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富士山下。
一座極其普通的寺院之中,幾個僧人心不在焉的做著早課,不時留意著進出香客,一個個神情古怪,不像和尚,倒更像是盯哨的狗仔隊員。說起來,也不由不讓他們莫名興奮,就在今天一大早,平日連遊客都見不到幾個的小小能仁寺,居然一下子出現了三位全民偶像級人物。
宮本武藏、松井次郎、竹內健太,這三位武道高手,那可是全日本最耀眼的明星啊!以前總是感覺這樣的人物都是生活在電視機裡的,想不到,身為和尚的自己,也有近距離見到他們的時候!而且,三位重量級偶像還不是只到這裡遊覽風景的,他們居然是和廣丈一鳴大師相識,並且看那樣子,似乎是很熟才對!
原來,我們這個小小的能仁寺,也是有著臥虎藏龍的人物啊!一群小和尚心情相當澎湃,這也不怪他們六根不淨,身處二十一世紀,哪裡還有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方外僧人?大多數來當和尚的人,還不都是為了和尚的那份俸祿?以前總覺得在這能仁寺裡沒什麼出頭之日呢,想不到,今天居然讓他們發現了如此驚人的秘密!這麼說來,能仁寺以前曾經是皇家寺院的傳說,也有可能是真的嘍?
寺院內堂方丈禪房,三名身著和服的男子和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端坐在一起品茶。
「這是陰謀!」最年輕的宮本武藏指著照片上的倭刀大聲道:「如此明顯的陰謀,我不信兩位看不出來!為何還要冒如此大風險?」
留著仁丹胡的松井次郎望著桌上的照片。歎息道:「宮本君!無論這把刀出世的消息是真是假,身為源氏家臣的我們,都不能坐視不理啊!所以,華夏人這一次。是用陽謀把我們引向圈套。而我們,明知道是圈套,卻又不得不跳!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另一個和服男子竹內健太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陰柔氣息:「是的宮本君!此刀一出世,就已經證明白銀之手那邊失敗了。無論我們有沒有暴露,可是這麼一下子,就把我們擺到了非常被動的位置。其實我也很贊成宮本君的安全做法。兒郎們辛苦訓練不容易,如果就這麼白白損失掉,是我們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但是,宮本君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不管我們花了多少錢。投資了多少精力,我們永遠都是源氏家臣,主憂臣勞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希望宮本君你,不要因為自己這幾年順風順水過的太久,而忘記了自己的本份!」
宮本武藏看一眼老神在在不哼不哈的老和尚。皺眉道:「身為源氏家臣後人的我,怎麼會忘記自己的使命?但是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我們大家都要生存。而身為主家的一鳴大師吩咐我們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難怪為了區區一把古刀。我們就要冒著讓兒郎們流血甚至死亡的風險嗎?之前的白銀之手失利,已經可以試出華夏方面的態度。如此強勢力量都無聲無息的沒能激起浪花來,以我們目前的實力。能應付得來嗎?」
松井次郎不屑道:「宮本君!我看你是在燈紅酒綠的萎靡生活中迷失了自己!你的武士精神都被女人肚皮消磨乾淨了嗎?」
宮本武藏拉著臉道:「我不敢質疑!可是我很奇怪,為了區區一把古刀,我們已經付出了那麼一大筆資金去請人代為出手。失敗之後,我們就應該認識到雙方實力的差距。可是為什麼還要讓兒郎們白白去送死呢?一把古刀,有那麼重要嗎?我不怕死,我的兒郎們也不怕死!可我們都怕會死的毫無價值!」
「夠了!」竹內健太猛然低吼一聲,陰柔的表情變的相當猙獰:「宮本君,你這是在質疑主公的決定嗎?不要忘記你自己的身份!」
宮本剛要反駁,就聽雙目微閒出了半天神的老和尚悠悠道:「宮本君,老衲明白你的意思。現在社會不同了,你我之間,雖然尚餘主僕名份,但我一介方位人,早已不問世事,哪裡還會將這些身份名望之類放在眼裡?之所以此次大動干戈,動用久已不用的主僕名份請你們出手,確實是有不利已的苦衷。」
竹內健太連忙長跪施禮道:「主公,你不必如此!身為主公的你,只需要發佈命令就行了,做我臣子的我們,才是具體任務的執行者。宮本君如果覺得自己已經高貴到可以獨當一面,那麼就請宮本君自己離開吧……」
宮本武藏相當鬱悶,趕緊解釋道:「竹內君你不要斷章取義!我只是希望主公能把任務解釋清楚一些的,並沒有任何的不臣之心!」
竹內還想再罵,卻被老和尚抬手阻止了:「也罷,老衲已經方外之人,這些俗世事務,遲早都是要交還給你們去做的。既然如此,那老衲就把此事解釋清楚吧,等你們聽過之後,何去何從,任憑選擇。」
「你們也知道,老衲俗家的源氏,乃是皇室分支。在平安時代,那可是分擔著皇室宿衛的重要職務呢。」
宮本武藏嘀咕道:「平安時代已經過去一千年了,還躺在過去的榮光裡不願甦醒嗎?」
竹內更火了,怒視這個小年輕的宮本家族主事,殺氣盈面,似有當場翻臉的徵兆。
老和尚又歎息一聲:「你們且聽老衲把話說完。我說的這件事,就與平安時代有關!平安時代,源氏一門英雄輩出,豪傑眾多。其中有位相當有名的英雄叫源賴光,相信你們都曾聽說過他的威名吧。當年,京都附近有惡鬼吃人,天皇陛下召源賴光除妖。他帶著手下四大家臣,將那名叫酒吞童子的怪物斬殺。在他出發之前。因為沒有趁手兵器,就找到了當時伯奢國的神匠安綱,為自己打造了一把可斬妖魔的寶刀。後來遇到妖魔時,那把刀果然不負重望。一刀就將魔鬼頭顱斬落……」
松井次郎喃喃低語:「多麼讓人嚮往的時代,多麼向人憧憬的英雄啊!」
宮本武藏勾起嘴角露出個不屑的笑容,卻保持了沉默。
老和尚接著道:「因為那把寶刀斬掉了妖物酒吞童子,所以被冠名為童子切安綱……」
宮本武藏插嘴道:「這個我們都知道,我還知道那把童子切安綱現在就保存在皇家博物館中,只要購票,就可以隔著玻璃罩子近距離觀賞。」
老和尚微微搖頭,沒有理會宮本那略帶譏諷的話。接著道:「在源賴光斬殺了酒吞童子之後,慶功之時,因為心情大好,所以不由的多喝了幾杯。然後在酒醉之際。被一個卑鄙的敵人偷襲。那人相當聰明,一上手就先搶走了他手中的童子切,但是刀鞘卻還握在源賴光手中。等那敵人近前攻擊之時,酒醉中的源賴光突然從刀鞘中又抽出一柄短刀,一刀削中了對手膝蓋。將他砍翻在地,隨後成功將其殺掉。」
在場三人聽到這裡,面色都有點奇怪,貌似老和尚說的這話和他們知道的情況稍有出入啊。
老和尚依舊在講述:「因為那把短刀奏功之機在膝蓋。所以源賴光便叫它做膝切。」
「不對啊!」還是宮本武藏先發表看法,所以說年輕人不穩重是事實:「我曾聽解說員講過這一段歷史。他們都說,源賴光在醉中殺那人。用的就是童子切安綱,所以童子切安綱又有個別名叫膝切。怎麼會是兩把刀呢?」
老和尚微微一笑:「童子切安綱和膝切的確是同一把刀。但它們卻不是同一道刃!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童子切是刀,而膝切是鞘!」
怎麼會?三人都有點迷糊。猛然間,竹內健太吃驚道:「難道說,博物館的那把童子切……是贗品?」
老和尚點點頭。
三人一起驚呼:「那真品在哪裡?」只是稍稍一頓,又異口同聲道:「難道是它?」
它,自然就是指的那張從華夏來的照片中,那把比博物館中那把童子切長了許多的太刀。
那樣一把全日本歷史上最著名的寶刀,怎麼會跑去華夏?這是在場三位家臣共同的疑惑。
老和尚相當的善解人意,接著解釋道:「世人都知道,英勇無比的源賴光在晚年性情大變,嗜血好殺,頗有幾分止兒夜啼的可怕。但卻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在源氏的秘聞中,這件事,當屬非常重要的一件。其中,關係著我們大和民族的存亡。所以,我要問一問在座三位,你們是真心願意履行源氏家臣的職責嗎?因為接下來的秘聞,我只能告訴真正的源氏家臣!」
松井次郎和竹內健太連忙俯首下拜:「臣萬死無悔!」
宮本武藏稍稍一愣,也學著兩人的樣子表了忠心。
老和尚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事實的真相是,當年源賴光斬殺了酒吞童子之後,那妖魔的魂魄就被封印進了童子切安綱之中。酒吞童子的魂魄,本身就魔性非常重,而源賴光又整天刀不離身,所以難免被那酒吞童子影響了心性,時不時的就會發作,暴起殺人。」
「妖魔?嗤!」不用問,又是宮本先生發出的恥笑聲,看來這位是個接受新式教育的現代青年,難怪那麼叛逆呢。
老和尚沒理會他,接著道:「源賴光死後,童子切安綱就被當做源氏的鎮宅之寶傳了下來。不過那時候,它的凶名就已經很盛了,所以根本就沒人敢駕馭它,只好把它供奉在神社中。可是,那是在平安時代啊,你們也知道,在平安時代,日本四島處處都是妖魔橫行。所有的武士,無不以斬殺妖魔為榮光。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天,一頭十分可怕的妖魔,在吞噬了無數同伴之後,變的非常強大,簡直已經遠超人類可以對付的極限。」
宮本武藏再度不屑:「像這種無稽之談怎麼可以……」然後就被其餘兩人警告的眼神給強行打斷了。
老和尚有些失望的瞄了他一眼:「這是一頭蛇形妖魔,它的軀體有半座富士山那麼大。它的頭顱比房子還大,一個村子的人口加起來,還不夠它一口吞的。當時,有位勇士習得屠龍之術。就去挑戰它,那位勇士非常幸運的一刀斬落了它的頭顱。在民眾的歡呼聲中,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掉了腦袋的大蛇,突然又長出了頭顱,而且一下子長出了三顆頭!在場的人全被它吞進肚子當吃掉了。然後這頭蛇妖越占越猛,不斷的吞噬人類,也不住的吞噬各種妖魔。很可笑,在人們對妖魔束手無策。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裡,那頭蛇妖卻不斷吞噬著各種大小妖魔,使的妖魔越來越少,後來甚至絕跡。海宇為之一清。許多不明真相的人們,就把它當成了守護神,為它起祠,為它供奉等等。」
「然而妖怪就是妖怪,它之前不吃人。是因為吃妖魔對它自己成長更有利。後來沒了妖魔,它就只好轉頭來吃人了。於是,更加恐怖的情景出現了。這條蛇每到一處,都會掀起無邊的妖風駭浪。隨著它的行動越來越自由。它的危害也就越來越大。當有一天,人們發現它盤據在富士山上時。這條蛇妖已經進化到長出八顆腦袋的程度了。」
等等!蛇妖?八顆腦袋?三個人越想越覺得熟悉,不由的再次配合了一把。異口同聲道:「八岐大蛇?」
老和尚鄭重點頭:「沒錯!就是八岐大蛇!」
三人登時凌亂了,八岐大蛇在日本的民間傳說裡,的確是個矛盾綜合體,有人說它是守護神,也有人說它是妖魔。更有人說它是某位神祇死後的精氣所化。但這些故事中,所有的結局都一樣,那就是八岐大蛇最後被一個名叫須佐之男的流放貴族所殺。而殺掉它的兵器,叫做天叢雲劍!
可是根據老和尚說的這種情況來看,這條八岐大蛇,多半是要和童子切安綱發生交集的,那麼,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呢?這個且不去說它,如果老和尚說的都是真的,那豈不是說,那些傳說中的怪物,也都是存在的?
老和尚道:「我知道,你們都聽說過許許多多關於八岐大蛇的傳說,也知道在它最囂張跋扈的時候,被須佐之男用酒灌醉,然後在它的尾巴處發現了天叢雲劍,再用那把天叢雲斬掉了它的頭顱。那麼你們想一想,這個可能嗎?那麼大一條蛇,如果真的想用酒灌醉它,需要多少酒?」
本人不說話,老和尚就接著道:「須佐之男斬殺八岐大蛇倒是沒錯,但事情的經過卻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麼美麗。須佐之男其實也是源氏族人,他也不是被流放,而是持著童子切安綱去斬殺的八岐大蛇。當他斬殺掉八岐大蛇之後,那原本就是由妖魔精氣所化的蛇身就落地化風而散。可是它的魂魄依然存活著,於是,又有須佐之男用童子切中酒吞童子的魂魄去降伏八岐大蛇的事。」
「後來,須佐之男成功斬殺八岐大蛇,可是他自己卻也和源賴光晚年一樣,被附在童子切上的妖魔影響了心智,漸漸變的殘忍好殺。於是,最終被流放到了無人荒島自生自滅。在須佐之男死後,源氏族人赴島去請回童子切安綱。卻發現那把刀自己已然有了靈性,它開始引誘所有能接觸到它的人變壞,殘殺。」
「經過許多年的努力,一位高僧終於找到了可以暫時降伏它的法門,但卻遠遠不能除根,只能暫時讓它不去害人而已。而那一年,華夏天朝的明成祖登基稱帝。據傳言,明朝國師道衍大師佛法高深,擁有通天徹地之能。當時的人們便想到了請天朝高僧出手降伏此不詳之兵的念頭。於是,在那年赴明國朝貢的時候,使臣帶上了童子切安綱,去請救道衍大師出手化解刀上的戾氣和魔性。」
「就這樣,原本是我們自己鎮國之寶的童子切安綱,被道衍大師用陣法封印在了金陵城外紫金山!為了轉移視線,源氏又請神匠後人仿著童子切的樣子重新打造了一把贗品,也就是你們現在看到在博物館中的那一把。」
宮本武藏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雖然是這樣,但是主公您還是沒能說明白,這把刀究竟有什麼值得我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拿回來的地方啊!如果只是您說的那樣的話,那它現在也只能算做是一把文物,並不值得我們費那麼多力氣啊。」
老和尚歎了口氣道:「我知道這麼說你可能會不信,但我說的都是事實!之所以我會那麼著急使用源氏家令讓你們不惜一切代價請回童子切安綱,除了我發現有人開始在金陵圖謀之外,更重要的是,封印在富士山中的八岐大蛇,就要甦醒了!」
什麼?三人這回才體驗到什麼叫真正的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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