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又驚又喜的表情,她噗嗤笑出聲,可嘴角旋即又垂下。
都怪自己,幹麼要裝懂事,懂事的人都不能做順心的事,只能做些違普自己心意的事。
「平老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府休息?」平家布莊分店的多掌櫃見她今日異於往常,未熱切招呼客人,老坐在椅子上發呆不知在想什麼,整個下午長吁短歎的,以為她生病了。
年已太十的多富裕,獨子兩年前身亡,媳婦跟人跑了,留下二名稚子靠他和老伴扶養,他年輕時雖有過掌櫃經驗,可現下年紀大沒人願意僱用他,老伴身子又不好,整個家靠他打零工支撐,時常三餐不繼,真到遇到平老闆不嫌他年歲大願意僱用他,知他家中情
況,還常送食物給他們,平老闆對他這老頭子這麼好,真令他感激不已。
茉蝶不冠夫姓,她是平家布莊分店的第一老闆,是以店內夥計皆稱她為平老闆,邊承歡白然就是邊老闆。
「我沒有不舒服。」只是越想越懊惱,不知現下趕去還來不來得及,唉,肯定是來不及了。
平茉蝶甩掉不懂事的念頭,既然留下,她就得把店裡和家裡照顧好,讓他無後顧之憂。
「平老闆,你今日這身打扮真是漂亮,頭上這翡翠步搖真是特別好看,下午上門的客人,每個人都稱讚不已。」見她悶悶不樂,多掌櫃極盡所能擠出稱讚的話語想逗她開心。
「這一定是邊老闆特地請人打造送你的對吧,邊老闆對你可真是好。」
今日邊老闆以王丞相外孫女婿的身份赴西草國祝壽,不知平老闆是否因感到不快,或純粹是小兩口分離,心頭鬱悶?
「噢,這翡翠步搖不是邊老闆送的,是我娘留下的。」她摸摸發上的步搖,問悶道。
「噢,是這樣。」見她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多富裕索性勸她,「平老闆,天晚了,應該也不會再有客人上門,邊老闆不在,你早點回去歇息,店裡我和夥計們看著就好。」
「我不回去,邊老闆不在,我回去也是無聊得發慌。」平茉蝶喃喃道,「多掌櫃,今天換你早點回家,我留下。」
多富裕呵笑,「哪有老闆看店,夥計先溜的道理。」
「我們這間店就是不一樣。」平茉蝶把他從櫃檯裡拉出來,「快回去,你孫子前天不是在發燒,多嬸身體不好,你早點回去幫幫她照顧孫子。」
「平老闆,這……」
「這什麼這,我可是算計好的,邊老闆不在,我今晚肯定睡不著,明兒個不過中午我絕爬不起來,你今天早點回去休息,明兒記得早點來開門做生意,明白了吧!」
拗不過她的堅持,多富格笑著點頭,「好,那我先回去,明兒個我比誰都早來。」他知道這國舅夫人心腸好,為了讓他安心回去顧家,還搬台階給他下。
多掌櫃離開後,平茉蝶見沒客人上門,陸續打發其他夥計回家,她坐在椅子上繼續發呆著,哈總管來了兩趟,請她回府休息,她嫌煩,索性告訴他她今晚要留在布莊不回府了。
她回府若不是坐在椅子就是躺在床上發愣,既然都是發愣,那她乾脆就待在店裡,至少還可守店防賊,她可是跟著五哥七哥練過武的,雖然只學了點皮毛,可要對付一般宵小絕難不倒她。
也不知呆坐多久,見街上店家——打炸歇息,她也從善如流地將夥計離開前留的最後一扇門給關上。也不知是誰規定的,夜深就得關店門不做生意,有些人睡不著,說不定想逛街呢,為何不一整天都別關門呢?
她胡思亂想著,睡不著走進櫃檯內翻著帳清,赫然發現帳清上全寫滿「邊承歡」的名字,驚得用力眨眼再細看,哪有寫承歡哥的名字,明明都是些密密麻麻的數字。
輕喟了聲,目光從帳篤上移開,落至桌上的杯子。明明是一隻茶杯,為何她好像看到承歡哥的身影?椅子上空無一人,可她好像看到他就坐在那兒對她挑眉拋笑眼,一整個不正經樣……
手肘抵在櫃檯,掌心托腮,她想起未出嫁前,有回大哥出遠門,大嫂整日愁眉不展,說她好想大哥,她還笑大嫂,有什麼好想的,大哥二天後就回家了,大嫂羞笑的說她是犯了相思病,還笑她年紀小,不懂相思之苦。
現下她終於懂了,她正在犯相思病,滿腦子想的都是不知何時才會回家的承歡哥。
只手托腮懶懶斜靠,平日這個時候,她和承歡哥泰半都已在床上親來親去,相傭而眠……
恍神羞笑之際,突然聞到一陣焦味,平茉蝶眉心一醋,驚覺煙焦味來自後方堆布的倉庫,她心頭一驚,提著油燈快步往後方奔去,在到達倉庫前,果然見倉庫門前撰著小火堆。
「失火了!」她心急大喊著,正想趨前查看火勢,突地一道黑影竄過,她真覺是縱火者,大喝著,「你給我站住!」
她隨手拿了一個小木桶砸過去,砸中黑衣人的腳,那人跛了下,回頭見只有她一人,竟大起膽子不急著逃跑,反和她打起來。
他的武功感覺不是極好,可恰恰比她好那麼一點,且又是個男的,力道比她大多了,她左肩被打了一掌往後跌倒在地,奮力爬起想和他纏鬥,未料,他竟從火堆裡拿了根火紅的木棒朝她丟來,她急忙閃開,可閃得太慢,燙紅的木棒熨上她左臉後落地,顧不得自己被燙著
,一心想捉縱火者,她往前想撲住他,去時撲了空,整個人跌趴在地——
「少夫人,你在哪裡?」哈總管的聲音由遠漸近傳來。
「哈總管,我在這裡,快來捉賊!」平茉蝶忍著痛大喊,可一抬眼就見那黑衣人彎身不知撿了什麼東西,旋即踩著堆在牆邊的一堆雜物翻牆出去。
匆忙趕到的哈總管見倉庫門前著火,立即指示隨行的兩名家丁取水滅火。
「少夫人,你受傷了嗎?」哈總管扶起她,心焦的問。
「我、我的臉好痛……」見追賊無望,平茉蝶這才意識到自己左臉似乎被燙傷了。
「吳克,你快去請戚大夫過來。」哈總管焦急喊著。火勢不大,亦無燒至其他東西,一人滅火應當足夠,比起那堆火,少夫人的傷勢更要緊。
「是,小人這就去。」
「少夫人,我先扶你到前面去。」
「哈總管,我的臉好痛……」平茉蝶想摸臉,可臉頰又痛又燙,她不敢伸手觸摸。
「少夫人,你放心,沒事的,戚大夫很快就會過來。」雖有火光,但夜裡看得不真切,哈總管內心萬般自責,只能說些安慰的話,先扶少夫人到前頭休息再說。
從西草國回來進宮面聖過後,聽聞三天前布莊起火妻子受了傷,邊承歡十萬大急地在掌燈時分前趕回國舅府,哈總管告知他平茉蝶自受傷後便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教他更加憂心仲仲。
「姑父,你回來了。」平茉蝶受傷後哭得雙眼紅腫,誰也不理,迫不得已,哈總管只好請小柱子來府裡暫住幾日,照顧她順便當傳話者。
「姑姑,國舅爺姑父回來了。」
小柱子朝裡邊喊後,識相的退出房外,好讓他們倆單獨相處。
「茉蝶,茉蝶……」心急如焚的邊承歡一個箭步奔至床邊。
聽到他的聲音,斜靠床頭面向裡邊的平茉蝶轉頭見到他,括地撲到他杯中委屈的哭著,「承歡哥,你終於回來了。」
「我回來了。」她的哭聲讓他心疼萬分,「對不起,是我沒好好保護你,傷到哪裡了,讓我瞧瞧。」
扶起癱軟在他壞中的身子,定晴細看,她雙眼哭得腫如核桃,淚水涓流的左臉頰上燙傷了如糕餅大的一塊。
「不要看,好醜!」她哭訴著,「這下我真的沒」婦容「了。」
他征了下,胸臆間滿是心疼,沒心情說笑,「它會好的,搽了藥過幾日就不見了。」
「可小柱子說,他聽到戚大夫對哈總管說,這麼大的傷口,肯定留疤。」
「不會的,我去跟御醫拿去疤的膏藥,肯定會讓你的臉和以前一樣柔嫩細滑。」
「宮裡真的有這麼神奇的去疤膏藥?」她哭著問。
「可前日御醫來,他怎麼沒提到?」
抹去她臉上的淚水,他點頭,「皇宮裡什飛都有。御醫沒提,是要等傷口好得差不多了才可以搽那去疤膏藥。」為了安撫她,他只好誆她一回,他哪會知道皇宮裡有沒有什麼去疤的膏藥,但就算沒有他也會去給她弄來。
凝睇他,她半信半疑,與他四目交接,她突地推開他的臉,「承歡哥,你不要一真看我的臉,我的臉好醜。」
「哪裡丑了!」他將自光移回。
「這裡。」她指著受傷的左臉。
「我這麼看著,一點都不覺得丑,你即便左臉受傷,依舊是個美人兒。」他一臉正色,旋即輕喟,搖頭道。「太過分了!」
「什麼太過分了?」他沒頭沒腦的迸出這句,讓她不明所以。
「哪有人臉受傷了還美得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的。」
見他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她蹼味笑出聲,「承歡哥,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
「茉蝶,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說的是真心話。」他經撫著她左臉上未受傷的地方,「不管你的臉有沒有受傷,會不會留疤,我都不在意,我只在乎你過得開不開心。」
聽他一番真摯的話語,感動之餘,她也鬆口道:「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在乎我的臉會不會留疤。」
「既然你和我都不在乎,那你就放寬心,別哭了。」
「可皇后姊姊肯定很在意。」她蹙眉硬咽道。「她一真嫌我沒有婦容,這下我的臉受傷,真真切切沒婦容了。」
他低笑著,原來她在乎的是這個,「皇后姊姊不只是在乎那些,她更關心你,聽說你受傷,她不也馬上派御醫來看你的傷?」他爹和姊姊嚴厲歸嚴厲,關心之情絕不會少。
她點頭,「是有。」
「隔日她還親自前來探望不是?」他溫柔笑著,「皇后姊姊若有事找我,向來只會召我入宮,鮮少親自來國舅府,這回,皇后姊姊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來的。」他打趣笑道。「難怪我一回來,就覺國舅府蓬蓽生輝。」
張著腫大的雙眼,她吶吶道:「不只皇后姊姊,公公婆婆也來了,還有,王丞相好像也有來……」她尾音虛得幾乎聽不見。
「好像?」他狐疑的挑眉。他心急如焚回來看她,旁人對他說什麼他沒聽得真切,白然也不知王丞相來過,可她一真待在家,怎會不確定王皿是否相來過?
對上他狐疑的目光,她期期艾艾的據實以告,「我、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受傷的醜臉,不想讓別人因為我的臉笑話你,所以……所以……」
他接腔,「所以,你一真躲在房裡沒出去見人?」見她誠實的猛點頭,他啼笑皆非,「平茉蝶,你真是全天下最大膽的人,丞相不見,太師不見,連皇后娘娘你也拒見。」他苦笑的鬆了口氣,「真是萬幸皇上沒來,要不,你的腦袋這會可就不在頭上了。」
那些來過的人被拒見也許會生氣,但大都能包容體諒她一個美少婦臉被灼傷羞於見人的心情,但皇上可不同,他哪裡容得下有人膽敢在他跟前擺架子。
「我不是故意不見他們的,我是……」說著,她似想起什麼似地,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他以為她擔心自己得罪了人,樓著她經聲安慰,「別怕,他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會事後再來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