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那冷酷的表情,憐幾乎要放棄向他求情了,但她不能,她得想盡辦法留下來,不管是要她拋棄尊嚴還是其他……
「伊東先生,我什麼都能做,不論是煮飯或打掃,再苦的工作我都願意。」她緊緊抓著他的手,像是擔心一鬆手就會失去留下來的機會。「求求你,我真的什麼都肯做,只要你讓我留在伊東家……」
見她噙著淚水可憐又無助的模樣,伊東長政的心有些動搖,他就快開不了口拒絕她的哀求,但卻又不想讓任何人、任何事阻礙他的計劃。
「什麼都肯做?」他的目光凝聚成一道冷冽的利刃,直直的射向她。
憐看著他,驚怯害怕全寫在臉上。
「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多久了嗎?」他沉聲說道:「當我發現你不是西園寺愛的時候,可知道我有多憤怒沮喪?」
憐心裡一揪。他就這麼期待跟姐姐結婚嗎?他到底有多喜歡姐姐呢?她想,他一定渴盼許久了吧……
「伊東先生,我會努力的!」壓下心頭莫名的酸澀,她牢牢抓住他的手,緊張地承諾道:「我會努力達成你的期待,會代替姐姐服侍你,絕不令你生氣失望,我……」
她話未說完,他忽然反手攫住她纖細的手臂,猛地將她拉進房裡。
砰地關上房門,他把她拉至床邊,粗暴的將她甩上床。
他眸光冰冷的看著她,開始解著身上的襯衫扣子,「你想代替西國寺愛服侍我?好,讓我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憐驚怯地看著正在寬衣解帶的他,她像只在鳥巢中受驚的雛鳥般,全身不斷顫抖。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那可怕的、令她身體痛苦不堪的事……可即使萬分恐懼,她仍不敢動也不敢逃,可能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移開目光看見他左手上戴著一個奇怪的東西,那是用皮革裁製而成的手套,上面只有兩個指套,牢牢地套在他最後兩根手指上。
不知為何,那隻手套令她感到不安且困惑。
而在她出神的看著他的手時,伊東長政的大手正探向她胸前。
「啊!」她回神後驚呼一聲,瞪大眼睛看著他。
只見他雙手抓著她和服的衣襟,略略遲疑了一下,然後便猛然扯開。雖然裡面還穿了件襯衣,但被他這麼一扯,她胸前還是洩了春光。
儘管身體還因為他昨晚粗暴的佔有疼痛不已,憐也只能被動忍耐的接受這一切。
他俯身將頭欺近她胸口,她感覺到他下巴處微微冒出的胡碴刺著自己的肌膚,而他大大的手掌上有著粗厚的繭,那是一雙歷經滄桑、辛苦勞動過的手……
原來,他不是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少爺,而是經過長久的努力及艱難,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是這樣嗎?
認知到這點後,即使他要的不是她,甚至對她如此粗暴,但她卻一點都不恨他,更不討厭他。
不知為何,在懼怕著他的同時,她又有一種想擁抱他的念頭。或許在他深沉黑暗的心底,藏著令人意想不到的心事,甚至可能是創痛……
好長一段時間,憐完全失了神的在想這些事,直到男人的大掌驀地探入她兩腿之間——
「啊!」她猛然回神,直覺反應用手推拒他。
伊東長政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往床上一壓,抬起如鷹隼般銳利且殺氣騰騰的眼,直勾勾的瞪視著她。
「不是要代替她服侍我?」
她咬著唇瓣,泛著淚光的眸子無助又無奈的凝視著他。「是的,對……對不起……」
她的忍讓及順服,讓他心裡一緊,他原本只是想嚇唬她,好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她竟然一邊掉淚一邊發抖的默許了他粗野的做為。
思忖著,他莫名惱恨起來,「你真的想代替她……」話未說完,他便驚見她手臂內側佈滿一道又一道的新舊傷痕,霎時噤聲。
那是刀傷,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昨晚他喝得爛醉,房裡光線又不足,因此他沒發現她手臂上的傷痕,而現在,它們令他感到心驚。
他沉聲問道:「這些是怎麼來的?」
憐微怔,茫然的看著他,沒想到他會注意到她手臂內側的疤痕,更沒想到他會關心她。
「這些亂七八糟的傷痕,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吧?」
「呃……這些是……」心想他喜歡姐姐,她實在不想告訴他,自己這些傷口都是姐姐造成的。
打從她進西園寺家開始,姐姐就經常找理由欺負她,輕則打巴掌,重則在她手臂劃上幾刀。這些傷要不了她的命,卻令孩時的她生活在無邊的恐懼裡。
見她支支吾吾一臉驚怕,伊東長政早猜到了,在西園寺家,沒有第二個人會做出這種事。
「是西園寺愛劃的?」他直視著她,語氣冷淡卻肯定。
迎上他的視線,憐心頭一震,因為在那瞬間,她彷彿看見他冷漠的眸中透出一絲憐憫及柔軟,不過卻稍縱即逝。
「是……是我不好,我笨手笨腳,老是惹姐姐生氣,所以……」她吶吶的說。
然而,她越是解釋,他的心就揪得越緊,她在西園寺家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因為是私生女,還得保護生病的母親,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忍受著這樣無情殘忍的對待?
為了母親,她任由西園寺愛在精神及肉體上折磨、如今代替西園寺愛嫁給一個「殘廢」、忍受他粗暴無情的對待、明知不被需要,卻還要留下來……
該死!這樣的她,教他如何下得了手?
「起來。」他鐵青著臉倏地起身,站在床沿。
憐愣了一下,然後在他熾熱的目光注視下,慌張又羞急的翻身坐起。
她抓緊已然敞開的衣襟,不確定的望向他。「伊東先生……」
「出去。」他說。
她一怔,怯怯地問:「我……我不用服侍你了嗎?」
他斜瞪她一眼,「不必了。」服侍?她指的是消極接受他粗暴的對待嗎?她就這麼逆來順受?
他不是大善人,但也絕不是禽獸,明白她的處境後,要他再像昨晚那樣傷害她,他辦不到。
「那我……我可以留在伊東家了嗎?」她憂心地問。
「出去。」他沒回答,只是沉聲喝令。
「我……」她本想再說些什麼,但又立即警覺的閉上嘴。
她不能再使他不耐、惹他生氣——尤其是在他口氣及態度明顯軟化許多的此時。
「是,那我出去了。」她稍稍整理一下衣服,默默走出臥房。
好些天了,伊東長政都沒有再對憐咆哮「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暫時睡在凜婆婆房裡,並跟其他下人一樣幹活。
而對於憐明明是少主花了一大筆錢娶進門的妻子,卻不得他疼愛反差點被送回娘家這件事,伊東家上上下下都感到很疑惑。但人家畢竟是以「伊東長政的新娘」及「西園寺男爵千金」的身份來到這裡,因此就算好奇,也沒有人敢當著憐的面多問半句。
一開始,他們連條抹布都不敢讓她拿,不過在跟她相處幾天後,大家很快就發現她是個善良勤勞的女孩,漸漸喜歡上她,更消去了起初因為身份懸殊產生的謹慎恐懼。
這天午後,凜婆婆帶著憐到元町的另一頭買雜貨,這是她來到橫濱後第一次外出,忍不住像個孩子似的興奮。
元町是非常熱鬧的地方,不只日本商人聚集在此,還可看見許多異國人士,不管是金髮碧眼的歐洲人、皮膚黑到發亮的非洲人、還是紮著長辮的中國人,對她來說都很新奇。
「怎麼?很新奇嗎?」見她瞪大眼東張西望,凜婆婆不禁問。
「是啊,婆婆。」她難掩興奮地說:「在東京的時候,我從沒見過外國人。」
「東京沒有外國人?」
「有是有,不過我從沒見過。」她不好意思地說:「我九歲進西園寺家後,就再也沒踏出大門一步。」
聽她輕描淡寫的說著這件事,彷彿那是別人的遭遇,凜婆婆克制不住地對她起了憐惜之心。
「這麼說來,你也有好些年沒見過你母親了?」
「嗯。」憐眼眸一垂,神情有幾分哀怨,「母親在五年前被送到別館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那你怎麼知道她的情況?」
「悠可以去看母親。」提起弟弟,她稍稍有了笑容,「悠每次從京都回來,都會去探望母親。」
「小憐,」凜婆婆看著她,「西園寺家逼著你嫁來橫濱時,你會擔心自己嫁的人是個殘廢嗎?」
她想也不想地搖搖頭,「我不擔心。」
凜婆婆微怔,「你不怕自己嫁的可能是個少只胳膊或缺條腿的男人?」
「只要他是個好人,就算行動不便也沒關係。」她誠實地說道:「我只怕他不喜歡我,然後要趕我走……」說著,她幽幽地笑歎一記,「沒想到,我擔心的事都發生了。」
凜婆婆沉默了下,目光一凝,「小憐,少主他並不是討厭你。」
聞言,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他……他不要我留在伊東家……」
「但他也沒有堅持要你走。」
「那是因為有婆婆護著我吧?」她苦笑。
「孩子,」凜婆婆唇角一揚,「少主他一旦決定了什麼事,就連我都左右不了。」
「婆婆是說……」
「我是說,少主他是在乎你的。」凜婆婆輕撫她的臉頰,「他畢竟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聽凜婆婆這麼說,憐倏地紅了臉。
「少主心裡有些事困擾著他,所以不管他對你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你都要記住,那並非他的本意。」
憐聽得迷迷糊糊,「婆婆,我不懂您的意思。伊東先生他心裡有……有什麼?」
「這我不能告訴你。」凜婆婆淡淡一笑,「如果你想知道,就自己想辦法打開他的心房。」
憐一頓。打開他的心房……這談何容易?他連一句話都不跟她說,甚至連正眼看她都不願,她又如何能接近他,並進入他深不見底的內心世界?
高島町二丁目,一柳。
從港口的公司離開後,伊東長政隻身來到一柳。
他帶了幾盒從法蘭西來的巧克力送給妓館的老闆娘及小姐們,老闆娘十分高興,招呼得更加熱情,寒暄幾句後喚來一名小侍女,引領他到小夜衣專屬的廂房。
「小夜衣姐姐,伊東社長來了。」小侍女在廂房外通報著。
很快地,八重來開了門,看見站在外面的伊東長政立刻恭敬地道:「伊東先生,晚安。」
「嗯。」他微微頷首,走進廂房裡。
八重退出房外,帶上了門。
廂房裡,小夜衣和衣躺著,聽見他進來的聲音,慢條斯理的起身坐正。
「這麼早就睡了?」他盤腿坐下,逕自倒了杯水喝。
「染了風寒,有點頭痛……」她說。
「不打緊吧?」
「只是小毛病……」她順手理了理髮鬢,斜瞥他一記,「你今天不是來找我喝酒的?」
伊東長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即使她一語道中也不動聲色。
「據我所知,英國領事對你很有興趣。」他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