝教導員回答:「科長放心,他的事我會認真對待和處理的。」

    郝教導員請來竹根親,在他的辦公室裡,郝教導員原質原味的轉告上級領導的講話精神和肖家二老反映的情況。

    竹根親推心置腹的掏心窩子的話:「長期以來,壓抑在我心中的感情糾葛的痛苦,本來這件事早就想給組織匯報,只是難以啟齒。請你們堅信我會正確處理好此事的。」

    郝教導員再三叮囑他:「男女關係問題是最敏感,也是最難處理的問題,你一定要權衡利弊,慎重的對待處理好,不要造成負面影響。」

    組訓結束,根親和肖玲的純潔情誼健康發展,二人雖無肌膚之親,心靈深處相互能產生共鳴。他們參加理論骨幹培訓,無論是日常運用的公文寫作,還是深奧的文藝體裁,相關理論課程,都能共同探討,取得較高境界的領悟效果。

    他們聽完課返回單位和部隊途中,幾乎都是結伴而行。

    有一次,在路上肖玲主動提出:「根親,今天我們比憨。」

    「我十歲那年,到十公里外的表哥家還錢,見他家與鄰居吵架,全家人都滿面怒氣,我就冒雨走路,餓著肚子回家了。等他家把飯菜煮好找我時,已不見我的人影。」根親講述自己少時寧肯挨餓、挨凍,都不吃下賤的受氣飯的事,洋洋得意。

    「我小時候,跟隨父母去外婆家,沒趕上車,走路回家時,腳都打起了血泡,我就一瘸一拐的走回家,哼都沒哼一聲。」肖玲也毫不示弱的回憶往事。

    「我學吹竹笛,有過通宵不眠之夜。」

    「我畫一朵梅花,一夜未入睡。」

    二人回憶童年往事,平分秋色,未分勝負。

    肖玲機靈的大腦又閃動後,出新點子:「我們玩點智力遊戲。」根親欣然點頭。

    肖玲發言:「我先出題你猜。打一用物:身自端方,體自堅硬,雖不能言,有言必應。」

    根親若有所思後答道:「是硯台。你來猜一物:南面而座,北面而朝,像憂亦憂,像喜亦喜。」

    肖玲思索後:「看你的嘴。」

    根親還信以為真,用手摸後沒發現異物:「把鏡子給我。」

    肖玲爽直笑後:「你看,裡面有個歪嘴。」

    根親頓時領悟,被她逗樂戲耍了,他傻笑。

    肖玲爽笑後:「我出一玩物你猜。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根親明知是爆竹,卻故意裝著不知道,指著肖玲:「是你。」他拔腿就跑。

    肖玲嬌艷地笑著直追:「爆竹都不知道,笨。」

    夏去秋來,黃葉紛飛,景象蕭索,秋蟲在山坡淒婉的鳴叫,龍竹山的地皮上青苔佈滿,中間那條亂石鋪的羊腸小道上,兩邊翠竹夾道,竹子散發陣陣清香。

    根親休假探親,身著便裝,扛上行囊,走在回家的泥徑上,那些樹竹草木在秋風中頻頻向他點頭,顯得有些低調,豐碩的稻穀飄溢,那樣的誘人,那樣的馥郁。正值龍竹場逢場天的下午,從場鎮往家匆忙奔趕的社員們,有的挑著空籮筐;有的背著空背兜;有的手提竹籃;匆促的朝各自的家裡趕去。一路上,他們談論著變賣農副產品的價格,交易時的感受。巧遇有幾個認識駱建的人,談論著他和游芹離婚,千方百計想把顏辣妹弄到手的事。

    有的說:「駱建愛一個人這麼累,硬要把妻子離了等別人離婚,太可憐。」

    有人說:「哎呀,聽說那個辣妹是軍婚,知青,她是國家法律重點保護的人,駱建亂整弄不好要背時。」

    有人憤恨地罵道:「駱建不是人,有家有口安安穩穩過日子要不得,硬要東搞西搞的,整得兩個家庭不得安寧。」

    說者無意,聽者入神,根親更覺得愧疚無比,自與辣妹結婚近十年,二人實質性生活在一起累計不足一年時間,這才後悔莫及,取其人而未得其心之悲觀失望,解脫之後各自定位尋伴,無疑對晶心有所影響,這也是萬般無奈的結局。

    他無心眷戀誘人的景色,匆促回家,已是時值黃昏,原來整潔的農家四合院遭火災後,由於每個家庭的經濟狀況差異,住房建修也零亂,有的用石頭做牆壁,有的是木架子,有的是泥土,有的是用磚做的牆壁。建築風格,坐向,高、矮、寬、窄都不規範,他走進家門,晶心在小圓桌伏案寫字,辣妹在廚房咕嘟咕嘟地扯風箱燒煤炭火煮飯。

    根親迅速放下行囊,朝女兒身邊走去:「晶心,爸的小寶貝。」

    小晶心嚇得驀地起身,放下手中的筆和本子,一邊喊「媽」,一邊朝廚房辣妹身邊跑去。

    「乖女兒,這是你爸。」辣妹抬頭一看,見丈夫身穿便裝回家,嬌嗔埋怨:「你也不先發電報告知,我和晶心去接你。」

    「哦,走得匆忙。」根親回答這句話的時候,見辣妹白淨的面孔增添了棕色和成熟的層色,少許斑點,鵝蛋形臉蛋,雙眼皮角的皺紋更加突出,眼皮漾出層層秋水,頭髮也梳妝成披肩短髮,腰扎一條布圍裙,正在一手扯風箱,一手用煤鏟向灶裡添煤煮飯。

    根親信步進廚房,扯風箱,往灶裡添煤,細心觀察妻子洗菜、切菜、煮飯,嫻熟的操作,真是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婦,他心裡發怵,近十年,農村家庭主婦角色使她更成熟了,若無駱建無休業的糾纏,導致紅杏出牆的惡作劇,該多好啊,還有二至三年就可以帶她母女隨軍,一家人親親熱熱,永不分開,享受天倫之樂,唉,可惜,迫於無奈,只能忍痛割愛,分道揚鑣。

    「晶心,你是爸爸、媽媽的心頭肉,爸一年見一次面,怎麼記不得了。也難怪,她一年四季,除了正月間和我一起去外婆家,回來後不在家裡就在學校,到部隊也只有二、三回,格外靦腆。」辣妹為女兒的言談舉止解釋。

    根親張開雙臂,抱起女兒,吻了額頭又吻臉蛋,愛不釋手,仔細端詳,小女兒肌膚潔白,五官清秀,體態消瘦,打內心喜愛這天資聰穎的愛情結晶體。

    「瞧你這憨樣兒,一個月時間慢慢看,風塵僕僕的,來,洗帕臉。」辣妹帶著明艷照人,光彩艷麗的笑臉,戲耍丈夫。

    根親領意,洗完臉,親暱地問晶心:「快告訴爸,學了些啥子?」

    「我們學語文、算術、自然、體育、唱歌、跳舞,媽還教我讀唐詩。已經讀完小學三年級,每次考試各科成績都是九十八分以上。爸你看。」小晶心指著牆上貼的一大堆獎狀,在朝思暮想的爸爸面前匯報自己的優異成績。

    根親從行囊取出買好的衣服、皮鞋、糖果,智力開發的幼兒看圖做文等書籍,玩具。「這是給乖女兒的獎品。」

    晶心將衣服搬到小床旁上,玩具、糖果搬到做作業的小圓桌上,吃了塊糖,又到爸爸身邊。

    「乖女兒,給爸爸表演點什麼?」

    晶心用那天生幼稚的歌喉唱道:「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走進媽媽的懷抱裡,幸福少不了。」她唱歌跳舞結束,爸、媽鼓掌。

    她又清甜背誦:「唐朝杜甫《詠春筍》:無處春筍滿林生,柴門密掩斷行人。會須上番看成竹,客至從嗔不出迎。」又道:「唐朝,杜甫《望岳》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害昏曉。蕩胸生曾雲,決此人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你知道這些詩是啥意思嗎?」根親問。

    「媽媽說,第一首是形容春天竹筍,要我像筍子那麼快快長大,多學知識,學一點往腦海裡裝一點,不能丟。第二首是玄宗開元二十三年,詩人到濟陽應進士,沒考起,把抱負和理想含蓄的寫在觀泰山之中,媽媽要我在腦海裡裝成知識岱宗。」

    「岱宗是什麼?」

    「岱字是始,開始的始,宗字是長,詩裡的岱宗是指泰山。」

    父女一問一答,津津有味。

    辣妹關心體貼丈夫,把女兒拖到身邊,悄語:「晶心,爸趕車又走路,太疲倦,明晚再給爸爸表演,行不行。」

    小晶心點點頭,走到爸爸身邊,用小手在他背上敲打:「爸,我給你捶背。」一邊捶背一邊天真的反問:「我想考考你,爸,可不可以?」

    「好啊,乖女兒,孔夫子都說三人一行必有我師,考吧!」根親假拌天真像,逗女兒開心。

    「對面的竹子上,有六隻鳥兒,打死一隻,竹子上還有幾隻?」

    「竹子上沒有了。」

    「為什麼?」

    「我是軍人,知道用槍打時,槍一響,沒打死的全嚇跑了。」

    晶心停了會兒,一本正經的向爸爸提出:「答是答對了,這是一種答案,要是有聾子鳥兒答案會變,要是用彈弓打,答案也會變,媽媽說,要認真反覆想出多種答案。」

    根親從內心感受到,晶心的分析、判斷能力來自辣妹精心哺養,啟發性教育的成果。心中發怵,陣陣酸痛,心靈深處極其矛盾,百感交集地點頭認可。

    晚飯後,鄉親們像往常一樣,在根親探親到家之際,到竹家熱鬧一番。付錢把托買的衣物滿意地拿走。

    辣妹料理完家務事,燒好熱水讓根親洗漱完畢,給女兒洗臉、腳,讓父女倆開心聊天。自己把熱水提到廂房洗熱水澡,換上乾淨的內衣,到床上放下掛帳鉤上的蚊帳門,露出緊身胸罩和褲衩,猶如海棠春睡的美人,躺在床上,渴望丈夫回來後真正過上夫妻二人世界的夜生活,商談近幾天探親訪友的安排。

    夜裡,煉油燈星火微閃,窗外竹影映入紗窗,室內陰鬱翠潤,根親見女兒怡然地甜蜜蜜的睡了,放下蚊帳門,回到廂房度來度去,遲遲不肯上床入睡。

    「辣妹,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根親終於用高不可及的神態朝床上的妻子說到,其實,內心在顫抖,面對跟隨自己十年多的妻子,馬上就要做出分手的決斷,欲哭無淚,但又無可奈何。

    「兩口子,有啥事就痛痛快快的說嘛,還那麼神秘兮兮的。」辣妹再次期盼丈夫前來親吻,那顆心,慾火直燒得難以忍受。

    根親在踟躕下,鼓起勇氣,真誠央求:「我們分手吧!」

    幾個字彷彿從根親的牙縫裡擠出來的,辣妹懸掛在心中最怕聽到的一句話,終於從丈夫心中跳了出來,頓時心裡全部冷成了冰塊,兩頰發熱,愕然不語,非常難堪,露出雪白的酥胸和凝脂的玉體,猶如一尊塑像,冷冰冰地坐在床上紋絲不動,臉色像石板一樣青,淚水籟籟湧墜。

    根親見狀,如醉如癡的把駱建寫的信遞上:「駱建一直在用心愛你,我考慮再三,從你的生活中退出來成全你們。雖然以後你我不是夫妻,你我生了晶心,割不斷抹不掉的血緣關係,還是那句話,我感謝你一輩子是不會改變,方式變了,我只能在經濟上竭盡全力支持你,分手的條件你提出來,我都同意。晶心跟你,跟我都行。」

    辣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回家不發電報,也未事先信中告知,洗澡也不幫忙搓裸露的背,種種跡象表明與往常有明顯的區別,欷噓道:「哎,這是天意,我們家的竹子,筍子極少,長出的筍子也焉了,老輩人說,竹子不發筍子,夫妻要絕情。自從被駱建這王八蛋誘發姦情後,那段時間好向腦殼進了水,完全被他哄得瘋瘋癲癲,人鬼皆非,無力自控。現在是追悔莫及,他到衛生院,計辦上班後,曾多次糾纏,都被我回絕,既然夫妻緣分已盡,我無話可說,分手就分手吧,分手其它條件無所謂,你憑良心辦就是了,晶心是我生的,我要定了。」

    根親虔誠傾吐:「我們夫妻關係結束,你仍是我這一生中最相好的朋友,最好的妹妹,你處理婚事,選擇伴侶,我絕不插手,並祝你幸福。」說完,也忍不住將積壓在心中的淚水湧出。

    「謝謝你的好意,我是咎由自取,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以後,我和晶心相依為命,與紅塵絕緣!」辣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

    「分手的事暫時對晶心保密,親友們那裡陸續告知,我們分手的理由為性格不合,否則,會影響晶心的身心健康和與親友們的關係。」根親善意地提出忠告。

    他倆就在友好難捨的氣氛中把離婚的細節談妥,根親作了很大的讓步,現有的一切家產,只給根親留兩棚竹子作紀念,其餘全部歸辣妹,一次性給一筆補償費,在辣妹未找到正式工作和晶心未滿十六歲或沒離開學校之前,生活費由根親支付。

    二人協商離婚後,根親走訪了戰友,哥、姐後匆促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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