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因為這樣,儲仲泉才更擔心啊!
要知道現在可是敵人環伺、危機四伏,偏偏正主兒不痛不癢,倒教他們身邊這群朋友急得跳腳。
不行,他得想個法子,讓閔奇善正視這件事情。
儲仲泉撫著下巴沉默了會,再抬頭時,臉上已不見愁眉深鎖,反而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你又想算計什麼?」一見他的笑容,閔奇善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最討厭看到儲仲泉這種笑容了,每回他這樣笑,自己就會遭殃。當初決定脫離黑風寨時是這樣,後來鐵了心要招惹談宗音那女人時也是這樣,現在……
頭皮頓時覺得一陣麻,還不等儲仲泉開口,閔奇善就想起身走人。
「你以為那些人的目標只是你嗎?」儲仲泉突然道。
他知道怎麼成功喚醒閔奇善的警戒心,這傢伙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真能不在乎車汝月的小命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說,他們的目標不只你一個人。」
「他們想殺汝月?」
「這是自然,上回要不是車姑娘救了你,只怕你不死也要重傷了,不是嗎?」
自古以來,愛管閒事的人通常都會成為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聽到儲仲泉的話,閔奇善靜默不語,但從他渾身緊繃的肌肉,可以瞧出他胸中的怒火正在急遽上升。
「他們想殺了她?」
「嗯。」儲仲泉肯定的點頭。
要做生意,消息自然要靈通,他們諸記遍佈在皇朝各地的客棧小館,除了讓人吃飯打尖賺點銀兩外,最重要的功用也在這兒了。
「非但如此,他們似乎也對車家的各門生意發動了狙擊。」
「還有呢?」看來麻煩是不小,難怪方才儲仲泉這麼愁眉不展。
「當然,諸記也成了他們的目標,咱們各地的鋪子幾乎都有些或大或小的災難發生。」
這話聽起來像是有人抓狂了,正打算遍地燃起火苗,來個決一死戰。
想通了這點,閔奇善抬頭望向好友,但話都還沒開始說,儲仲泉已經先一步地道:「你是不是要說——這是你的戰爭,你要自己處理,不想連累到我?」
別瞧閔奇善這個人看來吊兒郎當,對他在乎的人,他可是能赴湯蹈火——這點從他能暫時忘卻仇恨,呵護愛憐的對待車汝月就知道了。
因為既恨且愛,所以他才沒辦法眼睜睜看著曾經心愛的女人死去。
「我不會這麼說。」這幾年來,他已嘗盡恨一個所愛之人的滋味,那種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理解。
更何況,對方現在竟然還將腦筋動到了車汝月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就好。」儲仲泉朝著好友一頷首,放下心來。
方纔,他其實不是在苦惱那些人的陰謀造亂,這種小事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饒是賠進了整個諸記他也不怕。
他唯一怕的,是閔奇善會因為不願連累他而衝動做下蠢事,可如今瞧來,或許憤怒依然,但幸好閔奇善的理智還在。
「我不只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而且更需要閔氏雄厚的財力為基礎。」閔奇善毫不客氣地要求。
「那有什麼問題!你想怎麼做?」儲仲泉豪氣干雲地允諾道。
說實話,他這個土匪頭子過了這麼幾年的安逸生活也有些悶了,正愁找不到事做,現在有事情可以讓他玩玩,他可是迫不及待了呢。
「我要一家一家地接收閔氏的鋪子。」
聽到他的說法,儲仲泉更興奮了。「人還沒到京城,就要在城裡掀起一波大戰了嗎?」
要是能一舉拔去閔家在京城裡盤根錯節的錢脈,那麼「諸氏」的事業版圖便又可擴大一倍有餘。
「還有,我要你派人暗中保護車家。」
「咦?」這點儲仲泉就不懂了。根據他這幾年派人探查的結果,當年狙殺閔奇善,車家夫婦就算不是主謀,好歹也是幫兇,如今閔奇善竟還要他派人去保護他們?
這是什麼道理?
看見好友狐疑不解的眼神,閔奇善卻沒有多做解釋,總不能就這麼大刺刺的告訴他,說自己是心知這回若車家又受波及,車汝月那心軟的丫頭八成又要淚漣漣……
他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受不了瞧見她愁容滿面、淚眼汪汪的模樣。
「你真是愛慘了她吧?」瞧了好友半晌,以他們之間的熟稔,儲仲泉自然清楚他眼底的感情和疼寵。
不是他還在乎車家對他的照顧之情,而是因為不想車汝月有一丁點的難過,所以他退讓。
「沒錯。」迎向好友探究的目光,閔奇善大方承認。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忘得掉,可直到她再次出現,他才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在心裡,怎麼也無法拔除。
「所以你選擇原諒了?」儲仲泉再問。「原諒」這兩個字看似簡單,做起來可真不容易。
「不,不用原諒,我選擇證明她的清白。」他正試著將車汝月和車家夫婦分割開來看,雖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他願意嘗試這麼做。
「你……」儲仲泉還能說什麼呢?
沒想到在平素吊兒郎當的外表下,閔奇善竟然有一顆這麼成熟的心,這種事換成是他也未必做得到,可是這男人卻願意嘗試。
無論最後是不是成功,光他願意嘗試這一點,就足以教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不管你想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最後,所有的佩服全都化成這淡淡的一句話,這回儲仲泉對閔奇善總算是有個徹底的瞭解了。
他們個個都以為他在逃避,其實不是,如果自己猜得沒錯,這幾年他之所以不回去,是因為他寧願就這麼躲著,也不想在心中恨意仍深沉時回去,怕一回去自己會因憤怒而傷了車汝月。
這個男人啊……其實是個性情中人,表面上或許看來有些急躁,卻總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就算弄垮了閔氏一族也無所謂嗎?」閔家可是個屹立很久的家族,要弄垮,相對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少。「別忘了那可是你的家業,不是我的。」
如果閔奇善不在乎,那麼他就更加不在乎了。
再說,別瞧閔奇善看來一副瀟灑的模樣,這幾年諸記能有這樣的規模,其實他功不可沒。
儲仲泉相信,只要他想,拿下閔家的家業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真的是這樣嗎?
鎮日燦爛的笑容驀地在車汝月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任何人都瞧得出來的惶惶不安。
「汝月,姐姐知道你一直愛著他,可在這當口,你可得好好想想啊!」
「想什麼?」車汝月目光不解地望著柳云云,像是完全不懂她為何要這麼說,勉力壓住心裡因她的話而泛起的不安,敷衍似地問道。
「你得想想,他為什麼要對你那麼好?不是口口聲聲說是咱們爹娘和閔家人合謀要取他的性命嗎?如果他真的這樣以為,那他對你好的目的是啥?」
面對柳云云的質疑,車汝月靜默的沒有回答,甚至無禮地撇過頭去,完全不想在這時討論這個話題。好不容易她同奇善哥哥的距離才拉了近些,他也不再對她視若無睹,她正滿心歡喜呢!
偏偏柳云云好像並不想放過她,端著一張憂心不已的臉色,也不管她想不想聽便又繼續說道:「他是想要讓你更愛他,愛到無法自拔然後再狠狠地傷害你呀。」
車汝月聽了,在心裡自嘲一笑。
這點何需他費心?現在的她,其實已愛他到無法自拔了,或者,該說打她知道他將是自己夫婿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眼裡就只瞧得見他一人。
所以,為了他的死,她幾欲瘋狂;又為了說服自己他沒死,她三天兩頭過去閔家陪著閔老夫人,除了為他盡孝道外,也為替他守住那偌大的家業。
「汝月,姐姐知道你始終愛著他,可有些愛就該讓它過去,這樣你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害啊!」
「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
「怎麼沒有?我這幾天總聽下人在竊竊私語,說你們初相逢時,他甚至還想把你交給一個仗勢欺人的官家公子哥兒,好為自己換來更多的財富?」
「他只是氣極了,並非真心想那麼做。」一聽柳云云不屑的語氣,車汝月連忙開口為閔奇善說話。
「不管什麼原因,有這樣的想法已是不該,他若真愛你,又怎會如此待你?」
柳云云的神情看來義憤填鷹,對於車汝月益發蒼白的臉色也當作沒看到,只是繼續說道:「就算他沒有真的傷害你,但你想想,自他的死訊傳回咱們家之後,你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每天不是以淚洗面、茶飯不思,就是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老是不避嫌的跑到閔家,陪伴著閔老爺和老夫人,拿他們當公婆伺候著,就連閔老爺大喪時你都還穿著孝衣為他盡孝……你可知,這等不合禮儀的事,早已被世人拿來說嘴說成什麼樣子了?」
「云云姐,那都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的,不關奇善哥哥的事。」即使滿心惶然,車汝月還是強打起精神為心上人說話。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對於車汝月的固執,柳云云氣得銀牙暗咬,但她就不信自己無法破壞他們。
事實上,閔奇善說對了一件事——當年她夜闖他房裡,不是因為喝醉酒,而是完全存心要這麼做的!
她見不得他們這對兩小無猜感情好,更不認為像車汝月這樣沒半點閨秀氣質的丫頭配得上閔家未來的家主,所以才會故意使小伎倆,想要破壞他們的感情。
在她的計劃裡,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以車汝月的心軟和善良,閔家少夫人的位置應該非她莫屬,只可惜閔奇善機靈得很,沒有讓她得逞,甚至在一發現她的時候,他就刻意不進門。
要不是她機警裝醉,讓沒心眼的車汝月相信她不過是醉糊塗了,還努力為她說話,她這才能安穩的際繼續在車家待下來。
可雖然車汝月幫了她,她卻更恨車汝月,嫉妒車汝月能得到每個人真心的疼寵,而她卻不行。
恨,從那一刻起就在她心底生了根,然後一年年地成長茁壯。
「難道你就不怕他有一天會因恨極而殺了你?」柳云云再接再厲地挑撥,卻換來車汝月一聲淺笑。
「呵,他不會的,如果他真的有心殺我,又何必花了那麼多錢請來樊大夫,為我診傷看病?」
「或許他喜歡更折磨人的報復,比如說得到你的心和人之後,再狠狠地拋棄或蹂躪你……讓一個人死,其實不是最大快人心的事。」
「云云姐,你究竟是怎麼了?」車汝月越聽越不對勁,饒是再天真,她也能感覺到柳云云話語之中隱隱藏著的恨意。
但,為什麼呢?
車汝月的問題讓柳云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連忙斂下臉上的怒氣,揚起一抹笑,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哪有怎麼了?我說這些,不是想破壞你們的感情,只是想要你多點心眼,提防閔奇善這個男人。」
「我何必提防他呢?」如果一個男人在恨極了她時,都還捨不得眼睜睜瞧著她走上黃泉路,那麼,說這個男人會傷害她,她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