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水舉目一看,矮瓦房被太陽像火一樣地烘烤著,整排房子熱得向蒸籠烤箱罩著似的。正堂屋的屋頂,從瓦片往下墜下蜘蛛網好似不規則的電網,屋子裡擺了一張陳舊的木桌子,室內的糧倉、衣櫃、木箱幾乎都是空蕩蕩的,鋤頭、釘耙、扁擔、糞桶等生產必用的農具都是破爛不堪,袁孝順之妻癱瘓後臥睡的床上還不時飄灑出腥臭的氣味,蚊蟲成群結隊嗡嗡直叫,如果胃腸不好的人聞到這股味道會嘔吐,真是貧窮落後,家徒四壁,百廢待興,不太講究清潔衛生之極,把髒亂、臭、窮幾個字堆積在一起證實環境之惡化也不過分,他這一家大小穿都穿著不合體的衣服,都是經濟條件較好的家庭不穿了施捨的舊貨,內心一陣寒噤,想不到還有這麼貧窮和疾病交加的農民。
陸水仔細觀察後,忖度方略。
駐村幹部和幾位村幹部的出現,特別是鎮上出了名的陸水公安員到來,出乎預料的周方山,眾目睽睽之下,也感到窘迫、尷尬,臉上滾燙灼熱。
見身瘦如柴的袁蘭花披散著頭髮,臉色枯黃,眼皮紅腫,那雙純樸無助的雙眼,淚水墜落時一串串漣漪,不由讓人心酸。
他暗思忖:袁孝順慘遭水淹死,床上有位老病號,如果周方山像債主一樣逼著家裡拿錢讓他揮霍浪費,這個特困戶的家庭不啻是傷口灑鹽、雪上加霜,肯定會出現家破人亡的慘境,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這場悲劇發生。為了調節這緊張的氣氛,他深思熟慮後想出一套方案,不慌不忙地問大家:「在坐的各位鄉親,是不是希望周方山一家人能夠和睦相處?」
他提這個問題,整個吵鬧的局面從複雜喧囂一下子變得簡單寧靜,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也有些納悶,他怎麼提出這種怪問題。
陸水又徵求意見:「老周、蘭花,你們是想繼續鬧嗎還是由我們平心靜氣的調解?」
袁蘭花也不由自主的表態:「自從爸遭水淹死之事發生後,我忙得頭昏眼花的,心裡像被刀子割了半邊似的,那有心思和他吵鬧喔,是這個死犯人成天好吃懶做,無事找事,逼我拿錢他去還賭債,還要拿錢給他去搞賭博。」
周方山在眾目睽睽面前,面臨鎮、村、組幹部和左鄰右舍的鄉親,看到蘭花心力交瘁的神色,只好低頭讓步:「只要叫她給錢我,他們又不是的敵人,當然願意息事寧人。」
周緣、周娟、袁承看到父母停戰了,也乖巧地依偎在媽媽身邊,仍在惴惴不安地抽泣著。
陸水顯得有些刁鑽古怪,嚴峻而又神氣活現的神情,既關心又同情的眼神問周方山:「老周,還是你能幹,別人都在忙著想方設法種糧賺錢,你卻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打了個大花臉唱戲伸手向妻子要錢?你的確與眾不同。」
周方山聽了陸水說這些陰陽怪氣的問話,心裡火辣辣的,慌得無地自容。不知道陸水這位公安員,心裡揣的是明明白白還是糊里糊塗,只好如實回答:「是又那麼嘛。這是我的家務事,又不犯法!你公安員又能把我奇奈何哉?」
「好吧,我先問你,你要如實回答,好不好?」陸水經歷過多少潑皮無賴,就當沒事似的繼續和他溝通。
「有啥事你問嘛,這麼多人聽到的,我還怕你整我的黑材料嗦。」周方山聽說過這人解決問題有一套手腕,處處事事小心謹慎。
「你是不是問到袁蘭花要錢,要錢做啥子?」陸水故弄玄虛,不慌不忙地問到。
「要點錢還打牌輸了的賬嘛,借是借輸是輸,總不說借錢不還!放點錢在身上,出門結識朋友,喝茶、喝酒、打點小牌。一個男人在社會上交朋結友,是人之常情嘛。這有啥子大驚小怪的!」周方山洋洋得意的回答自己要錢的理由。
「你們家有錢、無錢、錢多、錢少你曉不曉得?」陸水也視若無睹的又問。
「當然一清二楚,是有點窮,多爾不少還是拿得出點錢。」他自信的回答。
「嗯。這就對了!你還曉得有點窮,還不完全糊塗。」陸水基本做出結論。
陸水回過頭看到讓人憐憫和同情的袁蘭花,瞭解情況:「蘭花,你們家裡買沒買茶葉?」
蘭花點頭:「還是買的一級花茶。」
「你一天泡沒泡茶?」
「每天早上都是先燒開水泡茶,然後才煮飯。」
「買沒買酒?」陸水繼續問。
袁蘭花自豪情的回復:「我還是專門到酒廠去打高粱烤的52度的高度白酒。」
「買沒買牌?」陸水接著問。
袁蘭花迷惑不解地搖搖頭,雙眼發射出驚世駭俗的神色,心裡甚至有些戰戰兢兢。暗自忖度:「難道公安員陸水也是個賭博鬼,如果他都是賭博鬼,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公開支持周方山打牌?看樣子今天遇到他來解決我們的家務事,是非黑白說不清楚了,以後自己將過著沒有尊嚴,沒有愛,沒有溫暖,只有屈辱、恐懼和受欺壓的日子。我這個家只有破罐子破摔,一家人沒有指望了!這個家徹底完蛋了!」
「你捨得花錢為誰買的茶葉、酒,為什麼不買牌?能不能麻煩把你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讓大家聽聽。」陸水從袁蘭花的眼神已經看出她內心亂如麻的疑惑,仍是裝成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追根求源,步步緊逼,環環相扣繼續問。大家聽了老陸今天的問話,有些迷惑不解,更是迷幻離奇,撲朔迷離。甚至咬牙切齒的恨他這個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公安員,連周方山都被他提這些簡明扼要的問津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這葫蘆裡裝的什麼藥。
「我買茶葉、買酒和紙煙都是給這個死犯人準備的。我這一輩子摸都沒摸過牌,認都認不到牌,曉不得買啥子牌,那來錢買牌喲!我們家快一個星期沒吃油了,我家裡那有錢拿給他去輸嘛!他還說我多爾不少拿得出錢,天哪,我又不是造錢的。」霎時,袁蘭花心一模管他的,死馬當成活馬醫,我如實說,看你公安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能夠是非顛倒,說到貧窮的家境,彷彿表露出自己傷痕纍纍一顆善良的心,心裡一陣針刺刀俎似的疼痛,聲音有些嘶啞,燭黃色的臉上泛紅,心中無處傾訴的苦衷變成一串串淚珠情不自禁的潸然墜落,感傷地沉吟。
在場人聽到陸水問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大家都全神貫注的看著他,連眼都不敢閉一下。
「老周,你婆娘當著大家的面說這些是真話還是假話?」陸水不管袁蘭花在如何猜測,再也看不下去她慾壑難填的心,又出神入化的轉過身,一雙洞若觀火的眼睛盯住周方山,意味深長、咄咄逼人地問他。
這時的周方山,被陸水的簡明扼要的問鼎觸動了良知,開啟了他人性的窗口,再也不好強詞奪理,誠懇的點著頭。
「我請教你一個問題,老周,你捫心自問,不要自欺欺人,要說天良話、講真實話,莫扯謊駕雲。你過一輩子日子,老親娘、妻兒老小與社會上的朋友之間比較,誰親些?」陸水很謙恭又真誠的問周方山。
「你問這件事三歲細娃都曉得,我又不是傻子,當然是老親娘和妻兒老小親些,他們是親人,社會上接洽的人只是朋友。」
「好。今天發生這場家庭糾紛是周方山伸手向婆娘要錢引起的,周方同要錢,蘭花沒錢給,發生了剛才的吵鬧。而周方山要錢的目的是:喝茶、喝酒、打牌。茶、酒、煙在他家一個星期沒吃油的情形下,蘭花專門給準備起的,這些話大家都聽得一清二楚,我估計不用我說大家都曉得,袁蘭花是用一顆什麼樣的心待他,是關心他、尊重他、愛他呢,還是整他、害他,鄙視他?他以前一天在做啥子事,不用我說大家都明白,現在他家是個什麼狀況,他處在一個什麼角色上,又該幹些什麼,只要稍微懂點人情事務,人性化、理性化、親情化對待生活、家人,有點良知的人捫心自問就會明白。現在只是買牌的事還沒落實,我有個想法,只要老周不反對,我出錢來辦這件事。」
陸水神態自若的對周方山:「我剛才向老周提的問題大家有目共睹,也是他親口承認的,老親娘和妻兒老小比雜七雜八的朋友親些!我請教你,需要紙牌、撲克還是麻將,工作上的事我都暫時擱下,我馬上就回去專程買來送給你。只能買手搓麻將,買一桌機麻你家沒有電,擱到這裡是聾子的耳朵,配盤的。你是個聰明人,也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你家現在金銀滿貫,錢從三方冒出來呢?還是家徒四壁窮得叮噹響!你想帶著一家老小打牌,這叫什麼大家曉不曉得,按照社會上的說法叫操氣質。像周方山這麼操下去,子女們學會了打牌,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承包給給他家的良田良土和山林只有長雜草,草能讓人吃嗎,不現實,吃不下去,沒有吃的要活下去只有喝西北風,如果不刮西北風你們喝什麼呢?你是這家的當家人、頂樑柱、家裡的一把手,你表態你這一家人吃什麼?喝什麼?你的子女又將怎樣走他們的人生之路?」
「好。」陸水漫不經心的一番問話,用這簡單直接的問答方式,總結了袁家人對周方山的一片盛情厚誼,剖析今天發生矛盾的源頭,從而追溯到這個家庭貧瘠的根源,透視了矛盾的核心部位,揪住制服周方山的致命弱點,提出的問題也是由淺至深,由表及裡,入情入理,真正讓他認識到自己隨心所欲的危害及惡果,不僅會導致家徒四壁,更重要的是會讓子女走上一條不歸路,甚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給他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讓他口服心服地意識到走邪路的危害性,喚醒他的良知。
獲得在場社員發自內心的支持和鼓舞,霎時,響起了激盪的掌聲。人是高等動物,本性是善良的,何況周方山只是好吃懶惰而已,並不是十惡不赦的歹徒,只要方法得當,觸動到他的心靈,他也會如噩夢初醒,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周方山回想起自從結婚到袁家,這個家雖然窮,一家老小對自己的付出恩重如山,自己精神空虛導致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鬼混,只輸錢出去沒賺錢回來,導致現在的家裡一貧如洗,陸水的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周方山在固執己見,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僅全組的人鄙夷自己,自家的一家老小絕對不會寬恕自己,兒女長大也會恨自己,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孤家寡人,自己打牌就輸錢,這個家經不起他這麼折騰了,後果不堪設想,頹然叫苦不迭,懺悔不已,再也顧不得顏面,老老實實的向大家掏出心裡話吧,他鼓足勇氣,向在場人傾吐無比懺悔的肺腑之言:「父老鄉親們,今天發生的事全是我周方山的過錯,我也是爹娘生養的血肉之驅,吃五穀雜糧長大的男子漢。陸公安員剛才的一番話讓我從噩夢中驚醒,以前,我好吃懶做不務正業,不懂得珍愛我的妻兒老小,如果我再像這樣下去,一家喝西北風天都不會刮。我家已經喪失了一位主要勞力,我要是還不醒悟,在家裡起哄鬧亂子,成了這個家的敗家子,會敗壞門風帶壞子女,想起的確不好意思,從今往後,我要把家庭重擔挑在肩上,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把這個家搞好,把兒女培養成人,告慰死去的老親爺,對得起我的婆娘兒女。讓我家也要和大家一樣,過上好日子。請在場的父老鄉親為我作證!謝謝你,陸公安員。我原來聽朋友說陸公安員如何厲害還不信,今天果然領教你用軟刀子捅心窩子的本領了,佩服。」
陸水讓他這麼一說反而羞澀:「我只是不愛說空話、大話、套話,實話實說,只要你明白自己該走什麼路就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袁蘭花聽到陸水最後表態的話如釋重負,她聽到周方山在眾目睽睽面前,真誠的懺悔,畢竟二人是同床共枕十來年的夫妻關係,只要他能真心實意的過日子,還是要給他撿面子,她羞羞答答的牽著子女們情不自禁的依偎在周方山身邊。
霎時,群情鼎沸,相隔於周方山到袁蘭花家近十來年的冰川雪山已經冰雪消融,以前雖然也說了些油腔滑調承認錯誤,都是應付了事,他心服口服的向大家實心實意地承認錯誤,還是第一次,傾吐迷途知返的心裡話,在場人都為這種結局而歡呼雀躍,大家對陸水這位「無品官」更是刮目相看,他的人性化、理性化、親情化教育人的方法,讓所有在場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先是毫不隱晦的問明事情真相,然後再公正的用講事實擺道理分析危害的策略,抓住對方的致命弱點猛攻,他的話入心入骨,使犯錯誤的人在錯誤事實面能前口服心服的賠禮道歉,表明改過自新的表態,這是人們期盼已久的最好結局。
周方山主動前去和干群握手言歡:「陸公安員,各位鄉親父老,剛才是我對不起大家,一時性急鬼迷心竅地胡絞蠻纏,打胡亂說的話得罪在場所有的人,請大家多多包涵、諒解,也請大家監督我。如果我說了半句哄人的假話,天打五雷轟。」
駱州道明來意:「剛來我們來看到你像要吃人的凶神惡煞的野蠻勁,讓人鄙視又痛恨,原來我以為你的良心遭狗吃了,我還以為你沒吃五穀雜糧,是吃草長大的耶,那麼蠻橫無理,要是憑我的個性,八輩子都不想理你這樣的人。聽到你後來說的話還有點人味,聽到你發自肺腑的懺悔,我看到了你人性的一面,人不怕窮,就怕破罐子破摔,不安心過日子,就是怕不安心徹底擺脫窮日子,就怕你沒有的信心和勇氣過踏踏實實的好日子。你捫心自問,這些年鎮、村對你家的錢、糧多不多,你家為啥還是這個樣子?關鍵還是你的心思根本就沒在家裡,只想一個人吃好、耍好,成天在社會上瞎混。要真心實意想過好日子,要有周密的安排,一步一個腳印的付出辛勤的勞動,春天不下種,秋天那來收穫?你這個家,能否真正過上好日子,你是關鍵人物喲。過去的舊帳我就不給你細算了,以後安心過日子吧,只要你安心搞生產,不在社會上鬼混,國家有到村的扶持政策我們會用在你們身上,村上會力所能及的幫助你家,我們大家都會幫助你家真正過上好日子。」
劉禹主任也發表意見:「首先,我代表村委會謝謝大家主動來調解周方山家的糾紛,幫助教育周方山,這就是我們山裡人常說的一句話,直路有人走,直話有人說,這是好事,既然老周表態,大家以後看他的行動。現在大家回去煮飯吃,吃了午飯後,每戶留一個當家人在家裡,我們來核實一下將不值錢的糧草變成值錢的肉、蛋這件事的落實情況。看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事,還有什麼想法要向上面提的,有什麼事需要我們村上解決的,我們一家一戶的瞭解,商量好後以後給我們回答。」
組長唐子葉匯報發言:「我準備抽時間專門給你們匯報,我們按照村上開會安排這項工作,這次一起去參觀的種養業大戶開了眼界積極性可高啦,卯足了勁,發揮各自的優勢抓發展,有的養豬,有的餵羊,我的養雞、鴨、鵝,我都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好的效果,我們組五十六戶幾乎都在安排落實,只有三戶人還沒行動,有兩戶人是等打工的兒子和女兒寄錢回來才有錢買小豬和羊羔,周方山這一戶既沒有計劃也沒有養殖能力。眼時,大家提了三個具體問題,一是我們一個組就將近四百多社員,大家一下餵這麼多豬、牛、羊,雞、鴨、鵝,擔心鎮政府會不會增收我們的特產稅。二是大家都說,養殖業是露水壩子裡的財,能不能拿到手還兩說,最怕發生瘟疫,一旦發生瘟疫弄不好就要掃圈,社員們特別擔心,不知畜牧食品站能否不能解決這方面的難題,杜絕畜禽傳染病的發生和流行。否則,瘟疫像一陣風似的刮過來,我們辛辛苦苦養殖就要泡湯!三是我們這裡修了水庫後,我們村通往鎮上只有這條公路,車子開進來晴天都簸得凶,下雨天根本莫法通車,交通條件這麼差,一旦我們養殖這些家禽、家畜,銷售之時公路不暢通,捆綁在本地銷售,數量增加了,賣不出去,社員的收入照樣不能增加。」
陸水從自帶的公文包裡取出文件拿了一份給組長:「你提這三個問題,我今天專程給各組送的鎮政府出台的《決定》中都有明確的解決辦法,每個組有一份文件,組長組織社員慢慢學,我先講大概意思,一是鎮上不會對白陽村特產稅不會加碼;二是食品畜牧部門確定了值班獸醫、備勤人員,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對本村的畜禽生產搞好產前、產中、產後服務、完成任務的時間與他們的工資、下村補貼、年終獎金都是掛起鉤的,專門搞疾病防疫工作。三是鎮上到縣上爭取了一筆公路修繕費,鎮上從農發基金中撥專款來整修從鎮上通往白陽村的公路,保證這段公路天晴落雨都暢通無阻。其中還有你沒提到的問題文件上都定了的。對庫區內養殖戶的資金用以獎帶補的方式到位,向周方山這種家庭,搞養殖業缺少資金,採取三個一點解決:『自己備一點,農發基金幫一點,信用社貸一點』。這次要下決心消滅發展家禽、家畜的空白戶。」
「這就好,有了這樣的規定大家心裡就踏實了,就怕我們把畜、禽養殖的火燒起遭這些莫名其妙的冷水澆滅,誰都承受不了這筆損失,我們基層幹部還要挨罵。」七組的組長滿載而歸,正準備去安排老陸和兩位村幹部的生活。
此時,陸水的手機嘟、嘟、嘟的響著。他從腰間捆褲子的皮帶手機套子裡取出手機接聽:「老陸嘛,我是仁愛,下午三點,姜鎮長,縣畜牧食品局的肖軍和我,到白陽村來簽訂畜禽生產服務責任書,請通知村、組幹部準時在村活動室等候。」
陸水及時答覆:「知道了。下午,姜鎮長帶隊,鎮上就要組織人員來和各組簽協議,落實鎮上《決定》中的幾項具體任務。」
唐子葉組長喃喃自語:「原來對搞畜禽飼養我的心裡是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只要鎮上真的能把這些事解決,我就踏實安排,卯足勁干。」
周方山再也坐不住了,惴惴不安地主動要求:「如果政府真的有這方面的發展安排,我家也搞畜禽養殖。可不可以?看周緣她媽願不願意。」說完他又以求助的眼神看著妻子。袁蘭花看見,一起生活快二十年的丈夫,今天讓人刮目相看,主動提出搞家庭養殖業的事了。她苦惱的臉頰露出舒心的甜笑,發自內心讚許,微笑著點了點頭。
唐子葉組長見這被大家稱之為混世魔王的人開竅了,他今天說的話簡直脫胎換骨,換的個人似的。為了鼓足他的勇氣,慷慨表態:「老周,你家要發展畜禽養殖,好哇!我曉得你們的家底,要叫你們去買來餵養,儘管鎮上出台了扶持政策,你們家一時半會籌措不到這筆頭錢,乾脆,我送五個小雞、五個小鴨子。等會兒,你們兩口子到我家的小雞小鴨中去挑選。」
駱州須臾表態:「我也送個人情,你們到我家去捉五個小鵝回來喂,不收一分錢。」
劉禹主任也不甘落後:「我家有一窩小豬崽馬上就要賣,賒三隻小豬你家喂,秤你自己稱,價格比市價低百分之四十,反正是自己家喂的母豬下的崽,只要把頭錢拿回來就行。賣了肥豬才還頭錢,條件和他們一樣,要你們兩口子到我家的豬圈裡去挑選。」
陸水驚愕地問:「你們送給他的為啥要他們到家裡去選?」
劉禹主任笑呵呵地告訴他:「即使是我們送,只能讓接受贈送者到家裡去挑選,我們山裡人這樣做有兩層意思,一是避免說好孬,二是不影響贈送和接受者互相的養殖運氣。」
唐子葉提醒他:「老周,養殖業大意不得,你先把屋子從上到下打掃乾淨,再到我家去弄些石灰和漂白粉回來,兌起水灑到屋裡,重點要把養豬和雞、鴨、鵝的地方嚴格消一次毒,搞好疾病預防工作,再織好圍欄,整好圈捨,防止野獸的傷害。」
周方山爽快答應:「要得,我一定按你們說的事一樣一樣的整巴適。」
陸水聽劉主任這麼一說,恍然大悟,他見大家都伸出了友誼之手在幫助周方山,自己也不甘落後,從錢夾子裡取一張百元大鈔:「我送給你家一百元錢,去買點油、鹽,一個家庭不能斷油少鹽。身體是本錢,千萬不要把你們一家老少的身體拖垮了。」說完,他就把錢交給了周方山,周方山一雙顫抖的手接過這張百元鈔票。
周方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情,蹼通一聲跪拜下地,雙手捧著那一張百元大鈔:「你們這些幹部是我周方山的再生父母,恩同再造。父、母生育我,而我呢,枉然活了近四十年。你們教育我,指引我走上一條嶄新的人生之路。以前我日思夜盼到鎮上去領救濟金,盼從老人或妻子手裡拿到現錢出來打牌,以後我要老老實實的在家種莊稼,當好蘭花的助手!」袁蘭花和子女們也都跟隨跪拜。
陸水、駱州、劉禹、唐子葉組長都扶老攜幼。同時勸慰:「我們只能為你家盡獻微薄之力,以後居家過日子的路還很長,你們家遇到的困難還很多,需要你們一家子要真誠相待,互相關愛,遇到事情心平氣和地商量,團結一心共渡難關。」
頓時,陸水的手機又發出嘟、嘟、嘟的響聲。老陸取出手機接聽:「爸:我已收到縣重點高中發來的錄取通知書了,您不能失言吶。」聽到兒子陸思陶的話又喜、又驚,喜的是,兒子沒讓自己失望,經過他自己的刻苦學習,考入了縣重點高中,驚的是,手機要換主人了。
陸水理直氣壯:「兒子,我祝賀你!放心吧,爸說話是一直是吐一口唾沫一顆釘,絕不失言。」
駱州看見老陸接電話時神情錯綜複雜,驚奇問到:「你兒子有什麼好事值得祝賀,你既然祝賀兒子的好事怎麼還心事重重的?」
陸水這才回過神來:「我兒子說他收到本縣重點高中錄取通知書。」他隱瞞了手機要給兒子的事,免得他們誤認為是要村上贊助買手機。
駱書記興致勃勃地問:「這是好事,值得慶賀,老陸,在你兒子入學前還是請一次客塞。我們也表示點心意!」
陸水焉然一笑:「娃娃讀高中是家常便飯的事,你們的心意我領了,這種形式就免了。」
唐子葉組長看手錶後,對老陸說:「快到下午兩點鐘了,我回去安排婆娘給你們煮中午飯。」
周方山拖住組長的手,懇求他:「你們幾位不能走,就在我家吃飯。」
他的盛情一下子就難到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