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蝶一顆小頭顱猛搖著,眼角的淚水靚灑,「承歡哥,我不是擔心他們會為難我,我是難過我娘留給我的翡翠步搖不見了。」
「怎會不見了?!」他驚問,莫怪她哭得如此傷心。
「就是布莊倉庫失火的那晚……」茉蝶一邊流淚,一邊將那晚布莊失火,還有她臉如何受傷的事,詳詳細細的向他述說一遍。
聽了茉蝶的細訴,知道她是被燙紅的木棒砸到臉,邊承歡心揪疼,真恨不得自己當時就在場,好挺身護在她身前為她擋下那灼燙的木棒。
「我猜,一定是那放火的賊把我掉的翡翠步搖撿走了。」茉蝶喂泣著。
心疼的將她樓緊,邊承歡覺得事有蹊蹺,布莊倉庫的鎖是特製的,一般小賊絕對開不了,這賊大費周章取了木頭在倉庫門前點火,應不是偷不著東西而點火洩忿,依他揣則,這賊肯定是想放火燒倉庫,可惜沒那能耐開消,又不甘願無功而返,遂在倉庫前放起火,想
讓火勢蔓延……
可借布莊倉庫放的泰半都是上等布料,除了鎖是特製的,四周都是防水人的銅牆鐵壁,外頭的大壓根燒不進裡頭去。
蓄意縱火的人,若非同業竟爭,要不就是針對他和茉蝶,同業竟爭應不可能,這大街上的布莊少說有十來家,竟爭難免,也沒聽過哪家布莊被放火燒,何況誰敢燒國舅夫人開的布莊?既然排除這個原因,那就是有人對他們懷恨在心?
他自己得罪的人不少,他這舉止大刺刺的夫人想必也是不逞多讓,但會恨到放火燒布莊,那肯定是恨到骨子裡去了,會有誰這麼恨他或她?
邊承歡滿心納悶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爺——」哈總管急切的聲音自房門外傳來。
「有什麼事?」
「皇后娘娘派人來傳話,請你即刻進宮一趟。」
聞訊,邊承歡兩道劍眉緊蹙,心頭納悶不已,他才從宮裡回來不久,怎麼皇后姊姊又要召見他?肯定是有十萬火急的事。
他安撫著平茉蝶,她反倒催促他快進宮,他走後,哭累的她躺在床上,闔上眼,安安穩穩的睡下。
平茉蝶坐在妝台前,氣嘟著嘴,她怎麼也沒料到,一夕之間,布莊失火和翡翠步搖弄丟都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王丞相的外孫女找到了!
原來昨晚皇后姊姊急召承歡哥入宮——就是在商討這事,也就是他們趁她睡著時,在宮裡私下決定要迎回王初雲。
若早知睡一覺醒來,會把王初云「變到」國舅府來,她一定硬撐著眼皮,死活都不睡。
她看得出承歡哥也很無奈,所以她故作輕鬆,只是嘴裡說不在意,心頭卻酸澀糾結。
「姑姑,你肚子餓了吧,這些都是姑父特地讓我端來給你吃的。」幾個僕人幫忙端來一大桌的飯菜,離開後,小柱子將房門關上,「都還熱著呢,你快點來吃。」
「我不餓,不想吃。」她哪會餓,她悶得肚子發脹,一點食慾也沒有。
雖然王丞相一真說要低調,可在皇后的堅持下,承歡哥一早還是去到丞相府用大紅轎子把王初雲給迎回府。他雖偷空回房安撫她不下十回,可她心裡還是覺得悒悒不樂。
知道她不想出去,他遂不勉強,反正她臉還傷著,以此為藉口不出面,沒人會責怪她。
「姑姑,你這是在生姑父的氣嗎?」小柱子人小鬼大,盯著她問。「還是在吃醋?」
「我哪裡吃醋了,你小孩子懂什麼!」平茉蝶斥道。
「我怎麼不懂,我可懂了。我若是跟別的女娃說話,珠兒她就氣得三天不同我說話,我娘說,珠兒這是在吃醋。」
平茉蝶蹼味一笑,旋即又嘟起嘴,喃喃道:「你姑父這可不是只跟別的女娃說說話而已。」一想到日後得和王初雲共事一夫,醋桶打翻之餘,她忍不住憋憋操操起來。
當初以為王初雲不見了,且有可能一輩子找不回來,所以讓她掛個空名她壓根不在意,誰知她和承歡哥才成親沒多久,王初雲竟找回來了,這婚事早成定局,她現在想反侮不讓承歡哥娶王初雲也來不及了!
「姑姑,你不吃我可要吃了,我肚子餓死了。」
「你吃吧,通通給你吃。」
「真的?那我真吃嘍。」小柱子樂得往桌旁奔去,舉著夾肉之際,見她尾隨而來,他咧嘴笑道。「姑姑,你放心,我不會全吃光,我會留一些給你吃的。」
「我說了,我不吃!」這是她丈夫和別的女人成親的喜宴酒菜,她哪吃得下。
「小柱子,我問你,那個王初雲漂亮還是我漂亮?」
小柱子啃著雞腿,含糊道。「姑姑,這你不是問過了,我都跟你說了,我沒看見新娘子的臉。不過,肯定是我姑姑比較漂亮,你可是禾城縣第一大美人。」
平茉蝶開心了下,旋即癟嘴,「可這裡不是禾城縣。」
「那我也沒轍。」
「小柱子,你別光顧著吃,到外頭瞧瞧去……」平茉蝶坐立難安,焦心又煩躁。
「瞧什麼?這會大伙都在吃東西,姑姑你讓我去盯著人家吃東西,那可是很沒禮貌的。」小柱子吃得正起勁,理真氣壯道。「我爹和三叔還交代我,今天就待在你房裡別亂跑。」
「你爹和三叔真的不來?」平茉蝶嘟起嘴。布莊失火,她六哥和二哥第一時間過來支援,聽聞王初雲找到且要過門的消息,他們也是備感錯愕,可也不能多說什麼。
今日承歡哥熱情相邀,可大哥和三哥大概覺得他們在王初雲的喜宴上出現挺尷尬的,遂婉拒了邀約。
她也是覺得自己現身肯定會很不白在,加上臉傷未癒才拒出房門,可想到承歡哥慎重其事的迎娶那個王初雲又是拜堂又是洞房……
洞房?心口陡地一窒。一想到今晚承歡哥不跟她睡,反會去抱著王初雲過洞房花燭夜,她不禁氣得牙癢癢,胸口瞬間漲滿怒氣,想咆吼出聲之際,外頭突然響起一陣鬧烘烘的聲音——
「外頭怎麼了?」她因吵雜聲分心,忘了自己方才正要怒吼宣洩。
「會不會是有人喝酒鬧事?」小柱子天真道。
「皇后娘娘在場,誰敢喝酒鬧事?!」平茉蝶專注聆聽,隱約聽見似有哭聲?是她聽錯了嗎,今天最該哭的人應該是她,她都沒哭了,誰在哭呀!
「姑姑,你聽見沒,好像有人在哭。」
「你也聽見了?」那就不是她幻聽。
「我去瞧瞧。」似有突發狀況,小柱子這會可不貪吃了。
「等等,我也去。小柱子,你給我找條紅絲巾來。」
「姑姑,你要紅絲巾做什麼?今天又不是你當新娘子……」
小柱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平茉蝶氣急嚷著,「誰希罕當新娘子,我早就當過了!」她摸著還傷痛若的左臉,氣勢弱了大半,「我要遮臉。」
總不能丑著一張臉出去讓人看笑話,她才不想輸給王初雲呢!
「外公外婆,不要丟下我……我要跟你們回家。」
平茉蝶拿著一條紅絲巾遮臉,循著哭聲徐步來到,就見一干人圍在大廳前,她找了縫隙探頭一看,赫然發現原本該在喜房的新娘王初雲竟掀掉了紅蓋頭,哭花了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王丞相夫妻。
王丞相面色鐵青,丞相夫人則是含淚不捨,「傻孩子,你已嫁給國舅爺,白然是該住在國舅府,這裡就是你的家。」
「不,外婆,我要跟你回家,我……我不想嫁給國舅爺。」王初雲一臉害怕的哭著道出心聲。
「我不要嫁給他。」
在場眾人聞之嘩然,個個面露尷尬神色,以紅絲巾遮臉的平茉蝶卻是怒火中燒,挺身為自己丈夫抱不平。
「嫁給國舅爺有什麼不好?!他疼妻顧家,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丈夫!」她義正辭嚴,對丈夫情義相挺。
小柱子在她身後偷拉她的衣角,低聲說。「姑姑,她不嫁姑父不正好稱你的心,你幹啥還跳出來說話?」
「話不能這麼說,她不想嫁承歡哥,明顯在嫌棄他。」平茉蝶嚷著,才不怕別人聽到,「我丈夫哪一點不好!」
說著,滿心感動的男人已不動聲色的來到她身邊,面對王丞相和丞相夫人投射而來的疑惑眼神,邊承歡幫忙介紹著。「這位是我娘子平茉蝶,她臉受傷,所以用絲巾遮掩,丞相和夫人別見怪。」
丞相和丞相夫人諒解的點頭,邊承歡突然想到該請身旁的妻子向丞相夫婦請安,正想出聲,她人已走至丞相夫婦面前。
邊承歡詫異不已,不用他提點,茉蝶已主動要過去向他們請安?這下,他的皇后姊姊肯走會對她的有禮刮目相看。
平茉蝶來到王夫人面前盯著她看了許久,「丞相夫人,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我覺得你好眼熟,你是不是來過平家布莊買布?」
見她不是過去請安,而是說一些生意話,邊承歡心頭生起一股不安,緩緩偏頭轉向皇后姊姊,如他所料,那雙鳳眼正不悅地厲瞪著他。
王夫人目露驚詫,被她的舉止給叮著,「你……」
邊太師輕咳了聲,咳得邊承歡心頭一驚,忙不迭去把失控的妻子拉回。
王夫人驚詫的目光跟隨著平茉蝶移動,她手伸在半空中,原是想拉掉她臉上的紅絲巾,未料邊承歡已將她拉走,她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你……可以把絲巾拿下來嗎?」
見王夫人意圖想拉掉她遮臉的絲巾,平茉蝶反將它拉得更緊,「那可不行,雖然我臉受傷看起來還是比你孫女美,但我不想讓人看見我臉上的傷,它終究是醜了一塊,我不想丟我丈夫的臉。」
一席話聽得邊承歡啼笑皆非之餘,內心還是挺感動的,可旁人皆未感受到他妻子對他的貼心,只覺她大言不慚之餘還中傷王丞相一家人。
王夫人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被誤解,忙不迭縮手,羞赧一笑,低頭退了一步。
平茉蝶的鬧場告一段落,邊承歡另一個失控的妻子又繼續上演她未競的鬧劇。
「外公,外婆,我不能嫁給國舅爺……」這一哭喊,眾人的目光再度鎖定跪地哭喊的王初雲。
王丞相面子盡失,鐵青著臉一語不發,王夫人雖面有赧色,卻依舊萬般不捨,皇后和邊太師夫妻則是從一開始的錯愕到臉色難看,面對此等狀況,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王丞相還是皇上倚重的重巨,新娘去留,最終還是王丞相說了算。
「初雲,你不可以這樣,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和外孫女甫重逢便因早訂下的婚約又分離,王夫人自是心疼不已。
「外婆,初雲正是因不敢欺瞞皇上和國舅爺,內心萬般惶恐,才做此決定。」
王初雲一勁地哭著。
「王初雲,你有何事欺瞞皇上?」聞言,原打算置身事外的皇后也不得不出聲了。
「皇后娘娘問你話,有何事快說,不許欺瞞!」向來剛正不阿的王丞相,顧不得跪地之人是自己外孫女,也厲聲逼問。
王初雲身子頓轉,面向皇后,趴地磕頭,「皇后娘娘恕罪,初雲因不知自己是王丞相的外孫女,是以半個月前便……便和初雲的救命恩人沈公子私、私訂終身了……」
一席話聽得在場所有人張口結舌,震驚不已。
「你、你怎不早說呢?」王夫人臉色慘白的問。
「外婆,我害怕……我不敢說……」王初雲叮得身子真發抖。
「你——」王丞相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腳步踉蹌了下,旋即氣暈過去。
「王丞相,王丞相!」邊太師急著上前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