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我準備赤手空拳衝上去將二百五十一號強搶回來的時候,卻一腳踩在了那蒙面人為了耍帥而扔掉的長劍上。心念微動中,飛羽流星已毫不客氣地將劍從地上彈了起來。隨手抄住長劍,我奮起餘力抖劍便朝那人掐住二百五十一號脖頸的手腕狠狠刺去,劍氣剛呼嘯而出,我便發覺不對……這傢伙要是拿二百五十一號當盾牌,我不就成了殺害二百五十一號的罪魁禍首了?
一想到二百五十一號死後那後悔自己跟了個白癡的怨恨眼神,我差點沒驚呼出聲……卻就在這時,兩顆飛羽流星『砰』地撞碎了劍氣,齊聲呼嘯著朝那人掐拽住二百五十一號頭尾的雙手擊去。
在飛羽流星那靈動無比的精準攻擊下,頃刻間便聽到兩下骨碎之聲從那人的雙手處傳來。那人慘嘶一聲,似乎突然間想起來般猛的運起護身真氣。只聽『通通』兩聲悶響,兩顆飛羽流星立刻被他的護身真氣彈飛出去,二百五十一號也『嘎嘎』尖叫著被高高彈向天空。
此時我根本顧不得乘勝追擊,只是牢牢看著二百五十一號落下的方位拚命移動著僵直的雙腿,直到它老人家終於跌落到我懷中,我這才鬆了口氣,連忙運氣查看它體內。一查之下,我差點沒嚇得半死,它此時不光骨折數處,五臟六腑也全移了位,胸肺更是被剛才那一下震得失去了功能,連心跳都停了。而這還僅只是我能檢查出來的,它頭部到底有沒有受傷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看它此刻昏迷不醒的樣子,且那狹長柔韌的嘴角竟在剛才那一下中被硬生生撕得鮮血淋漓,我的心就直沉了下去……若是它從此變成了傻子,倒也無妨,畢竟本來它的智商就不高;但若是變成了一條植物龍……按照當今的醫療水平,大概也只能對它進行人道毀滅了……
即使面對如此嚴重的傷勢,我也不可能立刻幫它治療,只能在真氣的協助下匆匆用手指按壓它的胸腔給它做人工呼吸……沒辦法,強敵環伺之下,一不小心,可能我們兩個都會沒命。
剛察覺到它的心臟開始跳動,一道凌厲的勁氣便往我腦後襲來。我連忙低頭向前撲出,順手用柔勁將二百五十一號遠遠拋開。回身挽劍護身,卻見那人正收回踢出的左腿,盯著我的雙眼中充滿了無盡的仇恨。他臉上蒙面的黑布已經在剛才被二百五十一號扯爛,此刻索性撕下了黑布,露出了一張佈滿爪痕的年輕陌生的臉。
看著滿臉憤慨的他居然一言不發,可見他的喉管剛受了重傷,已然無法說話,所以只能用眼睛來罵我了……罵吧!反正老子聽不到,只要二百五十一號沒事兒,我隨你罵……
看他似乎仍然不想罷手,我冷哼道:『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不趕快逃命,居然還想來偷襲我,難道真不想活了麼?』
他嘴角溢出一絲陰森的冷笑,用著不太靈活的雙手比了兩根中指給我,接著神色突然一變,『哇』地吐了口淤血,這才沙啞著嗓子罵道:『死小子,居然給我玩陰的,還讓我露出了真面目。今天要是殺不了你,嘿,我還真嚥不下這口氣了。』
我啞然失笑道:『殺我?就憑現在的你?』
他瞇起眼睛看著我道:『落羽神戀曲……沒想到你們居然是同一個人。我還真是大意了。怪不得剛才居然能跟我抗衡那麼久,如果只是那個傳聞中無能的表弟,哼!只怕你早死了一萬次了!』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暴露了身份,不由得苦笑一聲,摘下面具歎道:『看來……今天只能有一個人從這裡走出去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分出個死活了。如若讓梅凱爾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呵呵,那可真是不堪設想啊……
『活下來的那個,當然是我了。到時候就算你還有什麼更奇怪的身份,也無足輕重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完,身旁突然竄出兩顆五彩絢爛的光球,繞著他的週身不住旋轉起來。
我也召回飛羽流星,一晃手中的劍,凝神看著他。看他放出的那兩個東西很是眼熟,卻一時想不出在哪兒見過。不過不知道為何,一看到它們,我渾身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來吧!小子。現在你我也都只剩下出一次招的體力了,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你們神戀派最害怕的招數……』
『……』大哥,我現在最害怕的招數,就是在自己體內玩飛羽流星,你該不會也想玩玩吧!
全神戒備中見他身形一動,我連忙準備閃躲,誰知他卻是一步步朝我緩緩走來,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彷彿他已經勝券在握一般。我心下納悶不已,卻又不敢大意。想用緋冥神羽箭,可惜現在功力不足,若是半途而廢,那可真是自尋死路了。
眨眼間,那人便已離我只有五六米的距離,我猶豫中剛向後邁了一小步想拉開距離,突然見他眼中精芒一閃,那兩顆絢麗奪目的光球倏忽間便飛至我身前。兩顆飛羽流星立時迎面而上,卻彷彿撞上空氣一般毫無反應地對穿了過去。我心中大喊一聲不好,右手急速揮劍劃出一道弧旋,妄想將那兩顆光球彈開,誰知那兩顆光球一碰到劍鋒,便如同水滴碰到海綿般立刻被吸蝕得無影無蹤。
剎那間腦海中猛的閃過一幕景象,如黑夜中劃過的閃電般刺目警醒……我驚恐地大吼一聲,連忙甩手脫劍,可為時已晚,一股久違的沉重感如影隨形般縛上了我的靈魂,還未等我來得及做出反應,四周散碎的細砂、草葉、泥巴、石塊,甚至我剛脫手甩出的長劍都已紛紛朝我急速飛了過來。
果然是天鷹翔星曲……雪城日當初曾對我用過的那一招,能將目標自身的萬有引力增加到無限大的變態招數!!
隨著一聲怒吼,兩顆飛羽流星瘋了一般繞著我的週身急速旋轉起來,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光網,硬生生將所有朝我飛來的事物拒於二尺開外。然而身上那沉重如山的壓力,讓我這早已不堪負荷的身軀如高空墜落般『通』地跪坐在地,拼盡全身之力,只聽渾身骨骼卡卡直響,就連牙都快咬碎了,卻依然無濟於事。
頃刻間我已陷入泥土一尺多深,死力掙扎間,耳中只聽見那人哈哈笑道:『任你再有什麼陰招,如今也只能乖乖等死了。不過在你死之前,我還要折磨死那個險些壞了我一世英名的小傢伙,讓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場,呵呵!』
二百五十一號?!驚慌中我急怒攻心,胸口一陣劇痛,喉頭一抖,竟吐出口鮮血。此刻我吐出的鮮血也不再噴往地面,而是拐了個奇異的弧線盡數灑落在我胸前,熱騰騰的血液就彷彿一把火般燒灼著我的胸膛。
完了……一切都完了……腦海中無數繽紛的回憶紛至沓來,無數個聲音在我耳旁呼喊,卻又漸漸暗淡,終於一閃而逝……驀然驚心中,我不禁黯然神傷。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萬念俱灰?……
絕望的恍惚中,我突然隱隱聽到二百五十一號微弱的哭泣聲,如暮野流星般劃過我的腦海……這聲音好熟悉!就好像第一次見它時,被我嚇壞了一般,瑟縮在角落裡嗚嗚地小聲啜泣,那稚嫩無助的哭聲,嬌弱得令人心顫……
聽著那隱隱傳來的哭聲越來越小,越來越細,我的心也彷彿被什麼東西緊緊拽住,窒悶難受。忽然間,那哭聲戛然而止,我忍不住渾身猛然一顫,心跳也隨之停止……
就在這時,我只覺耳際轟然一聲巨響,正被烈火炙烤般的胸口似有一物猛然間炸了開來,緊接著,渾身的經絡中突然充滿了一股股如水柱般清冽急流的真氣,背後似乎猛然間張開了一對巨大的翅膀,讓那壓得我骨節欲碎的如山重壓驟然減輕!
不再猶豫,滿心底的慌亂和憤怒也讓我無法再猶豫,一聲震天的怒吼中,我隨手奪過被飛羽流星拚命擋在身外的長劍,一招破天式便朝著那哭聲止息的方向狠劈了過去!
在圍繞我週身不住旋轉的無數泥沙草葉遮蔽下,隨著飛羽流星突然的一顫,彷彿撞上了什麼般,目不視物的我立刻運足腿勁狠命撩出長劍,眨眼間便劈中一個柔韌厚重的事物,隨著雙手急速上揚,『嗤』的一聲輕響間,電一般劃出的劍上傳來一股稠澀粘韌的阻力,轉瞬消失。隨著一聲嘶如野獸般的慘號,我身隨劍走飛上半空,還未等落地,週身環繞的泥土草屑便紛紛如雨般散落,那綁縛在靈魂上的壓力也突然間消失無蹤了……
踉蹌著落地後,卻見一道血色的身影急速消失在遠處的樹林中。媽的,小人,勝券在握時便說要決出勝負,可一等到形勢不對就立刻給我溜了!我狠狠呸了口唾沫,連忙回身去查看二百五十一號。只見它滿身鞋印地陷入泥土中,耳鼻眼角滲出絲絲血跡,已然是奄奄一息了。我心痛得趕忙將它抱在懷裡,正想要運氣給它療傷,豈知剛才心急之下真氣透支,體內空蕩蕩的恍若虛空,竟是一絲真氣也提不起來了……
眼看著二百五十一號體內的生命急速消逝,惶急中滿頭大汗的我恨不得拔劍自刎,就在這束手無策欲哭無淚的當兒,忽聽遠處傳來校長的聲音,『羽?剛才你在和誰動手?!』
驚喜中我瞅向正朝我趕來的校長,卻見他身後還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竟然是剛才突然失去了聯繫的埃娜!!
天哪……不是在做夢吧我?不過看她的身法不似以前那般靈動,一向雪白整潔的衣裙上也變得破爛不堪,還染滿了塵土黑灰,顯然是剛從爆炸後的廢墟中掙扎出來便急匆匆趕過來了。
不過看到她此刻安然無恙,我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有埃娜在,二百五十一號也可以得救了……突如其來的一陣輕鬆,讓我眼前忽地一花,『撲通』一聲已經跪倒在地……
洗完澡,穿上埃娜給我準備的新校服,舒舒服服躺在埃娜客廳那鬆軟的沙發上,我一邊品著咖啡,一邊聽著浴室裡埃娜洗澡時傳來的嘩嘩水聲……呃,如果不是校長正在一旁大發雷霆,這該會是個多麼悠閒而又浪漫的上午啊!
『完了!全完了!十幾年的心血,就這麼轟隆一聲,全飛掉了!』校長扯著鬍子破口大罵道:『那個狗娘養的梅凱爾,竟然連研究院的地下室都沒放過!十幾台日夜運轉的巨型計算機,數以千萬計的花了十幾年才辛苦獲得的數據,就被他這麼輕鬆的一炸給全炸飛了!!』
我頭痛地放下咖啡杯問道:『十幾年的數據全都沒了?難道就沒有備份的麼?』
『生態平衡研究所的數據就備份在地下室的一台巨型電腦上,知道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原以為絕對不會出差錯,卻想不到那幾個主管中竟然有梅凱爾的內奸,我真是太大意了。』校長頹然歎了口氣,『以前為了防備拉奇特,對梅凱爾便十分信任,有些曾經和他有關係的技術人員進來時,我也沒怎麼太在意……直到出事了,才恍然大悟,可惜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內奸抓住沒有?』
『哼,他怎麼可能會傻到被我抓住?怪不得昨天突然告訴我希望能夠提前支取薪水,好繳納新房的貸款,我也沒多想便答應了他。今天出事兒後,有人跟我報告說曾看到他昨晚從地下室出來,神色慌張,今天也沒來,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剛才我派人去查他的銀行戶頭,裡面竟是一分不剩,就連學校撥給他購置器材的款項也被他拿了個一乾二淨!』
『原來如此。』想不到就連校長都著了梅凱爾的道兒,我不禁暗暗慶幸自己的決策正確,不然現在可真的是一切全完了……
『錢沒了還是小事兒,重要的是人員傷亡情況……』校長說到這裡,懷裡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
他掏出電話放在耳邊道:『喂?……資料庫依然沒法打開?!你們難道一個個都是飯桶麼!……什麼?!還有兩處的炸彈沒爆炸?你們等著,我馬上過去,我沒到以前,誰都不准動炸彈!!……』
校長無奈地掛上電話,衝我來了句,『你好好休息,雪城日那小子就交給你了……』便匆忙出門了。
走進臥室,看著依然沒醒過來的雪城日,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才校長發現他的時候,還一度以為跟我交手的就是他,氣得差點沒狠狠踹他兩腳。唉,對這個至今還被梅凱爾蒙在鼓裡的笨蛋,我真是不知道該說啥好了,放著自己龐大的家產不管不顧,卻要去當敵人的手下,被梅凱爾傳授了幾招功夫,就感恩不盡拚死拚活為他效力去了,完全不知道梅凱爾是在利用他來對付他的家人……
正想著,埃娜帶著一陣浴後的清香從浴室裡出來,已經換上了一套淡藍色的薄衫長裙,濕漉漉的長髮搭在肩上,愈發顯得嫵媚可人。
『羽,校長呢?』埃娜用梳子梳著長髮,好奇地問道。
『他剛才接了個電話,又回研究院去了。』
我看著埃娜笨手笨腳梳頭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想笑。別看平日裡埃娜在眾人面前總是一副精明幹練高不可攀的模樣,可要是接觸多了,便會知道她私底下有時候真是笨得可愛,只要是女孩子就都拿手的梳妝打扮,對她而言卻簡直就是一門重修數次都沒及格的學科。
不忍心再看她摧殘她那頭漂亮的長髮,我不得不求饒道:『算了算了,你別梳了,還是我來幫你吧……』
聞著埃娜身上傳出的淡淡幽香,我拿著梳子輕輕給她梳理著濕發。咦?真是奇怪,明明極為順滑的頭髮,就像流水一般根本毫不費力就能輕輕一梳到底,怎麼到了她的手裡,卻好像費了牛大的勁兒都梳不下去呢?
一邊梳,我一邊微運內力幫她烘乾頭髮,三下兩下,一頭靚麗的長髮便又恢復了以往的勃勃生機,映著屋內的水晶燈,彷如一道從雪山上垂淌下來的清亮溪流。
感覺到埃娜那快得嚇人的心跳,真不知道她在緊張什麼。我將梳子遞還給她,卻見她仍乖乖坐在我前面動都不敢動,我不由得笑道:『好了,梳完了!』
埃娜這才鬆了口氣,紅著臉站起身來,對著鏡子照了照,可憐兮兮地歎了口氣道:『天哪,這種活兒……真不是人幹的呢!』
聽著她那頗為苦惱的語氣,我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種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不笑死你才怪。』
埃娜噘著嘴不服氣道:『本來嘛!是很難啊!』說著抱起還沒醒過來的二百五十一號,摸摸它的小腦袋羨慕道:『做人真麻煩呢!還是這樣好……』
『……』龍就是龍,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說來還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呢!剛才它被那人狠狠踩了那麼多腳,居然還沒死掉,可真是奇跡。我看要是一般的小動物,早就一命嗚呼了。』埃娜心疼地撫摸著二百五十一號的背脊,『它剛剛一定痛死了,好可憐啊……』
『一般來說,天妒英才,所以越聰明的就越容易完蛋,而像它這麼傻的,自然就長命百歲了。』
我口頭雖然調侃,心中卻也有些好奇,按理說那人的護身真氣之強,即使重傷之後也能彈開飛羽流星,而二百五十一號居然只是昏迷過去……若是換成一個普通人,我看那一下就夠讓他看到上帝了,更別說後來又被狠狠蹂躪了那麼久……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只要它還活著就好!
我扭頭問埃娜,『這次的損失到底有多大?怎麼聽校長的意思,好像世界末日到了似的?』
埃娜黯然歎了口氣道:『看來能源更新計劃,將不得不流產了。照現在的情況看,生態平衡研究所也將在這兩年內終結,五大家族和我們這幾十年來的心血,都要白白浪費掉了。』
『真有這麼嚴重?』我兀自不信,『葉靈劍投入了那麼多錢,難道就不能再從頭開始?』
『已經來不及了……生態平衡研究所的能源系統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只是更換老設備來延長壽命,那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畢竟投入的資金和得到的收益根本不成比例。而且更換的設備一旦老化,就面臨更多的問題,十幾年前的赫氏就是因為生態平衡能源系統的設備老化問題,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資金,差點連學校的正常運作都無法支持了。若是再來一次的話,五大家族肯定會一致投票要求關閉生態平衡研究所的。與其那個時候結束,不如趁還沒投入更多時結束掉更好。』
我歎了口氣,正想告訴她事情還有轉圜之地,卻聽到臥室裡突然傳來一聲呻吟,卻是雪城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