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萱發現了不對勁。「你該不會是找了什麼奇怪的對象吧?」竟然藏著掖著。
「對方有前科?」蘇郁婷再度丟去一個白眼。「不是!」
「他年紀比你小?」
「不是。」
「他外貌有缺陷?」
「不……是?」暫時跛腳算不算?
「到底是還不是?」
「唉唷,你很盧耶!問那麼多幹麼?!」某暴龍惱羞成怒。
「你說你談戀愛了,我當然要問呀!你說他在飯店?他做餐飲業的呀?」
「反正就是看電影時遇見的一個普通人,長得很帥,身材很好,我們聊得來,互相欣賞,就在一起了。」她沒回答學妹的問題,以一副沒什麼特別的語氣交代。
「學姐,你不如說是你休假時遇到的一個帥哥,當時他正被人搶劫,你剛好路過英雌救美,他折服於你的英姿,就此以身相許。」依她認識的蘇郁婷,還是這情況比較有可能。
「你可以去寫小說了。」
「欸,其實我真的有在寫一些文章耶!」她如千里馬遇上伯樂,雙眼發亮。
蘇郁婷開始後侮今天赴約了。她給了陳萱一個大白眼,兩人大眼瞪小眼。
「好啦,招啦——」能和這女暴龍當那麼多年朋友,陳萱也有她的過人之處。
她向來就是個在工作外不畏強權、死纏爛打的一塊牛皮糖。
被她纏得沒辦法了,許久,蘇郁婷無奈地坦白,「他是外國人……」
「外國人?在台灣工作還是來旅遊的?」陳萱立即抓到關鍵。
「他腿受傷,來台灣休養兼渡假。」她道。
「哇靠!你找了個炮友?!」
某人頭被K了一記。
「炮你個大頭!我們是正當交往好不好!」
這兩位小姐的音量一個比一個大聲,沒意外地立即成為咖啡廳內的焦點。
旁人的目光讓陳萱找回了羞恥心,她急忙給學姐使眼色,兩人雖然都沒穿制服,但女性的形象還是得顧一下。
「咳,好啦……可是照你這麼說,對方也不會在台灣久留呀。他會待多久?
「一、兩個月?一、兩個禮拜?最多最多也不可能超過半年,到時你們怎麼辦?就吹了?」她壓低聲音,直指問題核心。
這問題蘇郁婷其實也知道,但她寧願不去多想。
「反正……順其自然啦。」她垂下眼眸,攪拌冒著熱氣、香味四溢的咖啡。
「管他是不是外國人,會不會待在台灣,你學姐我過去認識本地的人也沒啥好結果,來一段短暫的異國情緣,未來老了可以回味回味也不錯。」
陳萱沉默了會兒才道:「學姐,你該不會……對那件事還耿耿於懷吧?」
聞言,蘇郁婷抬起頭,眼底原本的疑惑在見到學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時恍然大悟。
「你說程聖仁哦?」那個大她兩屆、也曾和她交往過一年的學長。「還好他,他條件好,人也不錯,惦記著是正常的,但沒到耿耿於懷。」
可是當初他們分手時,學姐可是在宿舍哭了整晚呀……陳萱在心中默默地道。
她還記得當時她還是個大一菜鳥,下學期剛分到與這個頗有名氣的「暴龍學姐」同宿時心裡還有點怕怕的,沒想到才不到一個月就發生這件事,她充分發揮了同宿情誼,與其他兩位學姐一起過去安慰,在曲終人散後還很雞婆的窩到她床上去,給了她一夜的溫暖,自此她就打入學姐的朋友圈,還和她成了好麻吉。
也因此,她知道那位學長一開始說喜歡學姐的開朗大方,後來卻移情別戀喜歡上另一個內向的小家碧玉時,學姐受到多大的打擊。
雖然學姐隔天醒來後就像個沒事人般,出了寢室又是一如以往的豪氣形象,但那一夜已經讓她知道,學姐對感情的事絕對和任何女生一樣纖細,那傷口可不是跌倒擦破皮,沒那麼容易好的。
陳萱幽幽歎了口氣。
「唉,算了,你覺得開心就好。」確實如她說的,管他哪國人,會在一起就是緣分,沒緣就算住在同一棟房子還是會分開的。
有段美好回憶也好,只要她覺得值得就夠了。
「尼克,我要收假了。」窩在男友懷中看電視的蘇郁婷說。
此刻他們在尼克下榻的飯店,熱戀中的她理所當然天天到這報到。
她窩在男友懷中,邊扳著他的手指玩弄並解釋。
「我一天上班十二個小時,事情做不完的話得加班,過上輪班就日夜顛倒,剛回去事情可能會有點多,最近我們可能沒辦法天天見面。」
「我會想你。」聽完,他親吻她的額頭。
她賴在他懷中,兩人十分親暱,雖然才剛交往不久,不過兩人都不是青澀的年輕人了,主動跳過了那段還得約幾次會才敢牽牽小手的階段,立即投入熱戀。
蘇郁婷的身材在東方女性中算是高大,但和尼克在一起,她終於體會到何為小鳥依人,她真是愛死了被他抱在懷中的感覺。
她在他懷中撒嬌,講一些自己工作上的笑話,她的經驗不是很驚險,不過尼克照樣沉迷在她的故事內容。
她說她曾經在銀行外執勤守望,要驅逐攤販,還反過來被賣保養品的推銷,她曾經協助疏導校園放學交通,遠遠看見一個孩童大哭大鬧地被人拉上車,以為是綁架,害對方家長很尷尬,自己後來也被長官念了一頓;更有為了追歹徒摔得鼻青臉腫,磨破衣褲,扯壞衣服,差點在街上裸奔之類的丟臉事跡,局裡的同事總愛開玩笑地叫她女英雄。
尼克笑個不停。他的甜心真是個正義感過盛的小妞。
她還提到有次她休假時去銀行,過上一名持槍搶匪,有人尖叫,銀行內亂成一團,那傢伙對空鳴槍,她當時只離他幾步距離,毫不猶豫便撲了上去。
「你就直接撲上去?」
「對。」
「我的天,這很危險!」他語氣有些不可思議。「你當時只是一般人。」
他指的是她當時並不在執勤中。
「我知道。」
「而且銀行有警衛,你應該讓警衛工作。」
「警衛離比較遠嘛,而且歹徒注意著警衛,正好讓我有機可乘。」她嘿嘿笑。
看來她有貓的性格,看見獵物就急著撲上去。尼克不知道該稱讚她抑或叫她注意安全。
「你身上沒有任何防護,應該有更安全的解決方法。」他說的是任何執法人員都該如道且遵守的信條。
「我知道,」她笑著聳肩。「可是我沒辦法。過上這種事,我總會想,要是我動作再慢一步,歹徒可能會在下一秒挾持人質,或是發生其他令人遺憾的事,只要我慢上一秒,就可能無法挽回……我沒辦法忍受那種可能。」
所以即便她知道危險,還是會撲上去。
為此她被不少人念過罵過教訓過了,但她就是改不掉這腦袋發熱的壞毛病。在她認知中,她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執法人員,比一般民眾更懂得應付那些危險,比起讓一般民眾深陷危險中,不如她先衝上去。
這是她的工作,她不覺得自己偉大,但她認為這是一份使命。
尼克發現,自己的心變得十分柔軟,連臉部線條都跟著軟化。
她比他認為的更美好。
她的情操值得所有人敬佩,雖然她的舉動不該受到鼓勵——執法人員也是普通人,一樣會去見上帝——但他能瞭解她的使命感,曾經的他,也是如此扞衛著自己的國家。
如果這世界多一點這種人會更美好。
他覺得她整個人閃閃發亮。
「女英雄,你的故事很精采,但我希望不會有更恐怖的,我膽子不大。」他親吻她的臉頰。
「騙人。」她呵呵笑。
那天在雨中他就露餡了,面對突如其來的事件,他不慌不忙,直接上前幫忙。
他的舉動可看不出任何膽小的跡象。
「對,我說謊,懲罰我。」他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模樣。
她立即伸手搔他癢,尼克馬上求饒,她反客為主,將他撲倒在身下,享受壓制帥哥的快感。
「郁婷,拜託……」他真的超級怕癢。
蘇郁婷笑得狂妄,兩人四隻手纏鬥在一塊。
「這是懲罰!不能躲。」她叫。
「這種懲罰不好!」他捉住了她的雙手,用力一拽,她倒在他身上,無法動彈,他立即反攻,將她壓在身下。
她還是在笑,但笑聲逐漸微弱,最後沒入他的口中。
他吻上她,輕柔徐緩地,唇瓣相互摩挲。
她的手環上他的頸項,忘情地沉醉其中。
愛火在兩人心中滋長茁壯。
「郁婷,老大叫你。」
「喔,謝謝。」聽見叫喚,蘇都婷轉頭道謝一聲,飛快放下手邊事務,前往長官的辦公室。
「副座。」
「坐。」分局長薛順三示意這最會闖禍,破案率卻也是分局內名列前茅的小丫頭坐下。
「咳……請問長官有什麼事嗎?」門關上了,屁股也坐下了,蘇郁婷立即露出獻媚的模樣,裝沒瞻。
「不是叫你去探望那傢伙,怎麼休假就搞失蹤?」薛順三揚起眉,一臉兇惡的問。
「副座,你也知道,要我去給那傢伙道歉,不是逼我再揍他一頓嗎?」她笑著打哈哈。
薛順三原本還板著張臉,和那掛著諂媚笑容的丫頭對峙了一會兒後,才歎了口氣。「就知道你這臭脾氣。」
要不是這丫頭績效好,自己疼她疼得緊,早懶得保她了。「我叫人替你送了籃水果,說我不准你再接近安公子,歉意送到就好。」
「好、好,謝謝長官!」蘇郁婷拍拍胸口慶幸,只要別叫她本人去道歉就好,她不在意名義上低頭。只要體系大,就避不了官僚,她也不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死腦筋。
「你是該謝。」薛順三沒好氣。「下不為例。」
「是!」
「叫你進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話鋒一轉,薛順三表情轉為慎重。「記得你上次抓的那個……」雖然辦公室內只有兩人,他還是壓低了聲音。
蘇郁婷靜靜聽著長官遊說的事,表情變化不大,一直到話題結束,她深吸口氣後,才開口問:「副座,你這是叫我收賄?」
行色匆匆地回到家,蘇郁婷衝上樓,將自己辟進房裡。
「婷婷,吃飽了沒?」門外傳來二哥的叫喚。
「我自己出去吃。」
「那麼晚了去哪?」
「哪裡晚呀,才八點半。」她邊和樓下的二哥對吼溝通,一邊在自己衣櫥裡翻箱倒櫃。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那件塵封多年的窄裙,她動作迅速地洗澡換裝,臉上脂粉末施,把錢包塞進口袋後便衝出門。
「那麼晚了去哪?還穿裙子。」在溜出家門前,她被二哥逮了個正著。
「約會啦,Bye!」她才懶得跟二哥糾纏,丟下話,人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要知道員警工時長,若是過上輪班,作息就和一般人完全顛倒,想發展一段新戀情可是難如登天的事,面對這段天上掉下來的美好戀情,她理所當然要卯足全力細心呵護,就算只有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也得態度積極,吃頓飯、聊聊天也好,總之別浪費。
她對戀愛這檔事是很有危機意識的。
外頭夜幕低垂,空氣濕冷,是適合情侶約會的時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