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紅仍是神色慌亂不寧,一臉的欲言又止。
她不由得皺了眉,「是不是黃德不讓你說?」她猜測。
「這……黃德公公確實有交代這事先別驚動您,但奴婢認為……這事已鬧得滿城風雨,應該瞞不住您……」
「滿城風雨?」玫瑰一驚,「說吧,我想知道。」她臉更沉了。
寶紅用力絞了雙手後,決心告訴她的道,「王后娘娘,您有孕的消息傳出各地後,想不到宿星王竟然公開道您腹中的龍裔是他的!」
「什麼?!」她大驚的站起身,手中繡到快完成的方巾也落到地上去,祭天星竟說出這種話?!
「不只如此,就連……」寶紅還有話沒說完。
「就連什麼?」
寶紅氣憤得跺了腳,「就連劉侯竟也放話說孩子是他的種!」
玫瑰一陣昏天暗地,錯愕地跌回椅子上,「這真是荒唐離譜……」她無法置信這兩個男人是不是瘋了!
她明明與他們都是清白的,他們為何要這麼說?
「是啊,如今外頭正鬧得沸沸揚揚,道王后不潔,腹中子來歷不明,弦月王族血統受污,令王上的聖譽受損,群臣吵著要廢後!」
她星眸微鎮,自己七日前才受冊封,這會兒眾人竟研擬要廢後?
她雙手撐在桌面上,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以為那日在大殿上被質疑之事,已經冰消凍釋的就此平息,怎知轉眼風雲又起,這次竟鬧得更大了。
「王上得知這些事後,聽說盛怒不已,已經處死了兩個帶頭提議廢後的人,如今朝堂與民間皆是鳥雲罩頂,臣民的心極為不定!」寶紅繼續愁雲倦霧的告訴她這此一事。
玫瑰心跳得很厲害,震得她呼吸困難,像是即將要墮落深淵般恐飾。
「王上可還有說些什麼嗎?」她顫聲問。
「王上說……」
「想知道孤說什麼,你可以親自問孤。」冶冷逍走進下弦宮,寶紅見到他立刻顫抖無聲的退下。
玫瑰視線投向他,儘管見他一派如常,但他這副表情竟比任何時候都攝人。
「您可是真相信我的清白?」她正色問他。
冊立主後大典之後至今七日,她沒問過他這個問題,只因她認為沒必要問,那日他抱著她站在月白門前接受萬民朝賀,這已教她清楚明白,他的心根本沒動搖過,他對她堅信如常。
可如今她不安了,只因祭天星與劉墨雲朕手要毀了她的清白,而這男人仍是一樣信她嗎?
「你擔心孤也與其他人一樣,懷疑孩子不是孤的?」他神色難定的問她。
她張嘴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幹得發不出聲音,最後只能撇過臉去,掩飾自己已淚濕的眼睛。
他伸過手去輕觸她的發,她心頭立刻一緊,朝他笑得勝色蒼白無聲。
「可記得孤給的」惢「字?」他輕聲問起。
她哽了哽聲地點頭,「我也回給了您一個」蕊「字。」
他嘴角向上揚起,「咱們心意相通,你何俱暱?」
她的胸口立即漫過一股暖流,「我確實可能在宿星與九華宮失身,您若起疑也不奇怪。」
「孤清楚這孩子是孤去宿星找你時有的,孩子是孤的龍雛鳳種!」
「難道您不曾想過,除了那回,其他人也可能……」
「不可能!」他目光肅冷起來。
「您何以這般篤定?」
「孤只問,你有可能讓那兩個男人碰嗎?」他目光如拒,得她深深震懾住。
她即刻含淚地搖首。
「孤這便信你了!」他說得刀切斧砍。
淚水自她眼眶急急地墜落下來,她心情激動,心跳如雷,他瞭解她的,自己若已失身,怎有顏面見他,怎還會苟且的活在這世上,他明白她的!
他上前,手一扯,心疼的將她拉進懷中,「再等等,孤會幫你找回清白。」他冷峻風色的說。
她在他懷中血淚盈襟,不明白自己懷孕明明是件令人歡欣的喜事,為何反而讓她陷入如地獄般的泥召?
這幾日,玫瑰孕吐得厲害,而所有人見到她,那猜忌的眼神令她傷得比孕吐的痛苦更臉,而今她的處境只能用上炙下溽來形容,令她心情低落至極。
她心中苦悶,逍堅持不廢後,但事關王嗣,眾人這回卻給足壓力,在朝堂在民間皆有廢後的聲浪不斷傳出。
她已然成為玷污弦月王族的罪人!
玫瑰失神地瞧著手中已繡好的錦繡方巾,月魂與月魄她繡得極為傳神,連月魄上頭那淡淡的紅點她也能精巧顯出。
她原本是想歡喜的將此物送出的,可此時此刻,卻沒了這份心情。
兩簫和鳴能懾人魂魄,因而取名月魂、月魄,若真如此神通,她倒希望此刻自己的魂魄能被攝去,少去這份憂愁。
不過所幸,聽說這兩天朝中再提廢後的人已經少了些,群眾激怒的情緒也沒有那麼強烈,她多希望這事能就此漸漸平息下去。
「王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寶紅面色如土的奔進下弦宮內。
玫瑰心頭一跳,這時的這句不好了,可真叫她膽顫心驚。
「又出了什麼事?」
「月白門外擠滿了百姓,他們吵著要您自盡謝罪,還道當初廢後李玲被指責殺劉候時,第一時間就出來割腕白清,而您卻躲著不見人,您這是心虛!」寶紅心急的告訴她這個消息。
她一瞬間征然了,「你昨日不是還告訴我,這事似有平息的跡象,為何會突然越演越烈?」
「這事在王上的鎮壓下,本已壓仰住眾人的言論,但劉侯今朝又放話,說是在九華宮裡與您……與您……翻雲覆雨……好不快活,還將一件您穿過但被撕得殘破的衣裳送至弦月的朝堂,群臣見到後登時如沸水鬧騰,而事情傳到宮外去,百姓聞知之後哪能再忍,群起激憤的聚集在月白門。」寶紅說到劉墨雲提的那些話,臉蛋不由得轉紅,尷尬不已。
雖然寶紅只對她講了兩句劉墨雲說了什麼話,但玫瑰能想像寶紅難以啟齒的話有多少,劉墨雲定將兩人形容得不堪入耳,朝臣與百姓聽了才會像炸鍋一樣沸騰。
而那件破衣裳確實是被劉墨雲撕爛的,但那日他並未得逞,反而還被她一腳踢斷了腿,可如今這件衣裳卻成了她與他歡好的證據。
玫瑰怒不可抑,緩緩地捏緊拳頭,「走!」
「娘娘要上哪去?」寶紅心驚的問。
「上月白門去!」她怒大中燒的轉身往外而去,把急著攔她的寶紅以及一千太監宮女們遠遠甩在後頭。
「娘娘,去不得,去不得啊!」寶紅在後頭急呼,自己告訴她這件事,不是讓她衝出去送死的,而是想讓她先避難啊。
她受夠了,忍無可忍,不想一再受辱的承受這種不白之事,她決定出去對眾人說清楚。
她腳步極快,轉眼間就要來到月白門前。
「玫兒。」忽地一道身影擋在她面前。
「逍,您讓開,讓我去!」見到冶冷逍,她依舊堅持要過去。
「孤沒有阻止你去,只是,不能等等孤嗎?咱們一道。」他竟柔聲的說。
他要陪她一道,不讓她一人單獨面對。玫瑰眼淚立即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出,「逍……」她終能體會李玲所說的,他瞧上她才是麻煩的開始。
她總是一再帶給他災難,讓他疲於應付,哪有一刻真正享受到安寧的日子,她對此實在自責不已。
他經歎的拭去大顆大顆自她眼中滾出的淚珠,「放心,有孤在暱。」他語氣清柔得不似正面臨風暴,而是仍如以往般的自若。
「走吧。」他牽起她冰涼的手。
黃德立刻前去打開月白門,兩人一道並肩走了出去。
外頭是一片的燈大通明,而且人聲吵雜,可見這裡聚集了多少憤概的人,這些人都亟欲將她廢掉,最好逼她在此自盡謝罪,好除去她這干古罪人。
見到這麼多激憤的百姓,玫瑰心神悴然一顫,心寒了,她可以體會當時李玲站在這裡時的恐懼心情是如何了。
眾人見她出現本來沸反盈天的,但見冶冷逍就站在她身邊,那份天威震懾得他們登時又鴉雀無聲起來。
她白著面容的站在眾人之前,尚未開口,冶冷逍已經先道:「爾等這是要逼宮嗎?」他神情寒利如冰。
眾人見他如此臉色,立即瑟瑟發抖。
「臣民等不敢逼宮,咱們是不能容忍有不潔的人坐上後位。」忽然冒出一人如此說。
「不潔,你這是在說誰呢?」他語氣陰森嚇人。
「臣……臣……」他的威氣太重,那人倏然噤聲了。
「哼,孤說過,王后的清白不容任何人質疑,那些誣蔑之詞孤絕不縱容,黃德!」他陰冷的聲音夾帶著澎湃的怒氣。
黃德立刻將那人押下,準備處斬。
「等一下。」玫瑰慌忙阻止。
他瞧向她,眼神要她別心軟,若不如此做,根本壓不住眾人的悠悠之口。
「不,他們只是誤會我,不能因為誤會就殺人。」她激動的說,不想讓人枉死。
他面容沉下,揮手讓黃德暫且放人,他走近那人,冷睇,「孤想這人不是誤會,而是故意煽動群眾。劉河,你是劉墨雲的堂弟不是嗎?劉氏過去如散沙,這會卻突然間變得團結了?」他冷譏。
那人一聽,嚇得一陣哆唆,「我……我雖是劉侯的堂弟,但絕無與他勾結,更沒有煽動群眾,我……只是慷概陳詞,一心為弦月……」
他笑容更森冷,「好個慷概陳詞,一心為弦月,難道孤會任人自毀基座?」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王后有孕,可孩子來厲不明……啊!」倏地劉河的臉頰被他狠狠捆了一巴掌,打得劉河眼冒金星,昏頭腦脹。
眾人大驚,連玫瑰也很吃驚,這種事向來都是黃德為主代勞,這回他竟親自動手打人!
「放肆,竟敢說孤的龍裔來歷不明!」他顯出沖天之怒,疾言厲色。
劉河被打得唇破臉腫,趴在地上發抖,「這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的,是……」
「還不住口!」他暴怒。
劉河五體投地,冷汗真流,但仍是咬牙繼續道。「我一人可以閉嘴,但王上能堵住這悠悠眾口嗎?若要還主後清白,您得拿出證據,證明王后腹中的孩子是您的!」就如冶冷逍所言,劉河是劉墨雲的人,他奉命就算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定要攪得弦月王與王后萬劫不復才行。
眾人聽到劉河這麼一說,竟都跪了下來,「請王上讓王后拿出證據,若一味包庇,污染王族血緣,影響致遠,臣民等無法信服。」
「沒錯,王后貞潔關係到弦月王朝未來的龍嗣繼承,不可等閒視之!」
「若無法證明王后的貞操無染,她便不能再母儀天下!」
「請王上廢後!」眾人齊聲。
「請王上先廢後再賜死!」劉河再加上一句。
「對,賜死王后!」受到煽動,眾人跟著附和。
玫瑰瞧著地上跪得滿滿都是口口聲聲要她以死表清白的人,她渾身如同掉進冰窟般:冷,眼前漆黑一團,她閉上眼,任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滑下來。
這種事憑她一張嘴說不清,自己不該妄想說服他們相信她。
證據,她如何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