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
龍竹山連續發生旱災,竹林發生蟲災竹子死的多,糧食減產,竹家老宅燒成廢墟,妻子紅杏出牆,辭去了代銷店和大隊婦聯主任職務,在家種地,忙家務事,培育晶心,這一連串的煩惱事和醜事,給竹根親在經濟增添了不少的壓力,在精神上給予了沉重的打擊,使竹根親在工作和生活中就更加勞碌,疲憊不堪,額角的細碎皺紋不斷增添,鬍鬚由細變粗,濃眉鎖住雙眼中隙,鼻樑上的川字明顯的掛出,烏黑的軟發也不斷脫至頭頂。
李寬收到一封信件,他見老婆在喂兒子的奶,悄然無聲地走出門閱讀來信。
李寬兄弟:
你好!自從我和辣妹的事被竹根親逮住,我先頭在一家煤窯當臨時工,很苦很累,後來我跟採購員混熟了,學做生意,現在,既輕鬆又有收入。
辣妹現在怎樣?竹根親打算怎麼收拾我?
盼回信。 愚兄駱建 聯繫地址是……
李寬伏桌寫回信。
日後的幾年裡,每一年,竹根親與顏辣妹,夫妻二人在部隊或者到老家休假一個月,小日子過得很平靜,因為他們的生活裡籠罩著駱建的陰影,根親疑慮的感情創傷永難痊癒,儘管辣妹傾心展露賢淑妻子的本能,在家裡像家庭主婦,出門時衣著打扮成貴婦,夜間夫妻共歡時,也讓夫君得到生理上的滿足,可駱建的陰影潛移默化在他們中間,他倆很難像初婚時那樣,時刻都全心信賴,心裡都明白,只是說不出口,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了而立之年。
淡平和席易,仁會計,在大隊的代銷店和原醫療點的房子裡指揮著工匠們對房子翻蓋粉刷,木匠在做矮小的桌椅板凳。
淡平深思熟慮地與二位商量:「公社昨天開會,傳達縣上的文件,撤銷代銷店,全民興辦教育事業,安排我們大隊開辦幼兒班,以後還要陸續辦大隊小學,你們兩安排一下,誰任教合適?」
席易沉思片刻:「如果從文化水平和責任心來說,最適合這項工作的人是顏辣妹,她任教,同時還可以帶好幾歲的女兒,無其它負擔,這樣做既幫助了軍干家屬,緩解她的勞動程度,又減輕現役軍人後顧之憂,機會成熟還能轉成民辦教師,政績特別優異還能轉為公辦教師。」
仁會計發言:「我也是這個意見。」
淡平表態:「我反覆考慮,安排辣妹於公於私都有利,希望她這次千萬別出事。老仁,你寫信徵求根親的意見。」
席易和仁會計都支持這一觀點。
根親在部隊翻開日記本寫:「提干幾年,很充實,訓練,戰備執勤,抗震救災工作,都得到了通信科和團部的肯定,自己憨厚、耿直、快人快語,搞不懂投機鑽營,官運不濟,三十多歲提升為電台副台長,專管收報發報業務工作,也不錯,比起同學們,我還算運氣好的。」
展讀仁會計的來信,然後開始回復。
仁會計:
感謝盛情,你們要辣妹任幼兒教師我沒有意見,她要選擇走一條什麼樣的人生之路,應該有分寸了……。
竹根親把寫好的回信裝入信封裡,然後到通信班投遞。營部通訊員小張找到他,恭敬的招呼:「竹台長,郝教導員請你去營部。」
根親隨小張來到營,他接過小張斟的開水。
郝教導員微笑著給他談:「根親,為提高你的文化理論水平,經黨委研究決定,推薦你去參加旅港大學和部隊政治部聯辦的理論骨幹培訓班學習,每週星期二、五全天學習,你分工收報台的工作任務仍然不變,這是學習大綱及其相關要求。」他遞一本小冊子給竹根親。
早春時節,殘冬尚餘,春風給大地帶來了生機和活力。
星期二,竹根親衣著軍裝,背上繡有「人民海軍」四個楷體字的草綠色挎包,胸前佩戴聽課證,信步來到軍人俱樂部禮堂,他看見裡面有不少級別比自己高的軍官和地方官員,自感文化底子薄,於是乎就選擇倒數第三排的空位置坐下,邊聽課邊認真做筆記。
突然,一股清純悠香的味道送進鼻孔。
「軍哥,請挪個位置。」那位姑娘銀鈴般細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挪動位置後抬頭一看,這位姑娘面如銀盆,眼如丹鳳,滿口潔白的玉牙,唇不點自丹,眉不描而橫翠,睫毛黑而粗長勻稱的佈置在雙眼皮上像兩把細小而彎彎的鐮刀,膚色是那樣的潔白無瑕,嬌艷誘人,臉蛋上微笑時,那對深深的酒窩窩給人以舒甜的感覺,身穿一套標明303信箱的工作服,留著一頭齊肩短髮,佩戴聽課證。根親心裡暗讚賞:「天哪,真是身姿飄逸的窈窕淑女,比電影屏幕,戲曲舞台上的演員都要靚麗幾分,人間那有此女子,純屬仙風凡骨,硬是仙女下凡塵。」辣妹與駱建之間的風花雪月之夜的情景又浮現在腦際,使他立即感覺到,女人越漂亮越可怕,暗暗告誡自己,漂亮的女人可觀不可親近,惹不起千方百計躲開。這位女青年入座後,細瞧身邊這位軍官,感到驚愕和愣怔,他俱有東方男子壯實的膚色和健美,濃眉如墨圖,鼻孔如懸膽,那雙頑強而機靈的眼睛傳出憂鬱和神秘,兩眼間的微川字和兩邊細紋路象徵著成熟,足以證實他是個南方人。暗思忖:原以為當兵的幾乎都是呆子或傻子,長相都是平庸之輩,哪曉得還有這麼帥的軍哥!
一對軍地學員,細心聆聽教員授課,默默無語,女學員邊聽課邊記錄邊窺視青年軍官,見他聽課和做筆記那麼專心致志的神態,彷彿看到他那頑強拚搏的事業心和男人的責任感。
聽課結束後,學員們紛紛歸單位或者回家。女學員騎輛自行車,慢慢追隨相鄰這位軍人,見他冥思苦想的進入在空中豎有通信天線網絡的軍營大門,方才飛馳回家。
這位女青年叫肖玲,是旅港市303信箱的團委副書記,是兩位六旬以上老職工的獨女,掌上明珠。像往常一樣,她回家後,把女式挎包朝臥室的壁勾上一掛,到洗漱間處理完飯前的小事,就去與父母同桌共餐,百般無奈的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城市嬌小姐的生活。
她端飯碗拿筷子後,鄰座那位年青軍人淳厚質樸的影子恍恍惚惚擠進她純潔無瑕的心扉,彷彿那雙流露憂鬱、迷惘和困惑的眼睛緊盯著自己那顆晶瑩剔透的心靈。肚子裡咕咕直叫也不覺得餓,吃到嘴裡的菜也覺得無味,兩眼發愣,長吁短歎,桌上擺的都是她平常最喜歡吃的魚香肉絲,干煸四季豆,紅燒茄子,黃瓜皮蛋湯,可筷子就是不聽使喚進不了盤子揀菜,碗裡的大米飯也難以入口,這可嚇壞了二位老人,他們互遞眼色。
肖吉祥見女兒飯菜不進,有點心不在焉的神態,問道:「肖玲,今天咋回事,今兒中午是我到市場上挑的價格最貴,你最喜歡吃的最鮮小菜,慰勞慰勞你,不合胃口?」
肖玲剛過十七歲,應屆高中畢業後,屬上山下鄉插隊落戶的對象,符合父母只有一個子女,予以照顧招進了父母所在工作的303信箱安排了工作。
她模樣標緻,單純,熱情奔放,為人謙和,善良,很有個性,尤其是拿起那支畫圖畫的筆來,畫的作品巧奪天工,獨樹一幟,所以被推薦為三梯隊人員,擔任團委副書記,抓宣傳文藝工作。她的臥室設置較簡陋,一張床,衣櫃,梳妝台,書桌,牆上貼的彩色油畫和素描,有大好河山,迎客松,俊馬奔騰,用藝術手法寫的彩色隸書體字,全是她業餘時間創作的作品,肖玲身邊最喜愛的三件物品是:一是枕邊放的幸福牌半導體收音機,二是右手戴的上海牌手錶,三是繪畫用的那套筆。書桌上堆放著定閱的書法刊物。
她合衣蓋上毛巾被仰躺在床上,想通過午休解脫煩躁的思緒,翻來覆去,大腦如雲海翻滾,心靈中總是難以抹出那位軍官的形貌,打開收音機,現代京劇李鐵梅優美動人的唱腔,仍莫法讓她靜下來,聯想起安排工作之後的日子裡,熟人為她介紹男朋友,有的戴付眼鏡,文質彬彬;有的嘻皮笑臉,滑而不實;有的五官清秀,中等身材呆頭呆腦,左支右絀無一中意,沒有一個人能衝進情感天地,心一橫反正自己還年青,一定要挑選一個自己最滿意的男朋友。沒想到,今天這位軍人有魂牽夢縈的感覺。為了使他的影子從自己的腦海中抹掉,一時想到萬里碧空的藍天白雲,各種鳥兒在廣闊的天空中盡情翱翔;一時又想到高大的蒼松翠柏,柳杉,銀杏及枇杷,潔白的梨花,各種顏色的菊花,雪白的梅花,芳姿煥發,在各種遐想中,朦朦朧朧的進入夢鄉。
肖玲夢見自己騎的自行車變成一匹潔白無瑕的高大駿馬,在群山環繞,峰高深谷,重巒疊嶂,風光旖旎的山林中奔馳,幽徑曲折,邁過綠竹亭亭,跨過繁榮聖地,趕過涓涓溪水。聽見松濤陣陣,鳥鳴嚶嚶,騰雲駕霧,奔馳到離奇的海洋,馬兒減速,所到之處時而春雲瀰漫;時而夏雲雄渾,宛如銀山。時而「天瀑連綿不斷;時而冬雲遮天蓋地,濃霧瀰漫;時而赤日當天,林蔭匝地;時而電閃雷鳴,傾盆大雨,洗滌環宇;時而鵝毛雪飄,朔風呼嘯;時而海風呼嘯,巨浪滔天。馬兒又快速奔馳到軍營門口欲進軍營,自己被隔離在哨所旁,飛奔去追擊,哨兵的槍架成X形,只好朝奔馳的馬直呼:「回來,回來。」駿馬不僅不聽呼喚,搖身一變,成了鄰座那個年輕軍官,他回頭欣然舒笑,依舊朝裡面走去。
咚咚、咚咚,一陣緊促的敲門聲,把她從緊張恐怖的夢裡驚醒她默默回憶夢中所遇,離奇而迷惑警示什麼,到底是福還是禍,是尚未得出具體結論的未知數。自己估量,是不是自己在這一生要經歷一番艱辛坎坷之路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肖玲,下午上班的時間快到了。」媽媽一邊敲門一邊喊。
肖玲午睡時只蓋了毛巾被有點傷風感冒,她打了一個噴嚏,一看手錶,已是下午2點過幾分了,飛身起床,找了套衣服換上背上挎包,走進洗手間。
「感冒了,耽擱半天課程嘛,身體要緊,我的寶貝女兒哩!」母親聽見女兒打噴嚏,關切地徵求女兒的意見。
「不行,今天的課太重要,太重要了,不能耽擱。找點感冒藥,我吃了就走。」
「好哩,我的心肝寶貝哩。」母親依言而行,備好開水和感冒藥放在茶几上。
肖玲趕緊服完藥,背上挎包,下樓去蹬上自行車,到軍人俱樂部去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