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蘭花更是左右為難,幾位幹部都是管實事的人,煮什麼?
陸水和駱洲他們心裡更是忐忑不安,不接受這份情,又怕周方山認為自己家窮,低人一等,在他家吃飯,又怕給他家增加負擔,的確讓他家為難。
唐子葉知道他家煮不出什麼,家裡油都沒有,拿什麼招待幾個幹部?老陸和兩位村幹部為組上的工作那麼辛苦,飯都吃不好,簡直過意不去,好心相勸:「算了,老周,你的好意我們領了,你們家的情況我們曉得,他們還是到我家去吃午飯。」
周方山不依不僥:「你們為我家的事這麼辛苦,吃頓便飯是人之常情,如果看不起我就走。」
陸水和兩位村幹部更是左右為難。
周方山給妻子遞眼色,意思是讓她出去借肉、蛋之類的食品回來。袁蘭花聽到老公真誠要留幾位幹部吃飯,渾身嚇出了一聲冷汗,家裡確實拿不出待客的飯菜來,怕好心留他們吃飯而因為沒有像樣的菜得罪人,見到丈夫的暗示,點頭會意,沉思片刻後尋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你們幾位就在這裡休息,屋裡沒得電扇熱得很,就在外頭座涼快些,當家的,找幾把扇子給他們,我出去弄點菜回來。」
陸水看懂了她的意圖,終於讓了步:「要留我們四個人在你家吃飯,必須尊重我們的意見。只煮綠豆粥飯,用泡菜下飯。如果你要弄其它的菜就莫怪我們不給你面子,我們馬上就走。」
「好嘛,煮綠豆粥飯,再煮兩碗四季豆、南瓜小菜。我們自己種的小菜煮來吃可以嘛。(因為沒有油鹽只好用清水煮著吃)」周方山更急,鄰居都知道自己家窮,確實借不到,只有厚著臉皮又到組長家去借,在他家已經借了十七斤臘肉,十五個雞蛋和零星的油鹽。領導們這麼體貼入微,只有和蘭花心心相映,把家裡搞富俗起來,才對得起他們。
「老周,只要你真心實意把家裡搞好,在我們心裡,吃碗綠豆稀飯比你請我們吃龍肉宴窩都舒服。」駱州提示他。「要得,就按老陸說的辦,你去協助煮飯嘛,下午,你就按唐組長說的事,做好養殖準備工作,明天就去把雞、鴨、鵝、豬弄回來,不能耽擱喲。竹林下面陰涼,我們每個人者帶起扇子的,你就莫管我們了。我們四個一邊乘涼還要一邊商量點事。」
劉禹主任便主動徵求意見:「駱書記,你和老陸在這裡商談工作,我到村廣播室去通知下午開會的人員。」
「要得,劉主任,辛苦你跑一趟!」駱州書記爽快的同意。
唐子葉組長:「劉主任,我划船送你去發通知。」
駱書記提醒他:「老唐,你划船要小心些哇,別出事嘍。」
唐子葉信誓旦旦的表態:「駱書記,放心吧,我可是正經八百參加培訓得到駕駛證的駕船師傅嘍,百分之百地放心好了!」
劉禹笑逐顏開的擔保:「駱書記放心,有我提醒他,沒事的。」
周方山提著竹籃子出了門,袁蘭花進了廚房,幾個孩子們見有幹部在家吃飯,有些受寵若驚的神情,主動的都忙著掃地,到廚房去幫媽媽燒火煮飯。
陸水與駱州商量:「駱書記,這個時候我們閒著沒事,不如把到組長家把石灰和漂白粉拿來,為他家消一次毒。」
駱州爽快答應:「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去背一袋子過來,你別去。」
「我們是同路人,一起吧。」陸水和駱州上路。
「老陸,你知道嗎。他這戶人是我們這個村惟一燈頭朝上的特殊戶。」駱州在路上與陸水交流。
「你不說我都看到了,沒牽電線,當然沒用上電嘛。哎呀,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絕對不會相信,現在都是二十一世紀了,我們鄉下還有這麼貧窮落後的人家。但願他們家早點轉運吧。今天看上去他們新的起點開始了,看樣子,這家人要真的走上正常之路,還得多費點心思。」陸水深有感觸的說。
駱書記補充:「以前我們對這家人也幫助不少,只要鎮上有扶貧幫困的錢下來,我們都是把他們納入重點解決對象,幾乎每月都要解決幾十塊錢。安電的錢我們在落實災情減免款時就解決了的,就是不爭氣的周方山把錢抓起用了。以往,周方山是有一分錢不過夜的習慣,從來不管家裡的事,這回看他這股熱誠能管多長時間。」
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話,看你那一百元錢能在他身上放多久。陸水心有餘悸:「也許這就是扶貧與扶志沒能統一的緣故吧。管它的,我們遇到了,就要盡最大努力地幫助他。如果他能言而有信就有希望,他確實不落轎再說。」
周方山積極配合駱州和陸水,把房前屋後清潔打掃了一遍,又用石灰兌漂白粉水,灑地消毒。
他倆累得汗流滿面,洗完手又坐在土壩子繼續商談工作上的事情。
周方山來了:「飯煮熟了。」
「你把飯舀到碗裡,稍等一會兒,等劉主任和組長回來一起吃。」駱州吩咐他。
經過剛才的一番清掃消毒,屋子裡有一股濃烈的石灰和漂白粉的味道,擺上盛滿小菜和稀飯的碗,熱氣騰騰的。
陸水等四人汗流浹背,只好硬撐著吃一邊打扇一邊吃這頓飯。好幾次,吃下肚子裡的食物湧到喉頭,都讓陸水活生生的強吞噬回去,把淚花都憋了出來。
「周緣她媽,請你出來一下。」周方山在堂屋向廚房誠懇的呼喊。
袁蘭花腰間捆著圍裙:「啥子事,袁承他爸。」應聲而出。
周方山真切地對她承諾:「從今往後,這個家還是由你來當。我就老老實實當你的助手。因為他們都曉得,我有個壞習慣,身上有了錢過不得夜,有一分錢都要用了才放心,要不是這個壞習慣,這個家也不會像現在這個狀況。在現在這種經濟條件下,一百元錢對一般的家庭,是無所謂的小事,對我現在這個家,可以說是救命錢,我怕忍不住又走回頭路,這錢由你掌握使用,等我們家賺錢後連本帶息還給陸公安員。」說完,他把那一百元錢雙手遞給袁蘭花。
袁蘭花盈滿了激盪的淚水,似乎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組長瞧見這種狀況,勸導:「蘭花,你男人這次是真誠的知錯改錯,你就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這個錢你就接了吧,你接的不只是一百元錢,而是你們夫妻倆共同把這個家帶上新生活道路的信心和決心。」
陸水慷慨陳辭:「我是送給你們救急的錢,不是借,也不需要你們還,我家是兩個人拿工資,雖然不說富裕,比單身職工好得多,不要把這種小事記到心裡,把家庭安排好,過上好日子,才是我最願意看到的結果。」
袁蘭花雙手顫抖著接下這張鈔票。心中忖度:今天開始是周方山是要錢,現在是他手裡有了錢還主動交出來。發自肺腑之言:「謝謝你們。今天的事簡直有點像在做夢,大家能讓袁承他爸從噩夢中醒悟,從迷魂陣中平安的解脫出來。只要當家的能有脫胎換骨的起步,我們家有希望能和別的家庭一樣過上好日子,我要感謝你們各位幹部,給我家帶來了走往好運的開始,還要謝當家的對我的寬容和信任。原來我認為這輩子嫁給周方山是終身倒霉,注定這一輩子要受苦、受累、受窮,會永無出頭之時,我這一家人不是被餓死就是拖死。今天,他能勇敢的挑起當家人的重擔,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想不到我也能品嚐幸福生活是啥子味道。」
在床上睡著的唐達菊眼角噙小,唧哩咕嚕發出感歎,周緣懂事的給外婆擦拭眼角的淚珠。
陸水和駱州、劉禹、唐子葉組長互遞眼色,他們看到了,對貧困戶做耐心細緻思想工作的重要性,有時候這項工作能掌控一家人的生死攸關。陸水為緩解緊張狀態,淡雅的開導:「老周、蘭花,你們還年輕,三個娃兒都小,居家過日子的路還長著哩,現在起步有些艱難,只要走上路就好了,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親人之間就要看到老人和兒女的份上,商量辦事,千萬不要灰心喪氣,再也不要吵吵鬧鬧的,我們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你們。」
天氣晴朗,天上飄浮著像棉花糖一樣的朵朵白雲,隨風飛快地飄舞,不含一點雜質。
在白陽村活動室,鎮長姜成品帶隊,縣畜牧食品局的肖軍,鎮畜牧食品站的仁愛站長,他們將一塊「廣蜀縣畜禽養殖示範區」的大牌匾從車上搬下來,豎在村活動室的門側。
姜鎮長淡雅地笑聲,嚴峻而又詭秘地誇讚:「肖軍,這次感謝你們局,給我們鎮爭取到這麼一個好項目。隨著這個示範區的確定,同時還帶來了很多優惠政策。你還親自來體驗農村生活,我們這個村條件相當差,委屈你了。」他中長身材,背闊胸寬,粗黑的短髮,黧黑的臉膛,兩眼狡黠,一年四季很難看到他露出過笑臉,鎮上的幹部職工在背地裡為此打睹,誰有本事,能使姜鎮長開懷大笑,他在當地最好的酒樓請這位「有功之臣」,自老薑到白陽鎮工作到現在,誰都沒吃成這桌獎勵宴席。人們都在猜疑他不笑的原因,是他的父母沒教過他怎麼笑,使他從小就關閉了笑的大門,從出生到現在不會笑,還是他當著大家不笑,只能在暗地裡偷偷摸摸的笑,也沒有人敢去核實他不笑的原因,很難讓人看透他的內心世界。
此時,仁站長對白陽村設為「廣蜀縣畜禽養殖示範區」具有不可磨滅功績的肖軍進行一番讚賞:「他們綜合開發股對全縣什麼地方設置養殖示範區的建議是起決定作用。肖軍聯繫我們這一片區,推薦我們這個示範區的全部材料就是他夜以繼日組織的,他可是一位功臣嘍。」
眉清目秀的肖軍,肌骨瑩潤,舉止嫻雅,一副書生派頭,天真無邪的笑談:「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工作,用不著那麼客套,我們也想為庫區農民辦實事,縣政府也希望佔地修水庫的群眾生活陸續得到改善。我查過相關資料,從有文字記載,廣蜀縣有幾千年的歷史了,幾乎都是單一種糧食,要想衝破這個瓶頸,形成多元化、產業性的生產格局,從理論上說,這是一場重大的改革,如果這條路走通了,將有力於推動全縣生產轉型,農民問題的大文章解決好了,社會穩定和諧的基礎就牢固,縣上就能騰出手來,推動其他產業邁進新領域。」
姜鎮長勸導:「文化人就是不一樣,從事物的表面能透視實質,從發展養殖業就看到新的產業結構,難怪幹部隊伍要提倡年輕化、知識化,好,我們共同努力把這個養殖示範新區辦好。」
他焦急地看了看手錶:「快到三點半了,怎麼還沒見老陸和村上的人呢?打電話催一催他們。」
姜成品胸有成竹的勸導:「這個村有十四個組,幅員面積這麼遼闊,四處又是崎嶇的山路,七組的組長到各戶去收『兩金一費』時,還要在群眾家裡吃一頓飯,再說,他們是動員群體發展養殖業,從表面上看來用糧草換肉蛋的帳一算大家都能接受,要是真的讓大家摔開手腳大力發展還有相當大的工作量,雖然我們組織他們的黨員幹部、群眾代表到具有各類先進典型示範區去參觀,大家卯足勁要發展,真要形成業主、大戶、社員三項齊頭並進,需要做艱苦細緻的工作,到了院落和戶頭更不好找人。陸水和這幾位村幹部的脾氣我知曉,組上需要他們配合做工作的對象戶,難度都比交大。再說這裡的群眾中午飯都吃得晚,他們也快來了,急也沒用,打電話催更不頂用,做農民的思想工作比做機關幹部的工作難度大多了,光急也不頂用,想急也急不起,老陸和村上幾個幹部的時間觀念還是比較強的。」
耐心聽完姜鎮長解釋之後的肖軍,頓感心服口服,只好讓步:「好吧,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只有在這裡耐心等待他們。」
他又吩咐仁站長:「仁站長,這時我們先把責任書和統計表分出來。」
仁站長胸有成竹的回復:「我根據各組的戶數,早就分好了,這些業務工作,哪能讓你們領導操心呢。」
正在這個時候,陸水和駱州、劉禹、唐子葉組長、以及相關的村、組干陸續朝活動室趕來了。駱書記爽朗的笑聲急奔姜鎮長一行跟前,握手言歡:「對不起,讓你們幾位領導久等了。」
劉禹在他們之間行見面禮,互相寒暄之際,打開了活動室的門,用毛巾擦拭桌椅板凳,開啟電風扇。找出扁擔和水桶到水井去挑水,挑回水後,用瓢舀到盆子裡,用洗淨的毛巾將熱水器洗擦乾淨,滲上水,打開電源燒開水。忙完這些他又去拿會議記錄。
仁愛站長和文書分表冊。
此時的陸水一行人,汗水浸濕的衣衫被電風扇吹乾後,陸續呈現出汗水浸透衣衫之後的白色跡印,在電風扇吹出的風中有各自不同的汗味。
駱州和姜鎮長座主席台。座在旁邊的劉禹清點完人數後,向主席台的兩位匯報:「兩位領導,應到會二十一名,只差民兵連長和婦女主任暫時還沒到,其他人員都到齊了。
駱州徵求姜鎮長的意見:「可不可以開會了?」姜鎮長點點頭。
駱州向大家宣佈:「今下午把大家通知來開個短會,姜鎮長要作重要講話,食品畜牧部門的同志還要與各組簽訂技術服務、成品收購合同,同時還要發統計表到各組,對於我們近期發展畜、禽業的情況再一次核實。各組一定要實事求是的填報。下面請姜鎮長作指示。」
姜成品演講開了:「近一個月來,大家一邊忙生產、一邊大抓畜、禽業幸福工程、生產轉型工程,科技扶貧工程,我先代表鎮黨委、人大、政府向大家表示最親切的慰問!」會議全體人員鼓掌。他又接著說:「我們鎮政府下發的關於解決白陽村發展養殖業若干問題的決定,已經解決了大家擔心的問題,今天我要告知大家一個好消息,縣政府將白陽村納入養殖示範區。今後,我們村在發展養殖業上,無論是土地使用、交通建設、環境改造、品種改良、技術服務、經濟支助、產品回收都有了保障。為此,縣畜牧食品局還特派綜合開發股的肖軍駐村服務。」
會場爆發雷鳴般掌聲。肖軍自從出生到讀書分配工作,幾乎都在縣城機關裡查資料,收集匯報,編製簡報,很少接觸過實際工作,更沒有接觸過農村干群,更沒見過這種場面,村、組幹部熱情真誠的一張張笑臉連接在一起彷彿成了一團正在燃燒的烈火,這個時候的他完全被這大火堆溶化,激動地站起來給大家鞠躬,表示對在場者的感謝、回敬。
「下面就由肖軍、仁站長分別與大家簽技術服務責任書、成品收購合同。大家如果有什麼建議或意見,可以直截了當給我說,也可以通過各位幹部轉達。總之一句話,我們這次抓的畜禽養殖當成科技扶貧工程、當成生產轉型工程、當成幫助農民致富工程、當成黨委、政府對群眾的愛心工程,一定要又好又快地抓緊、抓落實,盡快讓社員們的錢包鼓起來,拒絕放空炮。」這番話又獲得了參會人員的掌聲。
這番熱騰騰的場面,陸水太熟悉了,當時流行這麼一段順口溜:幹得好的不如看得多的;看得多的不如能耍嘴皮子的;會耍嘴皮子的不如會拉關係的;會拉關係的不如能糊弄欺上壓下的。自己不會坐著看,也不會虛誇瞎擺弄,更不會糊弄哄騙,所以,同齡人地位就會有差異。
駱州揮手後作出安排:「現在,各組的組長上來和肖軍、仁站長簽責任書。我順便提醒大家一句,我們的村幹部輪流值班,絕對不能走過場,一定要分別進組入戶,瞭解情況解決問題。肖軍、仁站長下來的時候,如果沒有村上的幹部一起,各組不能讓他餓肚子,我們條件有限,至少讓他們吃飽還是沒有問題的。」下面的幹部紛紛點頭。
肖軍、仁站長和各組長簽訂責任書。收回各組的報表,全村共有雞二萬三千隻,鴨子三萬六千隻,其中養群鴨的有十戶,鵝八千隻。生豬三千五百頭,養十頭以上生豬有一百戶,羊羔發展了三百頭。鎮長姜成品細看完這張報表,臉頰綻開笑顏。
秋雨脈脈,陰晴不定,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陶妲和藹慈母之心在兒子到縣上去讀高中離家前,千叮嚀,萬囑咐:「我的陶兒哩,你今年十六歲了,還是第一次離開媽媽。一定要記住媽的話喲。」
陸思陶被媽說得眼睛都有些濕潤了,把母親說的話從頭到尾背上一遍:「媽,你要兒子三頓飯按時吃,不要光吃素菜,每天必須有一餐肉類食品,尤其是要多吃魚,多吃魚人會聰明,又不會長胖。衣服穿髒了,小件自己學洗,大件衣服拿回家讓媽洗。要聽老師的話,學有所成,團結同學,想爸媽時打電話回來,隨時要與家裡保持聯繫。要學會計劃用錢,每個月的電話費只有五十元,生活費三百元。」
陶妲忍不住母子暫時分別之擔心:「耍星期要早點回家,車費如實報銷,這麼重要的事都搞忘了。哎,叫我怎麼放心嘛!」
陸水雖然內心也捨不得兒子遠離父母,他畢竟是男人,肚量要大些,只能將這份情誼埋在心底,免得讓兒子一天都對父母牽腸掛肚的,會影響學習,頓足埋怨妻子:「兒子是到縣城讀書,縣城距離我們鎮只有二十三公里路程,又不遠。他每一個星期天和節假日都要回來,你就不要囉嗦了嘛。今天學生報名,趕客車的人多,趕不上車兒子報不到名還麻煩。」
陶妲再也忍不住母子分別那種依依不捨之情,兩眼湧出了淚花。兒子看到媽媽這樣,像孩子似的,抱緊陶妲:「媽。」忍不住熱淚盈眶的惜別媽媽。
陸水也不是鐵石心腸,理解妻兒的心情,黯然無聲地等待妻子與兒子的道別。
陶妲與兒子道別後。陸水夫妻倆分別攜帶著給兒子盛裝換洗衣服的行囊、棉被。兒子陸思陶很懂事,將裝有學習用具的書包背在背上。陶妲的一顆心怡然沉醉於喜慶之中:一喜是兒子憑實力考入縣重點高中,二是到移動電話門市去買個充電器給老公選個新卡號上戶,送給他一個驚喜,三是到父、母家去報喜,在老人面前顯擺一盤,表示教子有方,兒子能考上重點高中,讓老人分享這份喜悅。她把上次買的手機悄然無聲地放到白色的豬皮女式挎包裡,關好窗戶,鎖上宿舍門,踏上了隨同丈夫、兒子一起到公路邊等著搭客車到廣蜀縣實驗中學去。
廣蜀縣縣城,來來往往的車輛如車水馬龍,過往的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各個商舖裝飾得金碧輝煌,各類商品擺設得琳琅滿目。讓陸水一家三人看得心曠神怡,瞠目結舌。
頓時,陸思陶想起了一件事:「媽,爸的手機給了我,您還是給他再買一個上戶嘛,不然的話我以後找我爸不方便。」
陶妲耐心解釋:「你放心,媽心裡有數。你爸往後用手機號碼我們會及時告訴你的。」
在廣蜀縣的實驗中學,高音喇叭裡傳來悠揚的校園歌曲,讓到校報名的學生聽後,彷彿溶入了校園的汪洋大海之中。在學生宿舍樓,陶妲給兒子整理好床鋪。這時的陸思陶,心知肚明,與父、母在食店吃了午餐,到學校繳費、報名、落實了宿舍。辦完入學這些事,父母就要與自己暫別,感覺到心急火燎,難捨難分的。陸水深知,如果讓他們母子倆再多說會兒話,又是哭哭啼啼的。他對妻子道:「陶妲,你先走,我給兒子說點事。」
陶妲雖然很不情願,又擔心控制不住眼淚,只好忍心離開。陸水低聲對兒子說:「有件事我要特別提醒你,現在你還小,只管用心讀書,不要捲入感情漩渦之中。」
父親的一句話,說得兒子兩腮緋紅,羞澀的回復:「爸,我曉得,現在是學知識打基礎的時候,不到大學畢業找到工作,我想都不會想耍女朋友那檔子事。」
陸水輕輕地撫慰著陸思陶:「乖兒子,你就在宿舍休息一會兒。再熟悉一下環境,不要出來送了,我和你媽先走了。」
陸思陶禁不住與父母的分別之情,眼淚又浸漬到眼睫毛與爸爸握手道別,他在走道遙望著雙親大人離去的背影。
陶妲與丈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著移動公司的門市走去,她神采飛揚地從背包裡取出手機:「老陸,你看這是什麼?」
「手機!」陸水受寵若驚的接過手機。一邊端詳一邊驚詫地問:「那裡來的?」
「前次我進城時,想到兒子考入重點高中將拿走你手機,就出二百五十元買了這部二手貨的手機,只需要上個號你就可以用。今天我要給你過驚喜。」陶妲神氣十足道出手機的出處。
陸水微皺雙眉,侷促不安,喃喃自語:「現在手機一個月座機費,又是雙面收費,我們要供學生讀書,他帶手機我們給他五十元的話費,我如果現帶上手機每個月要上百元的話費。我們又不能報銷電話費,消費不起喲。」他苦惱的搖搖頭。
陶妲見他的表情,心灰意懶,囁嚅斥責:「你這人不堪造就,我好心好意想把你武裝起來,你卻不領這份情。你多次沒提成領導,就是缺少氣質。你是個男子漢,又在行政單位工作,要有氣質。單位不報銷沒關係,你的話費就相當於煙錢,再說,以後用手機的人多了,話費也會減價,怕啥。」
陸水一見妻子委屈躊躇,就豁然開朗:「好了,別生氣了。我服從你的安排。」
陶妲覺得丈夫為了自己,轉彎快,心滿意足:「這就對嘛,孺子可教也。」
她這句話把陸水說得面紅耳赤。「噗哧。」陶妲眉開眼笑,真是一笑置之:「不開玩笑了,走,去買卡上號、買充電器。」
陶妲與陸水來到移動公司營業室,陸水遞過手機,客氣地給營業員說:「麻煩你給我的手機選號上戶。」
營業員用手按手機開關,開啟不了電源,她拿到手裡輕飄飄的,心中懷疑這是一部假手機,怕自己判斷不準確:「經理,麻煩你過來一下。」胸襟掛有經理牌子的年輕人走到營業員跟前,接過手機認真觀察,打開裝電池的機蓋換上電池試驗後,並客氣地告訴櫃檯外面的陸水夫婦:「請你們跟我到維修部來,對手機作技術鑒定。」
這時的陶妲心中有些毛骨悚然,擔心的蹊蹺終於要大白於天下了,無限懊悔,羞愧難當,黯然銷魂地跟著丈夫按那位經理指點的維修部走去。見維修師傅用萬用表測量後,對陸水夫妻說:「二位老師,對不起,你們這部三星牌手機是一部樣機。不能使用!」同時也遭到櫃檯裡面那些人員的藐視。
陶妲聽了這句話,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用二百五十元買了一個假手機,氣得臉色鐵青垂胸蹬足。陸水也如落在冰窖中又遭冷水澆頭,頹然叫苦,覺得妻子花錢買了一部樣機覺得非常尷尬,心在滴淚,當看見妻子無比懊惱的神情,從維修師傅手裡接過那部假手機,坦率地安慰她:「乖妲妲,算了,走吧。這點小事用不著那麼慪氣,更用不著垂頭喪氣,一個人一輩子的路還漫長,這件事算不了什麼,買假手機這點錢你就當成是施捨給比我們更貧窮的人,更急需用錢救命的人了嘛,吸取這次教訓,以後小心謹慎些再也不上當就是了。」
陶妲悻悻憤懣,踟躕之下,痛責騙子:「我恨死那個龜兒賣假手機的缺德騙子,竟然靠賣假貨騙錢,狗日的王八蛋騙子絕對沒得好下場,他們肯定要遭報應。」
陸水和妻子一邊走一邊安慰她,聽到妻子痛罵騙子的話而驚愕、暗暗恃度,提出一個既是合理化的建議又是逗她開心的話:「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原來我家斯斯文文的陶美女也會罵人嗦!你看買假手機這件事兒我們有沒有必要到警方去報案。」
陶妲一副頹然沮喪的神色:「美個頭,我上了騙子的當,花錢買假手機的事還好意思去報警!你的意思是讓全縣的警察都曉得,我陶妲笨,用二百五十元錢買了部假手機。讓大家都藐視我,叫我抬不起頭。再說這點錢受騙的事件警察管得過來嗎?我們光憑這部假手機,又沒有其它證據,也不知道賣手機這個傢伙的姓名、住址,他長成什麼模樣兒我都記不清了,我們這個案怎麼立?有什麼意義?我們立案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問題你想過沒有。」
陸水被妻子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瞠目結舌,很尷尬。稍等片刻後,他還是胸有成竹、泰然自若地解釋:「我們結婚二十多年了,你還不曉得你在我的心中崇高地位嗦,我把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我怎麼會以傷害你作為代價呢!我是想把這類事件納入警察的偵察視野,有助於將這類騙子繩之以法。如果不報警,讓這個騙子逍遙法外繼續詐騙別人,傷害的人也會越來越多,對社會的危害就大。」
陶妲也寸步不讓,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你就把話挑明,如果為了買假手機上當這件事嫌棄我,不要轉彎抹角兜圈子、繞彎子。如果為這件事,要是嫌棄讓我丟臉,要到處張揚,除非把我的命貼進去。」她氣喘吁吁的表明觀點。
陸水被妻子鬧得啼笑皆非,見妻子態度如此強硬,只好讓步:「好了,陶妲,莫生氣。依你就是了,不報警就不報嘛,何苦為這區區小事傷我們兩口子的和氣嘛。」
陶妲撅著嘴嘟囔:「你也該心換心的想一想,你如果是個女人,會輕薄自己的顏面嗎?花錢買假貨不丟人嗦!」
陸水讓步求饒:「好老婆,老婆大人,我沒想那麼細,你要寬宏大量嘛,不要計較我這個粗枝大葉的老公了。我們還要去看望兩位老人家,給爸買一條煙,給媽買一袋薄荷糖。行不行。」
陶妲氣還沒消完,故弄玄虛氣丈夫:「反正我遭用了二百五十元的冤枉錢,也就是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讓我丟到水裡泡兒都沒沽一個,對你這個摳門的鐵公雞來說,好比剜你的心,平常你買什麼東西省了又省,對你認為該幫助的人就格外灑落、大方,我現在是一個一文不值容易被人騙的老太婆,給我的老人買不買禮品無所謂。」
陸水細品出話中之話,來了個激濁揚清的辦法:「好,你既然這麼說,為了顯示我老婆的珍貴,我這個鐵公雞今天耍一盤大方。買一條中華煙,買一袋阿爾卑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