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他烙餅般翻來覆去,睡意很濃,卻睡不踏實。他側過臉,輕輕趴到曉然肩上,偷窺,瞧見女子酣睡正香,咧唇笑:這丫頭睡得真香。不知道她做了什麼美夢,口水留下,竟然弄濕了枕頭。風少抽紙巾,拭去曉然嘴角的液體。擦完不忘偷襲,唇印輕輕印上。「嗯…討厭…」睡夢中莫曉然忽然發出夢囈,軟綿小手撥拉著風少的腦袋。
「呵呵,可愛的小東西。」寵溺的看著她,風少覺得眼前的景象太不真實。狠狠掐了一把臉,痛,一切都是真的。
當幸福再來敲門時,他離夢中完美生活只差一步。
有了前次的教訓,他這次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幸福再溜掉。上天仁慈,給他們第二次機會,有多少濃情蜜意的情侶,陰差陽錯,最後抱憾終生。
風少想著想著,輕輕合上眼睛,許是被曉然酣睡感染,他的意識漸漸朦朧,陷入一片乳白色的濃霧…
「曄兒…」彷彿來自雲層之上的呼喚,輕飄入鼓膜。
風少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陌生的屋簷下。他伸手摸向曉然剛才趟過的位置,空的!嚇出一身冷汗。
「然兒!然兒!」風少張嘴想喊,卻發不出聲音。視線盡頭,一臉容模糊的女子正向遠方走去,單薄的身體在天地間彷彿一片鵝毛,背風而行,隨時都會被風吹走般。
風少想追上去確認,但腳動彈不了,只能看著「她」一步步遠離自己……
「曄!風曄!」莫曉然拚命搖晃著風少,憂心忡忡的喊著,想把他從夢中喊醒。
「…然兒…我怎麼了?」風少睜開眼,目光渙散,彷彿還沉浸在剛才的夢魘中。
「你說夢話了…嚇死我了。」莫曉然貼到風少胸前,烏魯烏魯,竟然哭了出來。「傻丫頭,說夢話而已,有什麼可哭的?」風少輕拍曉然的頭,手指貪戀髮絲的柔滑,輕吻她的頭髮,溫柔道。
「……」莫曉然沒有吭聲,靜靜伏在他胸前,悉悉索索止住抽泣。
說夢話而已…她在心底重複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都說什麼了?」
「…你說了很多…我聽清的只有一句話。」
「什麼?」
「你說『媽媽…別丟下我…』」莫曉然感到撫摸她頭髮的手掌有一瞬間的僵硬,她抬起頭,「曄,有件事我一直沒講。」
「嗯?什麼事?」
「我想風伯母,她還活著。我在法國遇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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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傑集團位於英國德比郡的總部——今夏莊園。
人們常說,能從建築物,看到它的主人。
今夏莊園如它的名字,東方,中式,中國。蜿蜒的曲橋,碧波蕩漾的小池,還有扶風微擺的柳樹,婆娑盤桓的紫籐花與歐石楠縱橫交錯。
這裡沒有西方人熟知的寶塔松,冬青圍牆,沒有哥特式的尖頂,抑或是巴洛克式的裝飾。
它的主人就是藍傑集團現任總裁——金雅蘭。《時代》雜誌財富版,將她評委上年度最具影響力的女企業家之一。
優雅,從容,高貴,慈愛。在她身上有著商人的精明與女性的善良。
暖陽微斜,懶洋洋的照著湖畔垂柳。金夫人按照慣例,邊喝咖啡,邊翻閱秘書整理的一周剪報。白色陽傘下,坐著的貴婦讓人猜不透她的年齡。
「夫人,您的龍井茶。」
「謝謝你,瑪麗。」金雅蘭溫和的笑道。她今年已經五十又二,年華老去,風韻依然,一張素淨的臉不飾脂粉,只以淡妝示人。「夫人…不客氣。」新來的女僕不太適應,臉紅道,趕緊溜回了操作間。
「凱伊少爺來了,他好像從中國帶來了好消息。」管家畢恭畢敬道,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團。
「哦?是麼?快把他請到我書房去。」金雅蘭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急忙吩咐道。
經過三十多年的苦苦尋找,那件事終於有了眉目…
莊園二樓的書房是雅蘭會客的地方,檀香的味道緩緩從香爐中搖曳而出。一位三十出頭的外籍男子靠在書桌前,靜靜聞著檀香味兒,恬靜淡泊卻雋永。眼前的木門開合,風隨雅蘭而入。
「凱伊,聽說你有好消息告訴我…快告訴嬸嬸是什麼好消息?」
「嬸嬸,先看看這個,您還認不認得這人?」凱伊從公事包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雅蘭。後者迫不及待打開信封,照片重見天日那刻,蒼老的手微微戰抖。
「……」三十多年,滄海變成桑田,如何能認得?但,母子連心,血脈相連,又如何會不認得?金雅蘭老淚縱橫,手摀住自己的嘴,啜泣。
「他…還好麼?」
「這個…」凱伊不知如何回答,好,但他目前的身份卻是R市頭號黑勢力大哥;不好,但他的財富地位非旁人可以撼動。
「怎麼?莫非他…」金雅蘭的臉忽然變得煞白,殘存的血色正從唇上褪卻。
「不是…他很好。他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凱伊決定先挑好消息講,其他的慢慢再跟金夫人講明。
「這是他第二任妻子,莫曉然。」金雅蘭接過照片,照片上微笑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莫曉然。唇紅齒白,笑得正燦爛,小女子甜蜜的依偎在風少旁邊,好不幸福。
「好好。」相由心生,一眼便知這女子秉性溫婉良順。金雅蘭微微蹙眉,抬頭疑惑問道:「第二任?」
「呃…這個說來話長…」凱伊打岔道,「這兩個好像是他們的小孩。」他把莫雨翊和莫雨婷的照片遞給嬸嬸,後者胸膛止不住的起伏。雅蘭激動得大口喘氣,眼角再次濕潤。照片上這兩個天真燦爛的小寶寶竟然是她的孫子孫女,女的長得可愛與莫曉然,男的…長得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雅蘭撫摸著翊翊白的小臉,神情溫柔的凝視著。
看到孫子,她彷彿看到被自己拋棄的兒子兒時模樣…
「你剛剛說他們要結婚?什麼時候?」
「初定在下個月中旬。」
「琳達,幫我訂張去中國的機票,就下周。」
「嬸嬸…您終於決定了?」
「嗯。凱伊,我走以後這裡的事交給你和雅克全權處理。你們不要辜負男爵的期望…」金雅蘭膝下無子,凱伊是她丈夫的侄子,視如己出。而奧多斯則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在金雅蘭的丈夫維克多~夏洛特男爵的資助下完成了學業,在藍傑集團任職。夏洛特男爵去世後,金雅蘭力排眾議接管了藍傑集團,這兩人便是她的左右手。
等待時機恰當,她會按照男爵的遺願,將藍傑集團交給二人,自己回國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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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回轉到大陸東岸,R市郊區。此刻天已經黑透,海浪拍打著岸基,發出清脆又寂寥的響聲。
風曄為曉然建起的豪宅內,發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的主角,是兩個能量十足的活寶。怪事的起因,兩個重要人物一大早鬧起了失蹤。由失蹤引起的後果:兩個小鬼氣鼓鼓的做了一整天,沒挪動半步。
莫雨翊耷拉著腦袋,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又看上去極其焦躁不安;莫雨婷撅著小嘴,怒氣沖沖的虐待手裡的布娃娃,牙齒咬得咯咯響。
「煩死啦煩死啦!」莫雨翊從椅子裡噌得站起身,大吼一聲,恨不得抱頭痛打一頓。他的回音在空闊的花園裡引起陣陣回聲。
「吵死了。幹嘛喊那麼大聲?」莫雨婷抱怨道,小手堵住自己的耳朵,搖頭。
「……婷婷,你說他們到底幹嘛去了?」
「你說誰呀?」
「還能是誰?那兩個老不修,那兩個不負責任的狗男女…」說好要帶他們出去玩,結果一大早便不見人影。
莫雨婷飛速眨眼,用眼神制止。然而,她的努力白費。
「死小孩!叫我們什麼?『不負責任的狗男女』?」晚歸的莫曉然剛進門,聽到親兒子正破口大罵,罵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她。生氣,筆直走到兒子身後,瞧準兒子又軟又白的耳朵,拚命擰。風少跟在她身後進屋,同時摀住自己的耳朵,齜牙咧嘴,光看看就覺得很疼。
「哎喲,死女人你輕一點兒!把我耳朵擰下來,你得賠。」
「你叫誰死女人?剛剛學乖沒幾天,又原形畢露。沒禮貌的小崽子,看我不教育你。」兩隻羊前蹄狠命的揉搓莫雨翊的耳朵,揉得他耳朵生疼,四處逃竄,奈何曉然的手彷彿焊在上面怎麼甩都甩不掉。他惱羞成怒,衝著神遊天外的風少大喊道。
「你…你是吃白飯的?也不管管你的女人。」
風少微怔,鳳眼瞪成牛眼。
小崽子,好樣的,才幾天就把他的經典台詞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