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陽鎮「大眾茶館」檔次比較低,裝修得相當簡陋,設備更是適合大眾消費,只有簡易的竹器桌椅竹凳,沒有安裝空調,最熱的天氣只有電風扇吹,手搓麻將、象棋、撲克牌、紙牌,消費水平比較低,收費也比高擋茶館要低些,每杯茶最低收費三元,比別的茶館少兩元,紙牌、撲克只收三元錢一付,比別的茶館少收兩元,搓麻將、下象棋的茶客只收茶錢,到這家茶館來喝茶避暑的人,幾乎是做小生意的人,社會上的閒雜人員,附近的無業居民,以及那些閒散無聊的老人來喝茶消磨時間。雖然這裡的條件如此簡陋,正是低廉的消費,到了盛夏,這裡每天幾乎都是座無虛席。
盛夏的一天下午,驕陽似火,「大眾茶館」裡,安裝在屋頂的吊扇和茶客身邊地上擺放的落地式電風扇呼呼地轉動著,屋子裡的茶客擠得滿滿的,人聲鼎沸,他們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麻將;有人在打紙牌;有人在下象棋;有人在打撲克牌斗地主;室內抽煙的人多,尤其是打麻將和紙牌、斗地主的人,有些煙癮大的茶客一支接一支的抽,整個屋子雖然沒有全封閉,無論是大廳還是包間的門都是關得嚴嚴實實的,排風扇也不能將煙全部排出,因而屋內簡直是煙霄瀰漫,烏煙瘴氣。有些不會抽煙的婦女和兒童被嗆得直咳嗽,如果一個不會抽煙的人走進這間茶館,一定會被熏得不敢踏進此茶館!也許是低收入人群習以為常,還是擠在茶館喝茶避暑,他們是水往低處流,人為利益忙的踐行者。
面黃肌瘦,膚色像沒有血色似的蒼白,頭髮長而蓬鬆,身瘦如柴的周方山赤裸著上身,只穿了一條泥巴色的休閒短褲,赤腳上踏的一雙拖鞋,他還不時把腳擱在桌架子上,嘴上叼了一支燃燒著的香煙,在一間小屋子裡和三個赤裸著上身在社會上交往的朋友在打麻將,他們幾乎大部分時間在一起打牌,也算是牌友。旁邊幾個看熱鬧的人一邊喝茶一邊給打牌的人指揮,雖然他們打得小,只打的五角錢一顆子,興的全五血戰,卡、邊、調、一條龍、暗七對、大對子、金鉤釣、碰了紅中、白板、發財、扛了牌後都要加錢,打一場下來,如果光放炮不割牌,也要輸幾十元,甚至上百元。茶錢就從打牌贏錢的人手裡抽,贏五顆子就抽一顆子的錢,對沒有收入一天只打牌的人也承受不了這麼輸。
「哎呀,老子今天手氣好霉喲,一盤牌都沒割,身上帶的錢輸完球了,老子不來了!」周方山氣急敗壞的喃喃自語。
同桌打牌一名叫李三的中年男子,一身長得腰寬體胖,喜笑顏開的勸他:「方山兄弟,你龜兒子打牌莫著急嘛,俗話說,大公雞叫得晚,你就是叫得晚的大雞公,不叫就不說,一叫就是一鳴驚人,說不定你的手氣來了割一盤就要得幾十顆!我借五十塊錢給你,繼續打。」
周方山雖然輸得身無分文,果然還想繼續打:「我就不相信今天這麼背時,一盤牌都不割,要得,李老兄,借五十元我,贏了馬上還,如果輸了就明天還錢。」
狡黠的李三訕笑著數了五十元錢給他:「要得,親弟兄明算賬,當著兄弟伙的面借給你的,也不出什麼條子,最遲明天就要還錢嘍!今天我贏了錢,請大家吃盒飯才回家。」
周方山理直氣壯的操氣質:「我周方山不是沖殼子,在江湖上混也不是操得孬的人!不信你在白陽鎮問問,我欠過誰的錢,賴過誰的帳!我們打交道又不是一天兩天,什麼時候賴過賬,你龜孫子還怕我跑了不還錢嗦!跑得了和尚跑不脫廟曬,那個曉不得我家住白陽村七組!我如果沒得空上街,你就到屋裡來收賬嘛。」
李三裝出一副很虔誠的樣子:「周老弟耶,就是你操得撮,我什麼時候說過周老弟賴賬?什麼時候到你屋裡來收過欠賬?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句題外話,我從你的面相看出,兄弟最近可能要發一筆橫財!」
周方山莫名其妙地盯住他:「李老兄,你那些鬼把戲可以在外面哄任何人,不要在我面前瞎擺弄,你就不要以為指導員不懂政策,我在江湖這些年白混嗦,麻不倒我。像我現在的家,窮得叮噹響,像我這種人,身上有一分錢都不過夜,十回打牌九回輸,窮是窮得點,從來騙過誰,我既不會偷又不會搶,沒學任何技術,就憑我這副長相不值分文,這副身板,就是賣血也擠不出幾滴,得不了幾個錢嘛,球本事沒得的人能發什麼橫財喲!」
李三繼續裝神弄鬼:「信不信由你,根據你的面相看,你是印堂是黑裡透紅,最近你要注意點,有禍殃有喜福,因禍得福,你啊,禍禍福福,福福禍禍。」
周方山知道跑江湖的人,看相、算命、預測、耍魔術等活動,說些上不沾天下落地的話是家常便飯,只要把人哄騙到,將別人的錢騙到自己的包包裡算數,在他面前用這種方式簡直是閻王哄鬼的把戲,豈能湊效,他輸了錢本來心中就有一股無名火,此時他說這些話,更是火上澆油,他是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反而找茬挖苦他:「算了,今天借了你五十元,腦殼遭你洗安逸了!不要裝神弄鬼的東拉西扯了,安心打牌喲!神經病!」
李三裝神弄鬼說周方山最近要發一筆橫財,一是他擔心周方山近期打牌每天都要輸幾十元錢,輸怕了不敢來打,相當於斷了財路,二是他跟社會上一些靠算命吃飯的人學了一些簡單的面相方面的技巧。周方山一天早上出門,黑了才回家,成天在社會上瞎忙,既沒參加勞動,又沒吃好休息好,臉上的顏色不正常是必然的。
同桌打牌的人,他們幾乎都是不務正業,身無分文,好吃懶做的人,跟著幾個打牌的人混吃混喝,如果沒有打牌人,他們的茶錢無人付,更莫說吃盒飯,他們就七嘴八舌地勸李三和周方山。
李三仍然固執己見:「我又不是在背地裡說三道四,而是當著這麼多江湖朋友給你看的相,又沒收你一分錢,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說的話是否靈驗,大家作證。」
「李哥,你就少說兩句,周哥不相信你那一套,你就留到口水養牙齒嘛。」
「周哥,李哥是開玩笑的,你要大量些,不要為些話言話語生氣!」
李三摸了一張牌,哈哈大笑:「自摸,清七對管三家,家家十六顆!」
剩下的三個人繼續打,當他們三人中有兩人都陸續割了牌後,就算牌局結束了。
這一局結束時,李三收了二十四元,周方山又輸了十元錢,他的心裡有不服氣的感覺,越輸錢就越是心浮氣躁的,總想把輸了的錢贏回來,越是這種心態越沉不住氣,反而不能正確發揮打牌的判斷能力,一個勁的放炮。
他們繼續在打牌。
唐子葉組長汗流滿面地來到「大眾茶館」門邊一看到屋裡擠得滿滿的,煙霄瀰漫,真不想進屋,為了找人,沒有辦法,老闆娘笑呵呵的走上前迎客:「請問你喝什麼茶?」
唐子葉組長誠懇地告知:「老闆,今天我有急事,不喝茶,改天來喝。請問,我們白陽村有個周方山,你認識不?」
老闆娘明知他就在屋裡打牌,也是周方山招呼過,在打牌的時候,無論是誰找,都不能告訴他在這裡,只好順其自然的應付:「哦,你說老周喲,我認識,他以前是到我們茶館來喝過茶。」
唐子葉組長焦急萬分的問他:「現在他在沒在你們茶館喝茶?」
老闆娘察顏觀色:「你找他有啥子事?」
唐子葉組長告訴他:「他家裡出了大事,要他馬上回家,我把白陽所有的茶館都找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他,你們這家茶館是我找的最後一家茶館。」
老闆娘打破沙鍋問到底:「他家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給我說實話,我去幫你找,也許我找人的效果比你好!」
唐子葉組長只好如實告知她:「好吧,我相信你的話。老闆,如果找到他,請你一定要告訴他,他親爺老漢在我們的水庫裡淹死了,要他回家安排、料理後事!」
老闆娘看他,滿面銅紅色,留蓄的平頭,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一條新式短褲,腳上穿的一雙塑料涼鞋,身上沒常穿衣服的部位,都被曬成了銅紅色,他是一個誠實的莊稼漢,並不像是故意找茬、撒謊要將周方山弄回家:「你有事忙吧,我一定想方設法幫你找到他,並如實轉告你剛才說的話。」
老闆娘看到唐子葉組長心急火燎地離開,她回到茶館,笑瞇瞇地提著茶壺來到周方山打牌的房間裡滲茶水之時,觀看茶錢是否收好,因為她知道這一桌茶客和其他的茶客不一樣,喝了茶就理直氣壯付茶錢,這間屋子喝茶的茶錢,要靠打牌和編排別人支付茶錢,有時還要賬欠茶錢。
李三與茶館老闆約定了一件事,凡是有人找他「送鬼驅邪」或者治病時,要及時撥打感恩的電話,所以,他要熱心幫老闆娘收茶錢,他估計老闆娘是來收茶錢,拿出二十一元茶錢交給老闆娘:「老闆娘,我們七杯茶的茶錢。順便幫我們喊七個盒飯,要三元一個的,今天我打牌手氣好,贏了錢該我請客。」
她接過茶錢,爽快答道:「要得,我馬上就聯繫。」走到他身邊提醒他:「老周,聽說你們水庫淹死人了,有人來通知你,讓你快點回家。」
周方山輸紅了眼,根本聽不進勸他收手的任何事情,沒好氣的回答茶館老闆娘:「水庫淹死人關老子屁事,我又不是當官的,讓他們去找當官的。」
老闆娘也不想將來他知道被淹死親爺老漢自己沒轉告而到茶館來扯皮:「你吃了飯早點回去吧,聽說死者是你的什麼人!」
周方山半信半疑:「瞎說,肯定是那些村組幹部無聊,編造謊言騙我回去,要給我上政治課。」
老闆娘笑嘻嘻的推卸責任:「你們幾位作證,我該轉告的話已經如實說告訴老周了,至於該怎麼辦你自己拿主意,二天你千萬莫倒打一釘耙喔,怪我沒給你說喲,你們幾位給我作證!」
周方山仍然理直氣壯:「好了,你的話到此為止!我周方山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話算數,天大的事我都自己扛著,不會怪你,自從我當了袁家的上門女婿後,有我不多,無我不少,在家裡是個閒人,白天就是出來喝茶打牌,晚上回家困瞌睡。」
老闆娘如釋重負:「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無話可說。我馬上就聯繫盒飯。」
她拿出手機撥號後:「張老闆嘛,給我們『大眾茶館』送七個三元一個的盒飯。」
「好的,馬上就送來。」
太陽火辣辣的照耀著在群山環繞、千崖萬壑之間的白陽村水庫岸上,陸水頭戴草帽,左手提著一個黑色的人造革公文包,右手搖動著紙扇,背了個軍用水壺;駱州、劉禹頭戴草帽,書記手提泥巴色公文包,手裡搖動著甫扇;主任背著一個黑色的布挎包,手裡搖動著篾扇,在山色深幽的曲徑縈迴。
「你們組織參觀後,發展勢頭相當可觀,二位看了鎮上關於解決發展生豬產業化生產若干問題的決定,覺得還有什麼問題需要解決?」陸水和兩位村幹部邊走邊商量工作。
「幸好我們前次組織參觀時,幹部當啞巴,求真務實讓社員選看點,參觀者回村後口服心服,社員們都卯足勁發展畜禽養殖業,鎮政府的《決定》下發得非常及時,把畜禽生產涉及到資金、技術、產銷渠道等多方面的事都解決得很巴適,豬養多了,圈捨是件大事,修圈捨佔地問題還要上級出台政策喲!」駱州提出實質性的問題。
「動用土地牽涉到基本國策,這件事鎮上已經向縣委、縣府打了專題報告,估計最近上級會答覆!」陸水透露對修圈捨佔地方案正在申報的實況。
「這件事必須解決,否則,無論是豬、牛、羊,還是雞、鴨、鵝長大,圈捨小了都容易出問題,在大家都積極主動搞養殖時,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喲,一旦出了事就會傷害到大家的積極性。」劉禹提出解決圈捨的重要性。
陸水點頭贊同,徵求兩位村幹部的意見:「這件事我回去後會給領導匯報的,現在我們採取三種辦法,一是大戶採取承包式,把需要量策劃後,以業主向組裡承包土地,這是打擦邊球;二是中型發展戶搞成改建,改建不違背國土政策;三是對小戶發展戶,單獨提出新建圈捨,也符合相關規定,先動起來,不能等。同時提出既不違背國家政策又能解決實際問題的辦法。我們清早出來已經走了幾個組了,現在轉到七組去看看,順便看一下袁孝順家的情況?」
駱書記和劉主任互遞眼色:「其實,我們繞到這裡來也是這個意思,同時,想去看看他家的生活情況,想方設法敲開他家發展養殖業的大門,只要他家能動起來,其他戶不用說都要跟上。」
劉禹插話:「從表面上看袁孝順家有老病號,家裡窮、髒、臭,提起就有些惱火,誰都不想踏進他家的門檻兒,撇開這些表面現象就簡單了,關鍵就在周方山身上,看他選擇走一條什麼路,他是走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的路呢還是踏踏實實的居家過日子的路。他如果還是閒散無聊,在社會上鬼混,成天茶館進酒館出,一座金山都經受不住他揮霍,任何一個家庭經不起這麼折騰,還莫說他這窮得叮噹響的家。眼看這家人多半要在他手裡拖死,拖不死的人就算命長。」
陸水從迷惘的困惑中漸醒:「我曉得你們在幫教他花了不少功夫,結果都是費力不討好、現在他家的狀況不令人滿意,提起他家讓人頭痛。他既然生活在我們這個村子裡,我們就不能輕易放棄對周方山的挽救、幫助、教育,因為他一個人牽涉到這一家老小的生死攸關。我堅信,只要他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人,有血有肉的高等動物,就有挽救的一線希望。當然,要讓他像一個小學生寫字那樣錯了馬上改,是不可能的事,要讓他這個浪子回頭,估計還有個艱難曲折的過程,還要經歷翻打磨礪。」
中午的太陽頂頭曬,澄明的藍天上沒有一絲雲彩,播灑著炙熱的光芒,他們三人都是頭戴草帽,手握扇子,不停的扇著風,頭頂烈日,就像在熱浪中浸泡似的,臉膛紅彤彤的,腳踏崎嶇小道的兩旁,耐生力極強的雜草和爬在地邊裡的絲瓜滕、南瓜滕的葉子都被曬焉了,散發出一陣一陣的熱氣,把他們蒸得週身汗流浹背,渾身幾乎找不到一根干的紗線,他們長期爬山涉水的走農家院登門串戶,練就出壯實的身子骨不覺得累,為了預防中暑,他們隨身攜帶著風油精或者是藿香正氣口服液,一旦感到身體有異常反映,馬上擦拭風油精,喝一管藿香正氣口服液。當他們穿過叢林中的泥徑時,茂密的樹枝像一把把破爛的傘,遮蔽了一些直射的炙熱陽光,大家才能稍微喘口氣。
陸水從公文包裡取出藿香正氣口服液盒子,取出三支:「今天熱得有太厲害了,預防萬一,來,我們各喝一支。」他們各喝一管,繼續朝著袁家走去。
在一座山坳的樹冠叢林中,有一排陳舊的瓦房,屋前有高大的銀杏、核桃樹和矮小的廣柑等果樹,老遠都能聽到從那排瓦房傳出的一片憤怒、悲痛、絕望、譴責和哭啼、哄鬧聲。
油頭垢面的周方山打牌輸錢後,心裡盤算著如何在妻子手裡拿錢去還給李三借的錢,他穿了一條休閒褲,赤裸上身,手裡端個玻璃茶瓶子,一邊喝茶,一邊拉開口乾舌燥的嗓門,不顧廉恥的大吼大叫:「天哪,你們大家評評理,一個大男人出門身上沒得一分錢,這叫啥子日子哦。」
袁蘭花明亮的眸子盈滿了淚花,呼天搶地哭訴,聲色俱厲地呵斥,嘶啞的嗓子傾吐心中的苦衷,把周方山的言談舉止訴說得淋漓盡致:「你是個大男人,我們家招進門的當家人,你抬頭對天低頭對地說句天良話。自從你和我結婚到我家裡後都做了些啥子事?正因為我家接到你這個敗家子,我們家現在像啥樣子?簡直比狗窩都不如!我老漢在世時,他處處事事謙讓你,勸我也謙讓你,全家老小處處都遷就你,把你當一尊神供起,讓你自己慢慢醒事,那個曉得我們的諒解養成了好吃懶做的壞習慣!而你呢,得寸進尺,簡直不自覺,不管一家人是死還是活,成天在外面漂流浪蕩鬼混,老漢被淹死的時候,我們打起燈籠火把找不到你,你鑽到哪裡去了?你手不捏鋤頭,肩不挑扁擔,賺錢的事不沾邊,用錢比誰都大套。只顧自己吃、喝、玩、樂,老漢去世早上才入土為安,別人賠這點錢,還舊賬之後,給他老人家辦喪事用了一部份,還要給媽留藥錢,眼看三個娃兒的學費還沒得出處,你就來逼我要錢。你認為我心硬,不給錢你用!呸。茅廁裡撿到一根帕子,好意思開口喔!我問你,你在幹部面前是怎麼賭咒發誓的?你簡直就是一個狼心狗肺的傢伙!」
周方山自知理虧、心虛,把眼瞪得大大的,把茶瓶的水斟滿,喝了一氣茶水,嗓門兒越來越大,強詞奪理:「我這麼多年是好耍,也是你老漢和你慣壞的。家裡不富裕、錢緊我又不是曉不得,不管那麼說,我借的錢該還嘛,身上總還是應該有點零花錢哂。老漢在世時是他給我零用錢,現在你是實權派,我當然問你要錢嘍,我到街上去喝茶、打牌身上沒得錢那麼得行,打牌就有輸有贏,我輸錢後借了人家的錢該還嘛!我借錢不還,還怎麼在社會上混!你再不給錢我,要嘛我去找呂英,要嘛我就把房子賣一間!」還凶悍、無奈的威逼妻子。
這時,袁蘭花見家裡這麼窮他只顧打牌輸錢,還這麼蠻橫無理,想起他到家後所做的一系列傷心事,自己嫁了這麼一個不務正業的丈夫,加之父親的不幸逝世,各種撕碎心肝的傷心事糾集在一起,不禁潸然淚下,呼天搶地的哭鬧了起來,拚死拚命地上前去抓周方山。
兩個女兒一個兒子穿著破衣爛衫,身上到處是蚊蟲叮咬的小紅疙瘩,臉蛋上也像從來沒洗過似的,淚水和鼻涕混淆在一起糊得滿臉都是,頭髮也像從來沒有梳洗過松亂,讓人看到既痛心又同情,他們看見父親和母親吵得這麼凶,抓扯起來了,分別跑到父、母身邊,兒子跪在媽的身邊,拚命拖住他們呼天搶地的嚎叫,鑽心剌骨、肝腸寸斷的嘶喊。兩個女兒跪在父親的面前使勁的放聲嚎啕,聲淚俱下。,撕心裂肺的呼喊著:「爸、媽,求求你們做個好事嘛,莫罵、莫鬧、莫打架要不要得嘛。」
癱瘓臥病睡在床上的唐達菊老人雞皮褶皺的臉上,無神的兩眼噙著淚花直往眼角下滴,焦急得咿哩哇啦、咿哩哇啦的亂叫喚,看到女兒為這不爭氣的女婿無理取鬧,想說句公道話,近在咫尺而又彷彿是相距在遙遠的天涯,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苦衷真是無以言表,這一家老小面對這場糾紛只有驚恐萬狀的哭訴與嚎啕著,他家發生這場吵鬧早就驚動了左鄰右舍。
組幹部唐子葉和鄰居們紛至沓來,在院落門前的土壩子裡,圍著這一家子。大家七嘴八舌,輪番上陣,連袂出擊,紛紛指責周方山:「你周方山也算個帶把的男人,結婚到這家後,長年累月不下地幹活,沒有為多產糧、多賺錢出力流汗,就是只曉得伸手要錢,原來我們還曉不得你的本事就耍賴、耍嘴皮子、蠻橫無理。蘭花她們一家子是上輩子欠你的債喲,注定這輩子該為你變牛變馬,賺一分錢都要拿給你去打牌、喝茶?蘭花的爸爸給你們當牛做馬辛苦一輩子遭水淹死,她們婆孫慪得死去活來,你像沒事一樣,不安慰她們,反而逼她拿錢給你去打牌,像你這樣做也不感到害臊嗎?捫心自問,你身上還有沒有人味嘍?身上一天沒得錢未必然要把你憋死啊?你如果有膽子敢去找呂英,敢動袁家房子上的一匹瓦,我們大家就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吵吵吵,你不吵就不好過日子嗦,仔細想想,你少說兩句,讓蘭花出出氣,一會兒就沒事了,你這樣做沒有人把你當傻子!」有幾個人圍在袁蘭花身邊,擔心她去抓周方山反而遭到對方的毒打。
周方山鬧紅了眼,竟然厚顏無恥的與來勸架的鄰居接上了話題,那雙像被追急了野狗似的雙眼,面對一大群雙眼猶如射出一支支嘲笑利箭的獵人,彷彿嗓子眼都快吼得無水分了,繼續苦澀的爭執:「當然嘍,你們是本地人,我是外來人,你們當然在勸我讓她,你們為啥不勸她讓我?」
鄰居義憤填膺地罵他:「你這龜兒子蠻不講理。」
周方山厚顏無恥的辯駁:「你們為袁蘭花幫腔很正常,我就不信,你們罵了我我身上就要少二兩肉,你們今天趁人多還能把我生吞活剝了不成。」
他這番橫蠻無賴的話,氣得說公正話的鄰居們吹鬍子瞪眼睛,面對他這個橫行霸道的強脾氣,有些束手無策了,逼得大家都啞口無言,氣得乾瞪眼。
組長唐子葉看到大家勸阻無效,氣喘吁吁地訓斥他:「你這個周方山硬是一條咬呂洞賓的狗,黑的白的都分不清,好人壞人都看不明,大家說的是公道話,幫理不幫親嘛!難道要我們全部都支持你在家裡稱王稱霸,在外面游手好閒,不管一家老小是否吃飯穿衣嗎?你這窮已經得吃飯都惱火了,你這敗家子還想把這房子賣了,你們這一家老小全部都風餐露宿,你捫心自問,這樣做對你和你這一家人有什麼好處?你這一輩子人就是這樣居家過日子嗎?簡直是死皮賴臉活愛罪!」
周方山侷促不安,囁嚅地答道:「當然是居家過日子,只不過過日子的方法不一樣,我就是喜歡在社會上交朋結友,這樣做違法犯罪嗎?」
組長唐子葉還是忍氣吞聲的想用道理折服他:「老周,你是幾十歲的人了,看看你這一家子,你親爺老漢為你們辛苦一輩子不幸遭水淹死,才剛埋葬,親娘媽癱瘓臥床不起,袁蘭花瘦弱得皮包骨頭,還有拖著一個兒子兩個女兒。你就該踏踏實實的種好莊稼,把家庭副業搞好,多打糧食,多賺票子,家裡有了錢,想買啥拿得出錢,想吃啥有錢買,一家老小親親熱熱的過日子,孝順親娘媽,把兒女哺育成人。而你呢,卻成天在外面和些不三不四的人吃、喝、玩、樂。有一分錢都想輸給人家才放心,簡直是三個老爺抬個老爺,不像老爺!」
周方山還是蠻橫無理的強詞奪理,有一股非要把彎牛角搬伸直的勁頭:「一個大男人,光守到屋裡種點田土,給老病號送藥遞水,圍到婆娘兒女轉,在社會上沒得三朋四友,搬到門檻兒耍狠,那個樣子活起還有啥子味道?」
唐子葉組長義正詞嚴地駁斥:「你好意思說踏踏實實過日子生活沒有味道,在外面鬼混才有生活樂趣,看樣子今天我就是把心剜出來送給你,你還認為是狗心子!」
周方山百無聊賴:「你不要以為自己是當官的,手裡有權,管得住我們組裡的男女老少就仗勢欺人嗦!想在我面前耍橫,門都沒有!」
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陷入了僵局。誰也折服不了誰。
唐子葉組長把一個社員喊到一邊,悄悄叮囑他:「看這陣式,今天周方山是矮子過河安心鬧事,弄不好,他家今天可能要出大事,我都震不住他,你快去把駱書記他們搬來。」
恰巧,陸水、駱州、劉禹汗流滿面,氣喘吁吁的趕到,目睹到這個哭鬧僵持的場面。此時,社員們見老陸他們三人來了,彷彿是盛夏久旱的禾苗盼來了逢甘雨,寒流中迎來了春風,受難人遇到了活菩薩,去把凳子端到陰涼處,給幾位幹部坐。提心吊膽周方山一家人安危的心情彷彿吃了定心丸,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大家都拭目以待期待他們能出高招制服周方山。
組長平心靜氣的把他家剛才發生的事簡明扼要敘述了一遍。
駱書記、劉主任聽後組長匯報,見周方山口是心非,刁蠻耍而歎惜,顯示出無可奈何的表情,苦惱的直搖頭,駱書記還是搬出老話:「別人在累死累活的忙著收割小春糧食、栽秧掃尾,給包谷苗施追肥、屢兜,為搞家禽、家畜養殖東奔西跑,忙得腳板都跑起泡,你們這一家子倒好,還有時間在這裡唱大花臉,讓左鄰右舍的男女老少都來免費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