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型服務端 第三卷 第六十九章 想她復活嗎?(下)
    第六十九章想她復活嗎?(下)

    魔術師第一時間並沒有看到巷口的少年,極速從高空墜落的同時,他兩手亮起了紅芒,動能注入手杖,面前的空氣被破開,氣流隨著他墜落的身形在空中拉出一支巨大的箭頭輪廓。

    時間在這樣的高速下,彷彿也變慢了,眼前的一切都以慢鏡頭的形式放映在眼簾,在下方那些人於眼底漸漸擴大的時候,他看到他們往前方發出了攻擊,當前的中年人雙掌推出,筒狀漣漪排開了空氣,彷彿一根巨大的柱子陡然塞進這條狹窄小巷,兩邊的牆壁、地面,在巨大的撐力下扭曲、崩解,一些能量與精神的力量,跟隨在那道筒狀漣漪之後噴薄而出,能量放射的光芒以慢鏡頭來觀看,如水波般在空氣中蕩漾,緩緩展開,正常情況應該一閃即逝的光芒,停留了許久,將能量的每一分變化都呈現在他眼底,壓縮、醞釀、膨脹,周圍的空間渲染上各種光彩……那副水晶般凝固卻剔透的畫面,美麗的彷彿藝術

    然後下一刻,這些美麗的景色全都不見了——它們盛放著璀璨的光芒衝到巷口,巨大威力將要爆發的剎那,一種奇怪的力量將它們抽掉了。

    是的,抽掉了,就像氣球突然開了一道小口,裡面的空氣迫不及待地回歸外界空間,所有的攻擊陡然消泯於無形。

    「……律令.剝奪……」

    腦海裡閃過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詞,與此同時,同樣看到這副詭異場面,下方最先發起攻擊的那個中年人,驚駭地瞪大眼,表情僵硬了一瞬,驀地嘶聲大喊:「五階……快——逃」

    喊聲裡,中年人見到巷口的少年抬起了手,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狀若癲狂地釋放出自己全部精神力,龐大的力量在他面前構成了一面巨大的空氣牆,短暫的不到1秒的時間過後,對面有幽藍的冷焰燃起了。

    啊——————

    隱約的尖叫一瞬間在腦海裡拔升到頂峰,巨大的能量與光芒,霎時間從前方猛烈地衝了過來,不過一剎那就佔滿視野。

    轟——

    巨響中,粗大光柱轟然貫穿整條小巷,那道由中年男子全力撐起的空氣牆,乃至小巷裡所有物質,不過僅僅支撐了一瞬,隨即在這恐怖暴虐的能量轟擊下分解,化為虛無。

    赤luo裸的能量,以最粗暴的方式,將前方所有障礙都抹平掃淨,那隊大約十人左右的小隊,早已經汽化得不見蹤影,能量流以排山倒海的氣勢貫穿整條巷子,然後從另一端穿出,轟然崩解,只有點點餘波掃到巷子另一邊的建築上,帶去微微的震動、搖晃。

    從天墜落的魔術師,見到這副畫面,神色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嚴肅、警惕。他同樣在五階的境界上待過,當然明白,那種情況說明對方已經將那種奇怪的幽藍能量控制的得心應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沒有半點的勉強。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無論是專精哪方面,整個大陸也只有有限幾人才能做到,比如,幾年前的他,或者被他打得半殘的東方天帝,或者一些已經隱居的老傢伙……但無論是哪類人,都沒有一個是少年。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落到地上,身周的空間餘波浩蕩,磚石瓦片崩飛,子彈一般在地面或者一些尚還未倒塌的牆壁上印出一個個坑洞,紅芒閃爍的手杖,圍繞著身周轉幾圈,將一些迸射過來的碎片打成粉末,片刻後,餘波終於平息,這條陡然擴大了幾圈的巷子內,安靜幾個呼吸,然後轟隆一聲,建築倒塌,長街崩潰,濃霧煙塵頓時在空間裡沸騰了起來。

    眼前很模糊,什麼都看不到了,被帽簷遮蓋住臉龐的魔術師微微喘了幾口氣,呼吸在口鼻的,是泥土的腥味,濃烈得讓人呼吸困難——這呼吸困難,並非完全是生理上,還有心理上的原因。

    他已經做好準備了,從樓頂跳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告訴女兒說,自己要殺掉這些崑崙的人,把他們送去向她懺悔,那一刻,這十個崑崙成員就是他的獵物,只有親手殺掉他們,自己的仇恨才能緩解,才能不總是糾結於那些讓自己心都要碎掉的痛苦。

    可是,獵物不見了,被人搶走了……

    濃烈的塵埃霧氣漸漸消散,前方巷子盡頭,再次出現少年黑暗的輪廓,魔術師微微抬起頭,低聲呢喃:「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這麼痛苦……」

    「為什麼————」

    充滿癲狂、怨恨的咆哮聲中,紅色的衝擊波紋陡然擴散,轟隆一聲,黑色魅影彷彿炮彈一般向盡頭的少年撞了過去……

    林同書覺得,出現在這裡純粹是意外,半個小時前,他從地下基地那邊離開,帶著六梔子滿城市晃悠,偶爾碰到一些漏網的崑崙成員,也會順手殺掉,然後抽取他們的靈魂,凝結成一顆顆靈魂結晶,算是額外收入吧

    接著,他就逛到了屬於城市邊緣的這裡,看到了這群近十人的進化者小隊,任何人的背景,都逃脫不了他信息收集系統的顯示,他看出他們是崑崙的,當然不介意再動動手,多增加些能量儲備。

    這隊進化者,沒有一個人是五階,對目前狀態的他而言,自然弱得不能再弱,如同螻蟻一般,隨手就可以捻死,事實上他也那麼做了,一道龐大的能量抬手轟出,那些人頓時像沙子做的一樣被轟得一乾二淨,只有一些屬於靈魂的虛影在空間閃耀,隨後被他收起,之後,一個穿著特別奇怪的神經病,大叫著「為什麼」,像見到了第三者狐狸精的怨婦一樣,歇斯底里地舉著枴杖向他砸了過來。

    少年看過魔術表演,當然清楚對方的打扮是模仿魔術師,只是在舞台上,那種黑風衣、高筒帽,神秘兮兮的裝扮固然很酷,但如果沒有舞台沒有炫目的燈光,這樣的打扮在他看來就有點傻了,特別是對方還舉著枴杖向自己敲的時候。

    他隨意地彈了彈手指,對方前衝的身形陡然凝固,猶如被瞬間的低溫急凍,杖尖已經指到他鼻子,上面閃耀的紅芒波動了幾下,褪去。

    他撓撓頭,打量了對方幾眼,並沒有從信息收集系統裡看到屬於崑崙的字樣,隨後就轉頭,向旁邊的六梔子問:「這傢伙認識嗎?」

    六梔子搖頭。

    「你都不認識,看來真不是崑崙的,嘖,自由進化者嗎?難道我這副長相很欠揍,連自由進化者都要過來給我一棒子?」林同書有點苦惱地摸了摸下巴,剛才穿越市區,一直到這邊來的路上,路過那麼多小戰場,途中自然是不平靜的,他殺崑崙的人倒也罷了,關鍵是一些屬於特事局和醒獅的進化者,大概殺紅眼了,見到他這樣的陌生進化者,二話不說上來就打。

    對那種人,無論看在紫嫣的面子上,還是照顧鳳凰情緒,他都不好多加追究,於是只好再不接近戰場,只是沒想到,這會居然冒出個自由進化者,也對自己喊打喊殺的。

    猶豫著要不要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告訴他以後不要見誰就敲,突然的,少年皺了皺眉,後退了一步,目光奇怪地再次打量起面前的魔術師。

    六梔子有些詫異他的舉動,輕聲問道:「閣下,怎麼了?」

    林同書搖搖頭,眉頭依舊緊鎖著,視線也未從魔術師身上移開,「沒事,只是……」他偏偏頭,有點遲疑:「只是感覺,這人很討厭……怎麼形容呢?就像,就像一大坨大便擺在我面前,讓我連踩他一下都不願意……」

    ……大便……

    六梔子望了望仍然擺出奔跑姿勢的魔術師,默然。

    似乎看透了六梔子無語的內心,林同書饒有興味地說道:「不要覺得無稽啊,六梔子,讓人感覺到你是坨大便,其實是種很高深的境界,你想啊,能讓人把你看作一坨大便,連多看你一眼,踩你一下都不敢,這種境界已經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你要懷著崇敬的心情來對待它,並把它作為人生格言來膜拜」

    「可是……閣下,我不喜歡自己是大便。」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親愛的,在你真正能夠成長起來之前,只有低調才能讓你在我身邊活得更久,所以……」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

    「嘖」少年咂咂嘴,一副遺憾的樣子,隨後笑道:「好啦好啦,開玩笑而已,其實剛剛我是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他圍著魔術師轉了兩圈,笑容褪去,一些莫名的神采浮了上來,隨後探出一隻手,撫上對方額頭,喃喃道:「他的靈魂……給我的感覺很詭異,說厭惡並不是隨口說說,他的靈魂,確實讓我很討厭,好像看到了什麼很噁心的東西,不過並不強烈……真是奇怪,靈魂應該是純淨的,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說著,他額頭的光焰明亮了些,似乎想要入侵到對方的內心世界去。

    但屬於精神的波動,剛剛開始從他眉心擴散,一直都動彈不得的魔術師,身上忽然傳遞出一股令人心靈悸動的力量,這股力量,瞬間膨脹,撐破了少年施加的束縛,驟然放大的動能帶得他往前傾斜了一下身體,一直停滯未敲出的杖尖順勢落下,磕在地上,紅芒閃爍了下,隨後整個人飛快後退,驀地出現在數米之外,眼眸冷冽的望過來。

    嘴唇微動:「身為五階,像這樣不問別人的意願,就強制入侵內心,你不覺得羞愧嗎?」

    林同書有點錯愕,「掙脫了我的力量束縛……呃,你也是五階?」隨後他攤攤手,笑了,「剛剛居然沒看出來……呵,抱歉,不打招呼就入侵你的內心,確實是我魯莽了。不過,這位大叔,你剛剛對我喊打喊殺,又算什麼呢?」

    如果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或者不觸及某些底線的話,林同書覺得自己應該是比較好相處的那類人,雖然對面這個打扮奇怪的傢伙,剛剛還向自己揮舞棍子,雖然他的靈魂也讓自己本能的厭惡,但也許是力量漸漸強大的原因,現在的他,越來越難以主觀印象來作為行為標準。心裡不爽也好,厭惡也罷,他現在認為一個人是否該殺,取決於那人的行為,而不是自己的感覺。

    畢竟人的主觀判斷總會錯漏,只有客觀判斷才相對顯得公平——雖然公平這種東西,在這世上一直都不存在。

    那邊,魔術師沒被帽簷遮住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似乎又感覺到了那種心碎的痛苦,一手撫上胸口,沉默片刻,方才說道:「……我也可以道歉剛剛那些進化者本來是我的獵物,但卻被你殺掉了,心情一時間有些激動……抱歉」

    「你的獵物?你是自由進化者吧?」

    「嗯,但我目前受雇於特事局……」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魔術師答到,語氣有些淡漠。剛剛確實是他激動了,痛苦的怒火將理智淹沒,才會做出那種肆意攻擊的事情來,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雖然在道歉,但淡漠的腔調裡卻一點誠意都沒有。

    林同書撇撇嘴,沒說什麼,既然是受雇於特事局,那也算半個自己人,他也不好再多追究,呵呵笑了笑,就要離開。

    剛轉身走出兩步,他像是又想起什麼,拍了拍額頭,往腳邊地面指了指:「這張照片是你的吧?」

    魔術師視線順著他手指看去,目光一凝,雙手緊了緊,隨後點點頭:「嗯」

    「照得挺可愛哦,你女兒?」

    「……已經死了……」

    「呃……抱歉,我不知道……」望著對面的神秘男子,說出那句「已經死了」之後,整個人都籠罩一股孤寂、痛苦的氣氛之中,林同書有點尷尬,他是個很重視家人的人,將心比心,如果自己哪個親人死掉了,這樣被人問,就等於再揭一次傷疤,那種痛苦,恐怕會把他逼瘋。

    他有點抱歉的笑笑,原地想了想,然後突然問道:「想她復活嗎?」

    那邊,目光一直鎖定在地上的魔術師,聞言,身體陡然一震,猛地抬起頭,銳利如劍的視線狠狠刺來。

    沒有說話,一些氣氛在醞釀著,空氣有些壓抑。林同書等了一會兒,見對方依舊沒什麼反應,也不習慣那樣壓抑的氣氛,就聳聳肩:「別介意啊,隨口問問,你就當沒聽到吧我還有事,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吧……六梔子,我們走」

    這樣說著的時候,他其實挺可惜的,之所以問出那句,實在是他有點欣賞對方眷戀親人的性格,有把他轉化為收入手下的打算,不過對方遲遲不予反應,讓他這個念頭又打消了。

    當然,主要原因就是,今晚他沒時間等這個魔術師想通,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兩人漸漸離開,背影沒入遠方黑暗,原地魔術師怔愣了一會兒,手依舊覆在胸口,喃喃低語:

    「想她復活嗎……他,為什麼和你問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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